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慧能的頓悟法門

六祖慧能的頓悟法門

聖嚴法師

  我今天來講什麼是禪宗的法門?禪宗有所謂『頓』和『漸』兩種法門,而且永遠爭論不休。什麼叫『頓』?什麼叫『漸』?『頓』是不立文字、不假語言,離開語言文字的;反之,用語言文字的是『漸』。可是禪宗能不能夠離開語言文字呢?即使講頓,能不能離開語言文字?這是一個問題。離開或不立文字的宗派稱為臨濟宗,由唐代惠能禪師所傳,屬於頓悟的法門。  

一、惠能的頓悟法門

  惠能禪師當時為了和神秀禪師爭取第六祖的位置,所以提出不立文字,但惠能是否不立文字?他留下一部《壇經》,並且在他之後的每一代弟子都有語錄。他用語言文字告訴我們不立文字,蠻弔詭的,不用語言文字究竟是怎麼回事?惠能說:『當下即是。』沒有複雜的理論、哲學和觀念,當下即是。如果你有智慧,不需要講什麼理論給你聽,當下即是。

  惠能聽到《金剛經》裡面的一首偈子『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是不是文字呢?是文字,但他指出一點非常重要,即不要用心計較、用心判斷、用心思考。因此,應無所住:心不住於內,不住於外;不住於惡,不住於善,不住於任何相,也不住於自己的心念。『相』是什麼?包括心理現象、物質現象,以及種種社會現象,都是相。聽到的、看到的、吃到的、抓到的,或者你現在得到的位置、金錢、權勢等,這都是相。不住於相,當下即是悟境,當下即是一種智慧心。但是不住於相,很難。一大筆的錢在那裡,你不要想:這是錢,這是有用的。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想到是錢,便住於相了。

  很多政治人物都希望做官,做更大的官,想盡辦法得到選票。有的人不擇手段,用種種的謀略、技術,這是住於官位的相,不論大位或小位,都是住於相。比如我們這個團體,錄取一個人來出家,也要通過組織來投票,並非一個人決定,而是透過小組投票,這也是相。現代的社會,能不住於相,真是不簡單。我們在禪堂修行、打坐用方法時,可以暫時做到不住於相,用方法觀空,觀一切的東西都是不實在的,讓自己的心放空,身體放鬆,頭腦里沒有東西,這可以做到。但起坐之後,全部都回來了。

  我們除了打坐時放空,沒有打坐時也要練習放空。在日常生活中,凡是引起自己煩惱、痛苦、不平衡心態的,都要把它放空。你一放空,那些東西都不存在了;如果你不放空,本來沒有事,你就被它卷進去,產生種種的不平衡、憤怒,自己就變成一個煩惱、沒有智慧的人。有智慧的人是怎麼樣呢?我們打坐的時候,能夠放空的東西,在我們日常生活之中,我們也要把它放空,放空之後,是不是等於一個無知的人?不是。

  『應無所住』下面還有一句『而生其心』,這個『心』是智慧心:明明知道有這些事,但是跟我沒有關係,世界上、社會上的現象,假使由我造成的,我要改進,不必煩惱;人家造成的,不是我造成的,便和我沒有關係,既然跟我沒有關係,為何要煩惱?假如我有能力,我去改善它;我沒有能力,老是生氣,老是希望它改善,這是多餘的煩惱。不需要的煩惱,而你煩惱了,是愚痴。意思是說不是你的事,如果能夠改善這個環境,很好;不能改善,改善不了怎麼辦?不必生氣,不必煩惱,我生活我的,頭腦里不需要這些事情去煩,你要為這些事情煩,不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是不因社會、時間、自然的各種狀況而煩惱、憂愁;『生其心』是生反應的心,這個反應,能夠使你去處理這些事,也能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比如說有一位在航空站工作的菩薩,每天要面對大大小小的各種事情,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能處理的處理,這是『生其心』;假使沒有能力處理,或他想幫其它人處理,而其它人不睬他,不管他的反應或建議,怎麼辦?放下啰!因為不是他的權責,或者非他能力所及,也做不了什麼。如果不斷地生氣,生長官的氣,或他人的氣,有用嗎?沒有用,既然生氣沒有用,何必生氣,否則會有生不完的氣。因此,稱為『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生的不是煩惱心,而是智慧心,智慧心告訴我們,能做的要處理;不能做,或環境不許可做的,能做多少算多少,要不然,整天都在生氣了。

