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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話頭--大慧宗杲禪師書信集等

參話頭--大慧宗杲禪師書信集等

*****xiaoN:南禪七日26盤(參考文字)參話頭-圓覺經偈-觀音法門南懷瑾:《生命科學與禪修實踐研究》(網上名:《南禪七日》) 那麼南宋以後,大慧杲看看時代變了,這些人才……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不行啦, 所以叫修禪的人蔘一個話頭,集中思想、研究、追尋找一個問題。所以參話頭不像念佛,不像修定,修定念佛只求到一心不亂,參話頭為了一個話頭,在那裡就是追,念佛是誰?是誰?換一句話說,念佛是誰?我是現在想要找那念佛是誰的那個又是誰?就是一路所以叫做疑情,是懷疑,是追尋的,是否定的,一切都否定,在 否定裡面找一個絕對的肯定的東西是什麼,這叫參話頭。如果把話頭拿來抱著一個話頭,念佛是誰,念佛是誰,這樣就是禪宗,那不如去念佛好,阿彌陀佛,一心不亂,成功了。如果講凈土宗念佛呢,以信為主,一信就到家,好好念佛下去,不要懷疑,如果講禪宗,參話頭,以疑為主,處處在懷疑,連佛的話都要打個問號,他講對了沒有,對與不對?我要去求證呀,什麼,凈極光通達,寂照含虛空,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對嗎,好像很對,但是我要求證它,做到了那個叫真信,就對 了,否則這還是迷信,假信。所以參話頭,後世的事,到了明朝以後,禪宗更衰落了,就是死死的抱著一個話頭在參,就是這個道理。 那麼參話頭的方法,你最好參考什麼呢?那麼你們這裡叫教務長幫你,指月錄上大慧杲的第四卷最後,大慧杲的那些書信,提出來的參話頭的辦法,他是參話頭的方法講的最清楚了,不準思量,參話頭不準用思想,不準卜度,不要去猜,不準將心等悟,不可以拿一個心,我話頭參了三年,大概下個月可以悟道了,拿個心來等著開悟也不行,不準這樣、不準那樣,什麼都不準,最後連個不準之心也不準,這樣參,如此參下去,參到一點味道都沒有?怎麼都參不通,他說,沒有滋味時,你感 覺到灰心到極點,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時候,不可放捨,正是好時候,我啊,那個時候,專學這一個,看這個大慧杲那個信,白話、文言一氣呵成,那個文章的氣勢漂 亮極了,答覆的真好,講參話頭,這好幾處都提到參話頭的方法是這樣參,參……參到後來,所以大慧杲,大慧杲禪師講參話頭參得那麼高明,他本身經驗太多了, 大慧杲是圓悟勤的待者,不是侍者哦,是書記。你要知道,中國現在用書記,書記這個名詞是佛教裡頭出來的啊,政府叫秘書啊,佛教裡頭那個叫書記,語錄也是佛教裡頭來的,大慧杲是他的師父圓悟勤的書記啊,年輕學問好,在旁邊做秘書長叫書記。朱元璋政府很多官,都是用佛教裡頭叢林的職務,拿來做官的名稱,現在我 們的這個政府很多官名也都是佛教,譬如中華民國的總統,總統是佛教明朝的和尚官,一省裡頭管和尚宗教局長那個名字叫總統,所以我們蔣老頭也剃的光光的,是總統。這個歷史,你們不懂,一懂了,我們懂得看的,對這個時代哈哈大笑,真奇怪,這麼一個時代。 大慧杲是圓悟勤的書記,他自己本身太聰明了,圓悟勤就逼他 參話頭,圓悟勤叫別人不用參話頭,就逼他參,結果大慧杲參話頭,然後做了書記以後,看師父的人太多,名氣太大了,有時候來不及啊,這個、這個……圓悟勤就 叫大慧杲兼做知客師,陪客人吃飯,他一邊陪客人吃飯,一邊請他吃菜,拿起筷子想挾菜,筷子就停在中間了,碗端著,這樣……幹什麼?他心裡參話頭,忘記了, 想去挾菜;有一天,剛好師父過來,慧杲啊,你怎麼啦?這個樣子。其實他知道,師父說,慧杲啊你怎麼這樣?師父一講,他說,師父啊,這個時候啊,用功到這個 參話頭。他說,好比啊,狗舔那個熱油鍋。那個狗啊,看到一個油鍋出來了,熱的、燙的,又要舔嘛,舌頭拉那麼長,不敢下手,不舔嘛,口水盡滴,捨不得。他說,我用功參話頭,參到時候,像狗舔那個熱油鍋一樣,你要我不幹啦,我放掉嘛,捨不得,要參下去嘛,悟不了,好難受啊,就是這個樣子。圓悟勤一聽,你好, 比方得好,用功得好,參下去。

大慧宗杲禪師書信集明堯 明傑 校注序言: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圓悟克勤和大慧宗杲師徒,在中國禪宗史上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們的法語(主要是書信),對當時乃至後代禪人產生了極為深廣的影響。參禪一法,關於如何入門用功,如何避免落諸禪病,講得最系統、最到位者莫如宗杲;解粘去縛,勘機辨境,向上一路,審察諦當者莫如圓悟。是故此二老之法要,參禪之士不可不讀。後代禪人,若能認真系統閱讀此二老之法語,何愁用功不入門?何愁見地不到位?何愁禪病不能避免?何愁向上一路無人指津?因為這個緣故,我們特地校注了二大老之法語----書信部分,希望後代禪人修學有個入手處。《大慧普覺禪師語錄》一共有三十卷,被收入《嘉興藏》,其中卷十九至卷三十,屬法語部分,收錄了宗杲禪師生前接引學人之書信一共八十四篇。這些書信主要是為士大夫階層的居士們而寫。細讀這些信札,就會發現,篇篇皆針對修行過程中的常見毛病痛下針砭,見肝見膽,開人睡眼,醒人迷夢。宗杲禪師生平簡介大慧宗杲禪師,昭覺圓悟克勤禪師之法嗣,俗姓奚,宣城(今安徽境內人)。天生英氣勃勃,十二歲入鄉校讀書。一天,因與同窗戲鬧,本想拿硯台投向對方,不小心卻誤中教書先生的帽子,將帽子弄髒了。先生大怒,讓他賠錢,並將他趕回家。這件事情激發了宗杲禪師出家的願望,他說:「大丈夫讀世間書,曷若究出世法?」 於是他只身前往東山慧雲院,從慧齊禪師出家。十七歲那年,宗杲禪師終於落髮得度,並受了具足戒。此後,他遍閱諸家語錄,尤其喜歡雲門、睦州之語。在閱讀五家語錄的時候,宗杲禪師產生了一個疑問:「元(原)初只是一個達磨,何以有許多門庭耶?」帶著這個疑問,宗杲禪師遂前往宣州,投廣教紹珵禪師座下請益。紹珵禪師是興教坦禪師之法嗣,琅邪慧覺禪師之法孫。此前,宗杲禪師曾經參究過雪竇重顯禪師的拈古、頌古及古德悟道之因緣,因此,經紹珵禪師之指點,宗杲禪師很快便洞達了先德之微旨。紹珵禪師對宗杲禪師超常的慧悟感到非常詫異,嘆為「再來人也」。辭別了紹珵禪師之後,宗杲禪師開始四方遊學。他先後參禮過大陽山元首座、洞山微和尚、大溈慕喆禪師、開先智珣禪師等大德,終於通達了曹洞宗旨,最後又展轉來到寶峰湛堂文准禪師座下。湛堂文準是真凈禪師之法嗣。文准禪師一見宗杲,知其不凡,便讓他充當自己的侍者。宗杲禪師雖然慧悟很好,但是文字口辯之習氣很重,這對他的悟道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障礙。一日,文准禪師對他指示入道捷徑,宗杲禪師橫機競辯,口若懸河,連文准禪師亦不肯相讓。於是文准禪師便呵斥他道:「汝曾未悟,病在意識領解,則為所知障!」在文准禪師座下,宗杲禪師參學了六年,雖然進步不小,但是,末後一關猶欠悟在。文准禪師對宗杲禪師頗為放心不下,臨終前,遂指示宗杲禪師道:「有個勤巴子(克勤禪師是四川人,故稱勤巴子),我不識渠,汝可見之,當能辦子事。若了不下,便可修行,看一大藏經,後身出來參禪,決是個善知識也。」文准禪師圓寂後,宗杲祖師遂謹遵師囑,前往東京(開封)天寧寺參禮圓悟克勤禪師。一日,克勤禪師升堂,舉雲門文偃禪師「東山水上行」之公案(該公案的具體內容是----有僧問雲門禪師:「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雲門禪師道::「東山水上行」),令宗杲禪師下一轉語。宗杲禪師苦苦參究了一年的時間,一共下了四十九個轉語,均不契旨。後來有一天,克勤禪師應邀付一達官之府宅,升座說法,宗杲亦隨同前往。克勤禪師又提舉「東山水上行」之公案云:「僧問雲門:『如何是諸佛出身處?』 雲門云:『東山水上行。』若是天寧(克勤禪師自指)即不然。若有人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只向道:『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宗杲禪師一聽,忽然前後際斷,動相不生,坐在凈裸裸處。宗杲禪師於是把自己的感受告訴了克勤禪師。克勤禪師道:「未也,子雖有得矣,而大法未明。」並進一步開示道:「也不易,你得到這田地(指「前後際斷,雖然動相不生,卻坐在凈裸裸處。」這一空境),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為大病。不見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蘇,欺君不得』。須信這個道理。」當時,宗杲禪師對克勤禪師的話未能真正理會,故得少為足,還為自己辯解道:「某甲只據如今得處,已是快活,更不能理會也。」為了將宗杲禪師鍛造成法門龍象,克勤禪師終不肯拿佛法當人情,沒有給宗杲禪師印可,而是令他居擇木堂(入山朝士止息之處),為不釐務侍者(住在侍者寮,卻不掌理侍者之職,主要負責陪同士大夫入室請益或者談話)。在每天陪同士大夫入室談話的過程中,克勤禪師仍不失時機地鉗錘宗杲禪師,如經常舉「有句無句,如藤倚樹」這一話頭來勘問宗杲禪師。可是宗杲禪師每次剛要開口應答,克勤禪師馬上打斷他說:「不是!不是!」這樣經過了半年。後來有一天,克勤禪師陪諸官客用餐,宗杲禪師亦在場。當時,宗杲禪師心心念念還在公案上面,手裡雖握著筷子,卻忘了下口。克勤禪師見他這副專註的樣子,便笑道:「這漢參黃楊木禪卻倒縮去!」宗杲禪師道:「和尚,這個道理恰似狗看熱油鐺相似,要舔又舔不得,要舍又捨不得。」克勤禪師道:「你喻得極好!只這個便是金剛圈、栗棘蓬也。」宗杲禪師雖經苦苦參究,可是,還是不能下一個令克勤禪師滿意的轉語。無奈之下,他只好問克勤禪師:「聞和尚當時在五祖曾問這話,不知五祖道甚麼?克勤禪師笑而不答。宗杲禪師於是央求道:「和尚當時不可獨自問,須對大眾前問,如今說又何妨?」克勤不得已,才說:「我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也不成,畫也畫不就』。又問:『忽遇樹倒藤枯時如何?』祖曰:『相隨來也。』」宗杲禪師一聽,終於言下大悟,心中所有疑團當下釋然。他欣喜地說道:「我會也!」克勤禪師道:「只恐你又透這公案未得。」於是便連舉數則公案勘驗他,宗杲禪師皆能酬對無滯。克勤禪師於是拊掌稱善,說道:「始知吾不汝欺。」宗杲禪師悟道後,克勤禪師於是著《臨濟正宗記》,交付給宗杲禪師,並令他充當書記,負責寺院文案。不久,又令他分座接眾。宗杲禪師在室中常舉竹蓖問僧曰: 「喚作竹蓖則觸(冒犯第一義諦),不喚作竹蓖則背(違背世間常理)。不得下語,不得無語,速道!速道!」這一話頭逼得很緊,若不是明眼衲僧,幾乎很難出他這一圈套。因此,宗杲禪師出世後,很快名重叢林,聲振京師,為僧俗二眾所敬仰。後蒙右丞相呂公舜徒上奏,得賜紫衣和「佛日禪師」之號。當時,適逢北方的女真族向南宋發動侵略戰爭,女真將帥從漢地挑選了十幾位德高望重的禪僧,準備帶回女真。宗杲禪師也在其列,但是他後來幸而脫免。為了避難,宗杲禪師曾來到虎丘度夏,閱讀《華嚴經》,悟明「殃崛摩羅持缽至產婦家」這一公案的奧旨(殃崛摩羅持缽至產婦家這一公案的具體內容是----殃崛摩羅尊者因持缽至一長者門,其家婦人正值產難,子母未分。長者曰:「瞿曇弟子,汝為至聖,當有何法能免難?」殃崛摩羅語長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問世尊,卻來相報。」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摩羅:「汝速去報,言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殃崛摩羅奉佛語,疾往告之。其婦得聞,當時分娩。)離開虎丘之後,宗杲禪師即前往江西看望恩師圓悟克勤禪師。時圓悟克勤禪師奉詔住雲居山。在到達雲居山的第二天,克勤禪師便請他充當首座和尚。當時克勤禪師座下龍象輩出,而克勤禪師卻久久不肯選出首座和尚,等到宗杲禪師一來,卻把首座之位分配給他。對此,座下大眾頗有不平之心。那年冬天,宗杲禪師奉命秉拂說法,昭覺元禪師從大眾中走出,問難道:「眉間掛劍時如何?」宗杲禪師道:「血濺梵天。」克勤禪師當時亦在座下,看到這種情形,便用手勢止住法戰,說道: 「住!住!問得極好,答得更奇!」元禪師不得已便歸眾。從此,叢林大眾無不敬服宗杲禪師。在雲居山,克勤禪師曾與宗杲禪師論及當時叢林中的弊病,說道:「近來諸方,盡成窠窟。五祖下我與佛鑒(太平慧勤)、佛眼(龍門清遠)三人結社參禪,如今早見漏逗(老邁昏花,此指毛病、弊端)出來。佛鑒下有一種,作狗子叫、鵓鳩鳴,取笑人。佛眼下有一種,覷燈籠露柱,指東指西,如眼見鬼一般。我這裡且無此兩般病痛。」宗杲禪師道:「大好無病痛!」克勤禪師很驚詫,便問:「何謂也?」宗杲禪師道:「擊石火、閃電光,引得無限人弄業識,舉了便會了,豈不是佛大窠窟?!」克勤禪師一聽,不覺吐舌,說道:「休管他,休管他,我只以契悟為期,若不契悟,斷定不放過。」宗杲禪師道:「說契證即得,只恐後來只恁么傳將下去,舉了便會了,硬主張擊石火閃電光,業識茫茫,未有了日。」克勤禪師深以為然。克勤禪師與宗杲禪師的這段對話,果然有先見之明。克勤、宗杲二師出世接人時,以鐵面無私著稱,從不拿佛法做人情,決不輕易印可人。許多衲僧在別的禪師那兒得到印證,到他們這兒卻過不了關。雖然如是,他們還是扭轉不了宗門下所出現的這三種禪病。誠可浩嘆!後來,克勤禪師回到四川,宗杲禪師則留在雲居山,在山後古雲門舊址上,重新結庵而居,一時學者雲集。不久,宗杲禪師前往福建,於福州長樂洋嶼卓庵接眾。當時他的手下學者才五十三人,但是在宗杲禪師的指導下,五十天之內,竟有十三人開悟。這種情形,在歷史上是非常罕見的。克勤禪師在四川傳法的時候,與右丞相張浚相友善。他曾經囑咐張浚道:「杲首座真得法髓。苟不出,則無支臨濟宗者!」張浚後回朝中,遂與高宗紹興七年(1137),邀請宗杲禪師住持安徑山能仁禪院。宗杲禪師到後,特創千僧大閣以安眾,座下弟子二千餘人。一時法席大盛,冠絕天下。南宋當朝的士大夫中,有不少人與宗杲禪師關係甚密,執弟子禮,如右丞相湯思退、參政李炳、禮部侍郎張九成、內翰汪藻、給事中馮楫等人,在宗杲禪師的點撥下,均得以悟明心性。當時張九成與秦檜有隙,秦檜以為宗杲禪師是張九成的同黨,故在政治鬥爭中,宗杲禪師亦受到牽連。紹興十一年(1141)五月,宗杲禪師被革除僧籍,責令屏居衡州(今湖南衡陽)。在那裡,宗杲禪師雖苦屈十餘年,但是他的心態卻怡然自得。就在此間,宗杲禪師集先德之語,撰成《正法眼藏》一書。此書在中國禪宗史上極有影響。紹興二十一年(1151),宗杲禪師又遷居梅州(今廣東梅縣),在那裡住了五年。梅州雖瘴癘寂寞之地,但是,衲僧裹糧從宗杲禪師學道者卻未曾間斷。紹興二十六年(1156),宗杲禪師被恢復僧籍,重新召回徑山。五年後,退居明月堂。在此期間,普安郡王(後即位為孝宗皇帝)與宗杲禪師相友善。宗杲禪師曾獻偈云:「大根大器大力量,荷擔大事不尋常。一毛頭上通消息,遍界明明不覆藏。」普安王非常高興,並請宗杲禪師說法。隆興元年(1163),普安王即位後,賜宗杲禪師「大慧禪師」之號。同年八月九日,宗杲禪師示疾,次日應侍僧了賢之請,書遺偈云:「生也只恁么,死也只恁么。有偈與無偈,是什麼熱大。」(熱大,「熱大病」的簡稱,禪林中多用它來指代虛妄無稽之談,猶言「熱昏的胡話」。「熱大病」一語見阿含部《三處三觀經》)寫完,便執筆而化。春秋七十五歲。孝宗皇帝聞師遷化,曾嘆息作偈贊曰:「生滅不滅,常住不住。圓覺空明,隨物現處。」宗杲禪師圓寂後,其門人特地建塔,將他的全身安置於明月堂之側。孝宗皇帝特詔改「明月堂」為「妙喜庵」,謚師號「普覺」,並於淳熙初年(1174),刻其全錄八十卷,入藏流行。宗杲禪師圓寂後所得到的禮遇之重,在中國佛教史上也是很少見的。宗杲禪師繼其師圓悟克勤禪師之後,將參話頭這一禪門特殊修證方法,進一步完善和普化,將臨濟宗的法運又推向一個高潮。他的很多開示,尤其是書信部分,對後代禪人蔘學來說,極富指導價值。大慧宗杲禪師書信集(第一封 )1、 示清凈居士(李擔舉獻臣)佛言:「若有欲知佛世界,當凈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皆無礙。」①佛境界非是外境界有相。佛乃自覺聖智之境界也。決欲知此境界,不假莊嚴修證而得,當凈意根下無始時來客塵煩惱之染,如虛空之寬曠,遠離意識中諸取②,虛偽不實妄想亦如虛空,則此無功用妙心所向自然無滯礙矣。[注釋]①此偈見《華嚴經如來出現品》第三十七之一。②取:就是執著,煩惱的異名,佛教里一般將取分為四種,即:(一)欲取,謂對色、聲、香、味、觸等五妙境之貪求。(二)見取,謂執取諸種非佛教之世俗觀點。(三)戒禁取,謂執取諸種非佛教之戒律。(四)我語取,謂執著諸種我見之言語。佛又言:「不應於一法、一事、一身、一國土、一眾生見於如來,應遍於一切處見於如來。」佛者,「覺」義,謂於一切處常遍覺故。所謂遍見者,見自己本源自性天真佛,無一時、一處、一法、一事、一身、一國土、一眾生界中而不遍故也。眾生迷此,而輪轉三界,受種種苦;諸佛悟此,而超諸有海①,受殊勝妙樂。然苦樂皆無實體,但迷悟差別而苦樂異途耳。故杜順②雲,「法身輪轉五道,名曰眾生。眾生現時,法身不現」是也。擔荷此段大事因緣③,須是有決定志。若半信半疑,則沒交涉④矣。古德云:「學道如鑽火,逢煙且莫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⑤欲知到頭處,自境界、他境界一如是也。[注釋]①諸有:泛指迷界之萬象差別。眾生作業,由因生果,因緣果報真實不虛,故謂之有。有可分三有、四有、七有、九有、二十五有等種類,總稱諸有。因諸有乃凡夫眾生所浮沉之生死海,故稱諸有海。②杜順(557--640):華嚴宗初祖。唐代雍州萬年(陝西臨潼縣北)人,俗姓杜。十八歲出家,法號法順。師事因聖寺之僧珍(道珍),受習定業,後住於終南山,宣揚華嚴教綱。其言教多貶抑浮詞,彰顯正理。路見神樹鬼廟必焚除之。唐太宗聞其德風,引入宮內禮遇之。師復遊歷郡國,勸念阿彌陀佛,並撰「五悔文」贊詠凈土。貞觀十四年於南郊義善寺示寂,世壽八十四。後人尊為華嚴第一祖,世稱文殊化身、帝王尊者、燉煌菩薩。弟子中以智儼名聲最著。著有《華嚴五教止觀》、《華嚴法界觀門》、《十門實相觀》、《會諸宗別見頌》等各一卷。③此段大事因緣:指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有如來智慧德相。④沒交涉:與所要達到的目標不沾邊,背道而馳。⑤此偈為龍牙居遁禪師所說。一日,洪州翠岩可真禪師(石霜楚圓禪師之法嗣)上堂,舉龍牙頌-----「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又舉神鼎洪禋禪師頌-----「學道如鑽火,逢煙即便休。莫待金星現,燒腳又燒頭。」然後提唱到:「若論頓也,龍牙正在半途。若論漸也,神鼎猶少悟在於此復且如何?諸仁者,今年多落葉,幾處掃歸家。」既學此道,十二時中,遇物應緣處,不得令惡念相續。或照顧不著,起一惡念,當急著精彩①,拽轉頭來②;若一向隨他去,相續不斷,非獨障道,亦謂之無智慧人。昔溈山問懶安:「汝十二時中,當何所務?」安云:「牧牛。」山云:「汝作么生牧?」安云:「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回。」山云:「子真牧牛也!」③學道人制惡念,當如懶安之牧牛,則久久自純熟矣。[注釋]①急著精彩:又作猛著精彩,意謂勇猛精進,奮志用功。精彩,用功出色,恰到好處,得勝妙之用。②拽轉頭來:指迴光返照,不隨惡念流轉。③福州長慶大安禪師,號懶安。郡之陳氏子,受業於黃檗山,習律乘。後孤錫遊方,將往洪州,路出上元。逢一老父謂師曰:「師往南昌,當有所得。」師即造百丈,禮而問曰:「學人慾求佛,何者即是?」丈曰:「大似騎牛覓牛。」師曰:「識得後如何?」丈曰:「如人騎牛至家。」師曰:「未審始終如何保任?」丈曰:「如牧牛人,執杖視之,不令犯人苗稼。」師自茲領旨,更不馳求。同參靈祐禪師,創居溈山,師躬耕助道。及祐歸寂,眾請接踵住持。此處所引,實為石鞏禪師之語。石鞏慧藏禪師,一日,在廚作務次,馬祖問:「作甚麼?」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回。」祖曰:「子真牧牛。」師便休。他弓莫把,他馬莫騎,他人之事莫知。此雖常言,亦可為入道之資糧。但常自檢察①,從旦至暮,有甚利人自利之事?稍覺偏枯②,當須自警,不可忽③也。昔道林禪師居秦望山長松之上,時人謂之鳥窠和尚④。白居易侍郎鎮錢塘,特入山謁之,乃問:「禪師坐處甚危險。」師曰:「老僧有甚危險?侍郎險尤甚!」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性不停,得非險乎!」又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曰:「三歲孩兒也解恁⑤么道。」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白遂作禮而去。今欲省心力,莫管他三歲孩兒道得道不得,八十老人行得行不得,但諸惡莫作,便了此語,信也著,不信也著。請思之。[注釋]①檢察:檢討、反省。②偏枯:覺照檢點不夠,偏於枯寂之空境。③忽:等閑視之,輕視。④鳥窠和尚:即杭州道林禪師,徑山國一道欽禪師之法嗣,俗姓潘,本郡富陽人。九幾齣家,二十一歲於荊州果願寺受戒。後詣長安西明寺從復禮法師學《華嚴經》、《起信論》,後參國一禪師,遂得正法。得法後,見秦望山有長松,枝葉繁茂,盤屈如蓋,遂棲止其上,故時人謂之鳥窠和尚。復有鵲巢於其側,自然馴狎,人亦目為鵲巢和尚。⑤恁么:這樣,那樣,如此。恁,音ren(四聲)。世人現行無明①,矯而為善,善雖未至,豈不勝寡廉鮮恥、託善而為惡者②?教中謂之「因地不真,果招紆曲。③」苟能直心直行,直取無上菩提,可謂真大丈夫之所為矣。塵劫來事,只在如今。如今會得,塵劫來事,即時瓦解冰銷④。如今不會,更經塵劫,亦只如是。如是之法,亘古恆然⑤,未嘗移易⑥一絲毫許。[注釋]①現行無明:又稱現行煩惱、現行惑,六根對六塵,現起貪嗔痴等煩惱,令心昏迷,障諸善法,故名現行惑。唯識學認為,現前的煩惱是從過去的種子中生起來的,故名現行。②意謂世人在煩惱熾盛的時候,若能矯正過非,努力行善,善雖未達,但總比寡廉鮮恥、假託善名而幹壞事要強。