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中的色彩加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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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褻瀆電影
來源:《藝術客》10月刊
一部電影無論追求什麼樣的視覺效果,它總會找到自己發力的地方,好的藝術作品不應該只是複製現實的世界,而是應該在現實的基礎之上做加減乘除,打造出一個與眾不同,卻又能令觀眾信服的全新世界。色彩在電影的視覺化敘事中是至關重要的,它也是人們在觀看一部電影時最直觀的感受,懂得色彩的秘密,看電影也將變成一件與眾不同的事情。
有時候我們看電影,常常會覺得某些片子拍得像電視劇,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藝術指導在好萊塢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他要協調導演、攝影師、服裝、道具、後期特效和美術各部門的工作,你看到的每一個視覺化的畫面,都有他的功勞。一部電影如果太像電視劇,你可以怪他。藝術指導的職位在國內叫美術,但前者的工作範圍顯然要比後者大。
很多時候國內的電影人更在乎戲劇的生活化,片中的服、化、道常常會儘可能的貼近生活,一些年代戲和歷史戲也會儘可能的還原那個時代的特色,而在一些戲說性質的國產神劇里,片中的一切都像是胡編亂造,就像明朝的人物穿了件唐朝的衣服。一般的觀眾可能不會在乎這些,但對於資深一點的影迷,他們就會思考這些,比如前段時間關於明朝錦衣衛題材的《綉春刀》熱映的時候,很多人就在討論片中的服飾和道具。
藝術指導要怎麼做才算是更好呢?在這方面,我比較欣賞李安導演的那些片子。比如《冰風暴》中從色彩繽紛的腳趾襪到性派對,環境營造的年代感十足,但毫無反諷的意味,也沒有刻意的懷舊之情,卻又能讓人印象深刻。《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莫利托游泳池又是另外一個絕佳的例子,畫面配合著中年派講敘自己名字的由來,畫面切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純凈和美麗的游泳池。120名歐洲長相的群眾演員,服裝都是20世紀50年代巴黎人典型的打扮,鮮艷的紅唇,彩色褶邊的比基尼,整個場景的色彩都是中間色,棕色的地板、淺藍色的池水、藍綠色的建築,整個場景的調色板頗具現代風格,但又不違背歷史的真實感,看上去很怪誕,就像一個童話世界或者美麗的夢境。好的藝術不應該只是複製生活,還是那句話,藝術應該來源於生活,並高於生活。
常常會有些色彩繽紛的電影另我們印象深刻,比如《少年派》、《她》、《布達佩斯大飯店》等等,它們都是明顯的藝術高於生活。《少年派》是夢幻色,李安是在打造中年派口中的故事,少年派和老虎理查德·帕克在海上的漂流變得真實又夢幻,究竟它是不是真的,關鍵在於你有沒有信仰,願不願相信。片中提供的一切都是以真實為基礎,就連演員和老虎的體重最後都瘦到讓人心疼,但你早就已經忘了它是否真實,更願意看到故事裡人性的力量。不同的電影,藝術指導和導演的側重點也會不一樣,有些人喜歡在服裝和攝影用力,有些人喜歡在道具和場景上做文章,有些人喜歡在現實世界的基礎上做減法,有些人喜歡做加法,也有一些人則喜歡憑空創造一個,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打造一個獨一無二,獨屬於自己的世界的世界。
《她》-減法世界裡的溫暖之橙
電影《她》劇照
斯派克·瓊斯導演的《她》是一部在色彩上用力的片子,故事講敘傑昆·菲尼克斯飾演的中年離婚男西奧多·湯伯利,孤獨的他愛上了自己的電腦智能語音系統OS1,就好比一個男人愛上了自己iPhone手機里的siri。這個故事發生在未來的洛杉磯,儘管故事構建在未來,但這不是一部科幻電影,片中沒有會飛的汽車,色彩波瀾的廣告牌或者各種未來感的古怪服裝。相反,它是倒退的未來主義,片中的未來世界很復古,卻又有完全不同的地方。整部電影的調色板以橙色、紅色和黃色為主,而且攝影師徹底的剔除掉了藍色。片中的服裝質感以毛絨為主,沒有牛仔布料,沒有領帶,沒有皮帶,服裝沒有領子和翻領,即使外套有翻領,領口也會儘可能的窄小。男士們都穿著復古的高腰褲,褲腰高到讓人覺得滑稽,褲腿還是縮小的,像騎馬裝。在片中的世界裡,你從頭到尾看不到一輛汽車,片中的廣告都是一幅幅慢動作的圖片,配著解說,沒有圖片,沒有文字,沒有圖表。