  禪宗所謂的『不立文字』,即是當下你能反應的事情,不需要文字。現象發生了,要用文字去理論嗎?理論是沒有用的,當下不生氣,當下能處理,這很重要;當下不能處理,當下沒有辦法化解問題,即使寫了很多文章,用文字說了很多道理,仍然沒有用,那就不必管它了。

  因此,禪宗的方法即是告訴我們多省一點精神,多省一點力氣。無法不生氣時,那就打坐,你一打坐,把心暫時交給方法,生氣的心會慢慢地淡化,最後心也不見了,便體驗到『當下即是』;如果心還在,就沒有辦法看到『當下即是』。『當下即是』什麼意思?就是說不需要太多的理論、文字,看到什麼就是什麼,聽到什麼就是什麼,不需要用思想去研究、討論。研究、討論有用,並非真正的有用,真正的有用是當下就有用,就是我們用心去直接體會它,便是惠能禪師所傳的法門─不立文字,當下即是。

慧能開東山法門  慧能年輕時遠行蘄州黃梅(今湖北黃梅),得法於東禪寺,受到五祖器重授以袈裟、聖缽,嗣六代祖師位。南回以後引遁於四會、懷集十五年。三十九歲在廣州法性寺祝髮,受具足戒,重開東山法門,宣布佛道。次年春,韶州寶林寺(今韶關南華寺)派人來法性寺延請慧能到寶林寺做住持。這曹溪寶林寺,原是十五年前劉志略、無盡藏重新營建供慧能引遁的古寺,慧能自然記憶猶新。這回,那裡的僧人派專人來延請,慧能和印宗法師磋商好後,當下便應諾下來。在印宗法師及法性千餘僧人陪同下,於儀鳳二年(677年)孟春到達韶州曹溪寶林寺。從此,慧能在寶林寺,以種種法門,宣示於佛道,說法授圖,觸開了禪宗正眼,發揮了諸佛無量妙理,流布天下。中國式的佛教便在這裡誕生了。

  慧能住持寶林寺,消息傳開,引起官僚、儒宗學士高度重視。韶州刺史韋璩聞訊,率先入曹溪參禮,延請慧能大師出曲江城大梵寺講堂,為大眾開緣說法。慧能大師升上法座時,大梵寺講堂已擠得水泄不通,刺史韋璩帶來官員三十多人,韶州書院來的儒生三十多人,來得最多的是僧尼道俗一共是一萬多人。慧能開宗明義說: 「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便用此心,直了成佛。」當天六祖講述了他的生平,如何發足北上東禪寺,參禮五祖,求得佛法教理。一偈頌,得五祖頓傳衣法為第六代祖師。遂南遁十餘年,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一旦以非風幡動之機緣。慧能說: 「得法的因緣,不是我慧能自己的智慧,佛教是以前佛、菩薩所傳留下一的。」韋璩與同僚、儒士、僧尼聽了六祖開示,各自領悟,歡喜不已,紛紛上前作禮,而後分別告退。

  次日慧能在大梵寺繼續為韋璩刺史、官僚、儒士、僧尼一萬餘人說法講論般若品。般若,就是智慧。指如實理解一切事物的智慧。慧能說: 「菩提般若,即覺道的智慧,世人本自有之,在佛不多一點,在眾生不少一點。但因心迷,不能自悟。其實,無論是愚人或者是有智慧的人,其佛性是沒有差別的,只是迷悟不同,所以才有愚人和智慧的人。我現在為你們說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你們各得如實理解一切法(事物)的智慧。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意思是大智慧到彼岸。摩訶就是大。心量擴大,猶如空虛,名之為大,故名摩訶。般若即是智慧。常常如實地理解一切法(事物),就叫般若行。波羅蜜是什麼呢?意思就是到彼岸,此岸就是生死,彼岸就是涅槧②。即是由此岸(生死岸)度人到涅槧的彼岸。在生死涅架中間,要經過煩惱的大海。有煩惱,就有生死。若無煩惱,有生死也就沒有生死了。生死就是涅架,涅粱就是生死。有煩惱,是因有無明。無明就是你不明白的事,就是般若,就是智慧,涅架像水,風一來,就有波浪,波浪就是煩惱。若沒有波浪,生滅就了了,生滅沒有,生死也就了了。有生滅,就叫做此岸,離開境界無生滅,就像水常流通,運行不息,這就叫彼岸。你們自性里,都有無量智慧。當用大智慧,打破色、受、想、行、識五蘊①,打破世俗事務的煩惱、塵勞,定成佛道。大小二乘②,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如果沒有人,這些經典就沒有用了。它是因智慧性方能建立這一切法。故佛說: 『佛說一切法,為度一人,若無一切人,何用一切法。一無妄念,悟解心開,眾生是佛所以萬法盡在自己心中,為什麼從自己心中,頓見佛陀,頓見一法的真實狀況呢?菩薩戒經說『我本元自性清凈,若識自心性,皆成佛道。』凈名經亦說『時豁然,還得本心。』慧能在五處學法,一聽到頓悟法門,就即開悟, 頓見真如本性。」慧能大最後說: 「今天我在大梵寺講頓法門,但願所有學道的人,在講偈頌時,言下一起見性成佛。」史韋璩及官僚、儒家、僧尼、道等,聽了六祖說無相頌後,無不悟。韋璩讚歎: 「好啊,好啊!想不到,嶺南這地方,競有生佛世啦!」