矯,音jiao(四聲),矯正曲非,糾正錯誤。寡和鮮都是少的意思。託,同『托』。③意謂如果因地上所種的種子不純真,雜有貪嗔痴的成分,在修行上,必然會招致許多乖逆不順的障道因緣,多走彎路。紆曲,又作迂曲,迴旋曲折的意思。紆,音yu(一聲)。④意謂歷劫以來的善惡種子,都在當人現前一念心性之中,若現前一念能真正透脫,則歷劫以來的惡業頓時冰銷瓦解。永嘉大師《證道歌》中講「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還夙債」,即是此意。⑤亘古恆然:從古至今,未嘗變易。⑥移易:改變。此事許①聰明靈利漢擔荷;若使②聰明靈利,則無荷擔分。聰明靈利者,雖易入而難保任,蓋入處不甚深而力弱也。聰明靈利者,才聞善知識說著個中事③,便眼目定動④,早將心意識領解了也。似此者,自作障礙,永劫無有悟時。外鬼作殃,猶可治;此乃家親作崇,不可禳禱⑤也。永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此之謂也。[注釋]①許:允許,許可。②使:用,逞,放任。③個中事:指開悟見性之事。個,這。④眼目定動:人在沉思時,眼睛先定住不動,等到眼珠突然一動,表示豁然大悟了。此指思量揣度。⑤禳禱:驅除邪惡,祈神求福。禳,音rang(二聲)士人博覽群書,本以資益性識①,而返以記持古人言語,蘊②在胸中,作事業,資談柄③,殊不知聖人設教之意,所謂「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看讀佛教亦然,當須見月亡指,不可依語生解。古德云:「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③有志之士,讀書看教能如是,方體聖人之意少分也。[注釋]①資益性識:滋養心性,增廣見識。②蘊:積聚,收藏。③資談柄:作為閑談、吹牛的資本。③此四句偈,首見於《景德傳燈錄》卷九《黃檗希運禪師傳心法要》。另外,宗密《禪源諸詮集都序》中載,此偈為六祖大師所說。昔李文和都尉①參石門慈照聰禪師,悟臨濟宗旨,有一偈曰:「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妙哉,斯言!可以為光明種子發機之助也。世間塵勞之事,如鉤鎖連環,相續不斷,得省處便省②。為無始時來習得熟,若不力與之爭,日久月深,不知不覺入得頭深,臘月三十卒著手腳不辦③。要得臨命終時不顛錯,便從如今作事處,莫教顛錯;如今作事處顛錯,欲臨命終時不顛錯④,無有是處。[注釋]①李文和:即李遵勖,宋代人,字公武,祖父為李崇矩,父李繼昌。舉進士,任尉駙馬。曾禮謁谷隱蘊聰禪師,問出家事。隱以崔趙公問徑山公案答之(崔趙公問:「弟子今欲出家,得否?」徑山道欽禪師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公於是有省。)公於言下大悟,遂作偈曰:「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李文和居士悟道後,往來於禪客間,與慈明楚圓、楊億等禪者交誼甚厚。天聖年間(1023---1030)上呈所編《天聖廣燈錄》三十卷,以闡明禪之傳燈。寶元元年示寂,享年不詳。著有《閑宴集》二十卷、《外館芳題》七卷。②得省處便省:能簡省就簡省,不要被塵勞煩惱之事所牽絆。③意謂分別執著等煩惱習氣,因為無始以來被反覆熏習,所以習慣力量很大,如果不奮力與之抗爭,跟著它走,時間久了,不知不覺陷得更深,臨命終時,倉促間手忙腳亂,想擺脫它,也不可得。不辦,即不成功,不起作用。④顛錯:顛倒、迷惑。1、示清凈居士(李擔舉獻臣)(2)昔古德有言:「尋牛須訪跡,學道訪無心。跡在牛還在,無心道易尋。」①所謂無心者,非如土木瓦石頑然無知,謂觸境遇緣,心定不動,不取著②諸法,一切處蕩然無障無礙,無所染污,亦不住在無染污處。觀身觀心如夢如幻,亦不住在夢幻虛無之境。到得如此境界,方始謂之真無心,且非口頭說底無心。若未得真無心,只據說底,與默照邪禪③,何以異哉![注釋]①此偈為龍牙居遁禪師所作,見《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九。此處:「學道訪無心」的「訪」,亦作「貴」。見福州鼓山別峰祖珍禪師上堂法語。祖珍禪師,上封本才禪師之法嗣,興化林氏子。曾有上堂法語云:「尋牛須訪跡,學道貴無心。跡在牛還在,無心道易尋。」豎起拂子曰:「這個是跡,牛在甚麼處?直饒見得頭角分明,鼻孔也在法石手裡。」②不取著:不執著。③默照邪禪:默照禪為宋代曹洞宗之宏智正覺禪師所倡導之禪風。默,指沉默專心坐禪;照,即以智慧來鑒照原本清凈之靈知心性。正常認為,實相即是無相之相,真心即是無心之心,真得即是無得之得,真用即是無用之用,故主張以「坐空塵慮」來默然靜照,兀兀坐定,不必期求大悟。唯以無所得、無所悟之態度來坐禪。此一禪風,遭到同時代之臨濟宗名德大慧宗杲禪師的強烈抨擊,被貶為默照邪禪、無事禪、枯木死灰禪。蓋宗杲之禪風,原即迥異於正覺,而強調藉古則公案來契入心性徹悟之機,故極力批評正覺派下默默面壁坐禪、放棄參悟修證之做法。對此,正覺曾作《默照銘》一文(全篇四言七十二句,共二八八字)加以反駁,提出默然坐禪能使智慧的作用活潑,能自然照徹心性之源底,乃佛祖正傳之真禪;文中並譏諷宗杲之禪法僅是拘泥於公案之「看話禪」而已。看話禪、默照禪是宋代臨濟宗和曹洞宗兩種不同的禪觀法門。看話禪是臨濟宗大慧宗杲所倡導的專就一則古人的話頭,歷久真實參究,以至於悟道的觀行方法。默照禪是曹洞宗的宏智正覺所倡導的攝心靜坐、潛神內觀、內息攀緣,以至於悟道的觀行方法。禪宗於唐武后及中宗時,在黃梅弘忍以下,由慧能、神秀開創南北二宗,即所謂南頓、北漸二派。南宗禪從唐武宗到後周百餘年間,有義玄、靈佑、良價、文偃、文益等禪師輩出,更開創臨濟、溈仰、曹洞、雲門、法眼五宗,世稱之禪宗五家。其中臨濟、曹洞兩家最為興盛,傳承不絕。曹洞良價、臨濟義玄都生在唐末,因兩家的宗風各有不同,於是形成禪學上兩大派別:曹洞主知見穩實,臨濟尚機鋒峻烈;曹洞貴婉轉,臨濟尚直截。流衍到了北宋末南宋初,更由曹洞與臨濟相對立的禪風,一變而為臨濟宗下的大慧宗杲和曹洞宗下的宏智正覺相對立的看話禪和默照禪。佛是眾生葯,眾生病除,葯亦無用。或病去葯存,入佛境界,而不能入魔境界①,其病與眾生未除之病等②。病瘥③葯除,佛魔俱掃,始與此段大事因緣有少分相應耳。[注釋]①入佛境界而不能入魔境界:意指猶執著於法見,執著於聖解,尚在兩邊,還沒有到達凡聖不二之境地。②等:相同,一樣。③瘥:音chai(四聲),病癒。歸宗斬蛇①,南泉斬貓兒②,學語之流③多謂之「當機妙用」,亦謂之「大用現前,不存軌則」。殊不知,總不是這般道理。具超方眼④,舉起便知落處。若大法不明,打瓦鑽龜⑤,何時是了?[注釋]①歸宗斬蛇: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馬祖道一之法嗣。一日鏟草次,有講僧來參,忽有一蛇過,師以鋤斷之。僧曰:「久向歸宗,元來是個粗行沙門。」師曰:「你粗,我粗?」曰:「如何是粗?」師豎起鋤頭。曰:「如何是細?」師作斬蛇勢。曰:「與么,則依而行之。」師曰:「依而行之且置,你甚處見我斬蛇?」僧無對。事見《五燈會元》卷三。此公案中前來參學的講僧乃依文解義之徒,被義解習氣所束縛而不自覺知,見了智常禪師,猶以此分別粗細、是非等對立見解來詰問智常禪師;智常禪師則藉斬蛇、豎鋤頭、作斬蛇的姿勢,乃至否認先前所行之「你甚麼處見我斬蛇」等,表現出佛道之行乃超越時非、善惡、粗細等相對見解之絕對境地。智常禪師悟道後,曾住於廬山歸宗寺弘法,示寂後,謚號「至真禪師」。②南泉斬貓:南泉禪師因東西兩堂爭貓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師便斬之。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語示之。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師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③學語之流:滿足於口頭禪,或依文解義,不務真修實證的人。④超方眼:指見處脫透,道眼明白。超方,即超越凡俗、進入聖境。⑤打瓦鑽龜:一作「鑽龜打瓦」,一種推斷吉凶的迷信活動。宗門中專門指那種沒有真修實證,只憑語言文字,妄測聖境的知解之徒。如慶元府育王元竭凈曇禪師,一日上堂:「本自深山卧白雲,偶然來此寄閑身。莫來問我禪兼道,我是吃飯屙屎人。」紹興丙寅夏,辭朝貴,歸,付院事。四眾擁視,揮扇久之。書偈曰:「這漢從來沒縫罅,五十六年成活。今朝死去見閻王,劍樹刀山得人怕。」遂打一圓相,曰:「嗄!一任諸方,鑽龜打瓦。」言畢收足而化。另外,《指月錄》卷二十二(洪州雲居道齊禪師)亦有「東卜西佔,鑽龜打瓦」一語。欲空萬法,先凈自心。自心清凈,諸緣息矣。諸緣既息,體用皆如。體即自心清凈之本源,用即自心變化之妙用。入凈入穢,無所染著;若大海之無風,如太虛之雲散。得到如是田地,方可謂之學佛人;未得如是,請快著精彩。近日叢林,以古人奇言妙語問答為差別因緣①,狐媚學者,殊不本其實②。諸佛說法,唯恐人不會;縱有隱覆之說③,則旁引④譬喻,令眾生悟入而已。如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云:「即是是佛。」⑤於此悟入,又有何差別?於此不悟,即此即心是佛,便是差別因緣。[注釋]①差別因緣:離言之道是沒有差別的,但是對機方便之開示卻是有差別的;得離言之道是無差別的,不得離言之旨,執著於語言文字,但落入差別,也就是落入分別思維之中。故此處的「差別因緣」實指執著於語言名相差別的分別思維。②殊不本其實:完全沒有體悟到言外之旨,沒有踏著實處。殊,極,甚,完全。③隱覆之說:深奧難懂、難以言說的真理。④旁引:即廣引、大量地引用。旁,遍,廣。⑤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初參馬祖,便問:「如何是佛?」馬祖道:「即心是佛。」 法常禪師一聽,言下大悟,後來到四明梅子真隱修處結庵而居。唐貞元中,鹽官會下有僧,因采柱杖,迷路至庵所。問:「和尚在此多少時?」法常禪師道:「只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向甚麼處去?」法常禪師道:「隨流去。」僧歸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時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師答以偈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馬祖聞法常禪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甚麼,便住此山?」法常禪師道:「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這裡住。」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別。」法常禪師道:「作么生?」曰:「又道:非心非佛。」法常禪師道:「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舉似馬祖,馬祖曰:「梅子熟也!」凡看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心未明了,覺得迷悶,沒滋味,如咬鐵橛相似時,正好著力,第一不得放舍;乃是意識不行、思想不到、絕分別、滅理路處。尋常可以說得道理、分別得行處,儘是情識邊事,往往多認賊為子,不可不知也。有一種人,早晨看經、念佛、懺悔,晚間縱口業,罵詈①人,次日依前禮佛懺悔,卒歲窮年②,以為日課,此乃愚之甚也。殊不知,梵語「懺摩」,此雲「悔過」,謂之斷相續心。一斷永不復續,一懺永不復造,此吾佛懺悔之意。學道之士,不可不知也。學道人,十二時中,心意識常要寂靜。無事亦須靜坐,令心不放逸,身不動搖,久久習熟,自然身心寧怗③,於道有趣向分④。寂靜波羅蜜,定眾生散亂妄覺⑤耳;若執寂靜處便為究竟,則被默照邪禪之所攝持⑥矣。[注釋]①詈:音li(四聲),罵,責備。②卒歲窮年:猶言窮年累月、一年到頭。③寧怗:安寧、閑靜。怗,音tie(一聲)。④於道有趣向分:必有成道的那一天。趣向,朝一個方向,實現、達到目標。⑤定眾生散亂妄覺:平息眾生的散亂心、分別心。妄覺,即分別心、意識知解心。⑥攝持:控制。趙州和尚云:「老僧十二時中,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余無雜用心處。」此是這老和尚真實行覆處,不用作佛法禪道會。善惡皆從自心起,且道:離卻①舉足動步、思量分別外,喚甚麼作自心?自心卻從甚麼處起?若識得自心起處,無邊業障一時清凈;種種殊勝不求而自至矣。生從何處來?死向何處去?知得來去處,方名學佛人。知生死底是阿誰?受生死底復是阿誰?不知來去處底又是阿誰?忽然知得來去處底又是阿誰?看此話,眼眨眨地理會不得,肚裡七上八下,方寸中如頓卻②一團火相似底,又是阿誰?若要識,但向理會不得處識取。若便識得,方知生死決定不相干涉③。學道人,逐日④但將檢點他人底工夫,常自檢點,道業無有不辦。或喜或怒,或靜或鬧,皆是檢點時節。[注釋]①離卻:離開、除開。②頓卻:放置,安放。③這句話的大意是說,對這些疑問,若能領會得,方知生與死、知與不知、理會得與理會不得等等,與自性了不相干。④逐日:每天。趙州「狗子無佛性」話①,喜、怒、靜、鬧處,亦須提撕②。第一不得用意等悟③。若用意等悟,則自謂我即今④迷;執迷待悟,縱經塵劫,亦不能得悟。但舉話頭時,略抖擻精神看,「是個甚麼道理?」趙州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佛」字尚不喜聞,想無閑工夫管閑事,逐日波波地⑤檢點他人也。古人提持此事,或就理,或就事,或據時節,或向上提持,俱無定準⑥。教中所謂「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是也。[注釋]①趙州狗子無佛性話: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僧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狗子為什麼卻無?」州云:「為伊有業識在。」②提撕:原文為長輩拉扯晚輩的耳朵,以示警醒。禪門中引用它,主要有二義:一是提挈,即導引、警策後進之人,於修行上不斷增進;二是行住坐卧間,對古德之公案,專心參究,不停地撕咬、咀嚼。此處當指第二義。③第一不得用意等悟:千萬不要將心待悟。等悟,即等待或期待開悟。④即今:現在。⑤逐日波波地:終日忙於。波波,奔波、忙碌。⑥定準:固定的模式。獻臣道友,在富貴中,不為富貴所迷,知有此一段大事因緣,決定透脫生死①。予得遣,來衡陽②,與之相聚,首尾四年,只同一日③。守官政事不苟簡,凡百④從寬,廉謹重厚⑥,未嘗談人過惡⑦。此真佛菩薩所行之行也。因以此軸求指示,故書此二十六段似⑧之,亦以其純誠⑨、向道甚力故,欲贊成⑩之。庶幾⑾依此做工夫,將來發明大事,如楊大年⑿、張無盡⒀諸大老,作吾家內外護菩薩,則予之言不虛發耳。[注釋]①透脫生死:看破並擺脫生死。透,看破。脫,脫離,擺脫。②予得遣,來衡陽:南宋當朝的士大夫中,有不少人與宗杲禪師關係甚切,執弟子禮,如右相湯思退、參政李炳、禮部侍郎張九成、內翰汪藻、給事中馮楫等人,在宗杲禪師的點撥下,均得以悟明心性。當時張九成與秦檜有隙,秦檜以為宗杲禪師是張九成的同黨,故在政治鬥爭中,宗杲禪師被革除僧籍,責令屏居衡州(今湖南衡陽)。在那裡,宗杲禪師雖苦屈十餘年,但是他的心態卻怡然自得。就在此間,宗杲禪師集先德之語,撰成《正法眼藏》一書。此書在中國禪宗史上極有影響。紹興二十一年(1151),宗杲禪師又遷居梅州(今廣東梅縣),在那裡住了五年。梅州雖瘴癘寂寞之地,但是,衲僧裹糧從宗杲禪師學道者卻未曾間斷。紹興二十六年(1156),宗杲禪師被恢復僧籍,重新召回徑山。③首尾四年,只同一日:前後四年,相契甚歡,如同一日④苟簡:草率而簡略,意指粗率應付。苟,隨便,草率馬虎,得過且過。⑤凡百:猶言一切,概括之詞。⑥廉謹重厚:廉潔不貪,謙恭謹慎,為人穩重,寬厚仁慈。⑦過惡:過失和壞處。⑧似:給,與。⑨純誠:即至誠,沒有任何染污和虛假的東西。⑩贊成:幫助、成就。⑾庶幾:表希望或推度之詞,也許、可以。⑿楊大年:即楊億(974--1020)居士,北宋浦城(福建建甌)人,字大年。少時以文章名世,太宗嘗召入面試,嘆為神童。真宗時,歷任翰林學士、侍郎、修撰等官。持身清正,不畏權勢。初不知佛,學士李維勉以宗門事相策發,遂生深信,後禮汝州廣慧禪師得法。每翼護法門,多著洪力,一時學佛士夫推為領袖。又屢奉詔命編製大藏目錄,校刊《景德傳燈錄》,於譯經院任潤文一職。天禧四年有疾,書偈遺李遵勖而逝,享年四十七。有文集行世。⒀張無盡:北宋蜀州(四川省)新津人,字天覺,號無盡居士。自幼銳氣倜儻,讀書日誦萬言。初任通川主簿,一日入寺,見藏經之卷冊齊整,怫然欲撰無佛論。後因讀《維摩經》,深有所感,遂傾心佛法。神宗年間(1068--1085)因王安石之推舉,入朝廷官。大觀四年(1110)任宰相,後因政策失敗,左遷衡州(湖南省)知事。其間,元祐六年(1091)曾謁廬山東林常總,獲其印可。並與蘇軾及黃龍派兜率從悅、晦堂祖心、覺范德洪、真凈克文等禪僧為友,尤與圓悟克勤過從甚密。宣和三年卒,世壽七十九。著有《護法論》一卷。 (第一封結束)大慧宗杲禪師書信集(第二封 )2、示東峰居士(陳通判次仲)欲學此道,當於自己腳跟下理會①;才涉秋毫知見,即蹉過②腳跟下消息。腳跟下消息通了,種種知見無非儘是腳跟下事③。故祖師云:「正說知見時,知見即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如今。」④若如今不越一念,向腳跟下頓亡知見,便與祖師把手共行。未能如是,切忌向知見上著到⑤。[注釋]①③意謂當從自性起觀,摒除心意識,將功夫落實於當下的舉手投足處。這就是六祖所說的「學道常於自性觀,即與諸佛同一類」。這裡的「腳跟」有二義:一是從自性起觀,將功夫落在實處;二是從當下日用處做功夫,二六時中,無有空過。腳跟,禪林中,專用來指代自性或本來面目。腳跟著地,又作腳跟點地,指前後際斷,徹見本來面目,一切功夫皆有著落,猶如以腳跟堅著於大地而絲毫不動搖。腳跟未點地,又作腳下未穩在,指修行未純熟。腳跟下已深數丈,又作腳下太泥深,指跌入煩惱之深淵,即迷妄甚深。腳跟下消息,指見到自己本來面目。腳跟下事,即本分事,指悟道之後,日用中的一切,包括見聞覺知,無不是自性妙用。②蹉過:錯過、失去機會。④此偈為二十四祖師子尊者度化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時的付法偈。⑤切忌向知見上著到:千萬不要停留在知見上,或在知見里尋找安身立命之處。著到,落腳、安住。士大夫學道,利根者蹉過,鈍根者難入。難入則自生退屈①,蹉過則起謗無疑。若要著中②,但將蹉過底移在難入處,卻將難入底移在蹉過處③,自然怗怗④地,不作難入、蹉過之解矣。得如此了,卻好向遮里⑤全身放下,放下時亦不得作放下道理⑥。古德所謂:「放蕩長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愛。」⑦又清涼云:「放曠任其去住,靜鑒覺其源流。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⑧而今人才聞恁么說話,將為實有恁么事,便道我證我悟、將出呈似人不得⑨,一向說高禪⑩,七縱八橫,胡說亂道,謾神諕鬼⑾,將謂⑿祖師門下事只如此。殊不知親證親悟底,唯親證親悟底人不假言詞,自然與之默默相契矣,相契處亦不著⒀作意和會,如水入水,似金博⒁金,舉一明三,目機銖兩⒂。到這個田地,方可說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⒃,不是強為,法如是故⒄。[注釋]①退屈:退縮、卻步、屈服,喪失信心和勇氣,不肯向前。②著中:合乎中道,不偏不倚,踏著實處。③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利根的人當生難入想,以免生輕忽之心,鈍根的人當生蹉過想,以免生退屈之心。④怗怗:安寧、閑靜的樣子。怗音tie(一聲)⑤遮里:這裡。⑥不得作放下道理:不得作放下理會,不能生放下的想法。有放下的想法,尚未離開二邊。⑦意謂我只做一個頑鈍無知的人,讓別人去做聰明吧。語見志公和尚《十二時歌》,「人定亥,勇猛精進成懈怠,不起纖毫修學心,無相光中常自在。超釋迦,越祖代,心有微塵還窒礙。放蕩長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愛。」他家,別人,他人,此指聰明人。通人,學識淵博的人。⑧「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意思是說,證悟的境界非言語能詮,無法向人說示;要真正把理講透,非親自證悟不可。語見《五台山鎮國大師澄觀答皇太子問心要》一文,云:「至道本乎其心,心法本乎無住。無住心體靈知,不昧性相寂然。包含德用,該攝內外;能深能廣,非有非空; 不生不滅,無終無始;求之而不得,棄之而不離。迷現量則惑苦紛然,悟真性則空明廓徹。雖即心即佛,唯證者方知。然有證有知,則慧日沉沒於有地;若無照無悟,則昏雲掩蔽於空門。若一念不生,則前後際斷,照體獨立,物我皆如,直造心源,無智無得,不取不舍,無對無修。然迷悟更依真妄相待。若求真去妄,猶棄影勞形;若體妄即真,似處陰影滅。若無心忘照,則萬慮都捐;若任運寂知,則眾行愛起。放曠任其去住,靜鑒覺其源流。語默不失玄微,動靜未離法界。言止則雙亡知寂,論觀則雙照寂知。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是以悟寂無寂,真知無知。以知寂不二之一心,契空有雙融之中道。無住無著,莫攝莫收,是非兩亡,能所雙絕,斯絕亦寂,則般若現前。般若非心外新生,智性乃本來具足。然本寂不能自現,實由般若之功。般若之與智性翻覆相成,本智之與始修實無兩體。雙亡正入,則妙覺圓明。始末該融,則因果交徹。心心作佛,無一心而非佛心。處處成道,無一塵而非佛國。故真妄物我舉一全收,心佛眾生渾然齊致。-----」⑨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所證所悟的,無法言表,無法拿出來給他人看。