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瑜伽及其修行(二)
第二章瑜伽及其修行(二)
2.28靈修實踐(瑜伽「八支」)一旦除去所有的不凈,人的精神視界就會向給予光明的阿特曼知識開啟。
現在,缽顛闍利開始詳細描述所謂的瑜伽「八支」,即我們為了清除心中的不凈必須遵循的各種規則和練習。消除這些不凈——即認識阿特曼的障礙——是靈修的唯一目的。因為知識本身不必去尋找,它已在我們之中,它不同於從書本中和從對外部世界的經驗中獲得的世俗知識。一旦障礙被清除,恆在的阿特曼會即刻顯現出來。
2.29瑜伽八支是:持戒、精進、坐法、調息、攝心、專註、冥想和三昧。
2.30持戒是:不殺生、不說謊、不偷盜、不縱慾、不貪婪。
我們這樣生活,是為了不讓我們的思想、語言或行為給他人帶來傷害或痛苦。從積極的意義上說,持戒意味著我們必須培養對所有人的愛,試著從每一個人的內心看到一個阿特曼。我們必須把自己視為人類的僕人,準備為需要我們的人奉獻出我們的一切。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助紂為虐,幫助別人犯罪,因為這種邪惡的目的違背了持戒的理想。真正樂於助人的人就像一輛有軌電車,所有希望搭乘它的人都可以上車,但它只沿著固定的路線駛向目的地。
我們的語言和思想必須真實,必須始終與事實保持一致。室利·羅摩克里希那過去經常說,真正的靈性就在於「心口如一」。但我們應當注意,不要說殘忍的話傷害別人,即使它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當保持沉默。
僅僅不偷盜是不夠的,無論對事對人,我們不應懷有任何貪念。我們應當記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們的。我們最多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因此,不要向世界索求大於我們絕對需要的東西,同時充分合理地用好借來的東西,這是我們的職責。索取超出我們需求的東西,然後再浪費掉,這無異於從其他人那裡偷竊。
不縱慾就是在語言、思想和行為上保持純潔。從性的觀念中擺脫出來是為了獲得心靈的純凈。性與執著不可分割,執著是靈性知識的障礙。
不貪婪還可以解釋為不接受饋贈。引用斯瓦米·辨喜的話來說:「接受贈禮者的心會受到饋贈者的心的影響,因此接受者很可能會墮落。接受贈禮容易喪失心的獨立性,並使人盲從。」這話在我們很多人看來似乎是「危言聳聽」,但我們應當記住,缽顛闍利是在講述奉獻瑜伽師(dedicatedyogi)的嚴格修行。在日常世界裡,大多數禮物可看做是相對無害的,只要它們代表著真誠的感情。不過,有一些禮品並非如此,尤其是被所得稅專家歸類為「商務贈品」的那些相當陰險的禮品。因此一般說來,我們不要輕易接受他人的慷慨和殷勤。
2.31這些戒條是行為的基本準則,應當不受時間、地點、目的或等級規定的任何限制予以踐行。
缽顛闍利不允許有任何借口和例外。比如,當他告訴我們不要殺生時,他就準確地指出了這句話的意思。他不能忍受有人向他作出如此的保證:「毫無疑問,我不會殺生一一當然,戰爭時期除外,當我為了正義的事業在戰場上搏殺時,作為一名士兵,這總是我的職責。」
2.32精進是純凈、滿足、苦行、研讀和敬神。
