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漱石人生浮沉錄(上)
饒漱石早年投身革命,曾是新四軍領導人之一、黨的七大中央委員,為中國革命的勝利做出過重要貢獻。建國後曾任中共華東局第一書記、華東軍區政委、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50年代初期調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但他後來因高饒事件被中央開除黨籍。他到底走了一個怎樣的人生道路?
早年投身革命
饒漱石1903年出生在江西臨川一個富裕且有學問的家庭,父親是中學教師,家裡有條件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讓他讀書。饒漱石的父親是新派人物,更注重讓饒漱石學習現代科學知識。在饒漱石年紀不大時,就教他學習英文。這鍛煉了饒漱石的記憶力和英文水平。後來饒漱石以記憶力強、精通英文在黨內著名。
饒漱石不到20歲時就進入大學讀書。他的父親原打算讓饒漱石讀完大學後也當一名中學教師,但饒漱石進入大學後,接觸了不少進步青年,讀了一些宣傳社會主義思想的書籍,參加了一些青年學生運動,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成為青年團中的骨幹。1925年23歲的饒漱石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職業革命者。
饒漱石入黨不久,即被派往贛東北從事黨的地下工作和青年團的工作。他在那裡工作也很出色,在較短時間裡,就建立起了黨領導的共青團組織,也搞了一些發動工人農民的工作。20年代中期,中央決定擴大黨在東北的組織,要向東北地區派幹部,就選擇了饒漱石,派他到東北先後出任北滿團省委書記、滿洲臨時省委常委,代理書記。這時,他還不到30歲。1932年,中國共產黨為了加強在上海的組織力量,調饒漱石到上海工作,歷任上海工會聯合會黨團書記、中華全國總工會秘書長、全總上海執行局黨團書記,主要領導上海的工會工作。
1935年,中央派饒漱石去莫斯科,任中國駐赤色職工國際代表。他在莫斯科呆了三年。在莫斯科期間,他生活安定,待遇較好。他利用這個條件新讀和重讀了不少馬列主義書籍,學通了俄語。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在他積極要求下,1938年組織同意他回國參加抗戰。
饒漱石回國後,先被任命為中共中央東南局副書記,在新四軍書記兼副軍長項英領導下,主要從事白區工作。後來又擔任中共中央華中局副書記兼宣傳部長。他到任不久,就通過各種方法,恢復並發展了黨在江南地區的許多黨組織。還利用國共合作的條件,在國民黨統治區聯繫了許多進步青年投身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內部,也發展了一些秘密黨員,國統區的工會組織和農會組織也基本恢復了。在中央主管白區工作的劉少奇稱讚他是「優秀的青年革命家」,十分器重饒漱石。
但饒漱石卻和項英合不來。這除了他認為項英執行了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外,很大原因,是認為項英不重視他。50年代初期饒漱石曾經在和毛澤東的一次談話中說:「項英的右傾機會主義,我是深受其害啊!項英對我冷若冰霜,我看除了政治上、路線上我們有分歧,就是他生怕我接替他的位置,事事不讓我知道,什麼事也不通知我。唉,我在皖南當了三個月的小媳婦!」由於他和項英有矛盾,在新四軍中工作,心情並不舒暢。
皖南事變後直線上升