  又一日,韶州刺史韋璩專門設千人大會齋,邀請慧能大師有的和尚、官僚、儒學、道俗吃齋飯。進食之後,韋璩恭清慧能大師升法座,他代表普通百姓來請法。韋璩說:子聞達摩初次教化梁武帝時,梁武帝信心十足地問達摩,『我一生興建寺廟,度很多和尚出家,布施窮人,我有什隱呢?』達摩大師回答說: 『確實沒有功德。』弟子不明這是什麼道理,願大師能為我解說。」慧能說: 「是確實功德,你不要懷疑達摩大師所說這番話。因為那武帝心只知沽名釣譽,不知道佛陀的正法,他的造寺度僧,布施,名為求福,這是種福田,不可將求福理解為功德,功德功業與德行,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所謂法身,就是清凈自性,成就一切功德之身。什麼是功呢?見性就是自修身是德,功德須自性內見,所謂布施供養,興建寺叫做種福田,是修德,不是功德,這就是修德和功德的根別。梁武帝不懂得這個真理之故,並非達摩大師講的不對。」韋璩又問: 「弟子常常見到僧人念彌陀佛,他們希望生方極樂世界,請問大師我們能夠生在西方極樂世界嗎?」說: 「釋迦牟尼世尊在衛舍城中說,經文能引度教化眾生西方極樂世界。經文說得很明白,西方極樂世界,此去不如果離開自性、本體而說,就有十萬八千里,這就是十惡。十惡八邪就是十萬八千里,對於普通下根人來說,十萬哩,便是很遠很遠的了。可是,人有兩種人,有智慧的人『痴的人,但是,法無兩種法。迷和悟是不同的,見解有遲有速。迷人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而有智慧開悟的人,只求自凈其心,心裡清凈就是極樂世界。所以佛陀說, 『隨其心凈即佛土凈。』韋刺史,你是東方人,心凈即無罪。只要心裡清凈,沒有雜念,沒有自私自利,沒有障礙心、貪心、痴心,沒有一切邪念,這就是無罪。打個比喻,雖然是西方人,如果他心不凈,也是有罪的。東方人一定執著求生於西方,那麼西方人造罪念佛又求生於什麼國家呢?佛陀有言: 『隨所住處恆安樂』,念念見性,常行平直,到西天只在剎那,若懷善之心,十惡不除,終生念佛,也難達到。佛向心中作,莫向身外求。常行十善,天堂便至。如果想要修行,在家也可以,不一定在寺里。」韋璩問: 「在家人怎樣修行呢?」慧能說: 「現在我給你們說一無相頌: 『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這就是說, 「心平」就是沒有「無明」,何用持「戒律」呢?「直」,即行為公道正直,這就是「禪」,「禪」就是叫你除去—切毛病習氣。報「恩」就是孝養父母,父母愛子女,這就是慈悲憐憫,慈悲憐憫屬於「義」,互相謙讓,則謙卑和睦。「忍」就是不要背後說人家的壞話,專去破壞人,這樣才能和平安寧。慧大師說完偈頌又諄諄教誨說:「你們要切記,依這無相頌修行,各人要盡自本心,見自本性,明心見性,才能直成佛道。這個法,誰也不能代替誰。誰也不能等誰,公修公得,婆修婆得。自己吃飯自己飽,自己生死自己了,你們回去,要自己用功夫修行。我來大梵寺說法己數日,現在要返回曹溪寶林了,我返曹溪之後,你們若有什疑問,可以快來詢問。」這時,史韋璩,官僚、儒學、僧尼、道等,個個開悟,信守奉行。

  連日來,慧能大師在大梵寺講堂開緣說法,隨行弟子法海作了詳細記錄,韶州刺史韋璩,把法海記錄的《慧能語錄》,編成《壇經》,抄錄傳授,輾轉流行。此後又增加慧能大師教化弟子的其餘法語,合共十品 (章),始成為完整的《法寶壇經》。

