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訊】「『黑沙駱——李駱公先生百年誕辰紀念』座談會」在桂林美術館舉行

李駱公(1917~1992)原名李英、立民,筆名「黑沙駱」,1917年生於福建省福州市倉前山施埔鄉,1936年考入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師從劉海粟、關良、王個簃,開始油畫民族化探索,1940年8月在上海舉辦「黑沙駱洋畫作品展」。

1941年赴日留學,考入日本大學藝術專攻科,校外師從豬熊弦一郎、里見勝藏、野口彌太郎等日本畫壇巨匠。留學期間作品入選第十三、第十四回「日本獨立美展」。

1944年冬回國,歷任哈爾濱美術研究所所長,東北師範大學講師,遼東學院美術系主任、天津津沽大學教授、河北省立女子師範學院副教授、首任河北師範學院美術系(天津美術學院前身)系主任等。

1957年後全力研究現代書法篆刻,經錢瘦鐵、王個簃指點並與鄧散木、寧斧成結為摯友,遂以現代中西繪畫形式美滲入書法篆刻,藝風突變。

1961年至1965年間發表首批詩文、書法。篆刻作品,並被介紹到港澳。

1969年下放廣西直至去世,精研草篆,《光明日報》、《福建畫報》、香港《大公報》、《良友》、《澳門日報》、美國《華僑日報》等載文專欄介紹其人其藝。

1983和1985年應邀訪問日本和澳門舉辦個展。

出版《李駱公書法篆刻集》、《駝蹤》(丁伯奎撰文)等。

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美術家協會天津分會副主席,中國美術家協會廣西分會副主席,廣西書畫院副院長,桂林畫院首任院長,中國現代書法研究會顧問,日本北陸篆刻協會名譽顧問和國際美術審議會海外評審委員、廣西自治區政協委員等職。

「黑沙駱 ——李駱公先生百年誕辰紀念」座談會

時間:2017年12月14日上午

地點:桂林美術館一樓接待廳

參會人員:(按發言先後順序排序)

主持人:桂林畫院副院長、桂林市書法家協會主席羅敏

桂林畫院書記、副院長、桂林美術館館長龍建忠

桂林美協顧問譚崢嶸

桂林市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黃家城

靈川縣圖書館原館長毛錦新

市書協老前輩李光祖

桂林美術館藝術顧問、桂林美術館原館長戴延興

桂林畫院顧問莫雨根

(灕江畫童)民建桂林市委常委、青年篆刻家程開濤

(灕江畫童)廣西師範大學設計學院教授何峰

葉侶梅家屬、畫家葉向慈

市書協顧問、副主席歐家玉

廣西師範大學教授黎東明

桂林畫院名譽院長徐家珏

市書協顧問吳昌明

靈川文化館老館長熊偉

李駱公先生的家屬李又四

桂林市美協主席張賢

桂林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孫跟寧

桂林書法家銀雁

靈川縣圖書館現館長文曉雲

靈川縣圖書館副館長文向群

桂林畫院副院長、策展人羅敏作為座談會主持,簡要介紹了即將於本月29日在我館舉辦的李駱公先生展覽的前期籌備情況,並邀請與李老生前在工作、生活、藝術上有所交集的親屬、同事、晚輩暢所欲言,表達對李駱公先生的敬重與緬懷,為這一重要紀念展覽預熱,挖掘更多相關線索。

桂林畫院書記、桂林美術館館長,本次展覽總策劃龍建忠提到「李駱公先生百年誕辰紀念」系列活動準備期長達一年,在桂林畫院第一任院長李駱公先生誕辰一百周年之際,共同追思李駱公先生,深入尋找李駱公先生生前足跡,傳承李駱公先生為桂林文化事業鞠躬盡瘁的個人精神,是美術館應盡的文化職責,也是落實市委市政府提出的「挖掘桂林文化價值,尋找桂林文化力量」重要工作理念,站在文化前輩們的肩膀上砥礪前行,使桂林文化事業更加繁榮興旺的具體行動。

座談會圍繞李駱公先生在上世紀60年代末來到桂林靈川縣文化館、圖書館工作,創建「灕江畫童」,參與桂林畫院、桂林市書法家協會籌建,以及推動桂林市書法人才培養發展四個話題進行談論,獲得了許多李老生前生動詳實的資料線索。

座談會過程(根據錄音文件整理):