純凈就是身心的潔凈。如果一個人想像自己就是阿特曼的居所,他自然會感到自己的身心必須保持潔凈。外在的潔凈尤其重要,因為它會對我們產生心理影響。單是一個洗澡的行動就暗示著既清除了身體的污垢,也清除了心理的不潔。好好地洗完一個澡之後,我們都會不由自主地說:「啊,現在感覺好多了!」
身體的內部器官必須通過合理的飲食予以潔凈和強化。類似地,我們必須堅持合理的精神「飲食」以潔凈和強化我們的心。我們要控制我們的閱讀,我們的談話,甚至我們整個精神「食糧」的納入。我們必須培育一批有思想的靈性人物。當然,我們不要因為某些人和某些話題是「世俗的」或「有罪的」,就將它們列為絕對的禁忌。這種消極的清教主義只會導致人們自鳴得意或暗中犯忌。真正值得關注的,始終是我們自己的態度。如果我們從不放鬆對自己分辨力的訓練,我們會發現,自己碰到的每個人,讀到或聽說的每件事,都能給人以啟示。但這種分辨的意識很難維持,初學者必須格外小心。閑聊、「輕鬆的」娛樂、隨看隨丟的報紙雜誌、流行小說、廣播里的風流韻事等等,這其中都隱藏著危險:它們會使我們陷入漫無邊際的幻想,這些起初本來是中性的東西很快就會被焦慮、入迷和厭惡著色,我們的心也會隨之變得陰暗和不凈。心的潔凈只有靠持續的警覺來保持。聖方濟各·撒肋爵①說,一旦失去平衡,「心靈就不再是自己的主人」。
一位印度教導師告訴我們:「不斷地向人們談起上帝。」這個忠告是微妙而深刻的。因為談論上帝並不僅僅限於公開討論「宗教」話題。幾乎所有話題,無論看起來多麼「世俗」的話題,都可認為是與潛在的靈性實在相關的。重要的不是我們談論什麼,而是如何談論。不一定非得用「上帝」、「靈魂」、「祈禱」等這類辭彙。這些詞會疏遠不熱心的聽眾,讓他們覺得我們是站在神聖的基座上而離他們很遠。我們最好記住,每一個人,不管他多麼糊塗,都在尋找生命的意義,都將樂意參與關於生命的意義的探討,只要我們能找到適合於他們的語言。如果從這一角度著手,懷著仁慈、坦誠和真摯引導談話,並饒有興趣地聆聽他人的觀點,我們會驚奇地發現,從那些關於日常事務、科學、藝術、政治或體育等等漫不經心的交談中,會帶來許多默契的精神交流。
①聖方濟各·撒肋爵(St. FrancoisdeSales,1567-1622年),天主教日內瓦主教。曾在巴黎學習法律,後任律師,1593年升為神父後,在日內瓦附近傳教,反對加爾文宗。著有《論上帝之愛》等。一一譯者注
至於其他精進(observances),我們在第二章第1條箴言的注釋中已經討論過「苦行」和「研讀」的重要性。滿足是指心滿意足地接受生活中的命運,不為嫉妒和不安所困擾。人們常常指責宗教導師教導別人消極地接受不公正的現狀,但這裡有必要說明,缽顛闍利並沒有教導我們滿足於他人的命運。這樣的「滿足」僅僅是無情的冷漠。我們沒有權利指責一個飢餓的乞丐不知足。相反,作為社會的成員,我們有責任主動地去幫助不幸的同胞改善生活條件,過上更好的日子。但只有當我們為此作出的努力而不受個人利益的驅使時,它的效果才會更加顯著。
2.33要擺脫擾亂瑜伽的思想,就要培養與之相反的思想。
為了克服令人精神渙散的意識波動,就要喚起一種阻止它的意識波動。這一技術在第一章的前五條箴言中已經探討過。
2.34阻礙瑜伽的障礙,如暴力、不誠實,可能會直接產生,或被間接地引發和贊同,它們以貪(貪婪)、瞋(瞋怒)、痴(利己)為動機,無論其強度是溫和、中度還是猛烈,都會不斷帶來苦難和無明。人們應當銘記於此,並以此來克服令人精神渙散的思想。
我們所做、所說、所想的一切事情,甚至是間接引發或被動的認可的一切事情,都會不可避免地會產生後果一一好的,壞的,好壞混合的,
