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 《Pokémon GO》開啟的世界可怕嗎？

《Pokémon GO》開啟的世界可怕嗎？

文｜韓浩月

《Pokémon GO》正在風靡美國。簡單地說，《Pokémon GO》是一款可以實現虛擬與現實世界互動的遊戲，玩家可以在現實世界中發現遊戲運營者放置的精靈，可以與精靈交戰，對精靈進行抓捕，而且還可以與其他玩家交換精靈。

孩子們會對《Pokémon GO》充滿興趣，它擁有三重魅力，一是掌中遊戲機的魅力，二是精靈玩具的魅力，三是線上遊戲與線下遊戲互動的魅力，這款遊戲開始了一個AR遊戲世界的大門，延展著走下去，虛擬世界混淆現實世界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遊戲的成癮性也會成為社會面對的一個嚴峻問題。

然而用成人的思維來看待《Pokémon GO》，會覺得不過如此。所謂與現實的互動，不過是玩家在商場、地鐵、廣場等公眾場所，多了份尋找任務而已，而與現實中的精靈互動，按照我的理解，也不過是用遊戲內置的類似掃碼功能，完成一次虛擬數字的對話而已。

但《Pokémon GO》畢竟走出了AR遊戲實質性的第一步，遊戲本身不可怕，遊戲背後的資本推動、商業模式的建立才是可怕的，利益趨勢，會使AR遊戲的開發速度飛一樣的快，在尋找和利用玩家的心理弱點，在玩家上癮之後通過出售道具的方式賺錢，我們將有機會再次看到，技術是如何攻陷人性的。

對於人性的掌握與理解，是某項技術或者某種產品的成功秘訣，當我們每天無數次地打開微信，把工作與社交、購買與消費、休閑與娛樂都寄托在它那裡的時候，事實上它已經掌控了我們的精神，離開它就會覺得失落甚至恐慌，一遍遍地刷朋友圈帶來無盡的厭倦感但想要擺脫卻無能為力。一個微信就足以讓使用者失魂落魄，《Pokémon GO》之後的AR遊戲，對玩家的精神掌控程度，是可以想像的。

但AR遊戲也有致命缺陷，這暴露了最簡單的打敗它的路徑。缺陷一，它的世界中最具話語權的，是一種名字叫「寶可夢幣」的東西，這種幣可以用現實中的貨幣購買，換而言之，只要你有錢，你就迅速地可以在《Pokémon GO》稱王稱霸，它所製造的一個「金錢至上」的世界，會讓無數玩家在新鮮勁兒過去之後，迅速地因為感受到某種不平等，或者情感上的傷害，而選擇毅然放棄。

缺陷二，它的賬號是可以購買的。「一個21級、擁有5個強力口袋妖怪的賬號標價600美元」。這有什麼新鮮？幾乎所有網遊、手游的賬號、道具都可以自由交易，因此，「遊戲代打」的職業，也將會延伸到AR遊戲那裡去。但請相信，只要是可以購買、交易的遊戲，無論它設計得多麼精妙，都不過是現實世界功利一面的折射。

真正可怕的AR遊戲，是與金錢無關的，遊戲角色是唯一性的，如同我們現實中的身份一樣，不可交換，玩家一旦在AR遊戲中創立角色，就只能投入心性與情感，竭力打造一個與現實身份不一樣、能滿足自己美好形象渴求的角色。金錢的投入，永遠不如情感投入更持久，讓人們重視自己的虛擬身份要遠遠超過現實身份時，虛擬才會超越只對現實形成干擾的階段，有了徹底取代現實的可能。

虛擬與現實難分真假，在這方面的想像中，有浪漫，有恐懼，有嚮往，有逃避。但科技的方向，是朝著虛擬世界的方向行進的。人類文明彷彿已經厭倦了肉身在塵土世界疲憊的生存，想要創造一個近似於天堂的地方，在那個地方，無需腿腳勞動，無需日行千里，只需要感官與互聯網、遊戲連線，以往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可以唾手可得。

在AR之前，VR已經火得一塌糊塗。AR與VR的目標一致，都是為了滿足隱藏於人類內心深處的惰性。從猿人到現代人，生存危機一直都在刺激人類藏起惰性，保持緊張感，忙於創造，用創新來證實價值，用思考來明確存在感。但在AR、VR技術成熟之後，勞動所帶來的感官愉悅，將會被數字取代。虛擬現實時代，將是一個沒有經典的時代。對於虛擬現實而言，昨天就是久遠的記憶，當下就是磅礴的現實，未來開闊如宇宙，每個人都可捷足先登……

已經有電影、小說對虛擬現實表達出深深的憂慮，儘管不停有人解嘲說，「我們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但這種憂慮還是有價值的，因為憂慮背後，是對人類過往文明的一種眷戀，以及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但又有什麼辦法？人們不可能把《Pokémon GO》掐死，就像人類不會停止去給機器人賦予更多功能與權利一樣。

沒有人文，文明就會面臨毀滅。當科技如同尖銳的鑽探，不斷在人性深處製造依賴感的時候，人們應該暫停一下對科技的歡呼，轉而關心一下人文的問題。人文話題固然有些沉重，不如科技話題那樣耀眼炫目，但沒有了人文，人們生活的世界，會和虛擬的遊戲世界沒有任何差別。

六根為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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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者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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