將出,拿出來。呈似,呈給他人看。似,與,給。⑩高禪:故作高深、空洞無物的狂禪、口頭禪。⑾謾神諕鬼:欺騙、糊弄人。謾,音man(二聲)。諕,音xia(四聲),欺騙。⑿將謂:以為、認為。⒀不著:不用,不必。⒁博:交換。⒂目機銖兩:即「目機於銖兩」,能從極微細的事物中洞見事物發展變化的徵兆。目,洞見。機,事物變化的跡象或徵兆。銖兩,極輕微之量。銖,古代的衡制單位。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殊不知,親悟親證的人,當他遇到同樣有親悟親證的人,自然心心相印,不假言語,而且,這種默默相契不是有意而為,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好比把水放入水中,用金子交換金子,彼此間沒有任何隔閡。雙方都能舉一反三,能從極微小的事物中洞見出事物發展的跡象來。⒃心緣相:起心攀緣外境。⒄強為:勉強。2、示東峰居士(陳通判次仲)近世叢林,邪法橫生,瞎眾生眼①者不可勝數。若不以古人公案舉覺提撕,便如盲人放卻手中杖子,一步也行不得。將古德入道因緣,各分門類,云:「這幾則是道眼因緣,這幾則是透聲色因緣,這幾則是亡情因緣」,從頭依次弟,逐則摶量卜度②,下語商量。縱有識得此病者,將謂佛法禪道不在文字語言上,即一切撥置③,噇卻現成粥飯了④,堆堆地⑤坐在黑山下鬼窟里⑥,喚作「默而常照」,又喚作「如大死底人」,又喚作「父母未生時事」,又喚作「空劫已前事」,又喚作「威音那畔消息」⑦。坐來坐去,坐得骨臀生胝⑧,都不敢轉動,喚作工夫相次⑨純熟。卻將許多閑言長語⑩,從頭作道理商量,傳授一遍,謂之宗旨,方寸中依舊黑漫漫地⑾。本要除人我,人我愈高。本要滅無明,無明愈大。殊不知,此事唯親證親悟,始是究竟。才有一言半句作奇特解、玄妙解、秘密解,可傳可授,便不是正法。正法無傳無授,唯我證爾證,眼眼相對,以心傳心,令佛祖慧命相續不斷,然後推已之餘⑿,為物作則⒀。故達磨雲「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是也。所謂傳法者,乃心法也,心法無形段⒁;所傳者,前所云「我證爾證底」是也。若彼此不證,向心外取證,則有宗旨玄妙奇特可傳可授,便有我會爾不會,生輕薄想⒂,增長我見。如來說為可憐愍者。妙喜①禪無難參、易參之異。只要參禪人向未痾②已前,坐斷生死路頭,直下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難參易參,差別在人,不幹禪事③。往往聰明靈利漢,多是求速效,要口裡有可得說,面前有可得憑仗④。殊不知,此事得者,如生師子,返擲在當人⑤,日用二六時中⑥,如水銀落地,大底大圓,小底小圓,不用安排,不假造作,自然活鮁鮁地,常露現前。正當恁么時,方始契得一宿覺⑦所謂「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苟⑧未能如是,且暫將這作聰明、說道理底置⑨在一邊,卻向沒撈摸處、沒滋味處,試撈摸咬嚼看。撈摸來撈摸去,咬嚼來咬嚼去,忽然向沒滋味處咬著舌頭,沒撈摸處打失鼻孔⑩,方知趙州老人道「未出家時,被菩提使⑾;出家後,使得菩提。」「有時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有時將丈六金身,卻作一莖草用。」建立亦在我,掃蕩亦在我,說道理亦在我,不說道理亦在我。我為法王,於法自在。說即有若干,不說即無若干。得如是自在了,何適而不自得⑿?[注釋]①妙喜:宗杲禪師自指。宗杲禪師所住之庵名曰妙喜,故云。②痾:音e(一聲),亦讀ke(一聲),同「痾」,怪異之病曰痾。未痾已前,指未起分別心、未造生死業之前,亦即一念未生之前。一說,痾,同「屙」,「未屙以前」,指「未生以前」。③不幹禪事:與禪本身沒有關係。干,關係。④意謂聰明靈利的人,意識知解能力強,偷心難滅,大多希望能快速成道,所以總是希望有個語言知見可抓、有個境界可依靠。可得,可以。⑤意謂親悟親證的人都知道,悟道之事完全取決於當人,猶如活潑潑的獅子,一返一擲,完全隨它自己的意思,與他人沒有關係。生,就是活、生氣勇健的意思。⑥二六時中:我國曆法,一晝夜分十二個時辰。而印度曆法,則分為六時或八時,晝三時夜三時,合稱二六時。後用「二六時中」表示,「一天從早到晚」、「時時」、「無時」。⑦一宿覺:指永嘉玄覺禪師。《傳燈錄》中講:「永嘉禪師詣曹溪,語契六祖。六祖嘆曰:善哉善哉,少留一宿。時謂之一宿覺。」⑧苟:假如、如果。⑨置:擱置,放置。⑩咬著舌頭、打失鼻孔:比喻猛然迴光返照,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⑾使:役使、控制、作主。⑿何適而不自得:即何往而不自在。適,去、住。[注釋]①瞎眾生眼:用不純正、乃至邪知邪見來誤導眾生,使眾生不能分辨邪正。②摶量卜度:用分別心來思量、測度。③撥置:拋開,擱置一邊,不理會。④噇卻:吃。噇,音chuang(二聲)。了,完畢。⑤堆堆地:象土堆一樣,形容久坐不動。⑥黑山鬼窟:原指幽鬼所棲之處,即暗黑之處,禪林中藉此比喻拘泥於情識、盲昧無所覺知的境界,亦指習禪求悟的過程中,陷入頑空,滯礙不通,不得活用。黑山,據《俱舍論》卷十一所載,南贍部洲之北,三處地方各有三重黑山,其地暗黑,為惡鬼棲止之處。禪林中後用此轉喻執著情識與分別作用,猶如陷於黑山之暗穴,不得智慧之光明。⑦此處的「父母未生時事」、「空劫已前事」、「威音那畔消息」,均指本來面目、自性佛。威音王佛乃過去莊嚴劫最初之佛,此佛出世以前為絕待無限之境界,故禪家多以威音王佛出世以前稱為威音那畔,以示學人向上探解之境界,或點醒學人自己本來之面目。其意與「父母未生以前」、「天地未開以前」等語相同。空劫已前,又作空劫以前,指此世界成立以前空空寂寂之時代。天地未開以前,了無善惡、迷悟、凡聖、有無等差別對待;亦即未分別生起森羅萬象以前之絕對的存在境界。禪家多用「如何是空劫以前自己」作為話頭而參禪,與父母未生以前、空王以前、空王那畔、朕兆未萌以前、本來面目等,皆為同類同語。⑧骨臀生胝:屁股上生出老繭。胝,音zhi(一聲),手掌或腳掌上生出的老繭。⑨相次:依次,逐漸。⑩長語:多餘的話,廢話。長,舊讀zhang(四聲),今讀chang(二聲)⑾方寸中依舊黑漫漫地:心中仍然是漆黑一團,沒有落處。意思是沒有生起靈動的智慧,沒有找到自己的本來面目。⑿推己之餘:推己及余。⒀為物作則:為世間萬物作榜樣。⒁無形段:無形無相。⒂輕薄:輕視他人,刻薄、不厚道。梵語「般若」,此雲「智慧」。未有明般若而有貪慾、瞋恚、痴者,未有明般若而毒害眾生者-----作如此等事底,與般若背馳,焉得謂之有智慧①?妙喜尋常為個中人②說,才覺日用應緣處③省力時,便是當人得力處。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得無限力。往往見說得多了,卻似泗州人見大聖④。殊不知,錄喜恁么說,正是平昔⑤行履處⑥,恐有信不及者,不免再四提撕舉覺,拖泥帶水,蓋「曾為浪子偏憐客⑦」爾![注釋]①苟意謂證得般若的人不會做傷害眾生的事情,做傷害眾生事情的人,已經與般若背道而馳,豈可說他有智慧?②個中人:指真修道人。③應緣處:待人接物的時候。④泗州見大聖:意思是見得多、說得多了,也就不當一回事兒。泗州僧伽大聖,人稱泗州和尚,唐西域高僧,有人問他:「師何姓?」師曰:「姓何。」曰:「何國人?」師曰:「何國人。」泗州,今安徽省泗縣。⑤平昔:舊時,往日。⑥行履處:日常用功的地方。⑦曾為浪子偏憐客:過去因為有個流浪的經歷,所以最容易對漂流在外的旅客產生同情憐憫之心。 (第二封結束)3、示智通居士(黃提宮伯成)(一)從上諸聖,無言語傳授,只說以心傳心而已。今時多是師承學解①,背卻此心②,以語言傳授,謂之宗旨。為人師者眼既不正,而學者又無決定志,急欲會禪,圖口不空,有可說耳③,欲得心地開通④。到究竟安樂之處,不亦難乎?【注釋】①師承學解:以知見為相承的師法,師生之間以知見相傳承。②背卻此心:偏離了祖師禪一心傳心的宗旨。背:背離、違反。③意謂當老師的見處既不正確,加上學生對參禪悟道沒有升起決定的志向,在這種情況下,急切地想理會禪宗,只不過是圖嘴裡有個可閑談的資本而已。圖,圖謀。④心地開通:打開心結,明心見性,透脫自在。古德云:「句能剗意,意能剗句,意句交馳,是為可畏。」又云:「意中不停句,句中不停意①。」 如招慶問羅山云:「岩頭和尚道『恁么恁么,不恁么不恁么,以致如何?」羅山遂喚「大師」。招慶應諾。山云:「雙明亦雙暗。」慶便作禮而去。三日後復來問: 「前日和尚意旨如何?」山云:「我盡情向汝道了也。」慶云:「大師是把火行。」山云:「若如是,據而疑處問將來。」慶云:「如何是雙明亦雙暗?」山云: 「同生亦同死。」慶又禮謝而去。後又僧問羅山:「同生不同死時如何?」山云:「如牛無角。」又問:「同生亦同死時如何?」山云:「如虎戴角。」②欲了從上來事③,當以此段因緣④,時時在念,然不得著意穿鑿⑤,穿鑿即錯。【注釋】① 語見羅山道閑禪師上堂法語,云:「意中句,句中意。意中不停句,句中不停意。意句不同倫,合作么生會。意能剗句,句能剗意,意句交馳,是為可畏。」此語亦見於圓悟克勤禪師法語。一日,圓悟禪師示眾云:「一言截斷,千聖消聲。一劍當頭,橫屍萬里。所以道,有時句到意不到,有時意到句不到。句能剗意,意能剗句。意句交弛,衲僧巴鼻。若能恁么轉去,青天也須吃棒。且道個甚麼?可憐無限弄潮人,畢竟還落潮中死。「句」,不僅指語言名相,還包括一切動作、境界和現象。「意」,指不可言說的第一義諦。剗。音chan,通「鏟」,剷除,此指遮止,排除。句能鏟意,語言名相,有時能掩蓋言外之意、象外之旨,所謂執指忘月,執言忘意,執象忘旨,此指迷於假有。意能鏟句,第一義諦超越於語言名相,所謂得意忘言,得旨忘象,不為假象所迷,此指契入真空。交馳,原意是交相奔走、紛至沓來,此指意句互得、意句互顯,一色一聲無非中道,此指契入中道。停,止息、停泊、容受。意中不停句,句中不停意,均指第一義諦非言句所能表達。不同倫,不是同一個類型的東西。② 此處的「招慶」,指從展禪師。漳州保福院從展禪師問羅山道閑禪石:「岩頭道『與么與么,不與么不與么』,意作么生?」山召師(從展禪師),師應諾。山曰: 「雙明亦雙暗。」師禮謝。三日後卻問:「前日蒙和尚垂慈,只為看不破。」山曰:「盡情向汝道了也!」師曰:「和尚是把火行。」山曰:「若與么,據汝疑處問將來。」師曰:「如何是雙明亦雙暗?」山曰:「同生亦同死。」師又禮謝而退。別有僧問師(從展禪師):「同生亦同死時如何?」師曰:「彼此合取狗口。」 曰:「和尚收取口吃飯。」其僧卻問羅山:「同生亦同死如何?」山曰:「如牛無角。」曰:「同生不同死時如何?」山曰:「如虎戴角。」③從上來事:指無始以來的生死大事,亦說本來面目。④此段因緣:這段公案。⑤穿鑿:牽強附會,用心意識強作解釋。莫愛諸方奇言妙句。宗師各自主張、密室傳授底古人公案之類,此等雜毒①,收拾在藏識中,劫劫生生取不出②,生死岸頭,非獨不得力,日用亦被此障礙,道眼不得明徹。古人不得已,見汝學者差別知解多而背道③,泥語言④,故以差別⑤ 之葯,治汝差別之病,令汝心地安樂,到無差別境界。今返以差別語言為奇特,執葯為病⑥,可不悲夫!古德云:「佛是眾生葯,有眾生病即用;無眾生病用藥,即葯返為病,甚於有病者。」前所云「雜毒不可收拾在藏識中」,亦此之謂也。【注釋】①雜毒:苦性與煩惱能障聖道,故比喻為毒;混雜此諸毒之法,謂之雜毒。雜毒就是摻雜著煩惱等非清凈的染污之法(包括邪知邪見)。②劫劫生生取不出:歷劫千生,若不能將此等雜毒拔出。③背道:與道相違背。④泥語言:拘泥於語言文字。⑤差別:祖師接人,多應機說法,其開示因人的根機和時節因緣不同而有差異。⑥執葯為病:執著於葯反而成了病。日用塵勞中,種種不如意事,是眾生病。一念迴光返照,是佛葯。苟能於佛於眾生,直下不生分別。則病瘥葯除,始契得龐公所謂「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①之語矣。學此道,未得個入頭處②時,覺得千難萬難;聞宗師舉覺③,愈覺難會。蓋以取證求歇底心不除④,返⑤被此作障礙。此心才歇,方知非難非易,亦非師家可以傳授。【注釋】①此偈為龐居士參石頭希千禪師時所作,原偈是:「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與搬柴。」偶諧,和諧相處。張乖,即乖張,執拗、違背常理。②入頭處:入門處。③舉覺:提舉、舉揚。④取證求歇底心不除:意指將心待悟。⑤返:同「反」。知迷不悟,是大錯;執迷待悟,其錯益大。何以故?為不覺故迷;執迷待悟,乃不覺中又不覺,迷中又迷①,決欲破此兩重關,請一時放下著。若放不下,迷迷悟悟,盡未來際,何時休歇? 學道人,日用空境易而空心難②。境空而心不空,心為境所勝③。但空心而境自空矣。若心已空,而更起第二念,欲空其境,則是此心未得空,復為境所奪④。此病不除,生死無由出離。不見龐公呈馬祖偈雲,「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即第歸⑤」?此心既空矣,心外復有何物而可空耶?思之!「但得本,莫愁末⑥。」空卻此心,是本。既得本,則種種語言,種種智慧,日用應物隨緣,七顛八倒,或喜或怒,或好或惡,或順或逆,皆末也。於隨緣處,能自覺知,則無少無剩⑦。【注釋】①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執迷不悟固然難度,將心待悟,落在迷悟兩邊,名義上是在修行,實際上卻仍然在造生死業,故尤難救拔,此即所謂家親作祟難可禳也。②意謂境由心生,在日常生活中,要把外境空掉並不難,但是,要把內心對境界的執著空掉卻很難。③心為境所勝:意指心被境所控制。④意謂只要做到了心空,外境自然而然就空掉了。如果說心已經空了,又起第二念,想把外境空掉,這恰恰說明,心還沒有真正空掉,依然被境所轉。奪,佔領,控制,使不能自主。⑤一日龐蘊居士參馬祖,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士於言下頓領玄旨,呈頌曰:「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及第歸,考試得中歸來。⑥但得本,莫愁末:見永嘉大師《證道歌》。⑦意謂若能得本,於日常生活中,處處從自性起觀,則一切法皆是佛法,自性本來自具足,無欠無餘。古人入門便棒便喝,唯恐學者承當不性燥①,況忉忉怛怛②,說事說理,說玄說妙,草里輥③耶!近年已來,此道衰微,據高座④為人師者,只以古人公案或褒或貶、或密室傳授為禪道者;或以默然無言為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為禪道者;或以眼見耳聞、舉覺提撕為禪道者;或以猖狂妄行、擊石火閃電光、舉了便會了、一切撥無為禪道者⑤。如此等既非,卻那個是著實處⑥?若有著實處,則與此等何異⑦?具眼者舉起便知⑧。【注釋】①性燥:急切。②忉忉怛怛:嘮叨,羅嗦。忉:dao(一聲);怛:da(二聲)。③草里輥:意思是說,隨順塵勞之事而喪失了自己的本分。與「落草」的含義相似。禪林中「落草」本指為度化凡愚眾生,故意降低自己的身份,隨凡愚污濁之現實而施行化導,又稱為向下門。後來專指,在教化的過程中,因過分隨順學人而失去了自己的本分原則,落入第二義,如落草談、落草漢等,均指此義,含有輕蔑之意。輥:音gun(三聲),同「滾」。④高座:上座、法座。⑤此一段文字指出了當時比較常見的幾種禪病:一是文字禪,又稱葛藤禪,一味從古人公案中覓解會。二是默照禪,又稱枯木禪,沉溺於空寂之境,不得活用。三是清凈意識禪,執前五識之現量境為究竟者。四是野狐禪,又稱狂禪,拔無因果,未證言證,狂妄自大。擊石火閃電光,執分別意識剎那間被斬斷,一念無分別心現前為究竟。⑥著實處:真實可靠的落腳處,此指可執著的東西。⑦意謂如果認為在修行中有個可執著的東西,那與上面提到的幾種禪病又有什麼區別呢?葛藤禪執著於語言文字,枯木禪執著於頑空之境,清凈意識禪執著於清凈意識和現量境,野狐禪執著於空,走向了斷滅。凡有所住,即與道相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才是正途。⑧具眼者舉起便知;具超方之眼者,聽我這一番舉唱,便自然領悟,無須佇足擬思。此道無限劑①,世間塵勞亦無限劑,但看當人日用所向②如何爾。故《華嚴經》云:「於諸世間,心如虛空,無所染著,普觀諸法真實之相,發大誓願,滅眾生苦,永不厭舍大乘志願,滅一切見,修諸菩薩平等行願。」所謂平等行願,乃亦無限劑心③,所向處無障無礙是也。【注釋】①限劑:分別、界限、隔礙。劑,分割。②所向:指願心、願望。③無限劑心:無分別、無間隔的普遍平等之心,亦即遍一切時、遍一切處、遍一切種類的平等慈悲之願心。學世間事,用心不到①,則學不成;學出世間法,無爾用心處,才擬用心推求,則千里萬里,沒交涉②矣。雖然如是,無用心處、無摸索處、無著力③處,正好著力。莫見恁么道,又節外生枝,雲「既無用心、無摸索、無著力,卻如何去向④?」若作此見,轉沒交涉矣⑤。【注釋】①用心不到:用心不專一、不到位。②沒交涉:與所要達到的目標不沾邊、背道而馳。③索:著力,用力、使力、使勁。④趣向:朝一個方向,引申為追求、求取、證得。⑤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若生起求取的心,即與道相背。語錄--書信部分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五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曾侍郎(天游)○(問書附)開頃在長沙。得圜悟老師書。稱公晚歲相從所得甚是奇偉。念之再三。今八年矣。常恨未獲親聞緒餘。惟切景仰。開自幼年發心。參禮知識扣問此事。弱冠之後。即為婚宦所役。用工夫不純。因循至今老矣。未有所聞常自愧嘆。然而立志發願。實不在淺淺知見之問。以為不悟則已。悟則須直到古人親證處方為大休歇之地。此心雖未嘗一念退屈。自覺工夫終未純一。可謂志願大而力量小也。向者。痛懇圜悟老師。老師示以法語六段。其初直示此事。後舉雲門趙州放下著須彌山兩則因緣。令下鈍工。常自舉覺。久久必有入處。老婆心切如此。其奈鈍滯太甚。今幸私家塵緣都畢。閑居無他事。政在痛自鞭策以償初志。第恨未得親炙教誨耳。一生敗闕己一一呈似。必能洞照此心。望委曲提警。日用當如何做工夫。庶幾不涉他途。徑與本地相契也。如此說話。敗闕亦不少。但方投誠自難隱逃。良可愍故。至扣  承敘及。自幼年至仕宦參禮諸大宗匠。中間為科舉婚宦所役。又為惡覺惡習所勝。未能純一做工夫。以此為大罪。又能痛念無常世間種種虛幻無一可樂。專心欲究此一段大事因緣。甚愜病僧意。然既為士人仰祿為生。科舉婚宦。世間所不能免者。亦非公之罪也。以小罪而生大怖懼。非無始曠大劫來承事真善知識熏習般若種智之深。焉能如此。而公所謂大罪者。聖賢亦不能免。但知虛幻非究竟法。能回心此個門中。以般若智水。滌除垢染之穢。清凈自居。從腳下去一刀兩段。更不起相續心足矣。不必思前念後也。既曰虛幻。則作時亦幻。受時亦幻。知覺時亦幻。迷倒時亦幻。過去現在未來皆悉是幻。今日知非。則以幻葯復治幻病。病瘥葯除。依前只是舊時人。若別有人有法。則是邪魔外道見解也。公深思之。但如此崖將去。時時於靜勝中。切不得忘了須彌山放下著兩則語但從腳下著實做將去。己過者不須怖畏。亦不必思量。思量怖畏即障道矣。但於諸佛前。發大誓願。願此心堅固。永不退失。仗諸佛加被。遇善知識一言之下。頓亡生死。悟證無上正等菩提。續佛慧命。以報諸佛莫大之恩。若如此則久久無有不悟之理。不見善財童子從文殊發心。漸次南行過一百一十城。參五十三善知識。末後於彌勒一彈指頃。頓亡前來諸善知識所得法門。復依彌勒教思欲奉覲文殊。於是文殊遙伸右手。過一百一十由旬。按善財頂曰。善哉善哉。善男子。若離信根。心劣憂悔。功行不具。退失精勤。於一善根心生住著。於少功德便以為足。不能善巧發起行願。不為善知識之所攝護。乃至不能了知如是法性。如是理趣。如是法門。如是所行。如是境界。若周遍知。若種種知。若盡源底。若解了。若趣入。若解說。若分別。若證知。若獲得。皆悉不能。文殊如是宣示善財。善財於言下成就阿僧祇法門。具足無量大智光明。入普賢門。於一念中悉見三千大千世界微塵數諸善知識。悉皆親近。恭敬承事。受行其教。得不忘念智。莊嚴藏解脫。以至入普賢毛孔剎。於一毛孔行一步。過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世界。與普賢等。諸佛等。剎等行等。及解脫自在悉皆同等。無二無別。當恁么時。始能回三毒為三聚凈戒。回六識為六神通。回煩惱為菩提。回無明為大智。如上這一絡索。只在當人末後一念真實而已。善財於彌勒彈指之間。尚能頓亡諸善知識所證三昧。況無始虛偽惡業習氣耶。若以前所作底罪為實則現今目前境界。皆為實有。乃至官職富貴恩愛。悉皆是實。既是實。則地獄天堂亦實。煩惱無明亦實。作業者亦實。受報者亦實。所證底法門亦實。若作這般見解。則盡未來際。更無有人趣佛乘矣。三世諸佛諸代祖師。種種方便。翻為妄語矣。承公發書時。焚香對諸聖。及遙禮庵中而後遣。公誠心至切如此。相去雖不甚遠。未得面言。信意信手。不覺忉怛如許。誰若繁絮。亦出誠至之心。不敢以一言一字相欺。苟欺公則是自欺耳。又記得。善財見最寂靜婆羅門。得誠語解脫。過去現在未來諸佛菩薩。於阿耨菩提。無已退無現退無當退。凡有所求莫不成滿。皆由誠至所及也。公既與竹椅蒲團為侶。不異善財見最寂靜婆羅門。又發雲門書。對諸聖遙禮而後遣。只要雲門信許。此誠至之劇也。但相聽。只如此做工夫。將來於阿耨菩提成滿無疑矣  又  公處身富貴。而不為富貴所折困。非夙植般若種智。焉能如是。但恐中忘此意。為利根聰明所障。以有所得心在前頓放。故不能於古人直截徑要處一刀兩段直下休歇。此病非獨賢士大夫。久參衲子亦然。多不肯退步就省力處做工夫。只以聰明意識計較思量。向外馳求。乍聞知識向聰明意識思量計較外示以本分草料。多是當面蹉過。將謂從上古德。有實法與人。如趙州放下著雲門須彌山之類是也。岩頭曰。卻物為上。逐物為下。又曰。大統綱宗。要須識句。甚麼是句。百不思時喚作正句。亦云居頂。亦云得住。亦云歷歷。亦云惺惺。亦云恁么時。將恁么時等破一切是非。才恁么便不恁么。是句亦剗。非句亦剗。如一團火相似。觸著便燒。有甚麼向傍處。今時士大夫。多以思量計較為窟宅。聞恁么說話。便道莫落空否。喻似舟未翻先自跳下水去。此深可憐愍。近至江西見呂居仁。居仁留心此段因緣甚久。亦深有此病。渠豈不是聰明。宗杲嘗問之曰。公怕落空。能知怕者是空耶。是不空耶。試道看。渠佇思欲計較祗對。當時便與一喝。至今茫然。討巴鼻不著。此蓋以求悟證之心。在前頓放。自作障難。非干別事。