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同性戀」情結

《紅樓夢》中的「同性戀」情結

縱觀《紅樓夢》中,描寫同性戀的情節和文字著實不少,不僅有賈寶玉、秦鍾等男性之間的,而且還有藕官、葯官等女性之間的。在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出現同性戀,恐怕曹雪芹是開先河的作家了。文學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是社會生活的反映,可以想像,在曹雪芹生活的那個年代,很可能就有同性戀現象了。

先說賈寶玉,他的名言是「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得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我見了男子,便濁臭逼人。」雖然他喜歡女孩子(未婚的),但對眉清目秀、英俊瀟洒的男子也是愛不釋手。如:秦鍾、北靜王、蔣玉函等。

秦鍾「較寶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似在寶玉之上。」他和寶玉一見如故,火速升溫。秦鍾心中亦自思道:「果然這寶玉怨不得人溺愛他。不能與他耳鬢交接,亦世間之大不快事。」為了和眉清目秀的秦鍾在一起,一向痛恨上學的他竟然「卻顧不得別的,遂擇了後日一定上學」,「自此後,二人同來同往,同坐同起,愈加親密」。在寶玉破壞了秦鍾和智能兒的好事後,秦鍾笑道:「好人,你只別嚷的眾人知道,你要怎樣我都依你。」寶玉笑道:「這會子也不用說,等一會睡下,再細細的算帳。」「你要怎樣我都依你」和「細細地算帳」說明什麼?

賈寶玉最厭惡國賊祿蠹,最害怕峨冠揖讓,反對「仕途經濟」,討厭和官員來往,但當他看到北靜王「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系著碧玉紅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時,對北靜王卻「每思相會」,聽說北靜王招呼他,「自是歡喜」,「忙搶上來參見」,態度畢恭畢敬,迫不及待,對北靜王送的禮物視若珍寶。和北靜王的見面並非只此一次,而是經常接受邀請,到北靜王府做客,接受北靜王贈送的禮物。

而名優蔣玉函(琪官)是賈寶玉另一個同性戀的對象。琪官在戲台是唱小旦的優伶,名聲遠近馳名。初次見面時「寶玉見他嫵媚溫柔,心中十分留戀」;又贈巾一事書中寫道「這汗巾子是茜香國女國之所貢,夏天系著肌膚生香,不生汗漬。昨日北靜王給的,今日纏上身。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二爺請把自己系的解下來給我系著。」更可見他倆人的情意綿密。和蔣玉函的交往為日後挨打「奠定了基礎」。

再說賈璉。對他的一般印象是性生活比較放縱,荒淫無恥的,除了和王熙鳳大白天房事外,還和多姑娘、鮑二家的、尤二姐偷情,奇怪的是他也有同性戀行為。比如第二十一回:因王熙鳳的兒女巧姐得病,需要賈璉和王熙鳳分居一段時間,「那賈璉只離了鳳姐便要尋事,獨寢了兩夜,十分難熬,只得暫將小廝內清俊的選來出火。」又說他:「內懼嬌妻,外懼孌寵。」

薛寶釵之兄「呆霸王」薛蟠則是《紅樓夢》中同性戀的典型代表。第九回寫薛蟠到賈氏家學私塾「上學讀書」,薛蟠「原來薛蟠自來王夫人處住後,便知有一家學,學中廣有青年子弟。偶動了『龍陽』之興,因此,也假說來上學,……只圖結交些契弟」,小學生們貪圖銀錢穿吃,「被他哄上手了」的,為數不少,包括金榮、香憐、玉愛等人。第四十七回,他「又犯了舊病」,一見柳湘蓮,「念念不忘。又打聽他最喜串戲,且都串的是生旦風月戲文,不免錯會了意,誤認他做了『風月子弟』」,百般糾纏,結果柳湘蓮以「我那裡還有兩個絕好的孩子,從沒出門的」誘他,帶去葦塘僻處,一番苦打,打得他遺體鱗傷。被柳湘蓮打後,薛蟠沒有絲毫悔改,同性戀的老毛病一犯再犯,第七十五回說他和傻大舅邢德全、賈珍等人,依舊召喚「兩個陪酒的孌童」(男妓),「薛蟠興頭了,便摟著一個孌童吃酒。」

在寶玉和秦鍾讀書的私塾中,同性戀現象非常普遍而混亂。香憐、玉愛是「兩個多情的小學生」的外號,「生得嫵媚風流」。連賈寶玉、秦鍾來上學,「見了他兩個,也不免繾綣羨愛,亦皆知系薛蟠相知,故未敢輕舉妄動」,只能「八目勾留」,避人眼目。金榮因見秦鍾和香憐「弄眉擠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後院說話」,醋妒之下,威脅「抽個頭兒」不成,引發書房頑童硯瓦書篋齊飛、門閂馬鞍亂舞的一陣混戰。

在曹雪芹的筆下,不僅有男性之間的同性戀,在女性之間也存在著這個現象,這在中國古代小說中是非常罕見的。第十八回,藕官在杏樹蔭下燒紙,被夏婆子逮住,正要拉去受罰,幸得賈寶玉挺身庇護,從而問出一段凄美的同性戀情。芳官向寶玉介紹原委:「她是小生,葯官是小旦。往常時,他們扮作兩口兒,每日唱戲的時候,都裝著那麼親熱,一來二去,兩個人就裝糊塗了,倒像真的一樣兒。後來兩個竟是你疼我,我愛你。葯官兒一死,他就哭的死去活來的,到如今不忘,所以每節燒紙。」後來補了蕊官,同樣假戲真做,也跟藕官發展出同性戀。

以上幾組同性戀,作者的寫法是不同的。賈寶玉和秦鍾、北靜王、蔣玉函之間同性戀和藕官、葯官之間的同性戀是存在著真情實感的,和薛蟠、賈璉有著本質的區別。賈寶玉的同性戀則無一不是由真情出發。寶玉交往的對象,從秦鍾、柳湘蓮,到北靜王、蔣玉菡,個個風流倜儻,模樣漂亮,但都重情重義,而且彼此概以真心相對待,不「以淫樂悅己」,這種發諸真情的同性之戀。葯官死後,藕官為其燒紙,說「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就是有情分。」可見,她們之間也是存在真情的同性戀,並非肉慾的濫情。

但薛蟠、賈璉的同性戀則是以色慾為主的同性戀,幾乎沒有什麼真情實感,確切的說為了洩慾。薛蟠「今日愛東,明日愛西」與眾多學生之間的關係,並不具備專一性與長期性,性伴侶的頻繁變更,表明其同性戀行為更多傾向於「獵艷」過程。薛蟠與同性伴侶之間,在情感交流上幾乎為空白,他們的交往更多的是基於個人的生理需求。賈璉目的更單純,是為了「出火」,「鳳姐和平兒因為巧姐發熱,供奉「痘疹娘娘」,賈璉只得搬出外書房來安歇,獨寢了兩夜十分難熬,只得暫將小廝內清俊的選來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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