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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子的打油詩

著名雜文家何滿子(孫承勛)先生不幸病逝,這是自雜文家牧惠先生幾年前病故以來中國雜文界乃至整個文壇的又一慘重損失。何滿老多次自嘲有「兩頂桂冠」:一是「胡風分子」,二是「右派分子」。1955年戴第一頂,1957年增戴第二頂,到1979年落實政策,先後戴了二十多年。因為這「兩頂桂冠」,他被捕入獄、挨批鬥、發配寧夏勞動改造,受盡了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幾為常人所無法忍受。然而,何滿子先生卻能夠笑對人生,泰山壓頂不彎腰,而且為讀者貢獻了數十部雜文、詩歌和學術著作。何滿老的高風亮節,充分體現在他的為人和作品中。這裡舉出他的三首打油詩,以見一斑。  何滿老共寫了80多首打油詩,大多收在《一統樓打油詩鈔》(湖北美術出版社,2001)中,下舉三首亦在其內。一首是《出獄戲效杜樊川體》,詩前有小序,曰:  1955年胡風案發,莫名其妙地株連及我,被胡裡胡塗抓了進去。關了一年又五個月,又被胡裡胡塗地放了出來。此為出獄後作。1957年反右運動時,又被當做怨誹的罪證,在鬥爭會上由主持人當眾宣讀批判。  詩云:「浪跡江湖慣獨行,也知才短此身輕。十年一覺文壇夢,贏得胡風分子名。」  平白無故給關了一年多,唉聲嘆氣、愁眉苦臉尚且不及,他還有心思學杜牧,寫七絕,自我嘲弄,拿自己的不幸遭遇「打油」。試想,沒有寬廣胸懷哪成?  第二首又是「自嘲」,題為《拉車自嘲》,亦有小序,曰:  發配寧夏拉板車兩年,我拉車的狼狽相常招引路人指點取笑,有時圍觀如看變戲法。何勞人嘲,我先自嘲。  詩云:「一腳高來一腳低,渾如蹇衛負耕犁。江湖把式賣膏藥,鞭趕疲熊爬陡梯。」蹇衛者,瘸驢也。被人圍觀取笑,可以說相當尷尬狼狽,但尚沒有人罵這位被圍觀者是「瘸驢」。何滿子先生卻用「瘸驢」、「疲熊」來形容自己,即所謂「何勞人嘲,我先自嘲」。這種自嘲,不是「阿Q主義」的自得自慰,而是對逆來橫禍一笑置之的自信自尊。  第三首題為《嵌字戲贈尚丁》,仍有小序,曰:  尚丁在解放初辦《展望》時相識,中曾兩次短暫同事。1979年我回滬後又相遇,囑寫一條幅遂作此首,書以贈之。  詩云:「尚有餘年耍筆桿,但須洒脫莫勞形。天堂煉獄都經過,何必書中問但丁。」詩寫在落實政策、摘掉「兩頂桂冠」之後,心情開朗,直抒胸臆,無須再自嘲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希冀與決心。「尚有餘年耍筆桿」,幸莫大焉!要「洒脫」,不要「勞形」。怪不得三十年間一年一本雜文集,何滿子先生實在是攢足了勁,非要甩開膀子大幹一場,把年輕時代的損失補回來不可。「但須洒脫莫勞形」,是勉人,也是自勉,真是放得下,看得開,通體透脫之言。詩題曰《嵌字戲贈尚丁》,故以「尚」字開頭,以「丁」字結尾,「尚丁」二字妥善嵌入矣。這是幽默,當然也是學問和本事。  何滿子先生是以魯迅為自己的人生標的的,他的書齋取名「一統樓」,正是來自魯迅的詩句:「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自嘲》)何滿老走了,但他努力發揚的魯迅精神卻將永留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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