公試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自然築著磕著。若欲將心待悟將心待休歇。從腳下參。到彌勒下生。亦不能得悟。亦不能得休歇。轉加迷悶耳。平田和尚曰。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又古德曰。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語言造。不可以寂默通。此是第一等入泥入水。老婆說話。往往參禪人。只恁么念過。殊不子細。看是甚道理。若是個有筋骨底。聊聞舉著。直下將金剛王寶劍。一截截斷此四路葛藤。則生死路頭亦斷。凡聖路頭亦斷。計較思量亦斷。得失是非亦斷。當人腳跟下。凈裸裸赤洒洒沒可把。豈不快哉。豈不暢哉。不見。昔日灌溪和尚初參臨濟。濟見來便下繩床。驀胸擒住。灌溪便雲。領領。濟知其已徹。即便推出。更無言句與之商量。當恁么時。灌溪如何思量計較祗對得。古來幸有如此榜樣。如今人總不將為事。只為粗心。灌溪當初若有一點待悟待證待休歇底心在前時。莫道被擒住便悟。便是縛卻手腳。繞四天下拖一遭。也不能得悟。也不能得休歇。尋常計較安排底是識情。隨生死遷流底亦是識情。怕怖慞惶底亦是識情。而今參學之人。不知是病。只管在里許。頭出頭沒。教中所謂隨識而行不隨智。以故昧卻本地風光本來面目。若或一時放得下。百不思量計較。忽然失腳蹋著鼻孔。即此識情。便是真空妙智。更無別智可得。若別有所得。別有所證。則又卻不是也。如人迷時喚東作西。及至悟時即西便是東。無別有東。此真空妙智。與太虛空齊壽。只這太虛空中。還有一物礙得他否。雖不受一物礙。而不妨諸物於空中往來。此真空妙智亦然。生死凡聖垢染。著一點不得。雖著不得。而不礙生死凡聖於中往來。如此信得及見得徹。方是個出生入死得大自在底漢。始與趙州放下著雲門須彌山。有少分相應。若信不及放不下。卻請擔取一座須彌山。到處行腳。遇明眼人。分明舉似。一笑  又  老龐雲。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只了得這兩句。一生參學事畢。今時有一種剃頭外道。自眼不明。只管教人死獦狙地休去歇去。若如此休歇。到千佛出世。也休歇不得。轉使心頭迷悶耳。又教人隨緣管帶忘情默照。照來照去帶來帶去。轉加迷悶無有了期。殊失祖師方便。錯指示人。教人一向虛生浪死。更教人是事莫管。但只恁么歇去。歇得來情念不生。到恁么時。不是冥然無知。直是惺惺歷歷。這般底更是毒害。瞎卻人眼。不是小事。雲門尋常見此輩。不把做人看待。彼既自眼不明。只管將冊子上語。依樣教人。這個作么生教得。若信著這般底。永劫參不得。雲門尋常。不是不教人坐禪向靜處做工夫。此是應病與葯。實無恁么指示人處。不見黃檗和尚雲。我此禪宗。從上相承以來。不曾教人求知求解。只雲學道。早是接引之辭。然道亦不可學。情存學道。卻成迷道。道無方所。名大乘心。此心不在內外中間。實無方所。第一不得作知解。只是說汝而今情量處為道。情量若盡心無方所。此道天真本無名字。只為世人不識迷在情中。所以諸佛出來。說破此事。恐爾不了。權立道名。不可守名而生解也。前來所說。瞎眼漢。錯指示人。皆是認魚目作明殊。守名而生解者。教人管帶。此是守目前鑒覺而生解者。教人硬休去歇去。此是守忘懷空寂。而生解者。歇到無覺無知。如土木瓦石相似。當恁么時。不是冥然無知。又是錯認方便解縛語。而生解者。教人隨緣照顧。莫教惡覺現前。這個又是認著髑髏情識。而生解者。教人但放曠任其自在莫管生心動念。念起念滅本無實體。若執為實。則生死心生矣。這個又是守自然體為究竟法。而生解者。如上諸病。非干學道人事。皆由瞎眼宗師錯指示耳。公既清凈自居。存一片真實堅固向道之心。莫管工夫純一不純一。但莫於古人言句上只管如疊塔子相似。一層了又一層。枉用工夫無有了期。但只存心於一處。無有不得底。時節因緣到來。自然築著磕著。噴地省去耳。不起一念。還有過也無。雲鬚彌山。一物不將來時如何。雲放下著。這裡疑不破。只在這裡參。更不必自生枝葉也。若信得雲門及。但恁么參。別無佛法指示人。若信不及。一任江北江南問王老。一狐疑了一狐疑  又  細讀來書。乃知。四威儀中無時間斷。不為公冗所奪。於急流中常自猛省。殊不放逸。道心愈久愈堅固。深愜鄙懷。然世間塵勞。如火熾然。何時是了。正在鬧中。不得忘卻竹椅蒲團上事。平昔留心靜勝處。正要鬧中用。若鬧中不得力。卻似不曾在靜中做工夫一般。承有前緣駁雜今受此報之嘆。獨不敢聞命。若動此念。則障道矣。古德雲。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凈名雲。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老胡示。真如不守自性。隨緣成就一切事法。又雲。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豈欺人哉。若以靜處為是。鬧處為非。則是壞世間相。而求實相。離生滅而求寂滅。好靜惡鬧時正好著力。驀然鬧里撞翻靜時消息。其力能勝竹椅蒲團上千萬億倍。但相聽。決不相誤。又承。以老龐兩句。為行住坐卧之銘箴。善不可加。若正鬧時生厭惡。則乃是自擾其心耳。若動念時只以老龐兩句提撕。便是熱時一服清涼散也。公具決定信。是大智慧人。久做靜中工夫。方敢說這般話。於他人分上則不可。若向業識茫茫增上慢人前如此說。乃是添他惡業擔子。禪門種種病痛。已具前書。不識。曾子細理會否  又  承諭。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入道。是方便門。借方便門以入道則可。守方便而不舍則為病。誠如來語。山野讀之不勝歡喜。踴躍之至。今諸方漆桶輩。只為守方便而不舍。以實法指示人。以故瞎人眼不少。所以山野作辯邪正說以救之。近世魔強法弱。以湛入合湛為究竟者。不可勝數。守方便不舍為宗師者。如麻似粟。山野近嘗與衲子輩。舉此兩段。正如來書所說。不差一字。非左右留心般若中念念不間斷。則不能洞曉從上諸聖諸異方便也。公已捉著[標-示+(革*月)]柄矣。既得[標-示+(革*月)]柄在手。何慮不舍方便門而入道耶。但只如此做工夫。看經教並古人語錄。種種差別言句。亦只如此做工夫。如須彌山。放下著。狗子無佛性話。竹篦子話。一口吸盡西江水話。庭前柏樹子話。亦只如此做工夫。更不得別生異解別求道理別作伎倆也。公能向急流中。時時自如此提掇。道業若不成就。則佛法無靈驗矣。記取記取。承夜夢焚香入山僧之室甚從容。切不得作夢會。須知是真入室。不見舍利弗問須菩提。夢中說六波羅蜜。與覺時同別。須菩提雲。此義幽深。吾不能說。此會有彌勒大士。汝往彼問。咄漏逗不少。雪竇雲。當時若不放過。隨後與一札。誰名彌勒。誰是彌勒者。便見冰消瓦解。咄雪竇亦漏逗不少。或有人問。只如曾待制夜夢入雲門之室。且道。與覺時同別。雲門即向他道。誰是入室者。誰是為入室者。誰是作夢者。誰是說夢者。誰是不作夢會者。誰是真入室者。咄亦漏逗不少  又  來書細讀數過。足見辦鐵石心立決定志不肯草草。但只如此崖。到臘月三十日。亦能與閻家老子廝抵。更休說豁開頂門眼。握金剛王寶劍。坐毗盧頂上也。宗杲嘗謂方外道友曰。今時學道之士。只求速效。不知錯了也。卻謂。無事省緣。靜坐體究。為空過時光不如看幾卷經。念幾聲佛。佛前多禮幾拜。懺悔平生所作底罪過。要免閻家老子手中鐵棒。此是愚人所為。而今道家者流。全以妄想心。想日精月華。吞霞服氣。尚能留形住世。不被寒暑所逼。況回此心此念。全在般若中耶。先聖明明有言。喻如太末蟲。處處皆泊。唯不能泊於火焰之上。眾生亦爾。處處能緣。唯不能緣於般若之上。苟念念不退初心。把自家心識緣世間塵勞底。回來抵在般若上。雖今生打未徹。臨命終時。定不為惡業所牽流落惡道。來生出頭。隨我今生願力。定在般若中。現成受用。此是決定底事。無可疑者。眾生界中事不著學。無始時來習得熟。路頭亦熟。自然取之左右逢其原。須著撥置。出世間學般若心。無始時來背違。乍聞知識說著。自然理會不得。須著立決定志與之作頭抵。決不兩立。此處若入得深。彼處不著排遣。諸魔外道自然竄伏矣。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政為此也。日用做工夫處。捉著[標-示+(革*月)]柄。漸覺省力時。便是得力處也  答李參政(漢老)○(問書附)邴近扣籌室。伏蒙激發矇滯。忽有省入。顧惟。根識暗鈍。平生學解盡落情見。一取一舍。如衣壞絮行草棘中適自纏繞。今一笑頓釋。欣幸可量。非大宗匠委曲垂慈。何以致此。自到城中。著衣吃飯。抱子弄孫。色色仍舊。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其餘夙習舊障。亦稍輕微。臨別叮嚀之語。不敢忘也。重念。始得入門。而大法未明。應機接物觸事未能無礙。更望有以提誨。使卒有所至。庶無玷於法席矣  示諭。自到城中。著衣吃飯。抱子弄孫。色色仍舊。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宿習舊障亦稍輕微。三複斯語。歡喜躍躍。此乃學佛之驗也。儻非過量大人於一笑中百了千當。則不能知吾家果有不傳之妙。若不爾者。疑怒二字法門。盡未來際終不能壞。使太虛空為雲門口。草木瓦石皆放光明助說道理。亦不柰何。方信此段因緣不可傳不可學。須是自證自悟自肯自休方始徹頭。公今一笑。頓亡所得。夫復何言。黃面老子曰。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來書所說。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暗與黃面老子所言契合。即是說者名為佛說。離是說者即波。旬說。山野平昔有大誓願。寧以此身代一切眾生受地獄苦。終不以此口將佛法以為人情瞎一切人眼。公既到恁么田地。自知此事不從人得。但且仍舊更不須問。大法明未明。應機礙不礙。若作是念。則不仍舊矣。承過夏後方可復出。甚陝病僧意。若更熱荒馳求不歇。則不相當也。前日見公歡喜之甚。以故不敢說破。恐傷言語。今歡喜既定。方敢指出此事。極不容易。鬚生慚愧始得。往往利根上智者。得之不費力。遂生容易心。便不修行。多被目前境界奪將去。作主宰不得。日久月深迷而不返。道力不能勝業力。魔得其便。定為魔所攝持。臨命終時亦不得力。千萬記取。前日之語。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行住坐卧切不可忘了。其餘古人種種差別言句。皆不可以為實。然亦不可以為虛。久久純熟。自然默默契自本心矣。不必別求殊勝奇特也。昔水潦和尚於采藤處問馬祖。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祖雲。近前來向爾道。水潦才近前。馬祖欄胸一蹋蹋倒。水潦不覺起來拍手呵呵大笑。祖曰。汝見個甚麼道理便笑。水潦曰。百千法門無量妙義。今日於一毛頭上。盡底識得根源去。馬祖便不管他。雪峰知鼓山緣熟。一日忽然驀胸擒住曰。是甚麼。鼓山釋然了悟。了心便亡。唯微笑舉手搖曳而已。雪峰曰。子作道理耶。鼓山復搖手曰。和尚何道理之有。雪峰便休去。蒙山道明禪師。趁盧行者至大庾嶺奪衣缽。盧公擲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任公將去。明舉之不動。乃曰。我求法。非為衣缽也。願行者開示。盧公曰。不思善不思惡正當恁么時。那個是上座本來面目。明當時大悟。通身汗流。泣淚作禮曰。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意旨否。盧公曰。我今為汝說者。即非密意。汝若返照自己面目。密卻在汝邊。我若說得。即不密也。以三尊宿三段因緣。較公於一笑中釋然。優劣何如。請自斷看還更別有奇特道理么。若更別有。則卻似不曾釋然也。但知作佛。莫愁佛不解語。古來得道之士。自己既充足。推己之餘。應機接物。如明鏡當台明珠在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非著意也。若著意則有實法與人矣。公欲大法明應機無滯。但且仍舊。不必問人。久久自點頭矣。臨行面稟之語。請書於座右。此外別無說。縱有說。於公分上盡成剩語矣。葛藤太多。姑置是事  又邴比蒙誨答。備悉深旨。邴自有驗者三。一事無逆順。隨緣即應。不留胸中。二宿習濃厚。不加排遣。自爾輕微。三古人公案。舊所茫然。時復瞥地。此非自昧者。前書大法未明之語。蓋恐得少為足。當擴而充之。豈別求勝解耶。凈除現流。理則不無。敢不銘佩  信後益增瞻仰。不識日來隨緣放曠如意自在否。四威儀中不為塵勞所勝否。寤寐二邊得一如否。於仍舊處無走作否。於生死心不相續否。但盡凡情別無聖解。公既一笑。豁開正眼。消息頓亡。得力不得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矣。然日用之間。當依黃面老子所言。刳其正性。除其助因。違其現業。此乃了事漢。無方便中真方便。無修證中真修證。無取捨中真取捨也。古德雲。皮膚脫落盡。唯一真實在。又如栴檀繁柯脫落盡唯真栴檀在。斯違現業除助因刳正性之極致也。公試思之。如此說話。於了事漢分上。大似一柄臘月扇子。恐南地寒暄不常也。少不得。一笑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五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六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江給事(少明)  人生一世。百年光陰。能有幾許。公白屋起家。歷盡清要。此是世間第一等受福底人。能知慚愧。回心向道。學出世間脫生死法。又是世間第一等討便宜底人。須是急著手腳冷卻麵皮。不得受人差排。自家理會本命元辰。教去處分明。便是世間出世間一個了事底大丈夫也。承連日去與參政道話。甚善甚善。此公歇得馳求心。得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差別異路。覷見古人腳手。不被古人方便文字所羅籠。山僧見渠如此。所以更不曾與之說一字。恐鈍置他。直候渠將來。自要與山僧說話。方始共渠眉毛廝結理會在。不只恁么便休。學道人。若馳求心不歇。縱與之眉毛廝結理會。何益之有。正是痴狂外邊走耳。古人云。親近善者。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但頻與參政說話。至禱至禱。不可將古人垂示言教胡亂穿鑿。如馬大師遇南嶽和尚。說法雲。譬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馬師聞之。言下知歸。這幾句兒言語。諸方多少說法。如雷如霆。如雲如雨底。理會不得。錯下名言。隨語生解。見與舟峰書尾杜撰解注。山僧讀之。不覺絕倒。可與說如來禪祖師禪底。一狀領過一道行遣也。來頌子細看過。卻勝得前日兩頌。自此可已之。頌來頌去。有甚了期。如參政相似。渠豈是不會做頌。何故都無一字。乃識法者懼耳。間或露一毛頭。自然抓著山僧癢處。如出山相頌雲。到處逢人驀面欺之語。可與叢林作點眼藥。公異日自見矣。不必山僧注破也。某近見公頓然改變為此事甚力。故作此書。不覺縷縷  答富樞密(季申)  示諭。蚤歲知信向此道。晚年為知解所障。未有一悟入處。欲知日夕體道方便。既荷至誠。不敢自外。據款結案。葛藤少許。只這求悟入底。便是障道知解了也。更別有甚麼知解為公作障。畢竟喚甚麼作知解。知解從何而至。被障者復是阿誰。只此一句。顛倒有三。自言為知解所障是一。自言未悟甘作迷人是一。更在迷中將心待悟是一。只這三顛倒。便是生死根本。直須一念不生顛倒心絕。方知無迷可破。無悟可待。無知解可障。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久久自然。不作這般見解也。但就能知知解底心上看。還障得也無。能知知解底心上。還有如許多般也無。從上大智慧之士。莫不皆以知解為儔侶。以知解為方便。於知解上行平等慈。於知解上作諸佛事。如龍得水。似虎靠山。終不以此為惱。只為他識得知解起處。既識得起處。即此知解。便是解脫之場。便是出生死處。既是解脫之場。出生死處。則知底解底當體寂滅。知底解底既寂滅。能知知解者不可不寂滅。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不可不寂滅。更有何物可障。更向何處求悟入。釋迦老子曰。諸業從心生。故說心如幻。若離此分別。則滅諸有趣。僧問大珠和尚。如何是大涅槃。珠雲。不造生死業。是大涅槃。僧雲。如何是生死業。珠雲。求大涅槃。是生死業。又古德雲。學道人一念計生死。即落魔道。一念起諸見。即落外道。又凈名雲。眾魔者樂生死。菩薩於生死而不舍。外道者樂諸見。菩薩於諸見而不動。此乃是以知解為儔侶。以知解為方便。於知解上行平等慈。於知解上作諸佛事底樣子也。只為他了達三祇劫空生死涅槃俱寂靜故。既未到這個田地。切不可被邪師輩胡說亂道引入鬼窟里。閉眉合眼作妄想。邇來祖道衰微。此流如麻似粟。真是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深可憐愍。願公硬著脊梁骨。莫作這般去就。作這般去就底。雖暫拘得個臭皮袋子住便以為究竟。而心識紛飛。猶如野馬。縱然心識暫停。如石壓草。不覺又生。欲直取無上菩提到究竟安樂處。不亦難乎。宗杲亦嘗為此流所誤。後來若不遇真善知識。幾致空過一生。每每思量。直是叵耐。以故不惜口業力救此弊。今稍有知非者。若要徑截理會。須得這一念子嚗地一破。方了得生死。方名悟入。然切不可存心待破。若存心在破處。則永劫無有破時。但將妄想顛倒底心。思量分別底心。好生惡死底心。知見解會底心。欣靜厭鬧底心。一時按下。只就按下處看個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此一字子。乃是摧許多惡知惡覺底器仗也。不得作有無會。不得作道理會。不得向意根下思量卜度。不得向揚眉瞬目處垛根。不得向語路上作活計。不得颺在無事甲里。不語向舉起處承當。不得向文字中引證。但向十二時中四威儀內。時時提撕。時時舉覺。狗子還有佛性也無。雲無。不離日用。試如此做工夫看。月十日便自見得也。一郡千里之事。都不相妨。古人云。我這裡是活底祖師意。有甚麼物能拘執他。若離日用別有趣向。則是離波求水。離器求金。求之愈遠矣  又  竊知。日來以此大事因緣為念。勇猛精進純一無雜。不勝喜躍。能二六時中熾然作為之際。必得相應也未。寤寐二邊得一如也未。如未。切不可一向沈空趣寂。古人喚作黑山下鬼家活計。盡未來際無有透脫之期。昨接來誨。私慮左右必已耽著靜勝三昧。及詢直閣公。乃知果如所料。大凡涉世有餘之士。久膠於塵勞中。忽然得人指令向靜默處做工夫。查德胸中無事。便認著以為究竟安樂。殊不知。似石壓草。雖暫覺絕消息奈何根株猶在。寧有證徹寂滅之期。要得真正寂滅現前。必須於熾然生滅之中驀地一跳跳出。不動一絲毫。便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臨機縱奪殺活自由。利他自利無施不可。先聖喚作無盡藏陀羅尼門。無盡藏神通遊戲門。無盡藏如意解脫門。豈非真大丈夫之能事也。然亦非使然。皆吾心之常分耳。願左右快著精彩。決期於此。廓徹大悟。胸中皎然。如百千日月。十方世界一念明了。無一絲毫頭異想。始得與究竟相應。果能如是。豈獨於生死路上得力。異日再秉鈞軸。致君於堯舜之上。如指諸掌耳  又  示諭。初機得少靜坐工夫。亦自佳。又雲。不敢妄作靜見。黃面老子所謂。譬如有人自塞其耳高聲大叫求人不聞。真是自作障難耳。若生死心未破。日用二六時中冥冥濛蒙地。如魂不散底死人一般。更討甚閑工夫。理會靜理會鬧耶。涅槃會上廣額屠兒。放下屠刀便成佛。豈是做靜中工夫來。渠豈不是初機。左右見此定以為不然。須差排渠作古佛示現。今人無此力量。若如是見。乃不信自殊勝。甘為下劣人也。我此門中。不論初機晚學。亦不問久參先達。若要真箇靜。須是生死心破。不著做工夫。生死心破。則自靜也。先聖所說寂靜方便。正為此也。自是末世邪師輩。不會先聖方便語耳。左右若信得山僧及試向鬧處看狗子無佛性話。未說悟不悟。正當方寸擾擾時。謾提撕舉覺看。還覺靜也無。還覺得力也無。若覺得力。便不須放舍。要靜坐時。但燒一炷香靜坐。坐時不得令昏沉。亦不得掉舉。昏沉掉舉先聖所訶。靜坐時才覺此兩種病現前。但只舉狗子無佛性話。兩種病不著用力排遣。當下怗怗地矣。日久月深才覺省力便是得力處也。亦不著做靜中工夫。只這便是工夫也。李參政頃在泉南。初相見時。見山僧力排默照邪禪瞎人眼。渠初不平。疑怒相半。驀聞山僧頌庭前柏樹子話。忽然打破漆桶。於一笑中千了百當。方信山僧開口見膽。無秋毫相欺。亦不是爭人我。便對山僧懺悔。此公現在彼。請試問之。還是也無。道謙上座已往福唐。不識已到彼否。此子參禪吃辛苦更多。亦嘗十餘年入枯禪。近年始得個安樂處。相見時試問渠。如何做工夫。曾為浪子偏憐客。想必至誠吐露也  答李參政別紙(漢老)  富樞密頃在三衢時。嘗有書來問道。因而打葛藤一上。落草不少。尚爾滯在默照處。定是遭邪師引入鬼窟里無疑。今又得書。復執靜坐為佳。其滯泥如此。如何參得徑山禪。今次答渠書。又復縷縷葛藤。不惜口業。痛與剗除。又不知肯回頭轉腦。於日用中看話頭否。先聖雲。寧可破戒如須彌山。不可被邪師熏一邪念。如芥子許在情識中。如油入面永不可出。此公是也如與之相見。試取答渠底葛藤一觀。因而作個方便救取此人。四攝法中以同事攝為最強。左右當大啟此法門。令其信入。不唯省得山僧一半力。亦使渠信得及。肯離舊窟也  答陳少卿(季任)  承諭。欲留意此段大事因緣。為根性極鈍。若果如此。當為左右賀也。今時士大夫。多於此事不能百了千當直下透脫者。只為根性太利知見太多。見宗師才開口動舌。早一時會了也。以故返不如鈍根者。無許多惡知惡覺。驀地於一機一境上一言一句下撞發。便是達磨大師出頭來。用盡百種神通。也奈何他不得。只為他無道理可障。利根者返被利根所障。不能得啐地便折。嚗地便破。假饒於聰明知解上學得。於自己本分事上。轉不得力。所以南泉和尚雲。近日禪師太多。覓個痴鈍人不可得。章敬和尚曰。至理亡言。時人不悉。強習他事。以為功能。不知自性元非塵境。是個微妙大解脫門。所有鑒覺不染不礙。如是光明未曾休廢。曩劫至今固無變易。猶如日輪遠近斯照。雖及眾色。不與一切和合。靈燭妙明非假鍛煉。為不了故取於物象。但如掜目妄起空華。徒自疲勞枉經劫數。若能返照。無第二人。舉措施為不虧實相。左右自言根鈍。試如此返照看。能知鈍者還鈍也無。若不迴光返照。只守鈍根更生煩惱。乃是向幻妄上重增幻妄。空華上更添空華也。但相聽能知根性鈍者。決定不鈍。雖不得守著這個鈍底。然亦不得舍卻這個鈍底參。取捨利鈍在人不在心。此心與三世諸佛一體無二。若有二則法不平等矣。受教傳心但為虛妄。求真覓實轉見參差。但知得一體無二之心。決定不在利鈍取捨之間。則便當見月亡指直下一刀兩段。若更遲疑思前算後。則乃是空拳指上生實解。