羅敏:各位老師好!我們館策划了一個展覽——李駱公誕辰一百周年紀念展,我們有幸邀請到李駱公生前的好友、同事、學生來聊一聊生前在桂林的事,這個展覽是序列性的,之前在北京廣州南寧,前一段時間在天津展出過,今年在桂林舉辦,是考慮到桂林是李駱公的第二故鄉,在桂林生活了幾十年,李老的家屬認為有必要在桂林舉辦這個展覽,同時也是桂林畫院的首任院長,甚至可以說畫院的創辦工作也是由李老負責的,也是桂林書法家協會的首任主席,這個活動作為我們來說也非常有意義。今天的座談會的目的是了解李老在桂林的生活、工作與朋友交往情況,為展覽收集素材。

龍建忠:今天非常高興,在天氣如此寒冷的時候,我們美術館舉辦李駱公展覽,是自2016年羅敏老師開始策劃籌辦,李駱公先生在誕辰一百周年之際,作為桂林畫院第一任院長,他的足跡值得去挖掘、尋找,傳承下去,為了落實市委市政府提出的「挖掘桂林文化價值,尋找桂林文化力量」,今天能邀請到這麼多桂林業內的專家,李老生前好友,一起談論、挖掘李老的生前事迹,我們將它整理出來,傳承李老的藝術理念,是美術館的責任和義務。在此特別感謝各位藝術家、李老生前好友,也特別感謝李老的家人給予我們的信任和支持。在今年10月份,我們館內的同志與戴老(戴延興)共同商議如何做好這次展覽,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個座談會,希望我們的座談會能圍繞李老從天津到桂林這個歷程,圍繞他為桂林的文化建設作出的貢獻的角度去深入挖掘。我是新到桂林畫院,對李老了解不深,在座的都是與李老生前交往甚密的,希望有李老作品的老師可以將作品借給我們館展出,讓觀眾們一睹李老作品的風采。我在這代表桂林美術館、桂林畫院,對各位藝術家的到來表示衷心的感謝。接下來,將時間留給各位專家老師進行討論。

羅敏:下面我們進行自由式的討論,有請譚崢嶸老師第一個發言,請大家放鬆一些。

譚崢嶸:很高興能參加這次座談會,我跟李老師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從1969年9月9日我從鄉下回來,就認識李老師,那時候,他從天津下放到靈川,師母分到潭下,因為當時靈川文化館房子很少,不好找房子,所以當時李老是住在我的房子里。李老給我的教誨很多,但我印象深刻的有兩件事,讓我一生受益。第一件事就是李老的勤奮認真,比如刻一枚圖章,無論是給中央級別的領導,還是給一個農民,都非常的認真。我很好奇他為什麼那麼認真,他曾說過一句話:「怕後人笑。」他對藝術的負責任的態度這一點讓我非常感動。另外一件事是,有一天李老想喝酒,讓我去炒一盤花生米,說送我一幅字,然後就寫下了六尺對開的《龜雖壽》,這幅字我一直保存至今,包括這幅字在內,李老一共創作了五幅《龜雖壽》。廣州美院工藝系主任陳雨田到他家去拜訪李老的時候,也非常喜歡這幅字,李老就拿了五幅同樣內容的字給他看,讓他任選一張,當時陳雨田看中了李老許諾給我的那幅字,李老師說:「不行,這幅我已經送給小譚了。」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剛畢業的學生,陳雨田是著名美院的老師,但是李老答應給誰,就絕不反悔,此事讓我很受益。

還有很多故事,比如李老曾回福建老家,返回桂林後,其餘什麼都沒帶,只帶回幾大筐壽山石,可見李老的勤奮。李老最初是畫油畫的,我聽說李老的油畫在中國美術館展出的時候,一位中央美院的教授說過「我們現在正在追求李老當年油畫的效果」。可見對李老油畫的評價之高。李老一輩子很辛苦很勤奮,即使在醫院住院的時候也沒有停過。

黃家城:1986年初,我是因為市政府公事與駱公先生有了接觸。有一次,是關山月先生請駱公先生刻一個章。駱公先生刻完後,送給市政府甘秘書長讓他轉送給關山月,結果剛交到甘秘書長手上就讓他又趕快拿回去給駱公先生,原因是駱公先生覺得還有一筆不妥,想修整一下。我當時一看覺得這個章已經很不錯了,怎麼還要修一下?後來甘秘書長拿著這個章過去,駱公先生當著他的面用刻刀只刻了一下,說「可以了。」這件事讓我覺得駱公先生對藝術精益求精,非常感動。