  慧能大師在大梵寺開東山的法門,一時間,韶州各處儒學、道俗,知道六祖慧能是傳佛心印的法主,便紛紛雲集到曹溪寶林寺來聽法。荊州通應律師與學者數百人也跟隨慧能大師住在這低矮狹小的寶林古寺里。古寺講堂狹小,僧房已容納不下這麼多人了。慧能大師打算將古寺擴大,就去造訪曹侯時的陳亞仙。慧能大師說:「老僧到府上,想向施主化一坐具之地,可不可以呢?」陳亞仙問慧能:「大師的坐具,不知多少寬闊?」慧能將隨身坐具拿給陳亞仙看。亞仙見是幾尺寬的布巾,就輕聲答道:「如果只有那麼大的地,是可以的。」慧能隨手將坐具往天空一展,把曹溪方圓四境十里,全罩在坐具裡面了。天空又出現了四大天王,坐鎮在曹溪四方。今南華寺境內的天王嶺,也是由此而得名的。陳亞仙愕然地說:「弟子知道大師法力廣大,但是我高祖的墳墓坐落在此,日後造塔時,幸望將我祖墳保留下來,其餘土地我願全部施捨出來,永歸寶林做寶坊。不過這地方卻是生龍白象的根脈,只可平天,不可平地啊!如果築道場、寺院,地勢低的,寺院可建高一點,地勢高的,就應矮一點,使屋頂能夠均平。」慧能依照陳亞仙的要求,在曹溪營建十三所寺院時,注意把他祖墳保護得好好的,不受任何損害。寶林寺殿前,有一深潭,生龍常出沒其間。一日,龍現巨形,一時間波濤洶湧,雲霧陰翳,眾門徒見著都感到懼怕。慧能叱喝說: 「你如果是神龍,應當能變化,以大變小,以小變大,無所障礙。」那生龍忽然不見了,過不久,變了一條小龍,再次躍出水面。慧能拿著聖缽試問小龍: 「你敢不敢暫且進老僧缽盂里啊!」那小龍於是就游到慧能跟前。慧能用聖缽將小龍舀起來,小龍便不動彈了。慧能持著聖缽返回佛殿法堂,給小龍說法。那小龍聞法往生,才脫骨而去,留下龍頭、龍尾、龍爪骨骼在寶林寺里。後來慧能讓人用泥土、石塊把那深潭填為平地,地上還營建了一座鐵塔。

  慧能在曹溪寶林寺大興法雨,聲名遠播。前來求法的,紛至沓來。洪州(今江西南昌)僧人法達,七歲出家做和尚,常誦《法華經》,已念了三幹部。《法華經》念得快的話,一天可念一部,一年可念三百六十五部,念三幹部就十年了,但法達始終未解經義,所以前來曹溪參禮六祖。慧能問 「你叫什麼名字?」法達說:「弟子法名叫法達。」慧能說:「你字不錯,法達,法通達,但你何曾法達?現在我給你念一偈頌,『今名法達,勤誦未休歇;空誦但循聲,明心號菩薩。你今有緣故,吾今為你說,但信佛無言①,蓮花從口發。』」偈頌大意是,你名叫達,一天到晚念《法華經》。但你只是空誦,不明白經中道理。如你明白其義理,明只是空誦,不明白經中道理。如果你明白其義理,明心見性,這才叫菩薩。你和我非常有緣,所以現在我給你講一講。你要生出信心來。信佛、念《法華經》,不只是口念。那麼蓮花會從你的口中出來。念經要真心明白道理才可以。法達聽了偈語,心裡很慚愧,說:「弟子根性暗鈍,從來只依經文誦念,哪知道什麼教義?」慧能說:「《法華經》是浙江天台山天台宗主要教義依據之一。此經原來以因緣超脫生死為宗。什麼因緣呢?經文說『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前緣相生,因也,現助相成,緣也。因緣也。因緣所生一切法(事物),既是生滅無常的,又是相繼不斷的,比如流水,前前逝去,後後生起,因因果果,沒有間斷,因果關係,雖錯綜複雜,但其間有井然法則,一類因產生一類果,如善因得善果,因與果相符,果與因相順。一類因不能產生另一類果,如種瓜只能得瓜,不能得豆。因果法則,是諸佛也不能改變的。」法達受到六祖啟發,言下大悟,以偈頌讚道: 「經誦三幹部,曹溪一句亡。未明出世旨,寧歇累生狂?羊鹿牛權設,初中後善揚。誰知火宅內,元是法中王。」法達得到六祖慧能啟迪之後,非常歡喜地說,我已念法華三幹部,而曹溪一句話也沒有講。我還是未明了出世宗旨,怎樣休歇多劫的狂心?羊,牛車都是權法,初善中善後善揚法的一種方法,設想到在三火宅內可修行成佛作大法王。