根境法中虛掜怪。於陰界中妄自囚執無有了時。近年以來有一種邪師。說默照禪。教人十二時中是事莫管。休去歇雲。不得做聲。恐落今時。往往士大夫。為聰明利根所使者。多是厭惡鬧處。乍被邪師輩指令靜坐。卻見省力。便以為是。更不求妙悟。只以默然為極則。某不惜口業。力救此弊。今稍有知非者。願公只向疑情不破處參。行住坐卧不得放舍。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這一字子。便是個破生死疑心底刀子也。這刀子[標-示+(革*月)]柄。只在當人手中。教別人下手不得。須是自家下手始得。若捨得性命。方肯自下手。若舍性命不得。且只管在疑不破處崖將去。驀然自肯捨命一下便了。那時方信靜時便是鬧時底。鬧時便是靜時底。語時便是默時底。默時便是語時底。不著問人。亦自然不受邪師胡說亂道也。至禱至禱。昔朱世英。嘗以書問雲庵真凈和尚雲。佛法至妙。日用如何用心。如何體究。望慈悲指示。真凈曰。佛法至妙無二但未至於妙。則互有長短。苟至於妙。則悟心之人。如實知自心究竟本來成佛。如實自在。如實安樂如實解脫。如實清凈。而日用唯用自心。自心變化把得便用。莫問是之與非。擬心思量早不是也。不擬心一一天真。一一明妙。一一如蓮華不著水。心清凈超於彼。所以迷自心故作眾生。悟自心故成佛。而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由迷悟故有彼此也。如今學道人。多不信自心。不悟自心。不得自心明妙受用。不得自心安樂解脫。心外妄有禪道。妄立奇特。妄生取捨。縱修行落外道二乘禪寂斷見境界。所謂修行恐落斷常坑。其斷見者。斷滅自心本妙明性。一向心外著空滯禪寂。常見者。不悟一切法空。執著世間諸有為法。以為究竟也。邪師輩。教士大夫攝心靜坐。事事莫管。休去歇去。豈不是將心休心將心歇心將心用心。若如此修行。如何不落外道二乘禪寂斷見境界。如何顯得自心明妙受用究竟安樂如實清凈解脫變化之妙。須是當人自見得自悟得。自然不被古人言句轉。而能轉得古人言句。如清凈摩尼寶珠置泥潦之中。經百千歲亦不能染污。以本體自清凈故。此心亦然。正迷時為塵勞所惑。而此心體本不曾惑。所謂如蓮華不著水也。忽若悟得此心本來成佛。究竟自在如實安樂。種種妙用亦不從外來。為本自具足故。黃面老子曰。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若確定本體實有恁么事。又卻不是也。事不獲已。因迷悟取捨故。說道理有若干。為未至於妙者。方便語耳。其實本體亦無若干。請公只恁么用心。日用二六時中。不得執生死佛道是有。不得撥生死佛道歸無。但只看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雲無。切不可向意根下卜度。不可向言語上作活計。又不得向開口處承當。又不得向擊石火閃電光處會。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但只如此參。亦不得將心待悟待休歇。若將心待悟待休歇。則轉沒交涉矣  又  示諭。自得山野向來書之後。每遇鬧中嚲避不得處常自點檢。而未有著力工夫。只這嚲避不得處。便是工夫了也。若更著力點檢。則又卻遠矣。昔魏府老華嚴雲。佛法在日用處。行住坐卧處。吃茶吃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處。舉心動念。又卻不是也。正當嚲避不得處。切忌起心動念作點檢想。祖師雲。分別不生。虛明自照。又龐居士雲。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又先聖雲。但有心分別計較。自心見量者。悉皆是夢。切記取。嚲避不得時。不得更擬心。不擬心時一切現成。亦不用理會利。亦不用理會鈍。總不干他利鈍之事。亦不干他靜亂之事。正當嚲避不得時。忽然打失布袋。不覺拊掌大笑矣。記取記取。此事若用一毫毛工夫取證。則如人以手撮摩虛空。只益自勞耳。應接時但應接。要得靜坐但靜坐。坐時不得執著坐底為究竟。今時邪師輩。多以默照靜坐為究竟法。疑誤後昆。山野不怕結怨。力詆之。以報佛恩。救末法之弊也  答趙待制(道夫)  示諭。一一備悉。佛言。有心者皆得作佛。此心非世間塵勞妄想心。謂發無上大菩提心。若有是心。無不成佛者。士大夫學道。多自作障難。為無決定信故也。佛又言。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斷除疑網出愛流。開示涅槃無上道。又雲。信能增長智功德。信能必到如來地。示諭鈍根未能悟徹。且種佛種子於心田。此語雖淺近。然亦深遠。但辦肯心。必不相賺。今時學道之士。往往緩處卻急。急處卻放緩。龐公雲。一朝蛇入布褌襠。試問宗師甚時節。昨日事今日尚有記不得者。況隔陰事。豈容無忘失耶。決欲今生打教徹。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須有決定信具決定志。念念如救頭然。如此做將去。打未徹時方始可說根鈍耳。若當下便自謂。我根鈍不能今生打得徹。且種佛種結緣。乃是不行欲到。無有是處。杲每為信此道者說。漸覺得日用二六時中省力處。便是學佛得力處也。自家得力處。他人知不得。亦拈出與人看不得。盧行者謂道明。上座曰。汝若返照自己本來面目。密意盡在汝邊是也。密意者便是日用得力處也。得力處。便是省力處也。世間塵勞事。拈一放一。無窮無盡。四威儀內。未嘗相舍。為無始時來與之結得緣深故也。般若智慧無始時來與之結得緣淺故也。乍聞知識說著。覺得一似難會。若是無始時來塵勞緣淺。般若緣深者。有甚難會處。但深處放教淺。淺處放教深。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才覺思量塵勞事時。不用著力排遣。只就思量處。輕輕撥轉話頭。省無限力。亦得無限力。請公只如此崖將去。莫存心等悟。忽地自悟去。參政公想日日相會。除圍棋外。還曾與說著這般事否。若只圍棋。不曾說著這般事。只就黑白未分處。掀了盤撒了子。卻問他索取那一著。若索不得。是真箇鈍根漢。姑置是事  答許司理(壽源)  黃面老子曰。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又雲。信能增長智功德。信能必到如來地。欲行千里一步為初。十地菩薩斷障證法門。初從十信而入。然後登法雲地。而成正覺。初歡喜地因信而生歡喜故也。若決定豎起脊梁骨。要做世出世間沒量漢。須是個生鐵鑄就底方了得。若半明半暗半信半不信。決定了不得。此事無人情。不可傳授。須是自家省發始有趣向分。若取他人口頭辦。永劫無有歇時。千萬十二時中。莫令空過。逐日起來應用處。圓陀陀地與釋迦達磨無少異自是當人見不徹透不過。全身跳在聲色里。卻向里許求出頭。轉沒交涉矣。此事亦不在久參知識遍歷叢林而後了得。而今有多少在叢林頭白齒黃了不得底。又有多少乍入叢林一撥便轉千了百當底。發心有先後。悟時無先後。昔李文和都尉參石門慈照。一句下承當。便千了百當。嘗有偈呈慈照雲。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但從腳下崖將去死便休。不要念後思前。亦不要生煩惱。煩惱則障道也。祝祝  又  左右具正信立正志。此乃成佛作祖基本也。山野因以湛然名公道號。如水之湛然不動。則虛明自照。不勞心力。世間出世間法。不離湛然。無纖毫透漏。只以此印。於一切處印定。無是無不是。一一解脫一一明妙一一實頭。用時亦湛然。不用時亦湛然。祖師雲。但有心分別計較。自心見量者。悉皆是夢。若心識寂滅無一動念處。是名正覺。覺既正。則於日用二六時中。見色聞聲。嗅香了味。覺觸知法。行住坐卧。語默動靜。無不湛然。亦自不作顛倒想。有想無想悉皆清凈。既得清凈。動時顯湛然之用。不動時歸湛然之體。體用雖殊。而湛然則一也。如析栴檀片片皆栴檀。今時有一種杜撰漢。自己腳跟下不實。只管教人攝心靜坐。坐教絕氣息。此輩名為真可憐愍。請公只恁么做工夫。山野雖然如此指示公。真不得已耳。若實有恁么做工夫底事。即是污染公矣。此心無有實體。如何硬收攝得住。擬收攝向甚處安著。既無安著處。則無時無節。無古無今。無凡無聖。無得無失。無靜無亂。無生無死。亦無湛然之名。亦無湛然之體。亦無湛然之用。亦無恁么說湛然者。亦無恁么受湛然說者。若如是見得徹去。徑山亦不虛作此號。左右亦不虛受此號。如何如何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六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七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劉寶學(彥修)  即日烝溽。不審燕處悠然。放曠自如。無諸魔撓否。日用四威儀內。與狗子無佛性話一如否。於動靜二邊能不分別否。夢與覺合否。理與事會否。心與境皆如否。老龐雲。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虛。有亦不管。無亦不拘。不是聖賢。了事凡夫。若真箇作得個了事凡夫。釋迦達磨是甚麼泥團土塊。三乘十二分教是甚麼熱碗鳴聲。公既於此個門中。自信不疑。不是小事。要鬚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始與此事少分相應耳。往往士大夫。多於不意中。得個瞥地處。卻於如意中打失了。不可不使公知。在如意中。須時時以不如意中時節在念。切不可暫忘也。但得本莫愁末。但知作佛。莫愁佛不解語。這一著子。得易守難。切不可忽。須教頭正尾正。擴而充之。然後推己之餘以及物。左右所得。既不滯在一隅。想於日用中。不著起心話帶。枯心忘懷也。近年已來禪道佛法衰弊之甚。有般杜撰長老。根本自無所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無實頭伎倆。收攝學者。教一切人如渠相似。黑漆漆地緊閉卻眼。喚作默而常照。彥沖被此輩教壞了。苦哉苦哉。這個話。若不是左右悟得狗子無佛性。徑山亦無說處千萬捋下麵皮。痛與手段救取這個人。至懇至禱。然有一事。亦不可不知。此公清凈自居。世味澹薄。積有年矣。定執此為奇特。若欲救之。當與之同事令其歡喜心不生疑。庶幾信得及。肯轉頭來。凈名所謂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是也。黃面老子云。觀法先後以智分別。是非審定不違法印。次第建立無邊行門。令諸眾生斷一切疑。此乃為物作則。萬世楷模也。況此公根性與左右迥不同。生天定在靈運前。成佛定在靈運後者也。此公決定不可以智慧攝。當隨所好攝。以日月磨之。恐自知非。忽然肯舍。亦不可定。若肯轉頭來。卻是個有力量底漢。左右亦須退步讓渠出一頭始得。比暐禪歸。錄得渠答紫岩老子一書。山僧隨喜讀一遍。讚歎歡喜累日。直是好一段文章。又似一篇大義。末後與之下個謹對。不識左右以謂如何。昔達磨謂二祖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二祖種種說心。說性俱不契。一日忽然省得達磨所示要門。遽白達磨曰。弟子此回始息諸緣也。達磨知其已悟。更不窮詰。只曰。莫成斷滅去否。曰無。達磨曰。子作么生。曰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達磨曰。此乃從上諸佛諸祖所傳心體。汝今既得。更勿疑也。彥沖雲。夜夢晝思十年之間。未能全克。或端坐靜默一空其心。使慮無所緣。事無所託。頗覺輕安。讀至此不覺失笑。何故。既慮無所緣。豈非達磨所謂內心無喘乎。事無所託。豈非達磨所謂外息諸緣乎。二祖初不識達磨所示方便。將謂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說心說性說道說理。引文字證據。欲求印可。所以達磨一一列下。無處用心。方始退步思量。心如牆壁之語。非達磨實法。忽然於牆壁上。頓息諸緣。即時見月亡指。便道。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此語亦是臨時被達磨拶出底消息。亦非二祖實法也。杜撰長老輩。既自無所證。便逐旋掜合。雖教他人歇。渠自心火熠熠。晝夜不停。如缺二稅百姓相似。彥沖卻無許多勞攘。只是中得毒深。只管外邊亂走。說動說靜。說語說默。說得說失。更引周易內典。硬差排和會。真是為他閑事長無明。殊不思量一段生死公案。未曾結絕。臘月三十日。作么生摺合去。不可眼光欲落未落時。且向閻家老子道。待我澄神定慮少時。卻去相見得么。當此之時。縱橫無礙之說。亦使不著。心如木石亦使不著。須是當人生死心破始得。若得生死心破。更說甚麼澄神定慮。更說甚麼縱橫放蕩。更說甚麼內典外典。一了一切了。一悟一切悟。一證一切證。如斬一結絲。一斬一時斷。證無邊法門亦然。更無次第。左右既悟狗子無佛性話。還得如此也未。若未得如此。直須到恁么田地始得。若已到恁么田地。當以此法門興起大悲心。於逆順境中和泥合水。不惜身命不怕口業。拯拔一切以報佛恩。方是大丈夫所為。若不如是。無有是處。彥沖引孔子稱易之為道也屢遷。和會佛書中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為一貫。又引寂然不動。與土木無殊。此尤可笑也。向渠道。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故經雲。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謂此廣大寂滅妙心。不可以色見聲求。應無所住。謂此心無實體也。而生其心。謂此心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也。孔子稱易之為道也屢遷。非謂此也。屢者薦也。遷者革也。吉凶悔吝生乎動。屢遷之旨。返常合道也。如何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合得成一塊。彥沖非但不識佛意。亦不識孔子意。左右於孔子之教出沒如遊園觀。又於吾教深入閫域。山野如此杜撰。還是也無。故圭峰雲。元亨利貞干之德也。始於一氣。常樂我凈佛之德也。本乎一心。專一氣而致柔。修一心而成道。此老如此和會。始於儒釋二教。無偏枯無遺恨。彥沖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與易之屢遷。大旨同貫未敢相許。若依彥沖差排。則孔夫子與釋迦老子。殺著買草鞋始得。何故。一人屢遷。一人無所住。想讀至此。必絕倒也  答劉通判(彥沖)  令兄寶學公。初未嘗知管帶忘懷之事。信手摸著鼻孔。雖未盡識得諸方邪正。而基本堅實。邪毒不能侵。忘懷管帶在其中矣。若一向忘懷管帶。生死心不破。陰魔得其便。未免把虛空隔截作兩處。處靜時受無量樂。處鬧時受無量苦。要得苦樂均平。但莫起心管帶。將心忘懷。十二時中放教蕩蕩地。忽爾舊習瞥起。亦不著用心按捺。只就瞥起處。看個話頭。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正恁么時。如紅爐上一點雪。相似。眼辦手親者。一逴逴得。方知懶融道。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曲談名相勞。直說猶繁重。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不是誑人語。昔婆修盤頭。常一食不卧。六時禮佛。清凈無欲。為眾所歸。二十祖闍夜多。將欲度之。問其徒曰。此遍行頭陀。能修梵行。可得佛道乎。其徒曰。我師精進如此。何故不可。闍夜多曰。汝師與道遠矣。設苦行歷於塵劫。皆虛妄之本也。其徒不憤。皆作色厲聲。謂闍夜多曰。尊者蘊何德行。而譏我師。闇夜多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禮佛。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慾。心無所希。名之曰道。婆修聞已發無漏智。所謂先以定動。後以智拔也。杜撰長老輩。教左右靜坐等作佛。豈非虛妄之本乎。又言。靜處無失。鬧處有失。豈非壞世間相而求實相乎。若如此修行。如何契得懶融所謂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請公於此諦當思量看。婆修初亦將謂。長坐不卧可以成佛。才被闍夜多點破。便於言下知歸。發無漏智。真是良馬見鞭影而行也。眾生狂亂是病。佛以寂靜波羅蜜葯治之。病去葯存。其病癒甚。拈一放一。何時是了。生死到來。靜鬧兩邊都用一點不得。莫道鬧處失者多。靜處失者少。不如少與多得與失。靜與鬧。縛作一束。送放他方世界。卻好就日用非多非少。非靜非鬧。非得非失處。略提撕看。是個甚麼。無常迅速。百歲光陰。一彈指頃便過也。更有甚麼閑工夫。理會得理會失。理會靜理會鬧。理會多理會少。理會忘懷理會管帶。石頭和尚雲。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虛度。這一句子。開眼也著。合眼也著。忘懷也著。管帶也著。狂亂也著。寂靜也著。此是徑山如此差排。想杜撰長老輩。別有差排處也。咄且置是事  又  左右做靜勝工夫。積有年矣。不識於開眼應物處。得心地安閑否。若未得安閑。是靜勝工夫未得力也。若許久猶未得力。當求個徑截得力處。方始不辜負平昔許多工夫也。平昔做靜勝工夫。只為要支遣個鬧底。正鬧時卻被鬧底聒擾自家方寸。卻似平昔不曾做靜勝工夫一般耳。這個道理。只為太近。遠不出自家眼睛裡。開眼便刺著。合眼處亦不缺少。開口便道著合。口處亦自現成。擬欲起心動念承當。渠早已蹉過十萬八千了也。直是無爾用心處。這個最是省力。而今學此道者。多是要用力求。求之轉失。向之愈背。那堪墮在得失解路上。謂鬧處失者多。靜處失者少。左右在靜勝處。住了二十餘年試將些子得力底來看則。個若將樁樁地。底做靜中得力。處何故卻向鬧處失。卻而今要得省力靜鬧一如。但只透取趙州無字。忽然透得。方知靜鬧兩不相妨。亦不著用力支撐。亦不作無支撐解矣  答泰國太夫人  謙禪歸。領所賜教。並親書數頌。初亦甚疑之。及詢謙子細。方知不自欺。曠劫未明之事。豁爾現前不從人得。始知法喜禪悅之樂。非世間之樂可比。山野為國太歡喜。累日寢食俱忘。兒子作宰相。身作國夫人。未足為貴。糞掃堆頭收得無價之寶。百劫千生受用不盡方始為真貴耳。然切不得執著此貴。若執著則墮在尊貴中。不復興悲起智憐愍有情耳。記取記取  答張丞相(德遠)  恭惟。燕居阿練若。與彼上人同會一處。娛戲毗盧藏海。隨宜作佛事。少病少惱。鈞候動止萬福。從上諸聖莫不皆然。所以於念念中。入一切法滅盡三昧。不退菩薩道。不舍菩薩事。不舍大慈悲心。修習波羅蜜。未嘗休息。觀察一切佛國土。無有厭倦。不舍度眾生願。不斷轉法輪事。不廢教化眾生業。乃至所有勝願。皆得圓滿。了知一切國土差別。入佛種性到於彼岸。此大丈夫四威儀中受用家事耳。大居士於此力行無倦。而妙喜於此亦作普州人。又不識。還許外人插手否。聞到長沙即杜口毗耶深入不二。此亦非分外。法如是故。願居士如是受用。則諸魔外道。定來作護法善神也。其餘種種差別異旨。皆自心現量境界。亦非他物也。不識居士以為何如  答張提刑(暘叔)  老居士所作所為。冥與道合。但未能得[囗@力]地一下耳。若日用應緣。不失故步。雖未得[囗@力]地一下。臘月三十日。閻家老子亦須拱手歸降。況一念相應耶。妙喜老漢。雖未目擊觀其行事。小大折中無過不及。只此便是道所合處。到這裡不用作塵勞想。亦不用作佛法想。佛法塵勞都是外事。然亦不得作外事想。但迴光返照。作如是想者從甚麼處得來。所作所為時。有何形段。所作既辦。隨我心意無不周旋。無有少剩。正恁么時。承誰恩力。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如人學射自然中的矣。眾生顛倒。迷己逐物。耽少欲味。甘心受無量苦。逐日未開眼時。未下床時。半惶半覺時心識已紛飛。隨妄想流蕩矣。作善作惡。雖未發露。未下床時。天堂地獄在方寸中。已一時成就矣。及待發時。已落在第八。佛不云乎。一切諸根自心現器。身等藏自妄想相施設顯示。如河流如種子。如燈如風如雲。剎那展轉壞。躁動如猿猴。樂不凈處如飛蠅。無厭足如風火。無始虛偽習氣因。如汲水輪等事。於此識得破。便喚作無人無我。知。天堂地獄不在別處。只在當人半惺半覺未下床時方寸中。並不從外來。發未發覺未覺時。切須照顧照顧時亦不得與之用力爭。爭著則費力矣。祖不云乎。止動歸止。止更彌動。才覺日用塵勞中漸漸省力時。便是當人得力之處。便是當人成佛作祖之處。便是當人變地獄作天堂之處。便是當人穩坐之處。便是當人出生死之處。便是當人致君於堯舜之上之處。便是當人起疲氓於凋瘵之際之處。便是當人覆蔭子孫之處。到這裡說佛說祖。說心說性。說玄說妙。說理說事。說好說惡。亦是外邊事。如是等事。尚屬外矣。況更作塵勞中先聖所訶之事耶。作好事尚不肯。豈肯作不好事耶。若信得此說及永嘉所謂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不是虛語。請依此行履。始終不變易。則雖未徹證自己本地風光。雖未明見自己本來面目。生處已熟。熟處已生矣。切切記取。才覺省力處。便是得力處也。妙喜老漢。每與個中人說此話。往往見說得頻了多忽之。不肯將為事。居士試如此做工夫看。只十餘日便自見得。省力不省力。得力不得力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說與人不得。呈似人不得。先德雲。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自證自得自信自悟處。除曾證曾得已信已悟者。方默默相契。未證未得未信未悟者。不唯自不信。亦不信他人有如此境界。老居士天資近道。現定所作所為。不著更易。以他人較之。萬分中已省得九千九百九十九分。只欠噴地一發便了。士大夫學道。多不著實理會。除卻口議心思。便茫然無所措手足。不信無措手足處正是好處。只管心裡要思量得到。口裡要說得分曉。殊不知。錯了也佛言。如來以一切譬喻。說種種事。無有譬喻能說此法。何以故。心智路絕不思議故。信知思量分別障道必矣。若得前後際斷。心智路自絕矣。若得心智路絕。說種種事。皆此法也。此法既明。即此明處便是不思議大解脫境界。只此境界亦不可思議。境界既不可思議。一切譬喻亦不可思議。種種事亦不可思議。只這不可思議底。亦不可思議。此語亦無著處。只這無著處底。亦不可思議。如是展轉窮詰。若事若法。若譬喻若境界。如環之無端。無起處無盡處。皆不可思議之法也。所以雲。菩薩住是不思議。於中思議不可盡。入此不可思議處。思與非思皆寂滅。然亦不得住在寂滅處。若住在寂滅處。則被法界量之所管攝。教中謂之法塵煩惱。滅卻法界量。種種殊勝一時盪盡了。方始好看庭前柏樹子。麻三斤。乾屎橛。狗子無佛性。一口吸盡西江水。