電影《她》劇照
橙色是一種溫暖的顏色,西奧多生活在一個舒適愜意的未來世界裡,他從家裡出門,乘坐地鐵上下班,中間只需要走小一段路,電影有意給人交通便利,一切都很便利的感覺,比如片中的智能手機就能全權負責你的日常工作,幫你收發讀寫郵件,做日常提醒,根據你的心情為你選擇傷感度不同的歌曲。當人們開始對機器過於依賴,人與人之間正常的溝通技能就會逐漸喪失,人們在情感上變得更加孤獨,就像西奧多。儘管他的工作就是替別人寫美麗手寫體書信,表達各種親密的情感,但他是在給別人代筆,即使是表達愛意這種私人的事情。西奧多應該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一個心思細膩情感豐富的人,但他也和青梅竹馬的前妻凱瑟琳正在辦理離婚。在他遇到OS1語音系統薩曼莎之前,他的世界是蒼白的,憂傷的,他的日常活動就是上班幫別人寫信,下班回家打電動遊戲,他的房間的主色調這時候是藍綠色,藍色幾乎被過濾掉了,只是被用來調和綠色的不祥之感,整個場景的色調給人感覺就是憂鬱無力。
電影《她》劇照
在西奧多遇到薩曼莎之後,他的服裝色彩幾乎都是橙色,潛意識上讓人聯想到溫暖和浪漫的顏色,在他們陷入炙熱愛戀時,西奧多的上衣也會換上紅色,是浪漫程度在橙色基礎上的升級。就連在他回憶前妻時,畫面的色彩也依舊很明亮,不過是透著一股過度曝光的慘白,西奧多的衣服也變成了有點做舊感的灰白和淺粉,像是褪了色的愛意,但粉色象徵的浪漫依然殘存。故事的最後,在西奧多得知薩曼莎同時和幾千人聊天,正和幾百人戀愛之後,他的上衣變成了黃色,這是一種矛盾色。在這個感情最終結束之後,這個角色完全了人物的心靈成長,他給前妻發郵件說,「因為有你,我才會是現在的我。我希望你知道,你講永遠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對此我很感激」,這時候他的上衣變成了平靜的白色。
服裝的色彩在這部電影里是最搶眼的,它甚至和演員的表演一樣搶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同樣重要,在功能性上相得益彰。西奧多服裝顏色的變化是精心設計的,它無時無刻的不在引導觀眾,除了潛意識上的心理暗示,也有效的劃分出整個故事的層次感。影片的主色調營造出一種非常小清新的感覺,奠定了片子的氛圍基調,取景上海的摩天大樓、天橋地鐵營造出未來都市的空間感,這也是《她》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這個故事要探討不是人機戀愛在道德倫理層面上的東西,而是將這種心靈契合的情感變成一場純粹的精神戀愛,探討戀愛中所謂的靈魂伴侶和肉體關係。在西奧多和薩曼莎的戀愛關係中,他們也有熱戀有低潮有各自的煩惱,肉體不是最困擾他們的,重點是他們在這場愛情中學到了什麼,以及他們的成長。他們真正愛過,精神戀愛可以超越時間,因為他們見證過彼此的心靈與成長。
《布達佩斯大飯店》-加法世界裡的輝煌之金
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劇照
韋斯·安德森的《布達佩斯大飯店》雖然是一部色彩大爆炸的片子,讓人感覺掉進了糖果盒子,但它的服裝用色並不是重點,主創們努力的地方在於道具和場景。在《了不起的狐狸老爸》和《月升王國》之後,安德森導演的作者化風格變得越來越明顯,到了這部新作,可以說已經到達了個人風格的極致,它不僅僅是一部電影,它也是遊戲,是童話,還是一件藝術品,將美學、形式感和懷舊的主題完美的融合,無論從故事、劇作、主題和美學上講,它的辨識度都只屬於自己,這是一部傑作。
這個故事本來只是韋斯·安德森和朋友雨果·吉尼斯合寫的一個短篇,受自己的一位老友啟發。後來當安德森讀了奧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說之後,他想拍一個和茨威格有關的作品,本來他們只有雷夫·費因斯飾演男主角這個決定,後來又想到一個大飯店門房的職業,他們都覺得主意很棒。《心靈的灼傷》(Beware of Pity)是安德森讀的第一本茨威格的小說,他被這位作者慣用的敘事模式吸引,一個從某地來的人到了某個地方,遇到了某個人,然後聽到了某個故事。茨威格總是一再的使用這種敘事模式,它有著一個很強的戲劇懸念。後來安德森又讀了茨威格的其它作品,包括他的自傳《昨日的世界》(The World of Yesterday),講敘1914年之前的維也納和這之前的歐洲,然後突然間一切都變了,先是民族主義,再是法西斯主義和社會主義,作者迷戀的世界似乎霎時間就不復存在了,這本書就像他對逝去的美好世界的懷念。安德森覺得這可以是故事的背景,對於逝去世界的懷念,於是就有了這部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的故事本身倒是和茨威格並沒有多少關聯。