1941年皖南事變,項英犧牲。饒漱石率領新四軍機關的七八名工作人員化裝突圍時則表現得十分機智。當時,他們被衝散,與大部隊分離,七八個人已經被一個連的國民黨軍隊攔住了。饒穿著一件皮夾克,自稱是來此做生意的商人,見到打仗,就準備下山脫離險境。他還掏出一支金筆,一些金錢,送給國民黨軍隊的連長。這個連長已經看出他們是新四軍高級幹部,但動了惻隱之心,就裝糊塗,放他們下山,還給他們寫了一個放行的條子。饒漱石一行得以突出重圍。饒漱石也成為新四軍高級幹部中唯一沒有被俘而自己用計脫險的人。對此過程,饒漱石後來專門給中央寫過一份材料,中央對饒漱石能在如此險境中率領部分新四軍機關幹部突出重圍十分讚賞,認為他在危急時刻,機動靈活,歷史是清楚的。
項英犧牲後,饒漱石在恢復新四軍部隊建制和實際力量中做了很多工作,是有重要貢獻的,他在新四軍中的威信隨之上升,中央也對他十分重視,經常以「小姚」「小饒」的代號和他直接通電報,了解新四軍的情況,這也使他養成了個人直接給中央打秘密報告的習慣。劉少奇出任新四軍政委後,對饒漱石十分器重,對他言傳身教,經常和他談心。1942年劉少奇離開中共華東局書記、新四軍政委的崗位,到中央工作,臨走前,向中央推薦饒漱石擔任自己原來的職務。中央很快便任命饒漱石為中共華東局代理書記兼新四軍政委。
與陳毅產生矛盾
饒漱石擔任中共中央華東局代理書記兼新四軍政委時,劉少奇臨走前把新四軍主要領導人找來,當面交待:新四軍的領導中心應該是陳毅。劉少奇走後,陳毅對饒漱石很尊重,總是找他商量後才決定重大問題,二人合作還好,後來卻發生了矛盾。矛盾一開始因性格而生。饒漱石的性格是寡言笑,少交往,幾乎沒有朋友,也極少找幹部談心。他工作原則性強,作風嚴謹,處事平穩。他在生活上有「四不」:不喝酒,不抽煙,不跳舞,不請客。他對自己要求很嚴,從不多佔用一點公家的東西,平時吃飯只和普通幹部、戰士吃一樣的伙食。穿的是部隊上發的兩套服裝,能換洗就行。而陳毅為人豪放,說話隨便。兩人性格差別很大,自然容易產生互不信任感。後來,矛盾發展到工作中。饒漱石在軍事上不行,新四軍指揮打仗靠陳毅,在戰爭年代,新四軍的主要任務是打仗。陳毅要指揮打仗,自然要臨機決斷調動軍隊和幹部,有時不能及時與饒漱石溝通,饒就不舒服。他認為自己是新四軍的「一把手」,陳毅這樣做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由此對陳毅產生成見。饒漱石找不到陳毅什麼大問題,就細心地把陳毅有些說得不太妥當的話甚至是玩笑話記下來,把新四軍某些幹部對陳毅的意見記下來,挑動一些新四軍幹部給陳毅提意見。對陳毅的意見反映上來後,他於1943年秋,在新四軍軍部所在地黃花塘,開了一次批評陳毅的會議。會前,饒漱石借口下鄉調查,不在會上。當一些同志對陳毅提出意見後,饒漱石回來找陳毅談話,對陳毅進行嚴厲批評。陳毅後來回憶起這件事時說:「饒的下鄉,是他說的為了調查么?饒下鄉回來後,和我談話的態度,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簡直是聲色俱厲,深深得意。他說:我知道我下鄉你們一定爆發鬥爭,果不其然!這是饒的陰謀詭計。現在很多同志還可以證明,他故意布置了一個陷阱,誘人上鉤。十年來我念念不忘這件事情。」黃花塘會議搞得陳毅很被動。饒漱石隨後給中央打電報反映陳毅的「問題」。電報末尾,饒漱石向中央提出:「但望中央速決定物色才德兼全的軍事政治負責幹部來幫助我們。」這實際上是要求中央把陳毅調出新四軍。
◆1945年10月,陳毅回到山東臨沂與(左起)饒漱石、譚震林、劉瑞龍、粟裕合影。
中央收到饒漱石的電報後,調陳毅去延安。陳毅走後,新四軍歸饒漱石領導。陳毅到延安後寫過檢討。毛澤東對陳毅十分信任,又派陳毅回到新四軍,行前要求他要和饒漱石搞好關係。陳毅大度,回新四軍後主動和饒漱石搞好團結,照樣指揮部隊打仗,而且從不向中央打饒漱石的「小報告」。饒漱石在華東局和新四軍中地位平穩。1945年中央召開七大,饒漱石還被選為七大中央委員。建國前夕毛澤東提出由陳毅出任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陳毅說讓饒漱石當。就這樣,饒漱石當上了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
