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科幻電影中的人類危機意識
我們來自何方?我們將去向哪裡?
這是擺在現代人類面前的一個終極命題,從古自今,人類一直嘗試著從神學的和科學的角度來探索這個命題。每當我們面對這個問題時,就會一次次感覺到宇宙是如此浩瀚,而我們卻是如此渺小。原來孤獨感、恐懼感以及由此而生的危機意識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在地球上貌似已經足夠強大的人類。而自從影像技術產生之後,人類的這種意識能夠被更加具象化地表達出來。在很多科幻電影中,或追問或批評或嘲諷或自省或警示,實際上都在釋放著這樣一種心理焦灼感。因此比之於正統的科學研究,科幻電影更世俗化直觀化,其展示效果也更令人印象深刻,科幻電影對於人類思想和生活的影響越來越大,像《後天》、《2012》那樣的電影足夠讓很多人戰戰兢兢地遙望未來:那裡是禍還是福?
在西方宗教中,上帝創造了人類,但是又準備了末日審判這樣的終極災難來考驗人類。而中國文化中天道循環周而復始的思想也似乎有著現實的印證。地球、太陽乃至宇宙亦有生滅的輪迴。一切難道終究不過是一個圈?當人類遇到創造者的時候,也是人類毀滅的時候?雷德利.斯科特即將在中國公映的電影《普羅米修斯》似乎正試圖以哲學思考的態度再次表達這樣的一種危機意識。
而在此之前,今年夏天又一部關於外星人進攻地球的科幻電影《超級戰艦》在中國上映,除了我們在好萊塢電影中司空見慣了的「美國英雄救地球」這一被模式化的套路之外,其實我們依稀能夠看到的還是人類對自身命運的疑惑;依然是在這個未知的宇宙中,我們到底有沒有朋友;依然是我們終將走向何方,諸如此類的這樣一些終極思考。而今天,雷德利.斯科特的《普羅米修斯》更是把這個問題描摹得深邃、悲愴和富於宗教意味。
我們來自哪裡?當達爾文的生物進化學說已經被世人普遍認可的時候,當上帝創世已經成為信教者進行自我精神撫慰的鎮靜劑時,當女媧造人已經僅僅被中國人視為一種遙遠的文化信號時,雷德利.斯科特和它的《普羅米修斯》,藉助希臘神話「普羅米修斯創造人並盜來天火幫助人」點題,用科幻影像來告訴我們,其實人類是某一個星球上的外星人所創造的,對於這一點被大量科幻電影「洗腦」之後的我們已經不會感覺到驚奇。因為這種說法其實和上帝、女媧、普羅米修斯造人有某種邏輯上的聯繫,或許很久以前的「上帝」、「女媧」以及「普羅米修斯」們就是外星人也未可知。因為早有研究者認為其實所謂的這些創造者有可能就是我們所不知道的遠古外星人,正因為人類知識和能力的局限性無法了解到外星人,所以在漫長的歷史中,他們被神化被崇高化,成為了無所不能的「上帝」。——這就是科幻的魅力,它是「胡思亂想」而來的,但是我們又總能在這些「胡思亂想」中找到科學研究的精神因子。
我們有沒有朋友?在很多科幻電影中,外星人都是我們的敵人,它們和地球人接觸的唯一目的就是消滅地球人。而在《普羅米修斯》中,外星工程師創造了人類,但是他醒來之後卻是要把異形帶到地球上去消滅人類。為什麼要這麼做?由於《普羅米修斯》是開放式的結局,有可能還有續集,電影沒有給出確定答案。但有一點幾乎是可以肯定的,這一定和人類自身的缺陷有某種關聯。任何一個物種都有與生俱來的佔有慾和攻擊性,人類也不例外,只不過由於人類憑藉手中掌握的科學技術,使得人的貪婪、自私和自大被無限放大,形成無法克服的掠奪性,從而導致許多災變正在現實中上演:資源減少、物種消亡、自然災難頻發。很多科幻電影都在對人類的不良行為進行批判和諷刺,悲天憫人的警示意義讓人深思。去年公映的《猩球崛起》則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思考人類和其他物種的關係,即我們必須平等地對待其他物種,如此,其他物種則就平等地對待我們。《猩球崛起》顯然脫胎於經典科幻電影《人猿星球》,這個電影系列的思想核心其實還影射了人類社會內部的人際關係,無疑是人類自我行為矯正的一劑良藥。而在《普羅米修斯》和它的系列電影《異形》中則不斷指出,每每引發災難的其實不是外星物種,而是人類自身的劣根性。除了未知的和想像的外星敵人之外,很多時候被人類貪婪所綁架的科技大發展又為人類自己樹立了潛伏在身邊的敵人。或許,我們沒有朋友,或許人類最大的敵人恰恰是自己。
《普羅米修斯》的最後,劫後餘生的人類探險者乘坐飛船飛向了外星人的星球,是去復仇還是去進行自我救贖,這一問題同樣不得而知。但是,我們可以確定的是無論那種結局,飛向未知——或許就是人類的未來。那麼,我們的歸宿究竟在哪裡?