東山水上行之類。忽然一句下透得。方始謂之法界無量迴向。如實而見。如實而行。如實而用。便能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里轉大法輪。成就種種法。破壞種種法。一切由我。如壯士展臂。不借他力。師子遊行。不求伴侶。種種勝妙境界現前。心不驚異。種種惡業境界現前。心不怕怖。日用四威儀中。隨緣放曠。任性逍遙到得這個田地。方可說無天堂無地獄等事。永嘉雲。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此老若不到這個田地。如何說得出來。此語錯會者甚多。苟未徹根源。不免依語生解。便道一切皆無撥無因果。將諸佛諸祖所說言教。盡以為虛。謂之誑惑人。此病不除。乃莽莽蕩盪招殃禍者也。佛言。虛妄浮心多諸巧見。若不著有便著無。若不著此二種。種於有無之間搏量卜度。縱識得此病。定在非有非無處著到。故先聖苦口叮嚀。令離四句絕百非。直下一刀兩段。更不念後思前。坐斷千聖頂[寧*頁]。四句者。乃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是也。若透得此四句了。見說一切諸法實有。我亦隨順與之說有。且不被此實有所礙。見說一切諸法實無。我亦隨順與之說無。且非世間虛豁之無。見說一切諸法亦有亦無。我亦隨順與之說亦有亦無。且非戲論。見說一切諸法非有非無。我亦隨順與之說非有非無。且非相違。凈名雲。外道六師所墮。汝亦隨墮。是也。士大夫學道。多不肯虛卻心聽善知識指示。善知識才開口。渠已在言前一時領會了也。及至教渠吐露盡。一時錯會。正好在言前領略底。又卻滯在言語上。又有一種。一向作聰明說道理。世間種種事藝。我無不會者。只有禪一般我未會。在當官處。呼幾枚杜撰長老來。與一頓飯吃卻了。教渠恣意亂說。便將心意識。記取這杜撰說底。卻去勘人。一句來一句去。謂之廝禪。末後我多一句。爾無語時。便是我得便宜了也。及至撞著個真實明眼漢。又卻不識。縱然識得。又無決定信。不肯四楞塌地放下。就師家理會。依舊要求印可。及至師家於逆順境中示以本分鉗錘。又卻怕懼不敢親近。此等名為可憐愍者。老居士妙年登高第起家。所在之處隨時作利益事。文章事業皆過人而未嘗自矜。一心一意。只要退步著實理會此段大事因緣。見其至誠。不覺忉怛如許。非獨要居士識得這般病痛。亦作勸發初心菩薩。入道之資糧也  答汪內翰(彥章)  承。杜門壁觀。此息心良藥也。若更鑽故紙。定引起藏識中無始時來生死根苗。作善根難。作障道難無疑。得息心且息心已。過去底事。或善或惡。或逆或順。都莫思量。現在事得省便省。一刀兩段不要遲疑。未來事自然不相續矣。釋迦老子云。心不妄取過去法。亦不貪著未來事。不於現在有所住。了達三世悉空寂。但看。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請只把閑思量底心。回在無字上。試思量看。忽然向思量不及處。得這一念破。便是了達三世處也。了達時安排不得。計較不得。引證不得。何以故。了達處不容安排。不容計較。不容引證。縱然引證得。計較得。安排得。與了達底。了沒交涉。但放教蕩蕩地。善惡都莫思量。亦莫著意。亦莫忘懷。著意則流蕩。忘懷則昏沉。不著意不忘懷。善不是善。惡不是惡。若如此了達。生死魔何處摸[打-丁+索]。一個汪彥章。聲名滿天下。平生安排得。計較得。引證得底。是文章。是名譽。是官職。晚年收因結果處。那個是實。做了無限之乎者也。那一句得力。名譽既彰。與匿德藏光者。相去幾何。官職已做到大兩制。與作秀才時。相去多少。而今已近七十歲。盡公伎倆。待要如何。臘月三十日。作么生摺合去。無常殺鬼念念不停。雪峰真覺雲光陰倏忽暫須臾。浮世那能得久居。出嶺年登三十二。入閩早是四旬余。他非不用頻頻舉。己過還須旋旋除。為報滿城朱紫道。閻王不怕佩金魚。古人苦口叮嚀為甚麼事。世間愚庸之人。饑寒所迫。日用無他念。只得身上稍暖肚裡不飢。便了。只是這兩事。生死魔卻不能為惱。以受富貴者較之。輕重大不等。受富貴底。身上既常暖。肚裡又常飽。既不被這兩事所迫。又卻多一件不可說底無狀。以故常在生死魔網中。無由出離。除宿有靈骨方見得徹識得破。先聖雲。瞥起是病。不續是葯。不怕念起。唯恐覺遲。佛者覺也。為其常覺故。謂之大覺。亦謂之覺王。然皆從凡夫中做得出來。彼既丈夫。我寧不爾。百年光景能得幾時。念念如救頭然。做好事尚恐做不辦。況念念在塵勞中而不覺也。可畏可畏。近收呂居仁四月初書。報曾叔夏劉彥禮死。居仁雲。交遊中。時復抽了一兩人。直是可畏。渠邇來為此事甚切。亦以瞥地回頭稍遲為恨。比已作書答之雲。只以末後知非底一念為正。不問遲速也。知非底一念。便是成佛作祖底基本。破魔網底利器。出生死底路頭也。願公亦只如此做工夫。做得工夫漸熟。則日用二六時中便覺省力矣。覺得省力時。不要放緩。只就省力處崖將去。崖來崖去和這省力處。亦不知有時不爭多也。但只看個無宇。莫管得不得。至禱至禱  又  伏承。杜門息交。世事一切闊略。唯朝夕以某向所舉話頭提撕。甚善甚善。既辦此心。當以悟為則。若自生退屈。謂根性陋劣。更求入頭處。正是含元殿里問長安。在甚處爾。正提撕時是阿誰。能知根性陋劣底又是阿誰。求入頭處底又是阿誰。妙喜不避口業。分明為居士說破。只是個汪彥章。更無兩個。只有一個汪彥章。更那裡得個提撕底知根性陋劣底求入頭處底來。當知皆是汪彥章影子。並不干他汪彥章事。若是真箇汪彥章。根性必不陋劣。必不求入頭處。但只信得自家主人公及。並不消得許多勞攘。昔有僧問仰山。禪宗頓悟畢竟入門的意如何。山曰。此意極難。若是祖宗門下上根上智。一聞千悟。得大總持。此根人難得。其有根微智劣。所以古德道。若不安禪靜慮。到這裡總須茫然。僧曰。除此格外。還別有方便令學人得入也無。山曰。別有別無。令汝心不安。我今問汝。汝是甚處人。曰幽州人。山曰。汝還思彼處否。曰常思。山曰。彼處樓台林苑人馬駢闐。汝返思思底。還有許多般也無。曰某甲到這裡一切不見有。山曰。汝解猶在境。信位即是。人位即不是。妙喜已是老婆心切。須著更下個註腳。人位即是汪彥章。信位即是知根性陋劣。求入頭處底。若於正提撕話頭時。返思能提撕底。還是汪彥章否。到這裡間不容髮。若佇思停機。則被影子惑矣。請快著精彩。不可忽不可忽。記得前書中嘗寫去。得息心。且息心已。過去底事。或善或惡。或逆或順。都莫理會。現在事得省便省。一刀兩段不要遲疑。未來事自然不相續矣。不識曾如此覷捕否。這個便是第一省力做工夫處也。至禱至禱  又  伏承。第五令嗣。以疾不起。父子之情。千生百劫恩愛習氣之所流注。想當此境界。無有是處。五濁世中種種虛幻。無一真實。請行住坐卧常作是觀。則日久月深。漸漸消磨矣。然正煩惱時。子細揣摩窮詰。從甚麼處起。若窮起處不得。現今煩惱底。卻從甚麼處得來。正煩惱時。是有是無。是虛是實。窮來窮去。心無所之。要思量但思量。要哭但哭。哭來哭去。思量來思量去。抖擻得藏識中許多恩愛習氣盡時。自然如水歸水。還我個本來無煩惱無思量無憂無喜底去耳。入得世間。出世無餘。世間法則佛法。佛法則世間法也。父子天性一而已。若子喪而父不煩惱不思量。如父喪而子不煩惱不思量。還得也無。若硬止遏哭時又不敢哭。思量時又不敢思量。是特欲逆天理滅天性揚聲止響潑油救火耳。正當煩惱時。總不是外事。且不得作外邊想。永嘉雲。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是真語實語不誑不妄等語。恁么見得了。要思量要煩惱。亦不可得。作是觀者名為正觀。若他觀者名為邪觀。邪正未分。正好著力。此是妙喜決定義無智人前莫說  答夏運使  示諭。道契則霄壤共處。趣異則覿面楚越。誠哉是言。即此乃不傳之妙。左右發意。欲作妙喜書。未操觚拂紙。已兩手分付了也。又何待堅忍究竟。以俟他日耶。此個道理。唯證者方默默相契。難與俗子言。延平乃閩嶺佳處。左右能自調伏不為逆順關棙子所轉。便是大解脫人。此人能轉一切關棙子。日用活鱍鱍地。拘牽惹絆他不得。苟若直下便恁么承當。自然無一毫毛於我作障。古德有言。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又懶融雲。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非特懶融如是。妙喜與左右亦在其中。其中事難拈出似人前。所謂默默相契是也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七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八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呂舍人(居仁)  千疑萬疑。只是一疑。話頭上疑破。則千疑萬疑一時破。話頭不破。則且就上面與之廝崖。若棄了話頭。卻去別文字上起疑。經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塵勞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屬。第一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思量卜度。但著意就不可思量處思量。心無所之。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又方寸若鬧。但只舉狗子無佛性話。佛語祖語諸方老宿語。千差萬別。若透得個無字。一時透過。不著問人。若一向問人。佛語又如何。祖語又如何。諸方老宿語又如何。永劫無有悟時也  答呂郎中(隆禮)  令兄居仁。兩得書。為此事甚忙。然亦當著忙。年已六十從官又做了。更待如何。若不早著忙。臘月三十日如何打疊得辦。聞左右邇來亦忙。只這著忙底。便是臘月三十日消息也。如何是佛。乾屎橛。這裡不透。與臘月三十日何異。措大家一生鑽故紙。是事要知。博覽群書高談闊論。孔子又如何。孟子又如何。莊子又如何。周易又如何。古今治亂又如何。被這些言語使得來。七顛八倒。諸子百家才聞人舉著一字。便成卷念將去。以一事不知為恥。及乎問著他自家屋裡事。並無一人知者。可謂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空來世上打一遭。脫卻這殼漏子。上天堂也不知。入地獄也不知。隨其業力流入諸趣並不知。若是別人家裡事。細大無有不知者。士大夫讀得書多底無明多。讀得書少底無明少。做得官小底人我小。做得官大底人我大。自道。我聰明靈利。及乎臨秋毫利害。聰明也不見。靈利也不見。平生所讀底書一字也使不著。蓋從上大人丘乙已時。便錯了也。只欲取富貴耳。取得富貴底。又能有幾人。肯回頭轉腦向自己腳跟下推窮。我這取富貴底。從何處來。即今受富貴底。異日卻向何處去。既不知來處。又不知去處。便覺心頭迷悶。正迷悶時亦非他物。只就這裡看個話頭。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雲。乾屎橛。但舉此話。忽然伎倆盡時。便悟也。切忌尋文字引證。胡亂摶量註解。縱然註解得分明說得有下落。儘是鬼家活計。疑情不破。生死交加疑。情若破。則生死心絕矣生死心絕。則佛見法見亡矣。佛見法見尚亡。況復更起眾生煩惱見耶。但將迷悶底心。移來乾屎橛上。一抵抵住。怖生死底心。迷悶底心。思量分別底心。作聰明底心。自然不行也。覺得不行時。莫怕落空。忽然向抵住處絕消息。不勝慶快平生得消息絕了。起佛見法見眾生見。思量分別。作聰明說道理。都不相妨日用四威儀中。但常放教蕩蕩地。靜處鬧處常以乾屎橛提撕。日往月來水牯牛自純熟矣。第一不得向外面別起疑也。乾屎橛上疑破則恆河沙數疑一時破矣。前此亦嘗如此寫與居仁。比趙景明來得書。書中再來問雲。不知離此別有下工夫處也無。又如舉手動足著衣吃飯。當如何體究。為復只看話頭。為復別有體究。又平生一大疑事。至今未了。只如死後斷滅不斷滅。如何決定見得。又不要引經論所說。不要指古人公案。只據目前直截分明。指示剖判斷滅不斷滅實處。觀渠如此說話。返不如三家村裡省事漢。卻無如許多糞壤。死也死得瞥脫。分明向他道。千疑萬疑只是一疑。話頭上疑破。則千疑萬疑一時破。話頭不破。則且就話頭上與之廝崖。若棄了話頭。卻去別文字上起疑。經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塵勞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屬。又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思量卜度。但只著意就不可思量處思量。心無所之。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寫得如此分曉了。又卻更來忉忉怛怛地問不知許多聰明知見向甚處去也。不信道。平生讀底書。到這裡一字也使不著。而今不得已。更為他放些惡氣息。若只恁么休去。卻是妙喜被渠問了。更答不得也。此書才到。便送與渠一看。居仁自言。行年六十歲。此事未了。問渠。未了底。為復是舉手動足著衣吃飯底。未了若是舉手動足著衣吃飯底。又要如何了他。殊不知。只這欲了知決定見得死後斷滅不斷滅底。便是閻家老子面前吃鐵棒底。此疑不破。流浪生死。未有了期。向渠道。千疑萬疑只是一疑。話頭若破。死後斷滅不斷滅之疑。當下冰銷瓦解矣。更教直截分明。指示剖判斷滅不斷滅。如此見識與外道何異。平生做許多之乎者也。要作何用。渠既許多遠地。放這般惡氣息來熏人。妙喜不可只恁么休去。亦放些惡氣息。卻去熏他則個。渠教不要引經教及古人公案。只據目前直截分明。指示斷滅不斷滅實處。昔志道禪師問六祖。學人自出家。覽涅槃經。近十餘載。未明大意願師垂誨。祖曰。汝何處未了。對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祖曰。汝作么生疑。對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此乃居仁同道)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有常。無知無覺。經雲。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未審是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即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可與居仁一狀領過)祖師到這裡。不能臨濟德山用事。遂放些氣息還他雲。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解。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者。斯乃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迴。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到此請著眼睛)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有不受者(猶較些子)豈有一體五用之名。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此乃謗佛毀法(居仁亦有一分子)聽吾偈曰(分疏不下)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凡愚謂之死。外道執為斷。諸求二乘人。目以為無作。盡屬情所計。六十二見本。妄立虛假名。何為真實義(居仁要見實處但看此一句子)唯有過量人(未見其人)通達無取捨(居仁更疑三十年)以知五蘊法。及以蘊中我(居仁在里許求出無門)外現眾色像(莫眼花)一一音聲相(賺殺人)平等如夢幻(救得一半)不起凡聖見。不作涅槃解(亦未見其人)二邊三際斷。常應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別一切法。不起分別想。劫火燒海底。風鼓山相擊。真常寂滅樂。涅槃相如是。吾今強言說。令汝舍邪見(只是居仁不肯舍)汝勿隨言解(居仁記此)許汝知少分(只這少分也不消得)志道聞偈。忽然大悟(葛藤不少)只這一絡索。便是直截分明指示居仁底指頭子也。居仁見此。若道猶是經論所說。尚指古人公案。若尚作如此見。入地獄如箭射  答呂舍人(居仁)  承日用不輟做工夫。工夫熟則撞發關棙子矣。所謂工夫者。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回在乾屎橛上。令情識不行。如土木偶人相似。覺得昏怛沒巴鼻可把捉時。便是好消息也。莫怕落空。亦莫思前算後幾時得悟。若存此心。便落邪道。佛雲。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著即禍生。知得思量分別不能解者是誰。只是個呂居仁。更不得回頭轉腦也。前此答隆禮書。說盡禪病矣。諸佛諸祖。並無一法與人。只要當人自信自肯自見自悟耳。若只取他人口頭說底。恐誤人。此事決定。離言說相。離心緣相。離文字相。能知離諸相者。亦只是呂居仁。疑他死後斷滅不斷滅。亦只是呂居仁。求直截指示者。亦只是呂居仁。日用二六時中。或嗔或喜。或思量或分別。或昏沉或掉舉。皆只是呂居仁。只這呂居仁。能作種種奇特變化。能與諸佛諸祖。同游寂滅大解脫光明海中。成就世間出世間事。只是呂居仁信不及耳。若信得及。請依此註腳入是三昧。忽然從三昧起。失卻娘生鼻孔。便是徹頭也  又  令弟子育。經由出所賜教。讀之喜慰可知。無常迅速。百歲光陰如電閃。便是收因結果底時節到來也。乾屎橛如何覺得。沒巴鼻無滋味肚裡悶時。便是好底消息也。第一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颺在無事甲里。不可舉時便有。不舉時便無也。但將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回在乾屎橛上。思量來思量去。無處柰何。伎倆忽然盡。便自悟也。不得將心等悟。若將心等悟。永劫不能得悟也。前此答隆禮書。說盡措大家病痛矣。承只置在座右。若依此做工夫。雖未悟徹。亦能分別邪正。不為邪魔所障。亦種得般若種子深。縱今生不了。來生出頭現成受用。亦不費力。亦不被惡業奪將去。臨命終時亦能轉業。況一念相應耶。逐日千萬不要思量別事。但只思量乾屎橛。莫問幾時悟。至禱至禱。悟時亦無時節。亦不驚群動眾。即時怗怗地。自然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得到不疑之地。便是佛地也。佛地上本無疑。無悟無迷。無生無死。無有無無。無涅槃無般若。無佛無眾生。亦無恁么說者。此語亦不受。亦無不受者。亦無知不受者。亦無恁么說不受者。居仁如是信得及。佛亦只如是。祖亦只如是。悟亦只如是。迷亦只如是。疑亦只如是。生亦只如是。死亦只如是。日用塵勞中亦只如是。死後斷滅不斷滅亦只如是。在朝廷作從官亦只如是。宮觀在靜處亦只如是。住徑山一千七百眾圍繞亦只如是。編管在衡州亦只如是。居仁還信得及么。信得及亦只如是。信不及亦只如是。畢竟如何。如是如是。如是亦只如是  答汪狀元(聖錫)  左右妙年自立。便在一切人頂[寧*頁]上。不為富貴所籠羅。非百劫千生願力所持。焉能致是。又能切切於此一大事。念念不退轉。有決定信具決定志。此豈淺丈夫所能。老瞿曇雲。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請著鞭不可忽。世間事只這是。先聖豈不云乎。朝聞道夕死可矣。不知聞底是何道。到這裡豈容眨眼。不可更引吾道一以貫之去也。須自信自悟。說得底終是無憑據。自見得。自悟得。自信得及了。說不得。形容不出。卻不妨。只怕說得似形容得似卻不見卻不悟者。老瞿曇指為增上慢人。亦謂之謗般若人。亦謂之大妄語人。亦謂之斷佛慧命人。千佛出世不通懺悔。若透得狗子無佛性話。這般說話。卻成妄語矣。而今不可便作妄語會。呂居仁比連收兩書。書中皆雲。夏中答隆禮書。常置座右以得為期。又聞。嘗錄呈左右。近世貴公子似渠者。如優曇缽華時一現耳。頃在山頭每與公說這般話。見公眼目定動領覽得九分九氂。只欠[囗@力]地一下爾。若得[囗@力]地一下了。儒即釋釋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聖聖即凡。我即爾爾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攪成一味。瓶盤釵釧鎔成一金。在我不在人。得到這個田地。由我指揮。所謂我為法王於法自在。得失是非焉有掛礙。不是強為法如是故也。此個境界。除無垢老子。他人如何信得及。縱信得及。如何得入手。左右已信得及。已覷得見。已能分別。是邪是正。但未得入手耳。得入手時一分老少不在智愚。如將梵位直授凡庸。更無階級次第。永嘉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是也。但相聽決不相誤  又  某萬緣休罷。日用只如此。無煩軫念。左右分上欠少個甚麼。在世界上。可謂千足萬足。苟能於此個門中翻身一擲。何止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而已哉。昔楊文公大年。三十歲見廣慧璉公。除去礙膺之物。自是已後在朝廷居田裡。始終一節。不為功名所移。不為富貴所奪。亦非有意輕功名富貴。道之所在。法如是故也。趙州雲。諸人被十二時使。老僧使得十二時。此老此說。非是強為。亦法如是故也。大率為學為道一也。而今學者往往以仁義禮智信為學。以格物忠恕一以貫之之類為道。只管如摶謎子相似。又如眾盲摸象各說異端。釋不云乎。以思惟心。測度如來圓覺境界。如取螢火燒須彌山。臨生死禍福之際都不得力。蓋由此也。楊子云。學者所以修性。性即道也。黃面老子云。性成無上道。圭峰雲。作有義事。是惺悟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臨終被業牽惺悟不由情。臨終能轉業。所謂義者。是義理之義。非仁義之義。而今看來。這老子亦未免析虛空為兩處。仁乃性之仁。義乃性之義。禮乃性之禮。智乃性之智。信乃性之信。義理之義亦性也。作無義事。即背此性。作有義事。即順此性。然順背在人。不在性也。仁義禮智信在性。不在人也。人有賢愚。性即無也。若仁義禮智信在賢而不在愚。則聖人之道。有揀擇取捨矣。如天降雨擇地而下矣。所以雲。仁義禮智信在性。而不在人也。賢愚順背在人。而不在性也楊子所謂修性性亦不可修。亦順背賢愚而已。圭峰所謂惺悟狂亂是也。趙州所謂使得十二時被十二時使是也。若識得仁義禮智信之性起處。則格物忠恕一以貫之在其中矣。肇法師雲。能天能人者。豈天人之所能哉。所以雲。為學為道一也。大率聖人設教。不求名不伐功。