對中央起疑心
饒漱石是個生性多疑的人,甚至因一件小事對中央產生疑心。1952年1月,中央開展「三反」「五反」運動,饒漱石對這個運動很投入,華東局的一些經驗也受到了中央的肯定。由於勞累,他患了眼神經持續痙攣症,必須休息治療。在工作繁忙時,饒漱石得病,對工作產生了影響,對饒漱石本人身體也不利。時任華東軍政委員會副主席的粟裕出於對饒漱石的關心,給中央打電報,建議讓饒漱石離職休息治病。中央收到粟裕的電報僅僅12個小時,毛澤東就以中央名義回電決定讓饒休息兩個月,讓他和粟裕同車來北京醫治。但饒漱石由此事對中央產生了懷疑。他猜疑到:粟裕為什麼背著我給中央發電報呢?是不是他和陳毅一起串通好了要奪我的權?中央這麼快就回電,讓他休息,還讓他離開上海,是不是中央聽他們的,讓我離開上海,否則對他們不利呢?讓粟裕陪同他進北京,是不是搞武裝押送呢?他的結論是:這是中央對他不信任了,讓他交權了。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對中央有了這個懷疑,並不對任何人說,只是埋在心裡。
住在北京醫院的饒漱石看不到文件,不了解華東局的情況,便焦慮不安,鬧著要出院。醫院只好讓他出院治療。他被安排到頤和園內一所院子里休息治病。饒漱石在這裡消息靈通了,聽說中央派彭真去華東幫助開展「三反」「五反」運動,他認為中央這是進一步奪他的權。不久又聽說中央改派薄一波去了華東,薄一波去了不久,中央就對薄的報告給予肯定,批轉全國,對薄一波也是讚揚有加。他認為,中央把他調開,讓和自己資歷差不多的薄一波去幫助工作,是想表示薄一波比他高明。後來他又聽到中央接連批轉了兩個華東局領導幹部的任免決定,一個決定是饒漱石病假期間由譚震林代理華東局書記,但大事仍應和陳毅同志商量,取得陳毅同意後處理,另一個決定是上海市委第二書記劉曉病假期間,由陳丕顯代理上海市委第一書記職務。饒漱石認為這是華東局背著他搞「政變」,幾天沒有睡好覺。一天半夜,他讓秘書給中央辦公廳打電話,說要求見毛主席。毛澤東的秘書田家英接到饒秘書的電話,商量說:是否有緊急情況,如果沒有緊急情況,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說。饒漱石聽秘書講後,讓秘書告訴田家英說:當然有急事,不能等,現在就談,非談不可!毛澤東聽了田家英的報告後,說:讓他來嘛。饒漱石急忙趕到毛澤東住處,卻說要與主席談心。接著,就向毛澤東擺起了自己的革命歷史,主要是擺自己如何在關鍵時刻聽從中央的指示,如何對黨忠心耿耿,如何對黨有貢獻等等。然後問毛澤東:不知中央對我的鬥爭歷史怎麼看?當毛澤東對他的歷史給予肯定後,饒漱石說,我在華東十多年對王明路線沒有沾邊,對項英有鬥爭,華東有幾仗沒有打好,解放區有些問題沒有處理好,我和陳毅有些矛盾,我工作中有缺點錯誤,這我承認,但中央是不是認為我犯了路線錯誤?聽到毛澤東肯定他沒有犯路線錯誤後,饒漱石緊追不捨地問:為什麼要用粟裕陪同的方式讓我進京,為什麼在我走後就任命了取代我的新書記?毛澤東聽明白了,饒漱石半夜緊急求見,是懷疑中央對他不信任了,是認為中央取消了他的華東地區領導權。毛澤東便說道:讓粟裕陪同,是為了讓他在路上照應你,純粹是為你好嘛。這種做法是我安排的,責任在我。中央考慮華東地區運動緊張,上海工作任務重,你的眼病治療不是一日之功,所以請譚震林代行華東局書記職務,華東局的父母官還是你饒某人,譚震林只是代行職權,並沒有正式任命嘛。中央完全是關心你,為你的健康著想。我向你重申,中央是信任你的,這點你不必多心。如果你自己認為健康能夠支持,可以立即讓你回華東工作。饒漱石聽毛澤東這樣說,立即表示,自己要安心養病,病好了早日返回工作崗位。送走饒漱石後,毛澤東對秘書田家英說:漱石此人,過於敏感。