還有一件事,是關於黃雲老先生需要刻一枚閑章,拿著一方料給駱公先生,刻好後也是我去拿回,每次去拿的時候,駱公先生都很謙虛。我印象特別深刻地還有駱公先生非常客氣,那時我受甘秘書長委託拿些茶葉給駱公先生,甘秘書長是我的領導,與駱公先生私交很好,而我是公事公辦,但是駱公先生非要回送我一些,讓我非常不好意思。後來自1986年後,駱公先生身體狀態不是很好,我也就很難見到他了。駱公先生做人和做事都很值得我們學習。

毛錦新:李駱公1969年被下放到靈川,直到1979年到桂林畫院,這十年間我跟他天天都有待一起,生活了十年,來往密切,接觸較多。李駱公先生給我的印象樸實,跟普通老百姓無別,平易近人,跟農民相處也很親近,而且大方、樂於助人。記得有一次,政府組織文藝隊到靈川縣演出,當時演出設備差,演員非常艱苦,既是演員也是幕後工作者,演出舞台效果並非很理想。我陪李駱公先生看演出,從大城市過來的李先生對演出效果仍然表示滿意,很感動,非常理解演員的辛苦。演出完畢後,李駱公用自己的錢,向文藝團捐款,以添置設備,改善演出環境。他當時工資也不算高,但他捨得幫助有困難有需要的人,他十分大方、樂於助人。我生活比較困難,他待我如親人一般,經常得到李先生的資助,我非常感謝他,欣賞他。以前標語是手寫的,且要畫格子,李駱公先生每寫一次都當作品對待,錯一個字也要重新寫,寫好一個標語很辛苦,可見他做事非常嚴謹、一絲不苟、認真負責。

李光祖:回憶兩件往事,可見李駱公的為人和做事的態度是非常謙虛、謹慎、懂得尊重人。第一件事在八十年代初,李駱公先生是桂林書協首任主席,在一次展覽評審之後,他給我們評審小組,開了個會,他說:你們評委對書法的篆書和草書要特別謹慎,因為篆書和草書,大多數老百姓都看不懂,篆書,結構可以變化,作為評委,應該多學多看多問,多儲備知識,不懂就不要隨意否定一個作品。草書,有很多種寫法,變化非常多,如果我們看不懂,可以多看書,多查字典,甚至可以問作者該字有沒有出處。他的教誨使我終身難忘,受益匪淺,所以現在我主攻草書,對草書寫法非常謹慎,如履薄冰,不敢亂來。所以這事讓我受到李駱公先生的影響就是:一定要尊重人,尊重作品,每個人寫作品都不容易,多理解人,對待所有人的作品都要仔細、尊重;對書法要謹慎,遵循古法。這使我逐漸進步。

第二件事是,八十年代初,桂林作為首批開放城市,書畫市場剛剛形成,所以做書畫買賣的發了不少財。當時也有很多人找我買字,但是市場很不規範,「三教九流」的都有。李駱公先生告誡我們:我們的書畫作品不是商品,是藝術品,不可隨意買賣。李先生的這句話,對我來說就像緊箍咒一樣抹不掉,直到現在,我都不敢隨意進行買賣,錯過了很多高價買賣。李駱公先生用藝術的高度看書畫作品,不看重錢,這或許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李先生這兩個方面的教誨使我受益匪淺。

戴延興:李駱公先生是我這一生所有老師中影響最深的老師,我跟李老的交往時間也比較長,自1970年開始。李老是一位大家、大師、大藝術家,在我剛認識李老師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判斷。為什麼當時覺得李老師是一個大家呢?大家具備幾個要素,一是背景大,二是很好的天賦,三是藝術成果豐厚,也就是很多藝術活動。在和李老的交談中得知李老19歲就從福建考入上海美專,當時中國藝術院校除了北平藝專,南方就是上海美專,當時出了很多中國美術界的大師,比如劉海粟,關良,王個簃等等,後來李駱公在上海以黑沙駱的名字舉辦展覽,逐漸逐漸被人們認識。在1997年在北京辦油畫展,當時北京文藝理論界、美術界的專家評價「李老的油畫我們認識得太晚,他的油畫是我們成長的一個方向。他畫得很洒脫、很率真,情感真實,如果他的油畫能持續發展下去,將是很了不起的。」但是因為1957年李老師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導致被打成「右派」而放棄了油畫創作,可是丁伯奎先生寫李老的書中提到,李老對藝術有「執念」,他並沒有放棄藝術,而是改變了學術研究的方向,選擇了篆刻書法。而1957年後,在改變研究方向後,他多與中國頂級大家交往,包括茅盾、郭沫若、李可染等等,這是一般常人所不具備的。今天在此我多言幾句,這都是些史料,有些朋友還不是很清楚。