這些後果多少會對我們產生影響。我們對他人心懷最隱秘的惡意;對侵害他人的惡行最輕微的縱容,最終都會因為增加自己的無明和痛苦從而傷害自己。這是絕對的自然法則。如果我們能始終銘記這一點,就應該學會控制自己的舌頭和思想。
2.35當一個人不再殺生時,所有生物都不會對他產生敵意。
我們習慣於貶義地使用「不害」(ahimsa,harmlessness)這個詞,它幾乎和「無效」同義。但聖人的不害絕不是無效的——它具有極其巨大的、積極的心理力量。當一個人的思想和對待他人的行為真正徹底地棄絕暴力時,他便在自己的周圍營造出一種氛圍,在這種氛圍中,由於暴力和敵意無法互動而使二者都無法存在下去。動物對這樣一種氛圍同樣敏感。每一個優秀的馴獸師都知道,鞭子只能暫時怔住野獸,但唯有真正無害的力量才能讓它們不再傷人。一位經常把玩毒蛇的女士曾解釋說:「你看,它們知道我不會傷害它們。」
「對不害的檢驗標準是不嫉妒。」斯瓦米·辨喜說,「我們可以看到,世上那些所謂的偉人會因為一點點名譽或黃金而相互嫉妒,只要心中存有這種嫉妒,就與真正的不害相距甚遠。」
2.36當一個人不再說謊時,便獲得為自己和他人帶來善的福報的能力。
如果一個普通人的言語與他講述的事實相符合,我們就認為他是誠實的。但當一個人達到完美的誠實時,可以說,他掌控了真理。他不必再「服從」事實,而是事實得順從他。他不可能想到甚至夢到謊言,他說的一切都變得真實。如他祝福某人,那人就有福了——無論這祝福他是否應得。換言之,他在某種意義上可以不服從業報律,並具有賜予「福報」的能力。他只需對患者說一句你會好起來,就能不可思議地治癒疾病。
2.37當一個人不再偷盜時,一切財富就接近他了。
這條箴言可以用兩種方式加以解釋。首先,當一個人從貪慾中擺脫出來時,他就不再會經驗到任何匱乏,因而其處境便與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相同。其次,在很多情況下,一個人若沒有物質利益的欲求,實際上反倒會引來物質利益。正如辨喜說的:「你逃離自然越遠,她就越是會跟著你,如果你根本不在意她,她就會成為你的奴隸。」
2.38當一個人不再縱慾時,他便會獲得靈性能量。
性行為、性思想和性幻想會消耗我們大部分生命力。當這種力量因不縱慾而保存下來時,它就升華成靈性能量。這種能量是精神導師絕對必需的,因為正是憑藉這種力量,他才能將他的理解力傳遞給學生。真正的宗教並不像歷史或數學那樣靠「教導」,而是像光或熱一樣被傳遞。
2.39當一個人不再貪婪時,他就會認識其生存的過去、現在和將來。
執著以及伴隨執著而來的焦慮是認識的障礙。只要你還不顧一切地附著在懸崖(也就是生命)的表面上攀登,就無法審視自己從何而來並將去何方。所以缽顛闍利告訴我們,擺脫執著能夠認識整個人生旅程,從過去到將來。當然,這種認識本身就是對輪迴理論的證明。
2.40純凈會使人疏遠身體,厭惡與他人接觸。
2.41並使人心潔凈,心生歡喜,心注—處,控制情慾,得見阿特曼。
缽顛闍利現在描述的是各種精進修行所獲得的結果。
肉身是意識最粗糙、最外部的顯示。當一個人的心變得純凈時,他自然不再認同其身體。他會逐漸疏遠它,將它僅僅視為一件不幹凈的舊外衣。並且,他也不再對其他人的身體產生慾望,因為他不再將這些身體認同於寓於其中的意識。假如我們真正認識並熱愛他人內在的阿特曼,性行為對我們而言就是毫無意義的。既然阿特曼被認為是無處不在,並且是始終同一的,兩件外衣還有什麼理由要擁抱呢?