此後,中央考慮饒漱石和陳毅搞不到一塊兒,沒有讓饒漱石回華東局工作。1952年10月,劉少奇率中共中央代表團訪問蘇聯,中央決定,讓饒漱石和陳毅、王稼祥跟隨劉少奇訪蘇,參加蘇共十九大。回國後,中共中央決定讓饒漱石留在北京,任中央組織部部長。中央組織部長是中央的一個重要職務,主管全黨的組織工作和幹部工作,歷來都由中央重要幹部擔任此職。聽到中央此項任命,饒漱石高興了。
一來即斗
饒漱石當上了中組部部長後,不是考慮怎樣把工作搞好,而是先考慮由自己獨掌中組部的大權。他馬上就把眼睛盯上了中組部常務副部長安子文。
安子文的資歷比饒漱石差一點,是1925年入團,1927年入黨的幹部。他長期在劉少奇、彭真、薄一波領導下從事黨的白區工作,1945年,經劉少奇提議,調到延安擔任中組部常務副部長,當中組部部長彭真的副手。抗戰勝利後彭真去東北,中組部的工作由安子文代理。1947年,他又兼任由劉少奇為書記的中央工作委員會的秘書長。全國解放後,安子文繼續擔任中組部常務副部長,兼任中央人事部部長。但安子文的黨內職務不高,他不是中央委員,也不是中央候補委員,而中組部部長職務重要,是需要由中央委員以上的人擔任的。因此,安子文一直是中組部的常務副部長。1952年,中央決定加強中央領導機構。除了調高崗、鄧小平等中央局書記進北京工作外,毛澤東讓劉少奇考慮中組部部長人選。劉少奇向毛澤東提議,由饒漱石當中組部部長。毛澤東同意了。
◆1949年5月,上海解放。左起:陳毅、饒漱石、粟裕在主席台檢閱入城部隊。
饒漱石一上任,要抓中組部的實權,把眼睛盯上了安子文。他收集安子文日常工作中的一些毛病,向安子文展開「鬥爭」。正如後來劉少奇說的:饒漱石是「一來即斗」。
1953年春,中組部派黨員管理處長和辦公廳主任帶幾個人到山東去考察「新三反」和農村黨組織整頓情況,受到當地黨組織的阻撓,他們找主持中共山東分局工作的向明反映,向明也不支持他們。他們回來後向安子文匯報。安子文隨即把情況向劉少奇和周恩來彙報了。饒漱石得知後,在當年5月的部務會議上指責安子文「膽大妄為」!越過他向劉、周反映,說,那兩個處長是新兵,聽到槍聲不免有些緊張,你安子文是老兵,不該聽到槍聲就緊張。接著,他連續開會批安子文,說安「界限不清,嗅覺不靈」,「支持條條,反對塊塊」,「向中央局、分局提抗議」。安子文不接受他的批評,而饒漱石卻向中央謊報說:安子文接受了他的批評。還是毛澤東敏銳,他當面批評饒漱石說:「你不要以為你做過大區第一書記,你還沒有在中央工作過呢,為什麼你鬥爭一個『吏部尚書』(指安子文)不給中央打招呼?」
對劉少奇陽奉陰違
安子文把幾件事情連起來思考後認為饒漱石不是為了堅持原則而攻擊他,是別有用心。他把情況向劉少奇做了彙報。劉少奇聽了安子文匯報後,向安子文提出了要搞好團結的要求,安子文表示一定要按少奇同志的意見辦。劉少奇也把饒漱石叫到自己的住處,聽取他的意見,耐心地向他做了不少工作,並嚴肅地指出:「你不報告中央,不經過中央同意,就在部內發動對安子文同志的鬥爭,這是完全錯誤的!」他要求饒漱石和安子文搞好團結。饒漱石辯解道:「我這也是原則之爭啊!」劉少奇說:「原則之爭也要講原則呀。要掌握好分寸,掌握好度,共產黨員要講修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維護團結就是維護黨。」「你先高姿態,尊重別人。我希望你和安子文坐下來好好談談,話不說心不暢嘛。」饒漱石當面向劉少奇表示:「按少奇同志的指示辦。回去我找子文談談心,交換交換意見。我們一定搞好團結。」
但是,饒漱石回去後繼續整安子文。他這樣做背後的原因,是因為恰好此時發生了高崗攻擊劉少奇的事件。
與高崗相呼應
高崗當時已經在中央擔任重要領導職務,他發現劉少奇的一些講話和毛澤東的思路不對路,而當時,毛澤東也在一些問題上不點名地批評了劉少奇的觀點,不久,毛澤東又批評了薄一波。在高崗看來,這是毛澤東對劉少奇不滿,不想讓劉少奇當接班人,自己的機會來了。他想趁機把劉少奇等人搞掉,由他來當接班人。為了實現他的這個野心,他拉攏中組部部長饒漱石整安子文。高崗知道安子文是劉少奇推薦到中組部的,與劉少奇關係密切,而饒漱石與安子文又有矛盾。高崗拉饒漱石整安子文,目的是拆劉少奇的台。饒漱石本來與高崗不熟悉,但高崗整安子文,正好與他一拍即合。