  壽州安豐(今安徽壽縣)僧人智通,看《楞伽經》千餘遍,還不清「三身四智」經文意思,所千里迢迢到韶州曹溪來參禮六祖,懇求解釋其義。慧能開示說:「身者就是法身、報身、化身。運凈法身,就是你的本性,圓滿報身就是你的智慧,千百億化身就是你的本行。你若了解三身是自性本具,你就明白智: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就是性清凈,心無病,見非功,大圓鏡。」智通經六祖教化,豁然頓悟,明了三身四智的意義,遂作一偈頌: 「三身原成體,四智本心明。妙旨因師曉,終亡染污名。」

  信州貴溪(今江西貴溪縣)僧人智常,童年出家,他的心志,是想要見性。近往洪州(今江西南昌)白峰山拜大通和尚為師。一日,智常問大通: 「弟子不明白什麼是我智常的本心本性?」大通說: 「你見到虛空沒有?」智常說: 「見過。」大通說: 「你見到虛空有相貌嗎?」智常說: 「虛空無形,空無所有,哪有什麼相貌?」大通說: 「你的本性,就像虛空一樣,空無一物可見,這就叫正見,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你的本性沒有青、黃顏色和長短的形相。你但見本原清凈,覺體圓明,這就叫見性成佛,也叫如來真見。」智常在洪州白峰山住了三個多月,聽大通師父一番教誨,心中仍有很多疑問,便專程來曹溪參拜六祖,乞六祖開示。慧能問智常: 「你從什麼地方來,想要問什麼呢?」智常說: 「弟子在洪州白峰山禮大通和尚為師。承蒙大通知尚開示見性成佛的義理,雖已聽說,但還是不明白,祈望大師指示道理。」慧能說: 「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凈也。覺分為四門:開覺知見、視覺知見、悟覺知見、人覺知見。法者,『任持自性,軌生物解。僧人者,有清凈無垢之心,常樂我凈。」智常聽了六祖一番闡釋,心意豁然。又問六祖三乘法,什麼為最上乘?慧能說:你要看看自己的本心,而不要向外弛求,著到外面的法相。法本沒有四乘,只因人心有差別距離罷了!假如你見、聞傳誦經典,你就是小乘人。若你能悟法解義,那就屬於中乘人,若你不單明白,且能實實在在依法修行,那就是屬於大乘人。所有一切都貫通,若能一切法均不染著,離諸法相,一無所得,這就叫最上乘。」自此,智常留在曹溪,作為六祖的近侍,侍奉六祖,一直至六祖圓寂之後,才離開寶林寺。

  廣州南海僧人志道,覽誦《涅架經》十載有餘,始終未明大意,產生疑惑。經云: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志道心想:一切眾生,皆有二身,一種是色身,色身有形有色。色身屬於無常,它有生有滅;一種是法身,它無形無相,而法身是有常,也無知無覺。「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是哪個身寂滅,哪個身受樂呢?是這個色身寂滅,而法身受樂呢?還是法身寂滅,色身受樂呢,如果是色身寂滅的話,人死了,地、水、火、風四大分散,那全然是受苦,不可說是樂。如果是法身寂滅的話,法身即同草木瓦石一樣,又誰應當受樂呢?如果生滅是常的話,所有有情種類,不斷不滅了,假如不許它更有來生,這就永歸寂滅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則所有一切法,都被涅槃制伏禁止,變成斷滅,連托生都不自由,又有什麼可樂呢?志道來曹溪參禮六祖,就將這些疑惑,坦白地說了出來,得到了六祖深刻教誨。慧能對志道說: 「你是佛門弟子,哪裡學來這些外道邪見呢?根據你所說的道理,即是在色身以外另有法身,離開生滅更另有一寂滅。你又推尋涅槃常樂我凈的道理。你這見解是好生惡死,執著常樂生活,不知一切都是夢幻,故在輪迴里枉受生死,常樂我凈涅槃妙德,反成了苦相,佛批示涅槃剎那間,沒有生相,也沒有滅相。當寂滅時,沒有寂滅相,這就是常樂。你說涅槃禁伏諸法,令它永遠不生?這是你知見不正,就是謗佛毀法啊!」慧能又說:「你還明白一切法『緣生緣滅,無常無我』的道理,在『無常』的法上,貪求追受,在『無我』的法上,為『我』所有叫惑,惑使人煩惱,煩惱就是貪慾、憎恨、痴、傲慢、猶疑、斷見。由於煩惱而造種種業,業指行為(身業)、言語(口業)和思想 (意業)的活動。煩惱和業引出未來。以人生而論,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所求不得苦、五取蘊苦。世間無量苦,不是孤立的自己生起來的,是有因緣的。就是因惑(煩惱)而造業(行為、言語、思想)。因業而有生死苦。『涅槃寂靜,有漏皆苦』。漏就是煩惱。涅槃是煩惱、苦果、苦因的消滅。這『此有則彼有、此生則彼生』和『此無則彼無,此滅則彼滅」的道理。涅槃是修持的最高理想,是在無常變化的生死苦海中, 自度度人,大解脫,乃大自在,智慧福德圓滿成就的、永恆寂靜的、最安樂的境界。這種境界,唯聖者所知。」志道聽六祖慧能這樣一說,翻然大悟,叩頭頂禮而退。