如春行花木。具此性者。時節因緣到來。各各不相知。隨其根性大小方圓長短。或青或黃。或紅或綠。或臭或香。同時發作。非春能大能小。能方能圓。能長能短。能青能黃。能紅能綠。能臭能香。此皆本有之性。遇緣而發耳。百丈雲。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又讓師謂馬師曰。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所以雲。聖人設教。不求名不伐功。只令學者見性成道而已。無垢老子云。道在一芥則一芥重。道在天下則天下重是也。左右嘗升無垢之堂。而未入其室。見其表而未見其里。百歲光陰。只在一剎那間。剎那間悟去。如上所說者皆非實義。然既悟了。以為實亦在我。以為非實亦在我。如水上葫蘆。無人動著。常蕩蕩地。觸著便動。捺著便轉轆轆地。非是強為。亦法如是故也。趙州狗子無佛性話。左右如人捕賊已知窩盤處但未捉著耳。請快著精彩。不得有少間斷。時時向行住坐卧處看。讀書史處。修仁義禮智信處。侍奉尊長處。提誨學者處。吃粥吃飯處。與之廝崖。忽然打失布袋。夫復何言  答宗直閣  示諭應緣日涉差別境界。未嘗不在佛法中。又於日用動容之間。以狗子無佛性話。破除情塵。若作如是工夫。恐卒未得悟入。請於腳跟下照顧。差別境界從甚麼處起。動容周旋之間。如何以狗子無佛性話。破除情塵。能知破除情塵者。又是阿誰。佛不云乎。眾生顛倒迷己逐物。物本無自性。迷己者自逐之耳。境界本無差別。迷己者自差別耳。既日涉差別境界。又在佛法中。既在佛法中。則非差別境界。既在差別境界中。則非佛法矣。拈一放一。有甚了期。廣額屠兒在涅槃會上。放下屠刀立地便成佛。豈有許多忉忉怛怛來。日用應緣處。才覺涉差別境界時。但只就差別處。舉狗子無佛性話。不用作破除想。不用作情塵想。不用作差別想。不用作佛法想。但只看狗子無佛性話。但只舉個無字。亦不用存心等悟。若存心等悟。則境界也差別。佛法也差別。情塵也差別。狗子無佛性話也差別。間斷處也差別。無間斷處也差別。遭情塵惑亂身心不安樂處也差別。能知許多差別底亦差別。若要除此病。但只看個無字。但只看。廣額屠兒放下屠刀雲。我是千佛一數。是實是虛。若作虛實商量。又打入差別境界上去也。不如一刀兩段。不得念後思前。念後思前則又差別矣。玄沙雲。此事限約不得。心思路絕。不因莊嚴本來真靜。動用語笑隨處明了。更無欠少。今時人不悟個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塵。處處染著。頭頭系絆。縱悟則塵境紛紜。名相不實。便擬凝心斂念。攝事歸空。閉目藏睛。隨有念起。旋旋破除。細想才生。即便遏捺。如此見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溟溟漠漠無覺無知。塞耳偷鈴徒自欺誑。左右來書云云。儘是玄沙所訶底病。默照邪師埋人底坑子。不可不知也。舉話時都不用作許多伎倆。但行住坐卧處勿令間斷。喜怒哀樂處莫生分別。舉來舉去。看來看去。覺得沒理路沒滋味心頭熱悶時。便是當人放身命處也。記取記取。莫見如此境界便退心。如此境界正是成佛作祖底消息也。而今默照邪師輩。只以無言無說為極則。喚作威音那畔事。亦喚作空劫已前事。不信有悟門。以悟為誑。以悟為第二頭。以悟為方便語。以悟為接引之辭。如此之徒。謾人自謾。誤人自誤。亦不可不知。日用四威儀中。涉差別境界。覺得省力時。便是得力處也。得力處極省力。若用一毫毛氣力支撐。定是邪法。非佛法也。但辦取長遠心。與狗子無佛性話。廝崖崖來崖去。心無所之忽然如睡夢覺。如蓮華開。如披雲見日。到恁么時自然成一片矣。但日用七顛八倒處。只看個無字。莫管悟不悟徹不徹。三世諸佛只是個無事人。諸代祖師亦只是個無事人。古德雲。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又古德雲。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亡心不除境。於一切處無心。則種種差別境界自無矣。而今士大夫。多是急性便要會禪。於經教上及祖師言句中。摶量要說得分曉。殊不知。分曉處。卻是不分曉底事。若透得個無字。分曉不分曉。不著問人矣。老漢教士大夫放教鈍。便是這個道理也。作鈍榜狀元亦不惡。只怕拖白耳一笑  答李參政(泰發)  示諭。華嚴重重法界。斷非虛語。既非虛語。必有分付處。必有自肯處。讀至此嗟嘆久之。士大夫平昔所學。臨死生禍福之際。手足俱露者。十常八九。考其行事。不如三家村裡省事漢。富貴貧賤不能汨其心。以是較之。智不如愚。貴不如賤者多矣。何以故。生死禍福現前。那時不容偽故也。大參相公平昔所學。已見於行事。臨禍福之際。如精金入火愈見明耀。又決定知華嚴重重法界斷非虛語。則定不作他物想矣。其餘七顛八倒。或逆或順。或正或邪。亦非他物。願公常作此觀。妙喜亦在其中。異日相從於寂寞之濱。結噹噹來世香火因緣。成就重重法界。以實其事。豈小補哉。更須下個註腳。即今這一絡索。切忌作寓言指物會。一笑  答曾宗丞(天隱)  左右天資近道。身心清凈。無他緣作障。只這一段。誰人能及。又能行住坐卧。以老僧所示省要處。時時提撕。休說一念相應千了百當。便是此生打未徹。只恁么崖到臘月三十日。閻家老子也須倒退三千里始得。何以故。為念念在般若中無異念無間斷故。只如道家流。以妄心存想。日久月深。尚能成功。不為地水火風所使。況全念住在般若中。臘月三十日。豈不能轉業耶。而今人多是將有所得心學道。此是無妄想中真妄想也。但放教自在。然不得太緊。不得太緩。只恁么做工夫。省無限心力。左右生處已熟。熟處已生。十二時中自然不著枯心忘懷。將心管帶矣。雖未透脫諸魔外道。已不能伺其便。亦自能與諸魔外道。共一手同一眼。成就彼事。而不墮其數矣。除公一人可以語此。餘人非但不能如公行履。亦未必信得及也。但於話頭上看。看來看去。覺得沒巴鼻沒滋味心頭悶時。正好著力。切忌隨他去。只這悶處。便是成佛作祖。坐斷天下人舌頭處也。不可忽。不可忽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八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九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王教授(大受)  不識。左右別後。日用如何做工夫。若是曾於理性上得滋味。經教中得滋味。祖師言句上得滋味。眼見耳聞處得滋味。舉足動步處得滋味。心思意想處得滋味。都不濟事。若要直下休歇。應是從前得滋味處都莫管他。卻去沒撈摸處沒滋味處。試著意看。若著意不得。撈摸不得。轉覺得沒[標-示+(革*月)]柄捉把。理路義路心意識都不行。如土木瓦石相似時。莫怕落空。此是當人放身命處。不可忽不可忽。聰明靈利人。多被聰明所障。以故道眼不開。觸途成滯。眾生無始時來。為心意識所使。流浪生死不得自在。果欲出生死作快活漢。須是一刀兩段。絕卻心意識路頭。方有少分相應。故永嘉雲。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豈欺人哉。頃蒙惠教。其中種種趣向。皆某平昔所訶底病。知是般事。颺在腦後。且向沒巴鼻處沒撈摸處沒滋味處。試做工夫看。如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尋常聰明人。才聞舉起。便以心意識領會摶量引證。要說得有分付處。殊不知。不容引證。不容摶量。不容以心意識領會。縱引證得摶量得領會得。儘是髑髏前情識邊事。生死岸頭定不得刀。而今普天之下。喚作禪師長老者。會得分曉底。不出左右書中寫來底消息耳。其餘種種邪解。不在言也。密首座宗杲與渠同在平普融會中相聚。盡得普融要領。渠自以為安樂。然所造者。亦不出左右書中消息。今始知非。別得個安樂處。方知某無秋毫相欺。今特令去相見。無事時試令渠吐露看。還契得左右意否。八十翁翁入場屋。真誠不是小兒戲。若生死到來不得力。縱說得分曉。和會得有下落。引證得無差別。儘是鬼家活計。都不干我一星事。禪門種種差別異解。唯識法者懼。大法不明者。往往多以病為葯。不可不知  答劉侍郎(季高)  示諭。臘月三十日已到。要之日用。當如是觀察。則世間塵勞之心。自然銷殞矣。塵勞之心既銷殞。則來日依前孟春猶寒矣。古德雲。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此個時節。乃是黃面老子出世成佛坐金剛座降伏魔軍轉法輪度眾生入涅槃底時節。與解空所謂臘月三十日時節。無異無別。到這裡只如是觀。以此觀者名為正觀。異此觀者名為邪觀。邪正未分。未免隨他時節遷變要得不隨時節。但一時放下著。放到無可放處。此語亦不受。依前只是解空居士。更不是別人  又  吾佛大聖人。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即滅定業。況博地凡夫耶。居士既是個中人。想亦常入是三昧。昔有僧問一老宿。世界恁么熱。未審向甚麼處迴避。老宿曰。向鑊湯爐炭里迴避。曰只如鑊湯爐炭里。作么生迴避。曰眾苦不能到。願居士日用四威儀中。只如此做工夫。老宿之言不可忽。此是妙喜得效底藥方。非與居士此道相契此心相知。亦不肯容易傳授。只用一念相應。草湯下更不用別湯使。若用別湯使。令人發狂。不可不知也。一念相應草。不用他求亦只在居士四威儀中。明處明如日。黑處黑如漆。若信手拈來。以本地風光一照。無有錯者。亦能殺人。亦能活人。故佛祖常以此葯向鑊湯爐炭里。醫苦惱眾生生死大病。號大醫王。不識居士還信得及否。若言我自有父子不傳之秘方。不用向鑊湯爐炭里迴避底妙術。卻望居士布施也  答李郎中(似表)  士大夫學此道。不患不聰明。患太聰明耳。不患無知見。患知見太多耳。故常行識前一步。昧卻腳跟下快活自在底消息。邪見之上者。和會見聞覺知為自己。以現量境界。為心地法門。下者弄業識。認門頭戶口。簸兩片皮。談玄說妙。甚者至於發狂不勒字數。胡言漢語。指東畫西。下下者以默照無言空空寂寂。在鬼窟里著到。求究竟安樂。其餘種種邪解。不在言而可知也。沖密等歸。領所賜教。讀之喜慰不可言。更不復敘世諦相酬酢。只以左右向道勇猛之志。便入葛藤。禪無德山臨濟之殊。法眼曹洞之異。但學者無廣大決定志。而師家亦無廣大融通法門。故所入差別。究竟歸宿處。並無如許差別也。示諭。欲妙喜因書指示徑要處。只這求指示徑要底一念。早是刺頭入膠盆了也。不可更向雪上加霜。雖然有問不可無答。請左右。都將平昔或自看經教話頭。或因人舉覺指示得滋味歡喜處。一時放下依前百不知百不會如三歲孩兒相似。有性識而未行。卻向未起求徑要底一念子前頭看。看來看去。覺得轉沒巴鼻。方寸轉不寧怗時。不得放緩。這裡是坐斷千聖頂[寧*頁]處。往往學道人。多向這裡打退了。左右若信得及。只向未起求徑要指示一念前看。看來看去。忽然睡夢覺。不是差事。此是妙喜平昔做底得力工夫。知公有決定志。故拖泥帶水。納這一場敗闕。此外別無可指示。若有可指示。則不徑要矣  答李寶文(茂嘉)  向承示諭。性根昏鈍。而黽勉修持。終未得超悟之方。宗杲頃在雙徑。答富季申所問。正與此問同。能知昏鈍者。決定不昏鈍。更欲向甚處求超悟。士大夫學此道。卻須借昏鈍而入。若執昏鈍。自謂我無分。則為昏鈍魔所攝矣。蓋平昔知見。多以求證悟之心。在前作障故。自己正知見不能現前。此障亦非外來。亦非別事。只是個能知昏鈍底主人公耳。故瑞岩和尚居常在丈室中自喚雲。主人公。又自應雲喏。惺惺著。又自應雲喏。他時後日莫受人謾。又自應雲。喏喏。古來幸有恁么榜樣。謾向這裡提撕看。是個甚麼。只這提撕底。亦不是別人。只是這能知昏鈍者耳。能知昏鈍者。亦不是別人。便是李寶文本命元辰也。此是妙喜應病與葯。不得已略為居士指個歸家穩坐底路頭而已。若便認定死語。真箇喚作本命元辰。則是認識神為自己。轉沒交涉矣。故長沙和尚雲。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前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痴人喚作本來人。前所云借昏鈍而入是也。但只看能知得如是昏鈍底。畢竟是個甚麼。只向這裡看。不用求超悟。看來看去。忽地大笑去矣。此外無可言者  答向侍郎(伯恭)  示諭。悟與未悟夢與覺一。一段因緣。黃面老子云。汝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謂至人無夢。非有無之無。謂夢與非夢一而已。以是觀之。則佛夢金鼓。高宗夢傅說。孔子夢奠兩楹。亦不可作夢與非夢解。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教中自有明文。唯夢乃全妄想也。而眾生顛倒。以日用目前境界為實。殊不知。全體是夢。而於其中復生虛妄分別。以想心繫念神識紛飛為實夢。殊不知。正是夢中說夢。顛倒中又顛倒。故佛大慈悲老婆心切。悉能遍入一切法界諸安立海所有微塵。於一一塵中。以夢自在法門。開悟世界海微塵數眾生。住邪定者入正定聚。此亦普示顛倒眾生。以目前實有底境界。為安立海。令悟夢與非夢悉皆是幻。則全夢是實。全實是夢。不可取不可舍。至人無夢之義。如是而已。來書見問。乃是宗杲三十六歲時所疑。讀之不覺抓著癢處。亦嘗以此問圜悟。先師但以手指曰。住住休妄想休妄想。宗杲復曰。如宗杲未睡著時。佛所贊者依而行之。佛所訶者不敢違犯。從前依師。及自做工夫。零碎所得者。惺惺時都得受用。及乎上床半惺半覺時。已作主宰不得。夢見得金寶。則夢中歡喜無限。夢見被人以刀杖相逼。及諸惡境界。則夢中怕怖惶恐。自念。此身尚存。只是睡著已作主宰不得。況地水火風分散。眾苦熾然。如何得不被回換。到這裡方始著忙。先師又曰。待汝說底許多妄想絕時。汝自到寤寐恆一處也。初聞亦未之信。每日我自顧。寤與寐分明作兩段。如何敢開大口說禪。除非佛說寤寐恆一是妄悟。則我此病不須除。佛語果不欺人。乃是我自未了。後因聞先師舉諸佛出身處熏風自南來。忽然去卻礙膺之物。方知黃面老子所說。是真語實語如語不誑語不妄語不欺人。真大慈悲。粉身沒命不可報。礙膺之物既除。方知夢時便是寤時底。寤時便是夢時底。佛言。寤寐恆一。方始自知這般道理。拈出呈似人不得。說與人不得。如夢中境界取不得捨不得。承問妙喜於未悟已前已悟之後有異無異。不覺依實供通。子細讀來教字字至誠。不是問禪。亦非見詰。故不免以昔時所疑處吐露。願居士試將老龐語謾提撕。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先以目前日用境界。作夢會了。然後卻將夢中底。移來目前。則佛金鼓。高宗傅說。孔子奠兩楹。決不是夢矣  答陳教授(阜卿)  此道寂寥。無出今日。邪師說法。如惡叉聚。各各自謂。得無上道。咸唱邪說。幻惑凡愚。故某每每切齒於此。不惜身命。欲扶持之。使光明種子知有吾家本分事。不墮邪見網中。萬一得眾生界中佛種不斷。亦不虛受黃面老子覆蔭。所謂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然亦是不知時不量力之一事也。左右既是個中人。不得不說個中事。因筆不覺及此耳  答林判院(少瞻)  示諭。求一語與信道人做工夫。既看圓覺經。經中豈止一語而已哉。諸大菩薩各隨自所疑處發問。世尊據所疑一一分明剖析。大段分曉。前所給話頭。亦在其中矣。經雲。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此語最親切)於無了知不辯真實。老漢昔居雲門庵時。嘗頌之曰。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風吹柳絮毛毬走。雨打梨花蛺蝶飛。但將此頌放在上面。卻將經文移來下面。頌卻是經。經卻是頌。試如此做工夫看。莫管悟不悟。心頭休熱忙。亦不可放緩。如調弦之法。緊緩得其所。則曲調自成矣。歸去但與沖輩相親。遞相琢磨。道業無有不辦者。祝祝  答黃知縣(子余)  收書。知為此一大事因緣甚力。大丈夫漢。所作所為當如是耳。無常迅速生死事大。過了一日。則銷了一日好事。可畏可畏。左右春秋鼎盛。正是作業不識好惡時。能回此心學無上菩提。此是世界上第一等難容靈利漢。五濁界中有甚麼奇特事。過如此段因緣。趁色力強健早回頭。以臨老回頭。其力量勝百千萬億倍。老漢私為左右喜。前此寫去法語。曾時時覷看否。第一記取。不得起心動念肚裡熱忙急要悟。才作此念。則被此念塞斷路頭。永不能得悟矣。祖師雲。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此乃祖師吐心吐膽。為人處也。但日用費力處臭要做。此個門中不容費力。老漢常為人說此話。得力處乃是省力處。省力處乃是得力處。若起一念希望心求悟入處。大似人在自家堂屋裡坐卻問他人覓住處無異。但把生死兩字。貼左鼻尖兒上。不要忘了。時時提撕話頭。提來提去。生處自熟。熟處自生矣。此語已寫在空相道人書中。請同此書。互換一看。便了得也  答嚴教授(子卿)  真實到不疑之地者。如渾鋼打就生鐵鑄成。直饒千聖出頭來。現無量殊勝境界。見之亦如不見。況於此作奇特殊勝道理耶。昔葯山坐禪次石頭問。子在這裡作甚麼。葯山雲。一物不為。石頭雲。恁么則閑坐也。葯山雲。閑坐則為也。石頭然之。看他古人。一個閑坐也奈何他不得。今時學道之士。多在閑坐處打住。近日叢林無鼻孔輩。謂之默照者。是也。又有一種腳跟元不曾點地。認得個門頭戶口光影。一向狂發。與說平常話不得。盡作禪會了。似這般底。喚業識作本命元辰。更是不可與語本分事也。不見雲門大師有言。光不透脫。有兩般病。一切處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隱隱地似有個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脫。又法身亦有兩般病。得到法身。為法執不忘。己見猶存。坐在法身邊。是一。直饒透得法身去。放過即不可。子細檢點來。有甚麼氣息。亦是病。而今學實法者。以透過法身為極致。而雲門返以為病。不知透過法身了。合作么生。到這裡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著問別人。問別人則禍事也。所以雲。真實到不疑之地者。如渾鋼打就生鐵鑄成是也。如人吃飯飽時。不可更問人我飽未飽。昔黃檗問百丈。從上古人以何法示人。百丈只據坐。黃檗雲。後代兒孫將何傳授。百丈拂衣便起雲。我將謂汝是個人。這個便是為人底樣子也。但向自信處看。還得自信底消息絕也未。若自信底消息絕。則自然不取他人口頭辦矣。臨濟雲。汝若歇得念念馳求心。與釋迦老子不別。不是欺人。第七地菩薩求佛智心未滿足故。謂之煩惱。直是無爾安排處。著一星兒外料不得。數年前有個許居士。認得個門頭戶口。將書來呈見解雲。日用中空豁豁地。無一物作對待。方知三界萬法。一切元無。直是安樂快活放得下。因示之以偈曰。莫戀凈潔處。凈處使人困。莫戀快活處。快活使人狂。如水之任器。隨方圓短長。放下不放下。更請細思量。三界與萬法。匪歸何有鄉。若只便恁么。此事大乖張。為報許居士。家親作禍殃。豁開千聖眼。不須頻禱禳。偶晨起稍涼。驀然記得。子卿道友初得個入頭時。尚疑恐是光影。遂將從來所疑公案拖照。方見趙州老漢敗闕處。不覺信筆葛藤如許  答張侍郎(子韶)  左右以自所得瞥脫處為極則。才見涉理路入泥入水為人底。便欲掃除使滅蹤跡。見宗杲所集正法眼藏便雲。臨濟下有數個庵主好機鋒。何不收入。如忠國師。說義理禪。教壞人家男女。決定可刪。左右見道如此諦當。而不喜忠國師說老婆禪。坐在凈凈潔潔處。只愛擊石火閃電光一著子。此外不容一星兒別道理。真可惜耳。故宗杲儘力主張。若法性不寬。波瀾不闊。佛法知見不亡。生死命根不斷。則不敢如此四楞著地入泥入水為人。蓋眾生根器不同故。從上諸祖各立門戶施設。備眾生機隨機攝化。故長沙岑大蟲有言。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前須草深一丈。倩人看院始得。既落在這行戶里。被人喚作宗師。須備眾生機說法。如擊石火閃電光一著子。是這般根器。方承當得。根器不是處用之。則揠苗矣。宗杲豈不曉瞥脫一椎。便七穿八穴是性燥。所以集正法眼藏不分門類。不問雲門臨濟曹洞溈仰法眼宗。但有正知正見。可以令人悟入者。皆收之。見忠國師大珠二老宿。禪備眾體。故收以救此一類根器者。左右書來雲。決定可刪。觀公之意。正法眼藏盡去除諸家門戶。只收似公見解者。方是。若爾則公自集一書。化大根器者。有何不可。不必須教妙喜隨公意去之。若謂忠國師說拖泥帶水老婆禪便絕後。則如岩頭睦州烏臼汾陽無業鎮州普化定上座雲峰悅法昌遇諸大老。合兒孫滿地。今亦寂然無主化者。諸公豈是拖泥帶水說老婆禪乎。然妙喜主張國師。無垢破除。初不相妨也  答除顯謨(稚山)  左右頻寄聲妙喜。想只是要調伏水牯牛掜殺這猢猻子耳。此事不在久歷叢林飽參知識。只貴於一言一句下直截承當不打之繞爾。據實而論。間不容髮。不得已說個直截。已是紆曲了也。說個承當。已是蹉過了也。況復牽枝引蔓。舉經舉教。說理說事。欲究竟耶。古德雲。但有纖毫即是塵。水牯牛未調伏。猢猻子未死。縱說得恆沙道理。並不干我一星兒事。然說得說不得。亦非外邊事。不見江西老宿有言。說得亦是汝心。說不得亦是汝心。決欲直截擔荷。見佛見祖如生冤家。方有少分相應。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不著起心求悟。水牯牛自調伏。猢猻子自死矣。記取記取。但向平昔心意識湊泊不得處。取不得處捨不得處。看個話頭。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雲。乾屎橛。看時不用將平昔聰明靈利思量卜度。擬心思量。十萬八千未是遠。莫是不思量不計較不擬心便是么。咄更是個甚麼。且置是事  答楊教授(彥侯)  左右強項中。卻有不可思議底柔和。致一言之下千了百當。此事殊勝。若不間於強項中打發得幾人。佛法豈到今日。非有般若根性。則不能如是盛事盛事。示喻。欲來年春夏間。桌無底船。吹無孔笛。施無盡供。說無生話要了無窮無始不有不無巴鼻。但請來與這無面目漢商量。定不錯了這話。又承需道號。政欲相塗糊。可稱快然居士。故真凈老人云。快然大道只在目前。縱橫十字擬而留連。便是此義也。某在長沙作久住計。左右他日果從此來。則林下不寂寞也  答樓樞密  不識。別後日用應緣處。不被外境所奪否。視堆案之文。能撥置否。與物相遇時。能動轉否。住寂靜處。不妄想否。體究個事。無雜念否。故黃面老子有言。心不妄取過去法。亦不貪著未來事。不於現在有所住。了達三世悉空寂。過去事或善或惡。不須思量。思量則障道矣。未來事不須計較。計較則狂亂矣。現在事到面前。或逆或順。亦不須著意。著意則擾方寸矣。但一切臨時隨緣酬酢。自然合著這個道理。逆境界易打。順境界難打。逆我意者。只消一個忍字。定省少時。便過了。順境界直是無你迴避處。如磁石與鐵相偶。彼此不覺合作一處。無情之物尚爾。況現行無明全身在里許作活計者。當此境界。若無智慧不覺不知被他引入羅網。卻向里許要求出路。不亦難乎。所以先聖雲。