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金融工作會議的幾個判斷(二):改革都是逼出來的

回顧歷史上的5次金融工作會議,前四次基本都是中國金融業風險不斷和危機重重下倒逼改革的助推劑。從25年小歷史看,金融改革與金融風險或者危機處置一直是金融業的核心關鍵詞,只有在2007-2012年這5年周期略有放緩。今天,維護金融安全、強力推動金融監管改革,維護金融穩定,這些話語與1997年第一次金融工作會議何其相似。

因此,重啟金融改革、拿出新的、更為有效的金融風險全面處置方案,也將是2017年金融工作會議的題中之義。可以確定的是,不同於胡溫時代,這一回歷史將回歸,一號將親自主持金融工作會議,金融安全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將是一個重大而積極的信號!

文章:20年金融工作會議梳理

作者:聲聲慢

金融工作會議,就我看到的材料,至少召開過5次。

其實1993年就開過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當時只是內閣會議,由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兼人民銀行行長的朱鎔基主持,朱講話實錄里有過1993年全國金融工作會議講話內容披露。會議的關鍵詞是「整頓金融秩序,嚴肅金融紀律,推進金融改革的強化宏觀調控」。著名的約法三章就是這一年提出的(即立即停止和認真清理一切違章拆借,已違章拆出的資金要限期收回;任何金融機構不得擅自或變相提高存貸款利率;立即停止向銀行自己興辦的各種經濟實體注入信貸資金,銀行要與自己興辦的各種經濟實體徹底脫鉤等)。1994年,為了剝離國有大行的政策性業務,包括國開行在內的三家政策性銀行成立,國有專業銀行開始向商業銀行轉型。

整頓「三金」、「三亂」、控制通貨膨脹,一直是上世紀90年代中前期金融工作的重心,某種意義上,當年金融業深處計劃與市場雙重出軌、銀政關係混亂的蠻荒時代,金融機構特別是銀行,為改革開放支付了巨大的成本,累累壞賬就是明證。49年後的銀行體系原本脫胎於財政,在地方財政軟約束下,銀政獨立就是一句空話。這些問題是中國金融業從娘胎裡帶出來的DNA,時至今日仍然困擾著他們。歷史也總是驚人的相似的,今天的地方政府融資亂象與九十年代的信託亂象和窗口公司亂集資;還有今天城市白領遭遇的P2P詐騙、校園裸貸與當年的農村基金會亂象,前者都能從後者身上找到影子。麥金農說,這是金融自由化與金融抑制,轉軌經濟特有的金融現象。

自90年代以來,金融抑制下的金融業亂象叢生,千頭萬緒,金融業是風險的代名詞,大案要案一直不斷,從327期貨,到海南發展銀行倒閉,再到粵海重組、廣國投破產,當年領導人處置金融風險的決心和手段要比今天鐵腕太多。

1997年,當中國金融體系還在為壞賬憂心忡忡時,亞洲金融危機爆發,颶風般橫掃東南亞各國,包括回歸在即的香港,這些國家當時不僅出現了經濟金融危機,而且相繼都爆發了政治危機。在此背景下,江決定召開第一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注意不同於1993年,這次是中央層面),目的就是化解金融風險,維護國家金融安全(是不是很像今天),當時連金融機構省公司負責人都在參會之列,可見重視程度之高。

江朱提出三年時間解決銀行業的風險問題。於是我們看到了四大AMC成立,1.3萬億不良資產剝離,財政部特別國債注資四大行……這是第一輪救助,效果並不明顯,時任央行行長戴相龍和財長項懷誠深知其中之不易。

時間軸到了2002年,離亞洲金融危機五年不到,金融風險不僅沒有解除警報,結果越搞越大,中國的銀行業到了技術性破產邊緣。於是2002年再開,還是江主持。由於1997年拿出的財政注資和AMC剝離的方案證明並沒有顯著奏效,中國金融業需要拿出新的救助方案,而此時的財政部已經拿不出錢去救助銀行了。