地球是有生命的,它的生命是有期限的,這個幾乎是確定無疑的。問題是在地球毀滅那一天到來之時,我們是像很多科幻電影中描寫的那樣已經能夠飛越宇宙找到新的立足點,還是像恐龍滅絕一樣死於一次意外,或者是毀滅於自己製造的災難之中?這三種可能,科幻電影都有過思考,如《阿凡達》、《後天》、《2012》、《終結者》等等等等。在這類電影中,人類毀滅於自身的強大是最值得玩味的一種結局。這其中,《黑客帝國》可謂是頗具哲學思考的電影,影片實則是對於人類科技發展的一種逆向思考,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科學技術的大發展和自然法則是否最終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呢?這一思想在電影《我,機器人》中也有體現。世間萬物,有利就有弊,趨利避害,是人類自身發展的一個長久課題。中國文化中的天人合一自然自律是否能給人類提供一種新的思路呢?雷德利.斯科特們在思考,很多人都在思考。
我們無須對科幻電影史回顧太久遠,僅從最近三十年的一些科幻電影就可以看到整個科幻的電影的歷史幾乎就是人類對自身命運的一場沒有盡頭的大思考,危機感貫穿了科幻電影史的始終。
提到《普羅米修斯》,我們就必須提它的前作——著名的科幻電影《異形》,而《普羅米修斯》其實是帶有前傳性質的新一部《異形》。三十多年來,「異形」一直是科幻電影愛好者心頭的夢魘,這個超現實主義的怪物形象集合了生物學、遺傳學、外星生命猜想、後現代工業機械主義等等元素,完全能夠滿足人類對「未知」和「未來」的種種印象。《異形》的第一部誕生於七十年代末期,很多人在評論這部電影時,都把它和當時的冷戰聯繫起來,核戰疑雲下的東西方冷戰導致西方人始終有一種被怪物覬覦的恐懼感,所以最終誕生了這個令人恐怖的電影形象。我們無法知道創作者當時的心思,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個電影現象背後都有其現實根源。這個銀幕形象的誕生是來源於人們對核戰的恐懼還是來源其他的憂患,恐怕很難理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人類的危機意識顯然是這類電影生髮的基礎。更值得一提的是,「異形」以人類為寄生母體,潛伏一定時間之後,最終會破胸而出。這種隱蔽性和攻擊性,帶著殘忍和血腥,如幽靈般如影隨形,是否正反映了人類內心深處的對當時生存環境的不確定性的那種恐懼感呢?這或許就是一種心理暗示。這種外星生物的寄生性、仿生性和攻擊性的特徵,影響了後來的很多科幻電影,許多科幻電影受到了它的啟發,製造出了形形色色的怪物,並讓這些怪物不停地恐嚇人類自己。這彷彿正說明了環境造就心理這一論斷。而誕生於日本的科幻恐怖片《哥斯拉》,之所以誕生於日本,就是因為作為世界上唯一被核武器攻擊過的國家,日本人對於核的恐懼深入骨髓。而近日的一項研究發現,福島核電站泄露的確導致當地的一種蝴蝶發生了變異。在很多時候,科幻電影幾乎成為了一種預言。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電影大師庫布里克的《2001漫遊太空》成為了後來人類登上月球探索太空的預告。但是在科幻電影中,這樣正面的預言似乎很少,有的大多數都是負面的令人恐懼擔憂的「胡思亂想」,這說明我們人類其實一直在不自覺地害怕著恐懼著。
我們來自哪裡?我們將去往何處?我們究竟在害怕什麼?
人類越是強大越是聰慧就發現的越多,越是發現的多,就越是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助,而越是覺得自己渺小和無助,就越是覺得害怕。或許,危機意識就是如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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