  有一童子,名叫神會,襄陽(今湖北襄陽)人,俗姓高,年僅十三歲,他從當陽(今湖北當陽)神秀玉泉寺專程來參禮六祖。慧能問神會: 「知道你從玉泉寺來,路途遙遠,一定很艱苦是吧。你是否還識得本來面目?如果你識得本來面目。明心見性了,則應該認識佛性,你試說說看。」神會自信地答道: 「以無住為本, 目見即是主。 」佛經說: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諸行,是一切事物;行,是遷流變動;生滅包括生、住、異滅。生,是一個現象生起。住是一個現象存在著作用,叫住。異,是現象雖在作用,而同時在變,所以叫變。滅,是一個現象的消失。神會說的「無住為本」,是佛陀所稱道的「無住為萬有之本」。 「目見佛,耳聞法」,慧能教訓神會說: 「你這小沙彌,盡學人家說話,不知以為知,不明以為明,不見以為見,學人口頭禪,這叫次語。」神會又問:「你在坐禪時還見不見?」慧能拿起拄杖打了神會三下,再問神會:「我打了你,是痛呢還是不痛?」神會說:「也痛,也不痛。」慧能說:「我也見,也不見。」神會疑惑地問道:「怎麼是也見,也不見?」慧能說:「我的所見,常見到是自心的過失,就趕緊收其行止。不見的是別人是非好惡,所以說也見也不見。至於你說也痛也不痛,是怎麼講的?我打你,你說不痛,豈非不同木石一樣,如果你說痛,就同凡夫俗子,即生起怨恨來,痛與不痛就是生滅。佛經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包含生、住、異、滅。你自性尚且不見,還敢要弄人?你如果心悟即自見性。你自己心迷,不見自心,卻來問我見到還是見不到。我見到自己知道,豈能代替你迷悟呢?你怎麼不去依法修行,自知自見啊!」慧能再問神會:「我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無面,小沙彌,你認不認識?」神會不假思索說:「是諸費之本源,神會之佛性。」慧能說:「我對你說無名無字,你便叫做本源佛性。我佛自釋迦牟尼如來傳法迦葉以來,以心印心,心心不異。禪宗初祖,菩提達摩傳法,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故稱『心印』,這就是無名無字,『無字悟』。」神會聽了倍覺清醒,連連禮拜,懺悔過失。自此以後,神會在六祖身邊,致力學習經義,侍候六祖,左右不離,六祖涅槃後,神會入京洛(今河南洛陽)荷澤寺,廣施法雨,宣示曹溪寶林寺六祖「頓悟」法門,以「無念」為宗,說法授徒,著有《顯宗記》,盛行於世,是為荷澤禪師。

  慧能在曹溪寶林寺大開東山法門,聲名遠播,前來參禮法的越來越多,有許多還是名山高僧,如吉州(今江西吉水)青原山行思禪師(吉州安城,即江西安福縣人)、嵩山懷讓禪師(金州,即今陝西安康縣人)、永嘉玄覺禪師(浙江溫州人)、河北智隍禪師等等,相繼來到曹溪參叩六祖,參禪悟道,得六祖教授,既得法,有的遂回原山,弘法紹化,有的留下,侍奉六祖,直至六祖圓寂。