高崗抓住安子文是這樣一件事:毛澤東在1953年和高崗談話時提出要加強集體領導,提出了調整中央領導機構一些設想。高崗認為,毛澤東是想改組中央政治局。他向安子文傳達了毛澤東的話。不久,安子文擬了兩個名單,一個是改組後的政治局成員名單,一個是調整後的中央各部主要負責人名單,交給高崗看。高崗把名單留下了,他以為抓住了把柄。他認定:以劉少奇和安子文的關係,這個名單肯定是安子文按劉少奇的意見背著毛主席私擬的,問題性質嚴重。抓住這個問題,就能搞掉劉少奇。高崗猜測,安子文與饒漱石有矛盾,饒漱石不一定知道這個名單。他特意把饒漱石請來,旁敲側擊地探饒漱石和劉少奇關係的底,當他認定饒漱石對劉少奇的意見很大,要與劉少奇保持一定距離時,就拿出安子文擬的兩份名單給他看,問他是否知道這兩個名單。饒漱石說:我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神秘的名單。高崗問:你認為這個名單正常嗎?饒漱石說:這怎麼能算正常呢?他安子文是個副部長,怎麼能瞞著我這個正部長私自擬出這兩個名單呢!毛主席知道嗎?中央知道嗎?他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高崗見饒漱石動了氣,就點出:安子文背後有劉少奇。高、饒二人心照不宣,決定,在即將召開的全國財經工作會議上和第二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藉此事發難,目前先把這個名單傳出去。
矛頭對準了劉少奇
1953年6月,全國財經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高崗在這次會上率先發難,批薄一波,影射劉少奇。高崗開始借「新稅制」問題攻擊薄一波。他還在會上鼓動與會人員向薄一波「放炮」「開火」。儘管薄一波被迫在會上做了檢查,但高崗始終抓住不放。他親自在大會上發言,攻擊財政部是獨立王國,財大氣粗,對地方意見不尊重,和中央作對。還說,薄一波當財政部長,就是財霸,薄一波犯錯誤的思想根源是品質不良,政治根源是路線不對頭,是右傾機會主義。說著說著,高崗把劉少奇過去說過的一些話也夾雜在裡面批起薄一波來,如劉少奇在土地改革中說過的一些話,在天津講話中說過的一些話,1950年劉少奇關於東北富農黨員問題的談話,劉少奇1951年有關山西互助合作的一些批語,等等。饒漱石也在會上發言,對薄一波進行攻擊。他還攻擊財政部副部長吳波檢查自己的錯誤,是為了金蟬脫殼。在高、饒二人的煽動下,會議批薄一波的火力十分猛烈,並且越來越明顯地把矛頭指向了劉少奇。
在這次會議上,饒漱石除了和高崗一唱一和地攻擊薄一波外,還專門提到安子文。他在會上攻擊安子文有幾天沒有到會,是消極抵觸,一再逼迫安子文在會上發言,說:「在這樣大的黨內鬥爭面前,你不應該不表示態度。」當安子文頂住了饒漱石的壓力,不跟他跑時,饒漱石和高崗先後在財經會議領導核心小組會議上,把所謂「圈圈」問題和名單問題抖了出來。饒漱石在會上對許多人說:財經會上鬥爭薄一波,財經會後召開的全國組織工作會議要鬥爭「圈圈」中的安子文,「中組部是一潭死水,要把它震動一下」。
財經會議之後,饒漱石立即在中組部向安子文發起攻擊。早在1953年7月,中央就決定在8月20日以後召開第二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財經會議期間,高崗向東北局確定參加全國組織工作會議的幹部打招呼說:你們要準備得充分一點,在會上做高質量的發言,務必打中安子文的要害。饒漱石也向華東局決定參加組織工作會議的幹部說:你們要準備好「炮彈」,在會上要帶頭向安子文開火。