片中的故事發生在歐洲的朱波羅卡共和國,這雖然是一個虛構的世界,但又和同時代的歐洲歷史有著真實的聯繫,比如納粹法西斯橫行和社會主義東歐野獸派風格的建築。這正是影片主創們發力的地方,他們在前期項目拓展階段就跑去歐洲選景,來到德國最東邊的小鎮格爾利茨,位於波蘭的邊境上,這裡的建築還完好的保留著十四世紀中期的文藝復興風格。後來他們又去薩克森、東德、布拉格和捷克斯洛伐克的西部城市卡羅維發利,那裡的建築風格又是十九世紀末歐洲的新藝術派,兩種風格基本上就是片中的戰前和戰後,風格上有著鮮明的對比,戰前攝影主色調的金碧輝煌,戰後主色調的蒼白陳舊,片中的時代變遷之後正是這兩種建築風格。
我們看到的粉色蠟筆畫般的布達佩斯大飯店其實是後期電影合成的,現實的拍攝上,劇組只是在格爾利茨找了一個環境合適背後靠山的酒店,重點在於打造酒店的內部,如何翻新出導演想要的風格。在安德森的電影里,這種復古的方法常常是做加法,而不是像《她》那樣的減法。安德森的電影里,他向來在意牆紙、服裝、道具和空間感等元素,講究復古和手工的質感,而他的靈感可能來源於任何地方,一部喜歡的老電影、一幅畫作、一張唱片或者一本書。例如片中的電梯和走廊,設計靈感就來自英格瑪·博格曼1963年的電影《沉默》,片中基本上就是原樣複製。遺產律師被威廉·達福飾演的殺手追逐,他出了辦公室就乘車來到了藝術館,此處的情節編排靈感又來自驚悚大師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1966年的《衝破鐵幕》。片中有一幕威廉·達福將一隻貓咪扔出窗戶,這個橋段的靈感又來自布萊克·斯奈德的編劇書《救貓咪:電影編劇寶典》,這樣做可以讓觀眾瞬間開始憎恨並討厭這個人物。韋斯·安德森總是很清楚自己喜歡什麼,就好比片中出現的那些畫作,引發麻煩的無價之寶《手持蘋果的少年》,藝術館大廳里的盧梭畫作,再比如酒店大堂背景中那副站在岩石上的雄鹿,風格明顯有德國抑鬱的浪漫主義畫家卡斯帕·費里德里希的風格。
輝煌的時代感和唯美的浪漫主義系色彩也是整部電影中色彩選用的參照標準,各種美麗的糖果色都被藝術指導用了一遍,就好比片中那一系列的十字架鑰匙連鎖大飯店,每一所大飯店的顏色都是偏向於中間色的純色,其實它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但是都有一個固定的選擇標準。影片主色調的調色板是金色,古斯塔夫先生的故事裡有金碧輝煌的意思,大飯店那個氣勢如虹的美好時代。隨著戰爭的爆發,古斯塔夫先生因為遭陷害入獄,影片的主色調也變得了蒼白的藍色,潛意識上給人一種冰冷和無力感。這在色彩的選用上其實有點保守,就像片中的服裝色彩選用一樣,大飯店的戲份里,古斯塔夫和男孩零基本上都是紫色的工作服,愛德華·諾頓的衣服也是讓人聯想到納粹的軍裝,殺手威廉·達福就是冷酷的黑色皮革,艾德里安·布羅迪等貴族都是質感厚重的黑色禮服、皮草或者西裝,這樣的選擇非常的符合人物的身份定位和時代的質感,但也只是貼合劇情和人物,它真正的優點在於趣味性。比如諾頓的制服並不是納粹,但槍套、肩章、背帶和帽子卻是德式的,但領口卻綉了一隻狐狸的腦袋,明顯是因為前作《了不起的狐狸老爸》;邊境警察確實是納粹黨衛軍的裝備,但徽章卻是II和ZZ;古斯塔夫先生的囚服明顯的讓人想到納粹死亡集中營,但一切又被處理的很含糊,不過服裝設計和藝術指導也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讓片中的虛構世界和現實世界產生關聯,一切並不那麼的真實,卻又很直白明了,而且風格上還保持了韋斯·安德森一貫的作者化風格和幽默感。
一部電影無論追求什麼樣的視覺效果,它總會找到自己發力的地方,好的藝術作品不應該只是複製現實的世界,而是應該在現實的基礎之上做加減乘除,打造出一個與眾不同,卻又能令觀眾信服的全新世界。色彩在電影的視覺化敘事中是至關重要的,它也是人們在觀看一部電影時最直觀的感受,懂得色彩的秘密,看電影也將變成一件與眾不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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