當全世界崩塌時，還好你有她在

來自專欄核574 人贊了文章

1.

深夜，大理洱海邊的客棧，我和老郭唱完《梵高先生》正偷偷抹眼淚，強哥點上一根煙，把剛擦完眼淚的衛生紙扔進垃圾桶。

「大個兒你知道你和老郭唱歌的最大區別在哪兒不？」

「哪兒？」

「你唱歌更有訴說感，像是講故事，需要有傾聽的對象；而老郭不一樣，可能因為他結了婚生了孩子，可能是為父則剛吧，所以老郭唱出來的更有一種無所畏懼的感覺。」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深以為然。

在麗江我問老郭，「跟我一起去敘利亞吧。」

「不行，我閨女才3歲。」

我看似無所畏懼，但就像一根隨風飄蕩、破罐破摔的野草；老郭看似心裡有顧忌，其實這種謹慎才是內心中無比堅實的力量。

2.

我討厭冬天，因為我知道我身體里的基因遺傳媽媽的更多一些：文藝、多愁善感。每逢冬天我的情緒就自由落體地栽進深不見底的深淵，每年都是如此。經過數年的折磨後，終於想明白一件事：必須在內心深處找到一個堅實的東西，它可以不受金錢以及其他因素的影響，就一直堅實的在那裡，就像一雙厚實的手，當我的情緒再栽進深淵，它能像安全網一樣穩穩的托著我。

這種東西不好找。

尤其是對於單身文藝青年來說，看似自由，實則其中暗藏著許多極其不穩定的東西。

而老郭就容易些。

我問老郭，「為什麼要跟你老婆結婚？」

「談了十年，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後悔么？」

「不後悔。就像強哥說的那樣，我自從有了孩子，世界上好多事就不那麼重要了，經常看什麼不爽就直接懟回去：丫滾犢子。」

老郭確實是這樣，心裏面的事兒從來不過夜，無比坦蕩。我知道，這是因為他有一個強大的心理後盾：老婆，孩子，家庭。

3.

城市生存遊戲第三季中，在南寧的街頭遇到了這位彈奏曼陀鈴的老人，他叫老吳。

老吳生於50年代初，66年剛上初中半年就被文革搞得退了學。後來去農村做了3年知青，回來後一直在工廠做工人，結了婚生了孩子。90年代初辭職下海，做過食品和服裝生意，賺了一大筆錢。98年離婚，拋下所有隻身一人來到南寧打零工，後來淪為拾荒者。

撿垃圾數年，勉強維持生計。期間多次撿到錢包，均上交給派出所。偶然一次又撿到錢包，800塊，但沒有身份證，老吳就打算用這些錢買一把曼陀鈴上街賣藝。傾其所有還差一點錢，便向撿垃圾的同行借了200塊。

老吳說到這裡很激動，他告訴我20年前的200塊對於一個撿垃圾的人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但對方還是借給了老吳。

琴、音箱和電瓶湊齊後就上街賣藝，每次都帶著撿垃圾的同行，掙的錢三七分，算是分期付款的利息。後來同行去了外地，借的200塊自此無法歸還，老吳至今心裡仍不舒服。

在南寧這20年，老吳在早期收了些學生，教曼陀鈴，都是免費，還管吃管住。後因為學徒上課總是遲到，老吳心裡難受，便不再傳授琴藝。早期的學生待老吳極好，老吳住在市中心的一個破舊小巷子里，每周都會有學生開車前來送米送面送錢。

老吳竹笛吹的特別好，但因酷愛吃糖，牙齒掉光，就改彈曼陀鈴。第一次見到老吳，他就從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出一大把糖，「吃吧，每天我都會帶上一大包。」

老吳張嘴嘿嘿地笑，嘴裡只剩一顆牙齒。

老吳彈奏曼陀鈴的技藝高超，曾被廣西藝術學院的音樂系教授讚賞，教授從遠方趕來，專為聽老吳彈奏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老吳每日街頭彈奏只掙20塊，掙夠了就把收錢的布袋扣上，不再收錢。我問他這些錢夠生活么，老吳說年齡大了，吃的少，每天就喝點粥，買2塊錢的蔬菜。

老吳請我去他家裡，開門後老吳手指對著家裡指了一圈，「這全都是我的學生們送的。」

我四處張望，大型玩偶，2個音箱，電視機，鍋碗瓢盆，兩缸金魚...心裡感慨萬千。

老吳人長的帥，年輕時被無數女生追求，現在年齡大了牙齒掉光，依舊遮掩不住標誌的五官和矍鑠的神態。老吳說他現在仍然女人緣特好，有很多女學生待他極好。老吳為人正直，教女學生曼陀鈴的指法時，拿著筆糾正指型，不碰女生的手。

老吳在南寧認了一個乾女兒，他拿出照片給我看，「長的漂亮吧。」

「艾瑪真好看。」

「人家都有孩子了，你小子沒戲了。」

「我也沒往那方面想啊...」

老吳很想她，他說可能自己後半生的寄託都在她身上了。

「她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把所有的父愛都給她了。」

老吳說到這裡我突然有些傷感，我在想如果我到60歲時仍孤身一人，是否能撐得住這些每日暗流洶湧的孤獨。

不管怎樣，老吳此時是幸福的，有人牽掛，也牽掛著別人。即使拋開這些，老吳還有音樂，還有曼陀鈴陪他。我能想像的出，老吳這幾十年中那些煎熬的歲月，一把竹笛，一把曼陀鈴給他帶來的精神慰藉。

我和老吳

4.

我運氣還算不錯，至少有吉他和書，每當情緒掉入深淵時，這兩樣東西始終能托著我，不至於讓我沉淪個沒完沒了。

她們是帶給我安全感的東西。

我曾經問過一個朋友，「你卡里還剩多少錢時你會感到恐慌？」

「四千。」

也許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裡，金錢才能給他們提供最後的簡單粗暴的安全感，這沒有錯，但不完全正確；有的人卻把這份寄託放在戀人身上，一旦失戀，情緒全線崩潰。

也許金錢和戀人不是那個最堅實的東西。

5.

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理想、愛情、信仰這些高大上的辭彙的意義。大多人認為我這樣一個流浪歌手一定是個追求理想的人，狗屎，我甚至連理想是什麼都不明白。我偶然看到一句話，理想不是你去做著你喜歡的事情，理想是你為了某種東西去做著你不喜歡的事情。

這個「某種東西」也許就是信仰吧。對於老郭來說，老婆孩子是他的信仰；對於老吳，自由和曼陀鈴是他的信仰。正是因為這些東西才支撐了他們一路上披荊斬棘。

願你們和我早日找到那個信仰，當全世界崩塌時，我們還撐得住。

http://weixin.qq.com/r/C0iWjibE_nuFrWLt9x0Z (二維碼自動識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