改革換將,新時代開啟。2002年的第二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上,加強監管,防範金融風險,保持金融穩定是重中之重。由於1997年的方案效果不佳,於是開出了中央銀行外匯儲備註資資不抵債的國有銀行 中央銀行與銀行監管分離的新藥方,2003年銀監會也隨之成立,而2002年周小川在人民日報刊發了一篇《國有銀行如何充實資本》文章,此文可視為新世紀國有銀行財務重組股改上市的理論依據,周小川後以央行行長兼國務院國有銀行股份制改造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的身份親自操刀。

有意思的這個股改領導小組由當時副總理黃菊擔任組長,國務院秘書長華建敏擔任副組長,小組辦公室設在央行,央行行長兼任小組辦公室主任(是不是和今天傳聞的金融監管協調小組高度相似)。樹立央行在股改上市中的絕對領導角色,是新一輪改革不同於1999年版(財政部主導)的最大特色,也是新一輪銀行改革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原因。此舉,或為今天的金融監管改革提供某種參照。

於是才有了2003年溫家寶說的背水一戰。結果趕上中國加入WTO起飛新周期,2003-2005中建交三大國有銀行股改上市轟動海內外,改革紅利踏上了經濟騰飛的快車道,中國金融業的黃金時代來了。2005的股權分置改革也將資本市場的制度性障礙一刀解決,2005-2007空前絕後的大牛市也來了。三年時間不到,中國曆20年積累的金融問題迎刃而解,當然首功還是要歸於江朱的方案與挑選出來的傑出的技術官僚群體。

2003-2012,胡溫十年,即使有後來的四萬億,整體上算是中國金融業發展最平穩、成長最快速的十年。這十年兩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一改江朱時代慣例,會議改由總理主持(胡是不參加的),2007年和2012溫在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摘要隨後會在人民日報刊發,以便全國全系統學習。

這十年危機感消除,改革慢下來了,因循守舊便可守住家業。所以李劍閣說的好,改革一般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會改,日子過得好好的哪來的動力改革。

所以2005年工行股改上市時,看到中行建行股改上市大獲成功,財政部終於回過神來了,要求積極介入工農行股改上市進程,原有的資本金必須予以保留。2007年第三次金融工作會議上決定成立中投公司,並將原先央行主導的匯金劃入了中投。改革的話語權發生了轉變,央行的權力被削弱了。財政部的強勢回歸,以及其對金融系統的強大影響被外國觀察家視為保守力量佔據上風,改革放緩的重要標誌,保爾森書中有提到這一條。

到2012年第四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時,不僅銀行改革停滯了(政策性銀行、郵儲、農信社改革多年進展不力),分業經營、分業監管的金融監管格局也大大落後於金融實踐進程。搶地盤意識濃重的機構監管思維,為2013年的錢荒、2015年的槓桿牛市泡沫(配資)、人民幣匯率大波動和層出不窮的互聯網金融詐騙埋下深深隱患。

進入2012年新政經周期,按照習新常態的說法,隨著經濟增速下調,各類隱性風險逐步顯性化,風險總體可控,但化解以高槓桿和泡沫化為主要特徵的各類風險將持續一段時間,必須標本兼治、對症下藥,建立健全化解各類風險的體制機制

2013年年中錢荒只是去槓桿的一次小試水,2014年的地方債置換則是一次高潮的債務化解手術。但從2014年開始,中國金融業再次回到從前的日子——危機四伏、風險的蓋子似乎越來越捂不住了(詳見關於金融工作會議的幾個判斷),原先五年一次才發生的風險事件,現在變成了一年兩次,風險爆發的頻度越來越高,規模越來越大,傳染性和殺傷力越來越顯著,整個金融體系的機體免疫力下降了。

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習對金融風險和金融問題做了全面診斷,並認為金融風險長期潛伏病灶,將來中國要出大問題很可能就會在這個領域——這是20年來最高領導人對金融問題最嚴厲的關切和最沉重的診斷。