講到李老對桂林文化的重大貢獻,就是他的作品。他的篆刻作品,我這有五十多幅李老的篆刻拓片,這是我有一年去李老先生家拜訪的時候拓印的,保存了四十多年,現在再回頭看,文革進行得如火如荼時期的作品非常值得研究,李老當時用滑石刻印了大量時髦的「文革用語」,比如「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毛澤東的詩詞,是非常大的圖章。這些圖章的背後值得大家深思,為什麼用這些內容,為什麼用這些極其不利於表現的滑石材料。我想這也許寄託了一代藝術家悲憫的藝術生涯。

在教育人才方面,比如周氏兄弟,雖然周氏兄弟都不是桂林人,但是多次跑到桂林來向李老求教,包括在座的很多,以及桂林書法界、美術界很多人都曾跟隨李老學習過。當年李老在醫學院住院的時候,我去看望他老人家,他還手把手教我書寫的方法,還專門給我刻了一枚章。李老對年輕人的教誨是非常多的,通過大師的慧眼挖掘出譚阿西、王亞妮、何峰、程開濤、張高山作為灕江畫童,我們去拜訪的時候,還很高興地拿出孩子們的畫給我們看。

最後,我覺得我們桂林美術館、桂林畫院、桂林書協用一個早上做一個專題座談會很有意義,讓大家能更深入了解李老的事情,謝謝大家。

莫雨根:從另一角度講,我們這一輩五六十年代人受蘇聯教育,是寫實的,所以對李駱公的油畫,篆刻和草篆有一個認識過程,我覺得從學術角度來看,他給我們的啟示啟發:他從西方油畫到中國書法篆刻的轉變,他所走的藝術道路是跟我們解放以後蘇聯式學院派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他強調形式美,強調藝術性,他的草篆也是如此,他的書法篆刻是創新的,不走老路,以繪畫的方式寫草篆。在五六十年代沒有得到宣傳,是因為當時的大氣候影響了一些人,他們開始走形式主義,走馬蒂斯構成主義,當時徐悲鴻他們這一派佔主導地位,所以他們得不到宣傳和重視,這是時代的選擇。現在來看,李駱公的作品強調藝術,強調形式甚至於高過內容,我覺得從藝術角度來看也沒有錯,這對我們的現實是一個啟發,從幾次改名可以看出他對藝術的追求,他的作品讓大多數有文化的人能夠欣賞,對我來講也是一個很大的啟發。

程開濤:很榮幸再次來到桂林美術館,參加李老的紀念座談會,因為父輩的淵源關係,李老,陽老,葉老經常是我們家的座上賓,到八幾年,我和何鋒到廣藝的神童班學習。家裡有很多印譜,有幸得李老送我一枚印章《貽笑大方》,李老說我們年輕人不要太飄,要踏踏實實,「貽笑大方」就是別讓方家見笑,不管怎樣,一定要謙虛。篆刻對我的人生影響是長遠的,雖然現在不從事美術工作,但是我一直執著藝術追求,堅持搞篆刻。通過李老的點撥,通過刻章,我的性格也變了,整個人也變得安靜,對後來的一個工作思維,方寸之間知天地,做事要考慮一些布局,考慮一些整體,考慮一些細節,隨著我的年齡增長,我就越對他老人家有強烈的懷念,因為他的一些教誨改變了我的人生態度,不管我們從事哪個行業,都要謙虛好學。

何峰:我小時候和譚阿西、程開濤一起去李老家,印象中李老非常和藹,李老讓我拿著我的畫給他看,說得話我至今還記得,就是「色不壓墨」,還有就是李老送了一枚章給我,內容是「攻關」,當時正好是70年代末,提倡「科學攻克難關」。再後來見李老就比較少了,更多地是通過李老的字畫,給我深刻地啟發是,李老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底蘊,但他在那個封閉的年代,他的思想是自由奔放的,中西方文化融合得非常好,我現在是在廣西師大設計學院,希望將中國繪畫的筆墨語言與現代設計相結合起來,所以李老的想法和思路給我的啟發都很大。