心的純凈顯現在一個人的心境中。他漸漸被薩埵這一光明、平靜和喜悅的德所支配。辨喜說:「你開始信奉宗教的第一跡象,就是變得喜樂。在瑜伽師看來,萬事萬物都是極樂的,他所看見的每一張臉都令他歡喜。痛苦是由罪引起的,別無他因。有什麼事讓你愁雲滿面?如果你愁雲滿面,就別出門,把自己關在屋內。你有什麼權利將這種疾病帶到世界上去?」
2.42由於滿足,人得到最大快樂。
我們很有必要分析一下能讓人真正快樂的情形。正如約翰·梅斯菲爾德①所言:「使人快樂的日子使人智慧。」當我們回顧這些時光時,幾乎可以斷定,它們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徵。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這個時候我們都會暫時不為焦慮所困,此刻我們活在絕對的當下——我們很少如此:不再悔恨往昔,不再擔憂將來。這就是缽顛闍利所指的滿足。①約翰.梅斯菲爾德(JohnMasefield,1878—1967年)英國詩人、小說家。著有詩集《鹽水謠》、《致水兵》等。1930年被評為英國第22屆「桂冠詩人」。——譯者注
當然,慾望的滿足也能帶來快樂。這種快樂鮮明逼真,但由於其本性所限,它只能持續較短的時間。由於一種慾望的滿足會立即引發另一種慾望,因此快樂的時刻會終止於進一步的焦慮中。即使是滿足本身,其背後也似乎總有揮之不去的陰影。馬塞爾·普魯斯特②在寫到性愛時說,它包含了「一種持久的痛苦的緊張,它可以被快樂所消除,但它在任何時候都會使人像先前未得到欲求之物一樣,感到異常痛苦」。這一真實的不快在你回憶的時候極為明顯。如果你對比記憶,通常就會發現,那些慾望滿足的時刻黯淡而混亂,而真正滿足的瞬間歷經多年依然鮮活。②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Proust,1871—1922年),法國作家,其《追憶似水年華》(共七卷),是現代文學中的偉大作品。一一譯者注
從邏輯上講,沒有理由能解釋為什麼滿足應該產生快樂。如果一個人從未體驗過滿足,他會很自然地猜想,缺乏慾望只會使人遲鈍麻木,無喜無悲。但事實恰恰驚人地相反,強烈的快樂,即阿特曼的喜悅,始終內在於我們,它能夠在任何時候衝破我們建造在它周圍的慾望和恐懼的屏障釋放出來。否則,我們怎麼會在沒有明顯理由的情況下感到如此快樂呢?
2.43由於苦行,不凈得以清除,身體和感官因此會獲得特殊的能力。
自律的修鍊會提純我們的感官乃至身體,以至於我們能夠意識到潛在的超常能力,例如透視、心靈感應、懸空等等。
2.44由於研讀,人可看見他選定用以崇拜的神的面貌。
我們已經指出(第二章第1條箴言),缽顛闍利所說的「研讀」,不僅是指閱讀經典,而且還包括念誦導師在你入門時所傳授給你的曼陀羅或念誦你選定的一位神的聖名(第一章第27—29條箴言)這就是缽顛闍利在這裡明確提出的念誦曼陀羅修習。
2.45通過敬神,可獲得三昧。
這一條及上一條箴言都涉及到了所謂的虔信瑜伽。我們已經提到了與神合一的幾種瑜伽,或幾條道路。現在,為了清楚起見,我將對最重要的四種瑜伽予以詳細說明。
虔信瑜伽(Bhaktiyoga),是將愛奉獻給上帝之道。它表現為儀式崇拜、祈禱和念誦曼陀羅。它在崇拜者和崇拜對象之間培養起一種直接的強烈的個人關係。在修習虔信瑜伽時,需要虔信者選定某位特定的神,或某個神的化身,以便虔信者的愛更容易集中。對那些自然進入這條道路的虔信者而言,這也許是所有瑜伽中最為簡單的。毋庸置疑,在世界各大宗教中,絕大多數信徒從本質上說都是虔信瑜伽師。