入得世間出世無餘。便是這個道理也。近世有一種修行失方便者。往往認現行無明。為入世間。便將出世間法。強差排作出世無餘之事。可不悲乎。除夙有誓願即時識得破作得主不被他牽引。故凈名有言。佛為增上慢人。說離淫怒痴為解脫耳。若無增上慢者。佛說淫怒痴性即是解脫。若免得此過。於逆順境界中。無起滅相。始離得增上慢名字。恁么方可作入得世間。謂之有力量漢。已上所說。都是妙喜平昔經歷過底。即今日用亦只如此修行。願公趁色力強健。亦入是三昧。此外時時以趙州無字提撕。久久純熟。驀然無心撞破漆桶。便是徹頭處也  又  日用工夫。前書已葛藤不少。但只依舊不變不動。物來則與之酬酢。自然物我一如矣。古德雲。放曠任其去住。靜鑒覺其源流。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自證自得處。拈出呈似人不得。唯親證親得者。略露目前些子。彼此便默默相契矣。示諭。自此不被人謾。不錯用工夫矣。大概已正。[標-示+(革*月)]柄已得。如善牧牛者索頭常在手中。爭得犯人苗稼。驀地放卻索頭。鼻孔無撈摸處平田淺草一任縱橫。慈明老人所謂。四方放去休攔遏。八面無拘任意游。要收只在索頭撥。未能如是。當緊把索頭且與順摩捋。淹浸工夫既熟。自然不著用意堤防矣。工夫不可急。急則躁動。又不可緩。緩則昏怛矣。忘懷著意俱蹉過。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昔嚴陽尊者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雲。放下著。嚴陽雲。一物既不將來。放下個甚麼。州雲。放不下擔取去。嚴陽於言下大悟。又有僧問古德。學人奈何不得時如何。古德雲。老僧亦奈何不得。僧雲。學人在學地。故是奈何不得。和尚是大善知識。為甚麼亦奈何不得。古德雲。我若奈何得。則便拈卻爾這不奈何。僧於言下大悟。二僧悟處。即是樓樞密迷處。樓樞密疑處。即是二僧問處。法從分別生。還從分別滅。滅諸分別法。是法無生滅。細觀來書。病已去盡。別證候亦不生矣。大段相近。亦漸省力矣。請只就省力處。放教蕩蕩地。忽然啐地破嚗地斷。便了千萬。勉之  答曹太尉(功顯)  宗杲雖年運而往矣。不敢不勉強力以此事與衲子輩激揚。一日粥後撥牌子。輪一百人入室。間有負命者上鉤來。亦有咬人師子。以此法喜禪悅為樂。殊不覺倦。亦造物見憐耳。左右福慧兩全。日在至尊之側。而留意此段大事因緣。真不可思議事。釋迦老子曰。有勢不臨難。豪貴學道難。非百劫千生曾承事善知識種得般若種子深。焉能如是信得及。只這信得及處。便是成佛作祖底基本也。願公只向信得及處覷捕。久久自透脫矣。然第一不得著意安排覓透脫處。若著意則蹉過也。釋迦老子又曰。佛道不思議。誰能思議佛。又佛問文殊師利曰。汝入不思議三昧耶。文殊曰。弗也世尊。我即不思議。不見有心能思議者。云何而言入不思議三昧。我初發心欲入是定。如今思惟。實無心想而入三昧。如人學射。久習則巧。後雖無心。以久習故箭發皆中。我亦如是。初學不思議三昧。繫心一緣。若久習成就。更無心想。常與定俱。佛與祖師所受用處。無二無別。近年叢林有一種邪禪。以閉目藏睛。觜盧都地作妄想。謂之不思議事。亦謂之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才開口便喚作落今時。亦謂之根本上事。亦謂之凈極光通達。以悟為落在第二頭。以悟為枝葉邊事。蓋渠初發步時便錯了。亦不知是錯。以悟為建立。既自無悟門。亦不信有悟者。這般底謂之謗大般若斷佛慧命。千佛出世不通懺悔。左右具驗人眼久矣。似此等輩。披卻師子皮作野干鳴。不可不知。某與左右雖未承顏接論。此心已默默相契多年矣。前此答字。極不如禮。今專遣法空禪人。代往致敬。故不暇入善思惟三昧。只恁么信手信意。不覺葛藤如許。聊謝不敏而已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九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三十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榮侍郎(茂實)  承留心欲究竟此一段大事因緣。既辦此心。第一不要急。急則轉遲矣。又不得緩。緩則怠墮矣。如調琴之法。緊緩要得中。方成曲調。但向日用應緣處。時時覷捕。我這個能與人決斷是非曲直底。承誰恩力。畢竟從甚麼處流出。覷捕來覷捕去。平昔生處路頭自熟。生處既熟則熟處卻生矣。那個是熟處。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無明業識思量計較心識。晝夜熠熠如野馬無暫停息底是。這一絡索。使得人流浪生死。使得人做不好事。這一絡索既生。則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便現前矣。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故古德契證了便解道。應眼時若千日。萬象不能逃影質。應耳時若幽谷。大小音聲無不足。如此等事。不假他求。不借他力。自然嚮應緣處活鱍鱍地。未得如此。且將這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回在思量不及處。試思量看。那個是思量不及處。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只這一字。盡爾有甚麼伎倆。請安排看。請計較看。思量計較安排。無處可以頓放。只覺得肚裡悶心頭煩惱時。正是好底時節。第八識相次不行矣。覺得如此時。莫要放卻。只就這無字上提撕。提撕來提撕去。生處自熱。熱處自生矣。近年以來。叢林中有一種唱邪說為宗師者。謂學者曰。但只管守靜。不知守者是何物。靜者是何人。卻言靜底是基本。卻不信有悟底。謂悟底是枝葉。更引僧問仰山曰。今時人還假悟也無。仰山曰。悟則不無。爭奈落在第二頭。痴人面前不得說夢。便作實法會。謂悟是落第二頭。殊不知。溈山自有警覺學者之言。直是痛切。曰研窮至理。以悟為則。此語又向甚處著。不可溈山疑誤後人要教落在第二頭也。曹閣使亦留心此事。恐其被邪師輩所誤。比亦如此書。忉忉怛怛寫。與此公聰明識見。有大過人處。決不到錯認方便語作實法會。但某未得與之目擊。私憂過計耳。聞老居士亦與之是道友。因筆不覺葛藤。無事相見時。試問渠取書一看。方知妙喜相期。不在眼底。彼此氣義相投。又非勢利之交。寫了一紙。紙盡又添一紙。不暇更事形跡。此書亦如是。前書托是個中人。故曰。切不可道老老大大著甚來由。若如此則好事在面前。定放過矣。寫時雖似率易。然亦機感相投。亦不覺書在紙上荷。公信得妙喜及便把做事。日用應緣處。便恢張此個法門。以報聖主求賢安天下之意。真不負其所知也。願種種堪忍。始終只如今日做將去。佛法世法打作一片。且耕且戰。久久純熟。一舉而兩得之。豈非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乎  又  示諭。鐘鳴漏盡之譏。為君上盡誠。而下安百姓。自有聞弦賞音者。願公凡事堅忍。當逆順境。政好著力。所謂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平昔學道。只要於逆順界中受用。逆順現前而生苦惱。大似平昔不曾向個中用心。祖師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請於逆順境中。常作是觀。則久久自不生苦惱。苦惱既不生。則可以驅魔王作護法善神矣。前此老老大大著甚來由之說。言猶在耳。豈忘之耶。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以居士前十餘載閑。自有閑時時節。今日仕權在手。便有忙底時節。當念閑時是誰閑。忙時是誰忙。須信忙時卻有閑時道理。閑時卻有忙時道理。正在忙中。當體主上起公之意。頃刻不可暫忘。自警自察。何以報之。若常作是念。則鑊湯爐炭刀山劍樹上。亦須著向前。況目前些小逆順境界耶。與公以此道相契。故不留情。盡凈吐露  答黃門司節夫  收書並許多葛藤。不意便解如此拈弄。直是弄得來。活鱍鱍地。真是自證自得者。可喜可喜。但只如此。從教人道這官人不依本分亂說亂道。他家自有通人愛。除是曾證曾悟者方知。若是聽響之流。一任他鑽龜打瓦。更批判得如來禪祖師禪好。盡吃得妙喜拄杖也。且道。是賞伊罰伊。一任諸方更疑三十年  答孫知縣  蒙以所修金剛經相示。幸得隨喜一遍。近世士大夫。肯如左右留心內典者。實為希有。不得意趣。則不能如是信得及。不具看經眼。則不能窺測經中深妙之義。真火中蓮也。詳味久之。不能無疑耳。左右詆諸聖師翻譯失真。而汨亂本真。文句增減。違背佛意。又雲。自始持誦。即悟其非。欲求定本是正舛差。而習偽已久。雷同一律。暨得京師藏本。始有據依。復考繹天親無著論頌。其義吻合。遂泮然無疑。又以長水孤山二師。皆依句而違義。不識左右敢如是批判。則定嘗見六朝所譯梵本。盡得諸師翻譯錯謬。方始泮然無疑。既無梵本。便以臆見刊削聖意。則且未論招因帶果毀謗聖教墮無間獄。恐有識者見之。卻如左右檢點諸師之過。還著於本人矣。古人有言。交淺而言深。招尤之道也。某與左右素昧平生。左右以此經求印證。欲流布萬世於眾生界中種佛種子。此是第一等好事。而又以某為個中人。以箇中消息。相期於形器之外。故不敢不上稟。昔清涼國師造華嚴疏。欲正譯師訛舛。而不得梵本。但書之於經尾而已。如佛不思議法品中所謂。一切佛有無邊際身。色相清凈普入諸趣。而無染著。清涼但云。佛不思議法品上卷。第三葉第十行。一切諸佛舊脫諸字。其餘經本脫落。皆注之於經尾。清涼亦聖師也。非不能添入及減削。止敢書之。於經尾者。識法者懼也。又經中有大琉璃寶。清涼曰。恐是吠琉璃。舊本錯寫。亦不敢改。亦只如此注之經尾耳。六朝翻譯諸師。皆非淺識之士。翻譯場有譯語者。有譯義者。有潤文者。有證梵語者有正義者。有唐梵相校者。而左右尚以為錯譯聖意。左右既不得梵本。便妄加刊削。卻要後人諦信。不亦難乎。如論長水依句而違義。無梵本證。如何便決定。以其為非。此公雖是講人。與他講人不同。嘗參琅玡廣照禪師。因請益琅玡。首楞嚴中。富樓那問佛。清凈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之義。琅玡遂抗聲雲。清凈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長水於言下大悟。後方披襟自稱座主。蓋座主多是尋行數墨。左右所謂依句而不依義。長水非無見識。亦非尋行數墨者。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菩提。經文大段分明。此文至淺至近。自是左右求奇太過要立異解求人從己耳。左右引無著論雲。以法身應見如來。非以相具足故。若爾如來雖不應以相具足見。應相具足為因得阿耨菩提。為離此著故。經言。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可以相成就得阿耨菩提。須菩提莫作是念等者。此義明相具足體非菩提。亦不以相具足為因也。以相是色自性故。此論大段分明。自是左右錯見錯解爾。色是相緣起。相是法界緣起。梁昭明太子謂。莫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菩提。二十二分中。以此分為無斷無滅分。恐須菩提不以具足相則緣起滅矣。蓋須菩提初在母胎。即知空寂。多不住緣起相。後引功德施菩薩論末後。若相成就是真實有。此相滅時即名為斷。何以故。以生故有斷。又怕人不會。又雲。何以故。一切法是無生性。所以遠離斷常二邊。遠離二邊。是法界相。不說性而言相。謂法界是性之緣起故也。相是法界緣起故。不說性而言相。梁昭明所謂無斷無滅是也。此段更分明。又是左右求奇太過。強生節目爾。若金剛經可以刊削。則一太藏教凡有看者。各隨臆解。都可刊削也。如韓退之指論語中畫字為畫字。謂舊本差錯。以退之之見識。便可改了。而只如此論在書中何也。亦是識法者懼爾。圭峰密禪師。造圓覺疏鈔。密於圓覺有證悟處。方敢下筆。以圓覺經中一切眾生皆證圓覺。圭峰改證為具。謂譯者之訛。而不見梵本。亦只如此論在疏中。不敢便改正經也。後來泐潭真凈和尚。撰皆證論。論內痛罵圭峰。謂之破凡夫臊臭漢。若一切眾生皆具圓覺。而不證者。畜生永作畜生。餓鬼永作餓鬼。盡十方世界。都盧是個無孔鐵鎚。更無一人發真歸元。凡夫亦不須求解脫。何以故。一切眾生皆已具圓覺。亦不須求證故。左右以京師藏經本為是。遂以京本為據。若京師藏本。從外州府納入。如徑山兩藏經。皆是朝廷全盛時賜到。亦是外州府經生所寫。萬一有錯。又卻如何改正。左右若無人我。定以妙喜之言為至誠。不必泥在古今一大錯。上若執己見為是。決欲改削要一切人唾罵。一任刊版印行。妙喜也只得隨喜讚歎而已。公既得得遣人。以經來求印可。雖不相識。以法為親。故不覺忉忉怛怛相觸忤。見公至誠。所以更不留情。左右決欲窮教乘造奧義。當尋一名行講師一心一意與之參詳。教徹頭徹尾。一等是留心教網也。若以無常迅速生死事大己事未明。當一心一意。尋一本分作家。能破人生死窠窟者。與伊著死工夫廝崖忽然打破漆桶。便是徹頭處也。若只是要資談柄。道我博極群書無不通達。禪我也會。教我也會。又能檢點得前輩諸譯主講師不到處。逞我能我解。則三教聖人。都可檢點。亦不必更求人印可。然後放行也。如何如何  答張舍人狀元(安國)  左右決欲究竟此事。但常令方寸虛豁豁地。物來即應。如人學射久久中的矣。不見達磨謂二祖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如今人才聞此說。便差排。向頑然無知處。硬自遏捺。要得心如牆壁去。祖師所謂。錯認何會解方便者也。岩頭雲。才恁么便不恁么。是句亦剗。非句亦剗。這個便是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底樣子也。縱未得啐地折嚗地破。亦不被語言所轉矣。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情識未破。則心火熠熠地。正當恁么時但。只以所疑底話頭提管。如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只管提撕舉覺。左來也不是。右來也不是。又不得將心等悟。又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作玄妙領略。又不得作有無商量。又不得作真無之無卜度。又不得坐在無事甲里。又不得向擊石火閃電光處會。直得無所用心。心無所之時。莫怕落空。這裡卻是好處。驀然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此事非難非易。除是夙曾種得般若種智之深。曾於無始曠大劫來。承事真善知識。熏習得正知正見。在靈識中。觸境遇緣。於現行處。築著磕著。如在萬人叢里認得自家父母相似。當恁么時。不著問人。自然求覓底心不馳散矣。雲門雲。不可說時即有。不說時便無也。不可商量時便有。不商量時便無也。又自提起雲。且道不商量時。是個甚麼。又怕人不會。又自雲。更是甚麼。近年以來。禪有多途。或以一問一答末後多一句為禪者。或以古人入道因緣。聚頭商搉雲。這裡是虛。那裡是實。這語玄那語妙。或代或別。為禪者。或以眼見耳聞和會。在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上。為禪者。或以無言無說。坐在黑山下鬼窟里。閉眉合眼。謂之威音王那畔父母未生時消息。亦謂之默而常照。為禪者。如此等輩。不求妙悟。以悟為落在第二頭。以悟為誑呼人。以悟為建立。自既不曾悟。亦不信有悟底。妙喜常謂衲子輩說。世間工巧技藝。若無悟處。尚不得其妙。況欲脫生死。而只以口頭說靜。便要收殺。大似埋頭向東走欲取西邊物。轉求轉遠。轉急轉遲。此輩名為可憐愍者。教中謂之謗大般若斷佛慧命人。千佛出世。不通懺悔。雖是善因。返招惡果。寧以此身碎如微塵。終不以佛法當人情。決要敵生死。須是打破這漆桶始得。切忌被邪師順摩捋。將冬瓜印子印定。便謂我千了百當。如此之輩。如稻麻竹[竺-二+韋]。左右聰明有識見。必不受這般惡毒。然亦恐用心之切。要求速效。不覺不知。遭他染污。故信筆葛藤如許。被明眼人覷見。一場敗闕。千萬相聽。只以趙州一個無字。日用應緣處提撕。不要間斷。古德有言。研窮至理。以悟為則。若說得天華亂墜。不悟總是痴狂外邊走耳。勉之不可忽  答湯丞相(進之)  丞相既存心此段大事因緣。缺減界中虛妄不實。或逆或順。一一皆是發機時節。但常令方寸虛豁豁地。日用合做底事。隨分撥遣。觸境逢緣。時時以話頭提撕。莫求速效。研窮至理。以悟為則。然第一不得存心等悟。若存心等悟。則被所等之心障卻道眼。轉急轉遲矣。但只提撕話頭。驀然向提撕處。生死心絕。則是歸家穩坐之處。得到恁么處了。自然透得古人種種方便。種種異解自不生矣。教中所謂。絕心生死。伐心稠林。浣心垢濁。解心執著。於執著處。使心動轉。當動轉時。亦無動轉底道理。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日用應緣處。或凈或穢。或喜或怒。或順或逆。如珠走盤。不撥而自轉矣。得到這個時節。拈出呈似人不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南陽忠國師有言。說法有所得。是為野干鳴。此事如青天白日一見便見。真實自見得底。邪師走作不得。前日亦嘗面言。此事無傳授。才說有奇特玄妙。六耳不同謀之說。即是相欺。便好拽住劈面便唾。書生做到宰相。是世間法中最尊最貴者。若不向此事上了卻。即是虛來南閻浮提。打一遭收因結果時。帶得一身惡業去。教中說。作痴福是第三生冤。何謂第三生冤。第一生。作痴福不見性。第二生。受痴福無慚愧。不做好事。一向作業。第三生。受痴福盡不做好事。脫卻殼漏子時。入地獄如箭射。人身難得。佛法難逢。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學此道須有決定志。若無決定志。則如聽聲卜者見人說東。便隨人向東走。說西便隨人向西走。若有決定志。則把得住作得主宰。懶融所謂。設有一法過於涅槃。吾說亦如夢幻。況世間虛幻不實之法。更有甚麼心情。與之打交涉也。願公堅此志。以得入手。為決定義。則縱使大地有情盡作魔王。欲來惱亂。無有得其便處。般若上無虛棄底工夫。若存心在上面。縱今生未了。亦種得種子深。臨命終時亦不被業識所牽墮諸惡趣。換卻殼漏子轉頭來。亦昧我底不得。察之  答樊提刑(茂實)  示諭。能行佛事。而不解禪語。能與不解。無別無同。但知能行者。即是禪語。會禪語而不能行佛事。如人在水底坐叫渴。飯籮里坐叫飢。何異。當知禪語即佛事。佛事即禪語。能行能解。在人不在法。若更向個裡覓同覓別。則是空拳指上生實解。根境法中虛掜怪。如卻行而求前。轉急轉遲。轉疏轉遠矣。要得徑截心地豁如。但將能與不能。解與不解。同與不同。別與不別。能如是思量。如是卜度者。掃向他方世界。卻向不可掃處看。是有是無。是同是別。驀然心思意想絕。當恁么時。自不著問人矣  答聖泉圭和尚  既得外護者存心相照。自可撥置人事。頻與衲子輩作佛事。久久自殊勝。更望室中與之子細。不得容人情。不得共伊落草。直似之以本分草料。教伊自悟自得。方是尊宿為人體裁也。若是見伊遲疑不薦。便與之下註腳。非但瞎卻他眼。亦乃失卻自家本分手段不得人。即是吾輩緣法只如此。若得一個半個本分底。亦不負平昔志願也  答鼓山逮長老  專使來。收書並信香等。知開法出世唱道於石門。不忘所從來。為岳長老拈香。續楊岐宗派。既已承當個事。須卓卓地做教徹頭徹尾。以平昔實證實悟底一著子。端居丈室。如擔百二十斤擔子。從獨木橋上過。腳蹉手跌。則和自家性命不可保。況復與人抽釘拔楔救濟他人耶。古德雲。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場屋。豈是兒戲。又古德雲。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須倩人看院始得。岩頭每雲。向未屙已前一覷。便眼卓朔地。晏國師不跨石門句。睦州現成公案放爾三十棒。汾陽無業莫妄想。魯祖凡見僧入門便轉身面壁而坐。為人時當不昧這般體裁。方不失從上宗旨耳。昔溈山謂仰山曰。建法幢立宗旨。於一方五種緣備。始得成就。五種緣。謂外護緣。檀越緣。衲子緣。土地緣。道緣。聞霜台趙公。是汝請主。致政司業鄭公。送汝入院。二公天下士。以此觀之。汝於五種緣稍備。每有衲子自閩中來者。無不稱嘆法席之盛。檀越歸向。士大夫外護。住持無魔障。衲子云集。可以趁色力未衰時。頻與衲子激揚個事。垂手之際須著精彩。不得莽鹵。蓋近年以來。有一種裨販之輩。到處學得一堆一擔相似禪。往往宗師造次放過。遂至承虛接響。遞相印授。誤賺後人。致使正宗淡薄。單傳直指之風幾掃地矣。不可不子細。五祖師翁住白雲時。嘗答靈源和尚書雲。今夏諸庄。顆粒不收。不以為憂。其可憂者。一堂數百衲子。一夏無一人透得個狗子無佛性話。恐佛法將滅耳。汝看。主法底宗師用心。又何曾以產錢多少山門大小為重輕。米鹽細務為急切來。汝既出頭。承當個善知識名字。當一味以本分事接待方來。所有庫司財谷。分付知因識果知事。分司列局令掌之。時時提舉大綱。安僧不必多。日用齋粥。常教後手有餘。自然不費力。衲子到室中。下刃要緊。不得拖泥帶水。如雪峰空禪師。頃在雲居雲門相聚。老漢知渠不自欺。是個佛法中人。故一味以本分鉗錘似之。後來自在別處打發。大法既明。向所受過底鉗錘。一時得受用。方知妙喜不以佛法當人情。去年送得一冊語錄來。造次顛沛不失臨濟宗旨。今送在眾寮中。與衲子輩看。老漢因掇筆書其後。特為發揚。使本分衲子為將來說法之式。若使老漢初為渠拖泥帶水說老婆禪。眼開後定罵我無疑。所以古人云。我不重先師道德。只重先師不為我說破。若為我說破。豈有今日。便是這個道理也。趙州雲。若教老僧隨伊根機接人。自有三乘十二分教。接他了也。老僧這裡只以本分事接人。若接不得。自是學者根性遲鈍。不幹老僧事思之思之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三十  謝降賜大慧禪師語錄入藏奏札  臣僧蘊聞。昨於乾道七年三月中。不懼天誅。以先師大慧禪師臣宗杲語錄投進。仍乞特旨。送福州入藏。伏准。五月十九日。聖旨已送福州東禪寺入藏訖者。冒昧上陳。方虞罪戾。恩光下逮。俯賜矜俞。梵釋重輝。山澤增氣。凡居聞見罔不歡欣。恭惟。皇帝陛下。如天鑒觀得佛心法。念微言之易泯。參秘藏以並傳。先師臣宗杲。植百劫之勝因。逢千載之嘉會。么微有幸。得叨預於殊榮。焚誦何功。冀仰酬於大造。臣無任瞻天望聖激切屏營之至。乾道八年。正月日。徑山能仁禪院住持慧日禪師臣蘊聞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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