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退出伊核協議的疊加負效應：中東更動蕩，朝鮮要「掂量」

07-23

北京時間9日凌晨，特朗普宣布美國退出伊核協議，恢復對伊朗的制裁。實際上，從年初起特朗普的一系列人事變動和外事舉動，就讓世人看到了伊核協議前景不妙。人事方面，主張保留伊核協議的蒂勒森被突然解職、反對伊核協議的蓬佩奧接任國務卿；同時，以色列和沙特兩國領導人年初接連訪美；近日，新任國務卿蓬佩奧的中東之行，也高調錶達了對沙烏地阿拉伯和以色列的支持，同時指出伊朗對中東地區威脅的擔憂，把矛頭對準伊朗。

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引發了各方密切關注，或會對中東地區局勢和國際核不擴散態勢帶來較大的負面影響。

加劇中東局勢的動蕩

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對已經動蕩不堪的中東地區局勢增加新的不確定性因素。雖然伊朗表態將會暫時留在伊核協議中並與其他各方進行磋商，但是美國此舉會對伊朗帶來巨大的內外壓力。

從伊朗國內來看，美國退出伊核協議會給伊朗的強硬派復出的機會，伊朗前總統內賈德是伊朗保守和強硬派的主要政治人物之一，其強硬反美的姿態給世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現任總統魯哈尼則傾向與世界其他國家恢複合作，屬於改革和相對溫和派別的政治群體。2017年5月的伊朗大選中，魯哈尼打敗了強硬派候選人萊希，伊朗的總體政策持續走向與西方國家加強合作的路徑。而美國退出伊核協議會使得伊朗國內反美的強硬派地位和聲望高漲，有可能會改變伊朗國內民眾對溫和改革派的普遍支持立場，若伊朗重回強硬派掌政、伊朗近些年與西方關係的改善努力付諸東流，伊朗國內反西方的力量或會主導伊朗政局、伊朗極有可能頒布實施若干強硬的軍事外交政策，加劇中東地區的對抗態勢。

從地區局勢來看，伊斯蘭教什葉派遍布敘利亞、伊拉克等熱點地區，若伊朗重回強硬的對美政策路徑，中東國家的什葉派力量或給美國在中東的布局帶來更多麻煩。伊核協議是伊朗與西方改善關係的誠意和善意之作，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向伊朗施壓，會把已經緩和的伊朗和西方關係重新推向對抗，把伊朗推向西方世界的反面。

而伊朗若實施反制性措施、首當其衝的極有可能是美國在中東的重要盟友——以色列。當下伊朗與以色列兩國圍繞敘利亞戰事的安全對抗態勢嚴重，外媒報道以色列對敘利亞境內的伊朗軍事目標已經發動的軍事打擊，而伊朗目前則選擇保持一定的剋制。以色列曾在美國做出伊核協議退出的決定之前「火上澆油」般拋出了十萬餘份伊朗秘密發展核武器的證據，同時據稱已經獲悉了伊朗試圖通過敘利亞向以色列實施報復的情報，特朗普的中東政策表現出了明顯的對以色列的親近和對伊朗的敵視，此時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加大對伊朗制裁，以伊兩國的矛盾極有可能借著伊核協議問題而激化，兩國誤判可能性增大，戰爭的風險加劇。

破壞國際核不擴散機制

伊朗核協議一度被認為是國際核不擴散努力的典範。近些年，世界上主要的地區核擴散問題即是伊朗核問題和朝鮮核問題，伊核、朝核一度引起地區局勢的動蕩，這兩個國家的擁核問題能否得到妥善解決備受世人關注。伊核問題的解決經歷了制裁、外交施壓、甚至軍事施壓等多種手段，最終經過漫長艱難的談判，2015年7月伊核協議簽署，持續13年之久的伊核問題得到了圓滿的政治解決。

所以，可以說伊核協議的簽署是國際社會通過和平、對話手段解決核擴散問題的一個示例，是一個極具意義的標誌性事件，為通過和平對話和政治手段實現核不擴散樹立了一個榜樣。而當下美國做出退出伊核協議的舉動，實際上是對國際社會十多年努力的、對國際社會和平解決爭端機制的破壞，同時也會對國際核不擴散機制的公信力構成損害。

干擾朝核問題走向

伊核問題和朝核問題看似是兩個獨立的地區核擴散問題，但是存在一個共性，即美國都是這兩個地區核擴散問題的主要參與方。美國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的舉動，會對已經看到和平曙光的朝鮮半島帶來消極的影響。朝鮮半島問題的核心之一是半島無核化，在剛剛結束的朝韓歷史性首腦會晤中籤署的《板門店宣言》提及了確立半島無核化目標、為實現半島無核化努力的內容，朝韓雙方達成無核化的共識具有積極意義。

朝核問題的解決處在關鍵的時期、需要各方表達誠意和善意。而美國對伊核問題的舉動似乎是放出解決核擴散問題「對話無用」的信號，美國此時退出伊核協議，則走向了通過和平手段、對話方式解決核擴散問題的反面路徑。恰在近日，美國方面聲稱，在朝鮮完全不棄核前，美國不會放鬆對朝制裁，美國的表態為原本已經發生積極變化的朝鮮半島局勢增加了不和諧的聲音。

美國對當前世界兩大地區核擴散問題都唱出了「反調」，眼看朝核問題的解決出現了曙光，但美國反而並沒有保持定力、做出了相背而行的舉動；伊核問題本已得到較為妥善的解決，現在反而出現了形勢急轉直下的風險。朝鮮無核化勢必會是美朝首腦會談不可迴避的議題，而美國退出伊核協議，會直接影響朝鮮的判斷，朝鮮會「掂量」一下美國對朝鮮的承諾是否值得相信。

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不但可能會使得伊朗重新走向發展核武的道路，導致中東地區的核擴散和戰爭風險加大；同時也對國際核不擴散機制帶來破壞，美國的誠信受到嚴重損害；此外，圍繞伊核協議，美國與歐洲盟友的關係也會受到負面影響。特朗普的孤立主義和單邊政策再一次把美國擺在了國際社會的對立面。特朗普上任以來在內政外交政策方面「逢奧必反」，但凡奧巴馬政府的各個政策方針，特朗普都要與之相背而行，伊核協議也是如此，但是特朗普在伊核協議上的「反奧」或許會帶來更為不可控的後果，給世界和地區和平穩定帶來了較為嚴重的消極影響。

（作者系清華大學國際關係學系博士研究生，研究軍備控制與國家安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