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警戒：仰望星空時，精神分裂才能接受精神分裂的存在

這幾天，很多有良知的人都在傳播一個消息：某某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

表達良知的背後，是中國與世界割裂了的空白。反精神病學是世界左翼社會運動中的一大分支，從提出之日開始就發展成大型的政治運動，與女權主義及同性戀的支持者組織並肩前行，反對權威及父權統治。

精神病學是20世紀初伴隨科學發展提出來的一個概念，精神病學的診斷與治療，本身就是一個令人精神分裂的過程。

伴隨著精神學的發展，內部出現學術爭議。一邊是生物學上的精神科醫生，即是依靠食葯打針治療的精神病學。另一邊是動力學上的精神科醫生，即是根據佛洛依德的精神動力學探討潛意識的精神病學。

英國精神病學家D.庫柏於1967正式提出了反精神病學(anti-psychiatry)，其後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 、英國精神病學家R.D.蘭恩及美國精神病學家湯馬士·薩茲紛紛加入戰團。

在上世紀社會運動的高潮，也就是六十年代開始，社會運動者炮打精神病學淪為政府的統治工具。

這個指責如果出現在當下的中國，大約要遭受科普工作者們的猛烈維穩。放在歷史裡去看，反精神病學從學術領域進入社會運動領域，並非空穴來風。

赫魯曉夫（Nikita Khrushchev）在1959年所指出的，在蘇聯這個共產主義國家聯盟，絕對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持反共產主義意見的人，所以「在此基礎上仍在大呼反共產主義的人，很明顯我們就能斷定這些人的精神狀態絕對不正常。」

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蘇聯將「反革命分子」（counter-revolutionaries）診斷為精神疾病。在此之前，由於古拉格逐漸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克格勃內部高級官員Andrey Vyshinsky 已經命令使用精神療法來作為鎮壓反動和警告那些心懷異議的人的手段。

在最高領導人官方確定了反對派就是精神病以後，克格勃主席尤里-弗拉基米羅維奇-安德羅波夫（Yuri Andropov），也就是日後接替伯格日涅夫成為蘇共總書記的人，倡議向「持不同政見者和他們背後的帝國主義力量」發起複興式的抗爭。他在1969年提出並且實施了一個「卓有成效」的計劃。他頒布了一條法令：「防止精神病人危險行為措施條令」，所有的精神科醫生都被授權並被鼓勵確診那些在政治上符合條令描述的患有精神疾病，監禁他們。

註：Red Alert遊戲里這個大名鼎鼎的尤里，並不是空穴來風。

「科學」也跟隨政治發展的需要，前蘇聯著名精神病學家Andrei Snezhnevsky 提出「緩慢樣漸行性精神分裂症」（「sluggishly progressing schizophrenia」），附和蘇維埃政府的觀點，認為存在一種精神分裂症的子類型促使一些人反抗政體。

這樣一種精神分裂症的特徵，就是對現行政體不滿或表示抗議。前蘇聯物理學家安德烈-薩哈羅夫，詩人約瑟夫-布羅茨基，烏克蘭作家和人權活動家Pyotr Grigorenko ，文學批評家，翻譯家Valery Tarsis 還有女性活動家，詩人Natalya Gorbanevskaya，都被確定屬於這一癥狀。

至於說到這個運動的具體規模，很難準確估計——但是隨著多年這些年來歷史學家們的深度挖掘，真相也在漸漸浮出水面。

根據政治用途精神療法國際聯盟（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n the Political Use of Psychiatry）的檔案庫資料來看，至少有20,000名公民曾經因為政治原因被囚禁在精神病院里——這個數字被國際上眾多歷史學家認為過於保守。

戈爾巴喬夫（Mikhail Gorbachev）掌權時期，空氣開始放鬆，1988年，據宣布，在蘇聯的精神病人名單上（總共有550萬人），其中有30%都會被清除出名單。再過一年，之前提到的名單內病人數字被修訂為1020萬，既有1020萬人是在蘇維埃「心理性精神疾病診療所」（「psychoneurological dispensaries」）註冊登記——以及335,200張各個醫院的病床。

蘇聯的幽靈，至今沒有在俄羅斯散去。普京統治下，2013年，莫斯科市的一家法院判決反對派人士科先科在去年5月6日的所謂騷亂中有罪，對執法人員行使用暴力。法院還判決把科先科送到一家精神病院中強制治療。法官對科先科的判決主要依靠了著名的謝爾布斯基精神鑒定中心專家的診斷結果。位於莫斯科的謝爾布斯基精神鑒定中心因為在蘇聯時代曾把大批持不同政見者診斷為精神病而臭名昭著。

無獨有偶，1971年，齊奧塞斯庫出訪了中國和朝鮮。這次「取經」回國之後，齊奧塞斯庫將大量反對派和異見分子關進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對於精神病學的發展與爭論，我沒有任何能力參與學術領域的探討，粗淺的參考美國《心理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確診精神分裂，需要癥狀持續六個月以上。

精神病學還無法擺脫工具地位，精神病人權利毫無保障，這樣的背景下輕率的接受精神分裂這個殘酷的結論，是多麼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