  從唐高宗儀鳳二年(677年)起,慧能居曹溪寶林,開東山頓悟法門,闡發「頓悟」,成為禪宗正系,弘傳極盛。而北方的神秀,五祖弘忍圓寂後,便到江陵(今湖北江陵縣)當陽山玉泉寺,傳授禪法,以「漸修」為法門,與慧能「頓悟」相對,曾盛極一時,但不久便衰歇。時稱「南能北秀」,出現了「頓悟」、「漸修」二宗。慧能對門人說:「法本只有—宗旨,沒有兩個的,而人卻有南方人北方人。法本來只有一種,沒有多種,就是不二法門。而人的見解,有快、有頓、有遲、有疾。本來沒有頓漸。而人卻有智有愚,有利根、鈍根之分。所以這頓、漸是因人而立的。」神秀門人,往往譏笑南宗六祖不識字,沒什麼能力,不識字怎可作祖師呢?神秀聽後對門徒說: 「你們不要這樣講,慧能得吾師的智慧,深悟最上一乘,我確實沒有他那種智慧,況且他是我第五代祖親傳衣缽,得以心印心的妙法傳人,這是很不容易的。我很遺憾,不能離開這裡到邊遠曹溪和他親密接近,跟他學法。雖然皇上封我為國師,我在此虛受國恩而已。但你們各位,不要滯留在這裡,你們應該到曹溪跟六祖學習。」

  神秀大師對門人志誠說: 「你很聰明,且多智慧,代表我到曹溪聽慧能大師說法,你要儘力,一字不罅地記錄起來,等你回來時再念給我聽。」就這樣,志誠接受神秀大師的使命,獨自趕來曹溪,他既不說哪裡來的,也不打招呼,便隨著眾門徒前往殿堂參請六祖。當時六祖慧能見有陌生人到來,就對著眾人說: 「現在有一盜法的人,隱藏在會場中,你們大家注意點。」這時,志誠一聽,才露臉出來,行禮叩拜,並把事情經過向六祖作了交代。慧能說: 「你從玉泉來,應是暗探。」志誠說: 「我不是暗探。」慧能說: 「怎麼不是?」志誠說「如果我未說明白我的來歷前,就是。但現在我已公開說了出來,所以不是暗探了。」慧能說: 「你神秀大師平時對大眾開示些什麼?」志誠說: 「我師父常指誨大眾,要住心觀凈,長坐不卧。」慧能說: 「住心觀凈,是病,不是禪法。常坐拘身,於禪理有什麼益得,我有一偈:生來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意思是生的時候,坐著不卧,死了之後,躺在那裡不能坐了,你怎麼在臭骨頭(身體)上下功夫,不在自性上用功夫呢?」志誠再次拜謝說: 「弟子在神秀大師處,學道九年,不得領悟,如今聽大師所說的道理,就如水合水,如乳合乳,心心相印了。」慧能說: 「你神秀大師教示眾門人戒定慧法,不知你師怎樣講戒定慧的?你給我說來看看。」志誠說: 「神秀大師說,諸惡莫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 自凈其意,名為定。」慧能感喟地說:「你大師這麼解說戒定慧,使人不可想像和難於理解。我所見戒定慧接最上乘人,你師父所說戒定慧,是接應大根基的人。須知離性說法,自性常迷。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痴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我所說法,皆從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你師父所說戒定慧勸有小根智慧的人。我所說戒慧,是勸大根大智的人,你若明自性,連菩提涅槃都沒有了,也有什麼解脫,也沒有什麼叫知見。你明白這個道理,這就叫佛身,當下就是佛。」志誠又問: 「怎麼樣是不立義呢?」慧能說: 「自性無非、無痴、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有何可立?自性頓修,立有漸次,契亦不立。」志誠已明白,戒定慧是佛家修行三種方法,戒是防非止惡,定是六根涉境,心不隨緣,慧就是心境俱空,照覽無惑。立有漸次,契亦不立,意思是說,立有戒定慧「三學」的漸次者,那是對不能悟入真如佛性者說的,一旦契悟了真如、佛性,也就不用立什麼「三學」的漸次了。志誠聽六祖開示之後,再次叩頭頂禮,願為六祖慧能做執侍,便留在曹溪寶林寺,侍奉六祖慧能不離左右。