業報瑜伽(Karmayoga),是無私地奉獻上帝的行動之道。通過將工作成果奉獻給上帝,始終用正當的手段達到合理的目的(在任何情況下盡其所知、盡其所能),一個人會逐漸擁有智慧,臻於不執。通過行動超越行動,執著的束縛就會消失,業報的輪轉也會終止。平靜降臨於靈魂,梵得以認識。業報瑜伽最適合那些精力旺盛的人,他們覺得有義務為人類事業出一份力。業報瑜伽引領這些人避開急功近利和過度焦慮的危險,告訴他們如何發現「行動中的不動」,如何處亂而不驚。在《薄伽梵歌》中,室利·克里希那對阿周那①的建議大多涉及業報瑜伽的修行。
①阿周那(Arjuna),剎帝利,般度五子中的第三子。他和克里希那的宗教哲學對話見於《薄伽梵歌》。一一譯者注
智慧瑜伽(Jnanayoga),是理智分辨之道,它是通過分析現象的真實本性發現梵的方式。智慧瑜伽師拒絕一切短暫、表面、膚淺的東西,「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通過排除的過程逐漸走進梵之中。這是一條十分艱難的道路,需要極強的意志力和清晰的頭腦,而非常人所能企及。但它曾吸引過許多原先並不信教的傑出人士,使他們成為了聖人。
勝王瑜伽(Rajayoga),通常被稱作冥想瑜伽。它不像其他瑜伽那樣容易定義,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所有瑜伽之綜合。因為冥想可以包括奉獻上帝的行動(如儀式崇拜)分辨及專註於選定的某位神。勝王瑜伽還研究作為精神能量之媒介的身體,例如,它描述了各種靈性意識中樞的本質和功能,如在第一章第36條箴言中已經涉及的「心蓮」。既然勝王瑜伽重視正規的和科學的冥想的價值,因此,它主要是針對那些希望過修道生活的人們,或至少是偏好冥想的人們。不過,每一個有靈性頭腦的人都可以研修它,它會告訴我們祈禱技術的重要性。
當然,各人有不同的精神氣質,人們不必太拘泥於這些分類。一種瑜伽的修習不可能完全排斥其他瑜伽。一個真正走上宗教道路的人,不可能沒有愛,沒有分辨力,沒有奉獻的行動;也沒有人會完全不需要冥想。缺乏分辨力的愛會落人多愁善感;缺乏愛的分辨力會導致精神上的傲慢。我們都被卷人了行動之中,「如同煙霧中的火苗」。例如,基督教是一條通向上帝的絕佳的虔信之道,但在它的聖徒中,我們發現了像托馬斯·阿奎那這樣的智慧瑜伽師和保羅的味增爵①這樣的業報瑜伽師。這完全是側重點的不同。歸根到底,我們每個人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混合了各種瑜伽。但遵循「瑜伽八支」是必需的,不管你實踐哪一種瑜伽。①保羅的味增爵(VincentdePaul,1581—1660年),法國修士,他是一名用生命而非用政治武力來改革教會的人。1624年創立遣使會,著有《宗教精神:路德與加爾文》等。——譯者注
談到虔信瑜伽,有必要引用室利·羅摩克里希那與他的一個學生之間的一段對話。
學生:「先生,上帝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
室利·羅摩克里希那:「沒有人能最終斷定他是『這個』而非『其他』。他是無形的但又是有形的。在虔信者看來,他呈現為有形的,對智慧瑜伽師而言,他是無形的。智慧瑜伽師遵循分辨之道,在其內在本性中體驗到他的自我和表象世界的虛無。它們如同夢幻。他在自己的內在意識中認識到梵。言語不能表達那個實在。對虔信者而言,世界是真實的,是上帝創造的,而他自己作為一個單獨的實體也是真實的。在虔信者看來,上帝是一個人格的存在。
「你知道這好比什麼嗎?梵就像無邊無際的海洋。虔信者強烈的愛彷彿是冷卻劑,使無形的海水冷凍下來,在某些地方結成冰塊。這就好比上帝有時以有形的人格形態對其虔信者顯現。其後,隨著知識的太陽的升起,冰塊融化了,人便無法看到作為人格形態的上帝了,也無法看到他的形式了。那麼誰能描述他呢?那時自我都完全消失了。」
學生:「先生,關於上帝的本性為什麼會存在如此之多的分歧?」