中組部在全國財經會議期間就進入了準備階段。本來,中央決定召開的這次組織工作會議,是要研究抽調幹部到改建擴建的重要廠礦的問題,研究加強幹部管理問題,研究審查幹部問題,研究整頓基層黨組織和發展新黨員的問題。但饒漱石卻轉換主題,把這個會開成整安子文、實際矛頭指向劉少奇的會。在饒漱石主持下,7月下旬到8月上旬,中組部連續召開部務會議,討論開會的問題,饒漱石利用這個機會,開始整安子文。
◆建國後,(左起)饒漱石、賀龍、劉伯承、鄧小平、陳毅、習仲勛、王維舟在頤和園留影。
第一次部務會議上,饒漱石一開始就暴跳如雷,指責安子文向劉少奇彙報他們二人之間的矛盾問題,是「膽大妄為」。參加會議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饒漱石發這麼大的火。饒漱石在這次會上還說,今後中組部要以郭峰為核心,而郭峰正是高崗信任的人物,是高崗帶到北京來當上中組部副部長的。
9月,第二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召開,東北局組織部長和華東局組織部長先後發言,攻擊安子文。說安子文保護剝削,對富農、對資本主義有感情,允許黨員僱工剝削。說安子文右傾,在《整頓黨的基層組織決議》中提了「要為鞏固新民主主義制度而鬥爭」,在《關於發展新黨員的決議》中也強調「要為鞏固新民主主義勝利而奮鬥」,這是和毛主席唱反調,是違背七屆二中全會精神的。誰都能聽得出來,他們這是暗中攻擊劉少奇,而饒漱石卻不時地插話,說反話,諷刺劉少奇。華東局組織部長在發言中把安子文擬政治局委員名單的問題給捅了出來,給安子文扣上了「背著黨中央,背著毛主席,私擬政治局委員名單」的大帽子,還說,他們這是搞「圈圈」,在一個圈子裡的便封官許願,不在一個圈子裡的便排擠打擊。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是不是有人授意?我看這是一種反黨行為,這是企圖篡黨奪權!饒漱石在會上會下做工作,使第二次全國組織工作的會議變成了「討安伐劉」的會議。
中央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決定,會議暫停,先舉行領導小組會議,解決中組部內部團結問題。組織工作會議領導小組的會議由劉少奇主持召開,中央參加的領導幹部有朱德、李富春、胡喬木、習仲勛、錢瑛。饒漱石和安子文作為中組部的主要領導人也參加了會議。會議主要是做饒、安二人的團結工作。劉少奇從善意出發,耐心地做他們的工作,對他們都進行了批評,尤其是對饒漱石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行為進行了批評。劉少奇指出:安子文已經因為政治局委員名單問題受到批評了,你再傳播,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的責任要大得多。這不單單因為你是部長,更主要的是因為你散布了許多危害黨的團結的東西,有些屬於流言蜚語。你在中組部內擅自發動對安子文同志的鬥爭,這次組織工作會議上又向安子文同志發難,是完全錯誤的!過去我找你談過,批評過你,但你並沒有聽進去。我的話你可以不聽,但你不要忘了毛主席當面對你的批評!劉少奇的話是嚴厲的。這次領導小組會議後,中組部內部的風浪暫時平息下來。10月27日,第二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閉幕,饒漱石在閉幕會上的講話中不得不肯定:中央組織部在過去的多年中,是在中央直接領導之下執行了中央路線的,是做了很多工作並有很大成績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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