葉向慈:李老和我父親關係非常好,主要體現在藝術上的交往。李老在桂林和我父親交往很多……在與李老的交往中,經常是我父親拿一張畫,李老拿一張字互相交換,並互相啟發,我手機里存著一張畫,給大家念念題跋:「駱公道兄,喜余作,闊筆潑墨,此圖質之,侶梅。」意思是,駱公老兄,你喜歡我的大寫意吧,我畫這張畫來和你對質。這張畫是李老的孫子李不酸整理後發給我的。見證了兩位老先生在藝術上的坦率交往,我覺得研究這些大家之間藝術的探討和道路發展變化也是桂林文化非常寶貴的資源。現在美術館在整理李駱公生平事迹,就是在樹立桂林文化形象做工作。

歐家玉:1969年我分配到桂林地區農械廠當政工幹事,負責宣傳工作,比如畫牆報等,我在靈川街上看到牆上的標語不一樣了,標語字特別好看,人家告訴我這是一個奇人,他寫的字有些不太懂,他用他的隸書來寫標語是非常好看。再者,在別人口中的李老是性格非常隨和,也很大方,在市場了買過幾次東西,有時8分錢一個雞蛋,他拿著十塊就要了幾個,讓別人不用找了。

現在再談論李老,就想說兩個方面,一個是藝術上的方面,看李老的草篆,前無古人,用濃淡墨的手法,兩頭沾墨,中間空靈,前人幾乎無人這樣做;再看印章,師承漢印,但別具一格,就圖章的構圖來說,四方框,中間瀟洒自在。二是人格魅力上,為人處世,按照儒學的觀點,可用中庸之道來歸納,李老對所有人都非常認真,曾經我邀請李老到我家吃飯,李老說:「如果你已經準備好了,我就去,如果還沒做好,我下次再去。」而且所有跟他交往過的人都對他的認真折服。

黎東明:我認為我們書法界五、六十歲的人都多少受益於李駱公先生,當時我們跟吳老師學習,吳老師和駱公先生是好朋友,所以我們經常得到他的教誨,我想說的是李駱公先生的精神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我們不是一定要在形式上學習李駱公才叫學習,主要是在藝術上學習其精神,概況起來就是:對藝術的執著和做藝術的純粹性。

這種執著表現在探索上的執著,在那個年代大家都不甚了解書法和篆刻的時候,李老就已經在堅持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現,在那個時代顯得非常的突出。剛剛歐老師也說到在靈川的時候,大家說這個人寫字很怪,但是他不會因為大家的不理解而放棄,正是因為執著,也是因為他看到了這種表現形式適合他,並且他也敢於執著去做;另外一個,在做藝術的時候要堅持純粹性,不受世俗干擾,只有能堅持純粹,才有可能在藝術上達到一定高度,我們在日常磨練自己的技能中,有一些人會在意非藝術圈的人的意見,就開始膽怯了,其實做藝術探索的人,要從藝術的規律上去做,要從藝術歷史脈絡中梳理去看待大方向,這是李駱公先生給我們的啟示。並不是說一定要在形式上重複才叫做繼承藝術大家的精神,每一個時代有著特定的形式,如果一定要在形式上照搬,那就不符合藝術的發展規律了。我希望我們能繼承這一種精神,希望我們都能在桂林藝術發展上創出一片天地來。

徐家珏:我覺得李駱公先生是我這一生中最敬重的藝術家,因為駱公先生有博大的胸懷。記得我第一次去駱公先生家,那個時候他問我我的父親和母親是做什麼的,我照實說了,駱公先生說讓我務必邀父親去他家,想與我父親聊聊,都是同病相憐的,結果我要和林枝老師去北京作展,李老特寫了一個前言,開頭是:「我要推薦兩朵小花,讓他們不要無緣無故的開放,又無緣無故的落下。」我非常感動李老對後輩的提攜,從他的行為里可以看出,包括灕江畫童,以及多位向他求教的人,李老都用他博大的胸懷,無論交往或深或淺,都一視同仁。

還有一次我從日本回來,一位日本朋友托我給李老帶一個禮物,當我去到李老家,他身體已經不是很好,在房內卧床休息,聽說我替別人捎了禮物給他,他特地換好衣服,坐著輪椅從房間里出來,接受這份禮物,李駱公先生對別人的那份尊重讓我非常感動。

駱公先生在他那個時代能使得自己的藝術成為超前的意識,很可惜,那個時候沒有收到很好的保護。但是他來到了桂林,對桂林來說是特別有益的,一個是培養了後學,一個是我們桂林畫院的首任院長、創始人,也就是說在桂林真正建立了一個學術研究群體,在桂林做出的貢獻,值得我們永遠的記住他並探索他的藝術。