室利·羅摩克里希那:「事實上它們並不矛盾。正因為一個人認識上帝,所以他可以描述上帝。如果某人以某種方式達於上帝,他就會發現不存在任何矛盾……伽比爾①常說:『無形的絕對者是我的父親,有形的上帝是母親。』」
學生:「先生,人能見到上帝嗎?如果可以,為什麼我們看不見?」
室利·羅摩克里希那:「可以,確實可以見到上帝。人能夠見到有形的他,也能夠見到無形的他。」
學生:「那麼用什麼方法才能見到他呢?」
室利·羅摩克里希那:「你能懷著一顆渴求的心為他哭泣嗎?人們會因為自己的孩子、妻子和金錢而淚流滿面。但有誰會為上帝哭泣呢?只要孩子還沉迷於玩具,媽媽就會忙著操持家務。當孩子耍厭了玩具,把它們丟在一邊哭著要媽媽時,媽媽就會匆匆跑過去把孩子摟在懷裡。」
①伽比爾(Kabir,1440—1518年),印度教虔誠派領袖、詩人。其哲學理論是印度教的吠檀多和伊斯蘭教蘇非派一神論的綜合。著有《五千頌》、《羅摩尼》等-一一譯者注
正如虔信者可以選擇一位他最願崇拜的特定的神一樣,他也可以選擇一種他希望在上帝和他自己之間建立的特殊關係。對耶穌來說,上帝是天父;對羅摩克里希那來說,上帝是聖母。勞倫斯弟兄①把自己視為上帝的僕人;東方的智者將幼年基督的畫像奉為上帝。在室利·克里希那看來,阿周那把上帝視為朋友,而拉達②則把上帝視為情人。因而,通過虔信瑜伽的修習,所有的人際關係都可以得到升華。
①勞倫斯弟兄(BrotherLawrence,1605—1691年),17世紀法國基督徒,雖然一生只在修道院任廚師,晚年卻備受推崇,其言論、信件被編輯成《勞倫斯屬靈格言》等名著。他強調要達到與神同在,要用心與愛,勝過於用悟性。——譯者注
②拉達(Radha),印度神話中克里希那的情人。一一譯者注
2.46坐法必須安穩自如。
坐法(asana)的意思有兩層:瑜伽師坐的地方;他坐在那裡的姿勢。說到第一層含義,《薄伽梵歌》告訴我們:「他坐的地方必須安穩,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應是清靜之地。首先應在地上鋪好聖草,墊上鹿皮,再鋪上軟布。」這些是傳統上要求的東西,但無論你怎樣貪圖方便,坐得安穩這一點還是要保證的。
坐姿在印度教傳統中也有詳細說明。最著名的坐姿就是所謂的蓮花坐姿:瑜伽師盤起雙腿,腳掌放到大腿上端。還有許多其他坐姿要求肢體具有更強的柔韌性。然而,這些坐姿的真正用意,是讓人絕對靜止和坐直,胸、頸、頭呈一直線,但不要緊張,這樣才能完全忘記身體。這一坐姿起初並不容易做到。年紀稍大的初學者會覺得最好是端坐在椅子上。但坐在地上更明智,因為當人到達一定程度的人定時,往往會有倒下的危險。
對那些從未進行過冥想的人來說,保持身體筆直是至關重要的。我們都有過這樣的體驗,挺背端坐比彎著背坐著思維更為清晰。但對瑜伽師而言,筆直的坐姿是絕對必要的。當進入深度冥想時,他會感到靈流沿著脊柱上升,這時,它的通道必須保持筆直暢通。在本章第49和50條箴言的注釋中還將談到這個話題。
2.47控制身體的自然習性,對無限者進行冥想,坐法便安穩自如。
能真正自然安坐下來的人相當少見。大多數人不能把持自己,可能會導致身體的全面緊張。因此,坐法必須通過小心的訓練才能得以完善。其目的是達到一種無需費力的敏捷,使身體完全穩固又完全自如。身體調整不好是因為心的緊張不安,所以,我們被告知可以通過冥想無限的東西令自己的心得以平靜。我們的心尚無法想像無限的梵,但可以代之以想像天空。
2.48這樣,一個人不再受感官經驗二元性的困擾。
也就是不再受《薄伽梵歌》中說的「矛盾」,即現象世界中如冷熱、苦樂、善惡等明顯的二元性的困擾。
當然,完全掌控身體並非單靠坐法就能達到,它還依賴於三昧狀態。缽顛闍利繼續描述了為達到這種狀態所必需的進一步的修行。
2.49掌握坐法後,就要通過呼吸的停頓進行調息。
2.50呼吸的停頓可以在外、在內,或完全停止不動,因地點、時間和固定的呼吸次數加以調節,因此停頓可長可短。
