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屏山點評「美國對華政策專家組報告」

由夏偉（Orville Schell）和謝淑麗（Susan Shirk）聯合主持，亞洲協會與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發表了專家組報告《美國對華政策：給新政府的建議》。夏偉是亞洲協會美中關係中心主任，謝淑麗是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全球政策與戰略學院院長。

這份報告耗時約兩年，在2017年2月這個時間點發表，目的是為特朗普政府提供指導。報告的「內容提要」開篇即聲明：「如有可能，謀求與中國的穩定互利關係，同時保持在亞太地區的積極存在，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

讀這份報告的時候，美國政府內攻擊中國的鷹派未必認為有必要謀求「與中國的互利關係」。另一方面，白宮內外的溫和派也可能發現報告（對中國）並不友好的總基調令人驚訝。

除了兩位共同主持人，還有12人確定是專家組報告的共同撰寫者。其中好幾位眾所周知地對中國、至少對北京政府不友好，另有6位專家組成員則拒絕作為報告的共同作者署名。我以為，這6位沒署名的人屬於學者當中同情中國的那一派。

這份專家組報告確定了特朗普政府必須立即處理的6件優先事項，至於其他問題則可以緩一緩。由於本人剛剛提過建議，認為特朗普總統除了與中國合作別無選擇，因此我就來談一談這6件與本人觀點一致的事項。

「

與中國一道阻止朝鮮的核導計劃。

前國防部長威廉·佩里博士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在柯林頓末期，他領導的美國已經快要與朝鮮達成一項協議，條款包括平壤同意在獲得核彈之前中止核計劃。

但繼任的布希政府在兩年時間裡對朝鮮置若罔聞。恢復接觸後，白宮對平壤增加了新的要價。那時候，平壤已經獲得足夠時間完成核武器試驗的開發，躋身核俱樂部成為真正成員。一朝「彈」在手，美國與朝鮮之間的談判變得更加困難。

為施與援手，北京組織了六方會談，看中國、日本、俄羅斯和韓國的參與是否有助於打破僵局。六方會談未能如願，但華盛頓如今卻藉此指責中國應該對朝鮮核問題負責。正如我在之前發表的文章中指出，事實上，只要中國在談判桌上坐在美韓等國對立面，這三個國家利益不一致，中國就無能為力。中國需要朝鮮作為緩衝國，沒有理由對它施加過多壓力。將平壤政權置於險境並不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

最近，韓國總統朴槿惠（被彈劾前）同意允許美國在韓國境內部署「末段高空區域防禦系統」（薩德）。「薩德」導彈防禦系統對遠程高軌道導彈有效，因此，在韓國部署這一系統可以攔截飛向西雅圖或洛杉磯的導彈，但對保護首爾免受來自邊境另一端的低軌短程導彈襲擊卻用處不大。朴槿惠的糊塗決定讓她與北京的關係陷入冰點，當然也讓北京不願與美韓同盟合作。

重申美國對亞洲的承諾。

在報告撰寫者看來，就美國而言，「對亞洲的承諾」是指美國繼續充當世界霸主。但特朗普政府有朝一日也許明白，這種「重申」（奧巴馬美國例外主義的另一種叫法）可能得不償失。

「

用有效手段解決美中貿易投資關係中的互惠不足。

「美國對華貿易與投資讓美國經濟受益匪淺，但中國保護主義的增加和美國就業的喪失——其中有些是因為對華貿易——破壞了公眾對擴大兩國關係的支持。」在兩國關係初期，中國提供了各種激勵和稅收優惠吸引美國企業到中國投資。現在，相比其他發展中國家，中國在經濟上已堪稱對手，他們取消了這些刺激措施。我懷疑一些「缺少互惠」的感覺是由於外國公司不得不與當地公司競爭，因為它們現在享受不到補貼了。

美國公司的這種感覺可能部分是因為它們懷念有刺激措施的「美好往昔」，當然這也成為談判的理由。美國商會和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完全可以帶頭討論美國在華企業的公平待遇問題。我們都知道在中國任何事情都有的商量。

正如我在《亞洲時報》撰文談到，對華貿易與美國失去就業之間並無直接聯繫。相反特朗普政府應該關注如何持續不斷地提供合格工人，以滿足自動化和人工智慧等高科技驅動下美國工廠的需求。同樣，中國公司在美國投資設廠也需要熟練工人。這就是就業缺口，這就是創造新就業機會的地方。

力求用基於原則與規則的方法處理解決亞太海上爭端。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美國一直是南海和東海局勢緊張的最大起因。為平息局勢，特朗普政府應該消除美國海軍艦機在中國沿海不斷偵查造成的刺激。馬來西亞、菲律賓和越南都已表示，它們能在「山姆大叔」不在場的情況下友好地解決與中國的爭端。

至於東海爭端，白宮如今應該認識到，正是美國在1971年將尖閣群島（釣魚島）行政管轄權交給東京時，蓄意埋下了矛盾的種子。在那之前，東海這些島嶼沒有依據屬於除北京或台北外的任何一方。如果有爭議的話，也應該是兩岸之間的爭議。

對損害美國組織、公司、個人及更廣泛關係的中國社會政策進行回應。

比爾·蓋茨有句名言，在另一個國家經營，你就應該遵守該國的規章制度。因為美國例外論而要求所有國家遵守美國的規則，未免過於傲慢。所以我相信，兩國人民之間自由交流對兩國大有裨益，只要這種交流沒有隱藏惡意和不良企圖。交流可以增進相互了解和信任，並在文化上豐富彼此。

報告進一步聲稱，目前狀況「使中國得以利用不受限制的宣傳對美國民意施加不公正的影響」。但特朗普政府應該繼續允許，不，是鼓勵中國人發揮其影響力。從美國媒體上凡與中國有關的事情大多都是負面描寫來判斷，中國幹得實在太差勁了，這應該是特朗普最不用擔心的。

保持並擴大美中全球氣候變化合作。

這是極好的建議。在全世界看來中國已經承擔起應對氣候變化的領導責任。美國要恢復其地位，特朗普政府的某些成員就要先學習基本的科學事實。他們必須接受世界並非只有6000年歷史，達爾文的進化論並不是馬列主義宣傳。然後，他們應該好好想想打算為後代留下什麼樣的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