1、管住貨幣。防止貨幣供應過於寬鬆而產生的加槓桿效應和放大資產泡沫。要在宏觀上管住貨幣,抑制房地產泡沫,防止出現大起大落。避免過於寬鬆的貨幣環境刺激資產泡沫。

2、金融風險總體判斷——當前,金融風險易發高發,雖然系統性風險總體可控,但不良資產風險,流動性風險、債券違約風險、影子銀行風險、外部衝擊風險、房地產泡沫風險、政府債務風險、互聯網金融風險等正在累積,金融市場上也亂象叢生。金融風險有的是長期潛伏的病灶,隱藏得很深,但可能爆發在一瞬之間。美國次貨危機爆發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如果我們將來出大問題,很可能就會在這個領域出問題,這一點要高度警惕。

3、明年要把防控金融風險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堅決管住貨幣總量,摸清風險隱患,著力防控資產泡沫。

4、防控金融風險,要加快建立監管協調機制,加強宏觀審慎監管,強化統籌協調能力,防範和化解系統性風險。提高和改進監管能力。金融企業要回歸本源,改變不顧風險片面追求規模和利潤的傾向,專註主業,提升服務實體經濟質量和水平。金融主管部門要承擔責任、勇於擔當,加強監管協調,確保不發生系統性風險。

5、下定決心處置一批風險點。我們正處在化解金融風險的時間窗口,如果冷靜面對、積極穩妥處置,就會贏得主動;如果思想麻痹、措施不力不當,風險就會擴散。要增強同風險賽跑的意識,下定決心處置一批風險點,但要有序推進,保持金融市場總體穩定。對違規行為和不良資產,要敢於亮劍,敢於揭開蓋子,硬碰硬處置。

6、打擊大鱷。對少數興風作浪的「大鱷」、「內鬼」,要依法進行懲處,不能讓他們隨心所欲、呼風喚雨,火中取栗。

7、金融和實體經濟失衡。以錢炒錢,內外勾結、貨幣空轉。以增發貨幣來擴大需求,因為缺乏回報,增加的貨幣資金很多沒有進入實體經濟領域,而是在金融系統自我循環,大量遊資尋求一夜暴富,再加上監督人員同「金融大鱷」內外勾結,去年發生的股市異常波動就與此有關。在這樣的背景下,金融業在經濟中的比重快速上升,而工業特別是製造業比重下降。

8、地產泡沫。在實體經濟結構性失衡的過程中,由於缺乏投資機會,加上土地、財稅,金融政策不配套,城鎮化有關政策和規劃不到位,致使大量資金湧入房地產市場,投機需求旺盛,帶動一線和熱點二線城市房地產價格大幅上漲。房地產高收益進一步誘使資金脫實向虛,導致經濟增長、財政收入、銀行利潤越來越依賴於「房地產繁榮」,並推高實體經濟成本,使回報率不高的實體經濟雪上加霜。

9、金融去槓桿。要加強對金融機構產品創新的監管,遏制在金融體系內自我膨脹的行為。

10、匯改和人民幣國際化,不要操之過急。考慮到人民幣匯率面臨的外部環境壓力,要高度重視預期引導,綜合運用多種手段,在增強匯率彈性和同時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不可急功近利,不要操之過急,能幹多少干多少,時機好就快一些,時機不好就干慢一點,一切以我國發展根本利益和經濟安全為依據。

於是,重提金融安全、強化金融監管,重組金融格局,維護金融穩定便成為2017年金融工作會議的題中之意。只不過,現在的金融業與20年前,體量已不可同日而語,經濟體的金融深化程度亦是20年前所不可比擬的,當今面臨的問題更複雜,局面更棘手。

回顧歷史上的5次金融工作會議,前四次基本都是中國金融業風險不斷和危機重重下倒逼改革的助推劑。從25年小歷史看,金融改革與金融風險或者危機處置一直是金融業的核心關鍵詞,只有在2007-2012年這5年周期略有放緩。今天,維護金融安全、強力推動金融監管改革,維護金融穩定,這些話語與1997年第一次金融工作會議何其相似

因此,重啟金融改革、拿出新的、更為有效的金融風險全面處置方案,也將是2017年金融工作會議的題中之義。可以確定的是,不同於胡溫時代,這一回歷史將回歸,一號將親自主持金融工作會議,金融安全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將是一個重大而積極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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