正如我們在第一章第34條箴言中看到的,菩拉那(prana,氣息)是我們維持生命所必需的能量。這種能量可以通過呼吸得到更新,因此菩拉那有時也被翻譯成「呼吸」但菩拉那一詞具有更為廣泛的內涵一一所有的身體能量,所有的感官和心的功能,都被認為是菩拉那的力量的表現。
《疑問奧義書》說:
婆拉伽瓦靠近導師問道:
「神聖的先生,身體中一共聚集了多少種能量?哪一種最明顯?哪一種最偉大?」聖人回答道:「這些能量有以太、氣、火、水、土這五種元素構成了身體;此外,還有語言、心、眼睛、耳朵和其他感官。正當這些能量沾沾自喜地聲稱『我們構成並支撐起身體』時,菩拉那,這一超越所有能量之上的最初能量對它們說:『別再欺騙自己了。我才是獨一無二的,是我將自己分成五部分,才構成並支撐起身體。』可是,它們並不相信。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菩拉那做出要離開身體的樣子。當它上升到即將離去的時候,其他元素意識到,如果它走了,它們也會隨之離去;所以當菩拉那再次坐回座位上時,其他元素也各就其位。就像眾蜜蜂跟隨蜂后飛進飛出一樣,語言、心、視覺、聽覺以及其他感覺也都隨菩拉那進進出出。各種能量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便這樣讚美菩拉那:
「作為火,他熾熱燃燒;作為太陽,他照耀大地;作為雲朵,他降下雨露;作為因陀羅,他統領諸神;作為風,他吹拂萬物;作為月亮,他滋養一切。他既是可見的,又是不可見的。他是不朽的生命。」
依據勝王瑜伽的生理學,脊椎骨的底部儲藏著大量靈能。這個能量源被稱為軍荼利尼(kundalini);由於它是「盤繞著的」,因此,它有時被稱作「蛇能」(serpentpower)。當軍荼利尼被喚醒的時候,據說它會沿著脊椎通過六個意識中樞,最終抵達第七個中樞,即大腦中樞。每當它上升一個中樞時,就會給人以不同程度的啟迪。羅摩克里希那曾出色地闡述過這一過程。
經典中談到七個意識中樞。心可能停留在其中任何一處。當心執著於世俗時,它就停留在較低的三個中樞——肚臍、生殖器官和排泄器官。此時,心沒有更高的靈性追求或視野。它陷於性慾和貪婪的渴求中。
第四個中樞位於心臟。當心學會停留在那裡時,人第一次體驗到靈性覺醒。這時,他會看到四周光芒環繞。見到這神聖之光,他驚訝不已:「啊!多麼有福!」他的心再也不想回到較低的中樞中去了。
第五個中樞位於喉嚨。當心到達這一中樞後,他便擺脫了無明和錯覺。除了上帝,他不再喜歡聽聞或談論任何事。
第六個中樞位於前額。當心抵達這一中樞時,就能不分晝夜地直接見到上帝。即便如此,靈修者的心中依然留有一點自我的痕迹……正如提燈中的火光,人們感覺似乎能夠觸及到它的火光,其實不然,因為隔著破璃。
第七個中樞位於頭頂。當心抵達那裡時,就進入了三昧。人認識了梵,並與梵合一。
研究勝王瑜伽,非常有助於那些被傳統的清教主義扭曲了心的人。清教主義的危險在於,它容易使我們把身體的某些功能和能量看成是邪惡的,另一些功能和能量是高尚的,而看不到兩者間的任何聯繫。勝王瑜伽提醒我們,心一身只具有一種生命力量。這種力量在不同的意識層面以不同的方式展現出來。它可以驅使一個人去畫畫,去賽跑,或者去性交,去祈禱。但無論它將帶你去往何處,始終都是同一種力量,就像百貨公司里的電梯,它能帶你去買女式帽子、體育用品、傢具,也能帶你去樓頂的餐廳。有一些知道並誤解了弗洛伊德①的人常常會輕蔑地說:「宗教除了壓制性以外什麼都不是。」這樣的評論是想恐嚇人們厭惡並放棄宗教。但這絲毫不能嚇倒缽顛闍利,相反,他還會嘲笑其愚蠢。「性,」他回擊道,「不過是潛在的宗教。把相同的能量用於更高的目的,你將獲得覺悟。」