吳昌明:我認識李駱公先生比較早,那時候還沒有桂林書法家協會,那個時候成立了一個書法工作會小組,我有幸在其中,七十年代初期的時候,黃智賢老師和齊書長老師等幾個老師一起騎單車去拜訪李駱公先生,之後,交往雖然不多,八十年代,我在桂林日報工作,灕江出版社要落戶來桂林,想要找書法方面的人才做編輯,當時李老慎重思考後推薦了我,還特地寫了一封推薦信,我當時拿著信親自送到南寧,然後就調到了灕江出版社工作了,這一段經歷讓我銘記在心。當年我在桂林日報的時候,書畫版面里需要很多書畫作品,我當時找了很多人,其實那時候,書畫家們對是否在日報上發刊並不在意,但是李老很認真,刻好很多作品等著我去挑來登版面。

前面大家也說了很多關於李老藝術上的成就了,李老剛開始是畫油畫的,後來改篆刻書法,將西方美學與中國美學傳統融合,擁有極強的創新精神,特別是草篆和篆刻作品。他的作品在當時對八十年代書法界來說,有著很大影響。

灕江出版社、桂林市書協、中共桂林市委宣傳部合作舉辦了全國性的書法大展,也是受到他的影響做起來的,包括北京的一幫書法骨幹,拿了很多作品來參加,包括石開、劉恆等等,當然新書法的浪潮漸漸褪去,但是李駱公的影響傳到了日本,包括日本的少字派,日本現代很多書法家都有他的影子,李駱公先生在日本的影響力也是很大的。

熊偉:李老講過讓我最深刻地就是他說」做人一定要老實,作藝一定要調皮。「記得曾經我們館裡排節目,是全縣的農村匯演,那時候派人去拍照,那時用得是膠捲相機,拍到一定數量後就沒有膠捲了,當時特別擔心別人說為什麼有的節目拍了照,有些沒拍,有同志就提出,沒膠捲閃光燈依舊可以按,給別人以為我們一直在拍就好了。然後李老師知道這件事後,他嚴厲地說:「沒有膠捲就沒有了,不要去騙別人。」我感到很感動,反思回想,這種並不僅僅是他的性格,也是他做人的修為。

二是他對藝術的完美追求,前面黃主席提到李老會把不滿意的作品追回,我也經歷過一次,1972年他曾經送過一幅草篆斗方,兩年後又追回作品進行修改。有一次我寫了一個劇本,演完後,我扶他回去的路上,他囑咐我,作品一定要真實,依託生活的真實,但是又不能只有生活的真實,要提煉升華。 曾經央美一個教授帶學生來桂林畫畫,後來到李老家裡拜訪,說到了給學生怎樣演示寫生,李老就當著我們的面對那個老師直言不諱地說:「你這樣不對,這些學生能考進中央美院的話,寫實的功底就相當的好了,寫生要畫感受。」……

羅敏:在天津舉辦展覽的時候,郎紹君、霍春陽等大師對李駱公的評價是「中國油畫界失去了一位大師,書法篆刻界多了一位大師」。其實從他的求學經歷上來說呢,他很早就跟中國傳統文化結緣了,十多歲他在福建與陳子奮學篆刻,後跟王個簃、吳昌碩的大弟子。很多人對他早期的經歷不了解,認為他與林風眠、吳冠中一樣是留洋歸來後由西畫色彩轉攻中國藝術,只不過是去日本留學後,能站到國際視野來看待中國藝術。我也是從事書法篆刻的,讀大學的時候,去敲李老在朱紫巷家裡的門,李老的家門口有個駱駝的標誌,上面騎著一個小孩,非常顯眼。當時我們也僅是熱愛篆刻,並沒有什麼章法,李老說:「你不要亂刻,去找一本印譜來,這樣我無從談起。」李老給我的感受是在藝術上不安分的,總是在探索,是一個藝術的踐行者,他一直都是在不斷否認自己舊有的陳式,這點非常值得我們的尊重。我們12月29號的展覽將會展出油畫、書法、信札、印拓等,可以看出李老與關良、郭沫若、李可染等人的交往痕迹。如果桂林有好的資料,希望大家能借給我們展出,桂林的資料在前兩次展覽中都出現得很少,希望此次展覽能辦出桂林的特色。

編輯:黃金鳳、戴孟雲、邱億燚

校對:孫立涵

審稿:蘇川淇

桂林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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