  有一日,慧能想把五祖傳授的袈裟洗一洗,而沒有清洌的泉水,就走到寶林寺後面五里多的山地里,看見這裡山林茂密,鬱鬱蔥蔥,去霞瑞氣繚繞在山頂上。慧能拿著錫杖,往地下一戳,即時,清洌甘美泉水就涌地而出,成了一泓泉池。慧能跪到泉池邊一塊大石上,在那裡浣洗五祖所傳的袈裟。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和尚前來向六祖慧能叩頭頂禮。這和尚自己介紹說 「我是西蜀人,在南天竺(今印度)見到達摩大師,達摩大師叫我快點來唐朝這地方。達摩大師說, 『他所傳大迦葉正法眼藏和僧伽梨戶現傳第六代祖,你趕快去韶州曹溪瞻仰禮拜。』弟子方辨原從天竺來,但願見達摩祖師留下來的衣缽。」六祖慧能見方辨一片誠心,就出示達摩祖師所傳衣缽給方辨看。慧能問方辨: 「你有什麼專長呢?」方辨說: 「我善於用泥、香灰、木頭來雕塑佛像。」六祖慧能莊重地說:「你試塑個佛像給我看。」方辨聽六祖慧能這麼一說,一時手足無措起來,當下沒有說什麼。過了幾日,方辨塑了一尊六祖真身像,約七寸高,形態逼真,非常之奧妙。六祖慧能看了方辨塑自己的本像後,就笑著對方辨說: 「你只了解塑性,而不了解佛性。」六祖伸手摩著方辨的頭,又說: 「你要永遠出家做和尚,生世世做人天的福田。」於是六祖給方辨一件僧衣,酬謝他塑像的功德。方辨將六祖所授僧衣分成三份,一份披到塑像上,一份自己留著作紀念,一份用棕皮包好,埋在地里。方辨發誓說: 「將來得到這份僧衣的時候,就是我再世了。我在這廟作方丈,重新建造這殿宇。」

  五祖弘忍於唐高宗李治咸亨五年(674年)圓寂。不久,神秀大師便離開黃梅東禪寺,到荊南(今湖北江陵)當陽山玉泉寺授法。自此南北分化,慧能與神秀雖有然頓悟與漸修之分,但並無個人恚怨。當時,神秀門人,看不起出身卑微的慧能,自立神秀為禪宗六祖,而且遷怨五祖把衣缽傳給了慧能,心中不服,處心積慮謀害慧能。他們瞞著神秀,派遣任俠行昌,奔赴曹溪寶林寺見機行刺。行昌,江西人,俗姓張,名行昌,少年時期,曾拜武林高手為師,學得一身武藝,在江湖行俠仗義。

  有一日,慧能正在坐禪,突然感到心血來潮,屈指一算,已知道怎麼一回事了。慧能拿出十兩銀子,置放在坐禪的地方。當晚三更時分,張行昌身穿夜行衣,翻過寺院高牆,竄進慧能禪房,只見六祖正在閉目坐禪,心中暗喜,便揮劍向六祖砍去,一連三劍,只聽到 「當、當、當」三聲,火花四濺,劍刃翻卷。行昌大驚,正要舉劍再砍時,耳邊響起六祖聲音: 「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六祖的意思是,你的劍是鋒利的,應保持一股正氣,持劍的人,也應像利劍一樣,是非分明,不要聽信別人蠱惑,而做出損害自己的節行來。我的命不能給你,只給你十兩銀子吧。這時,行昌定睛一看,六祖依然端坐在蒲團上,嚇得他魂不附體,撲倒在地上,許久才蘇醒過來,連忙跪在六祖面前求饒,哀求悔過,改惡從善,並願拜六祖為師,出家修道。六祖指著有三條刀痕的那十兩銀子,對行昌說: 「你剛才砍的三刀就是砍在這銀子上。現在我給你十兩銀子作路費,你暫且先回去,不要在此,若此事敗露,我的弟子容不了你,那時反害了你,過一段時間,你改換裝束,以和尚身份再來見我,我一定攝受教化你。」慧能又把《涅槃經》授給他,囑咐行昌說: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望你勤奮修行。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應好自為之。」行昌悔恨交加,流著眼淚,遵照六祖教誨,連夜離開寶林寺,在一處偏僻的小寺院里,苦修《涅架經》。過了一段時間,張行昌記起六祖臨別時的說話,改換了裝束,遠道前來曹溪禮覲六祖。六祖說:「我想念你很長時間了,你為什麼來得這麼遲?」行昌說:「上回蒙大師舍罪,弟子今雖出家苦行,此恩此德,終生難報。唯弟子誦讀《涅槃經》,未曉『常、無常』經義。乞大師慈悲,大略為我解說。」慧能說: 「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也。」佛教認為,宇宙一切現象,都是此發彼生,此滅彼滅的相待的互存關係。其間沒有恆常的存在。所以任何現象,它的性質是無常的,表現為剎那生滅的。所以, 「無常」才是「一切事物」、 「宇宙萬有」的真實現象。行昌忽然大悟,說: 「因守無常心,佛說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猶春池拾礫。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現前;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慧能聽了,高興地說:「你今已徹悟,可改名『志徹』了。」自此以後,志徹跟隨在六祖身邊,作為護法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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