①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Frend,1856-1939年),奧地利醫生、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派的創始人。主要作品有《歇斯底里研究》、《夢的解釋》等。——譯者注
依據勝王瑜伽,脊柱包含兩個神經流〔即左脈(ida)和右脈(pingala)和一個中央通道即中脈(sushumna)。當軍荼利尼被喚醒的時候,它不能通過非靈性人士閉塞的中脈。在說到肚臍、心臟、喉嚨等中樞時,羅摩克里希那用物理學術語大致描述了這些中樞的位置,它們其實都位於中脈中。
在瑜伽文獻中,這些中樞通常也被稱為「蓮花」,因為據靈修者說,他們看到這些中樞形如蓮花(參見第一章第36條箴言)。辨喜建議,我們可以將它們對應於西方生理學中的各種神經叢。正如我們看到的,瑜伽生理學沒有絕對地區分粗糙和細微的物質,它們只有程度上的不同。
辨喜說:「藉助長時間的內在冥想的力量,蓄藏起來的巨大能量沿著中脈到達各中樞,其反作用之巨大,遠遠高於夢或想像的反作用,其強度也超過感知的反作用。無論人們通常所說的超自然力量或智慧在哪裡顯現,那一小股軍荼利尼必定會在那裡找到通向中脈的通道。只是,在大多數這樣的例子中,人們會在某種修行中因無明走人歧途,而這一修行本可釋放一小部分盤繞的軍荼利尼。所有的崇拜,不管有意無意,都會導向這個目標。一個認為自己正在接受其祈禱的回應的人不會明白,願望的實現其實來自他自己的本性,他通過祈禱這一精神態度,成功地喚醒了盤繞在他體內的無限能量之點滴。因此,瑜伽師告訴世人,人們在各種名號下歷經恐懼和磨難盲目崇拜的東西,正是盤繞在每個人體內的真正力量,它是永遠快樂的根源,如果我們知道如何接近它的話。瑜伽是宗教的科學,是所有崇拜和所有祈禱、形式、儀式及奇蹟的基本原理。」
調息的目的就是喚起軍荼利尼,從而控制住菩拉那這一生命能量。如前所述,菩拉那主要表現為呼吸運動。所以,控制菩拉那可以通過呼吸訓練來實現。
調息的全部技巧集中於呼吸的停頓。如果在呼氣的時候停住呼吸,此時的肺部沒有空氣,這樣的停頓被稱為是「外部的」。如果在吸氣的時候停住呼吸,這就是「內部」停頓。「地點」指的是停住呼吸的身體的特殊部位——因為吸氣和呼氣並不一定是整個呼出或整個吸人。然後,屏住呼吸片刻。
這些是高級的呼吸技巧,我們在注釋中極少提及,因為我們主要關注的是缽顛闍利靈性的和哲學的教導。這裡必須著重指出的是:如果一個人沒有一位名師的長期監督指導,就不能進行高級的調息訓練。除非一個人決定終其一生完全獻身於上帝,否則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進行調息修習。因為這很容易導致最危險的精神錯亂。而慫恿他人出於好奇和空虛進行這樣的修習,則只能被認為是犯罪。軍荼利尼強大的能量不是可以被輕易把玩和濫用的。
儘管如此,無害的呼吸訓練可以用來靜心,並為專註作準備。用右手拇指堵住右鼻孔,通過左鼻孔深呼吸。當你這樣做的時候,感覺自己正在吸人純凈聖潔的菩拉那,並把這股氣流向下經由左脈神經傳送至軍荼利尼,它位於脊柱底端的三角蓮花中。屏住呼吸片刻,念誦唵(OM)音。然後,鬆開右鼻孔,用食指堵住左鼻孔,通過右鼻孔呼氣。當你這樣做的時候,感覺自己正把所有不凈的東西排出體外。然後仍然堵住左鼻孔,用右鼻孔吸氣,將氣流下送到右脈神經,輪換重複這樣的過程。(換句話說,每次只能打開一個鼻孔,且總是在呼氣前進行交換。)這個練習可以連續做幾分鐘,直到你開始感覺平靜。它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因為它沒有過分地屏住呼吸,或是吸人過多的氧氣而過度刺激身體。
2.51第四種調息是由專註於外部或內部對象而引起的呼吸停頓。
前面兩條箴言解釋了三種調息:吸氣、呼氣和固定次數的中止片刻呼吸。這些調息全靠有意識的意志來控制,屬於刻意訓練的內容。但第四種調息是無意的和自然的。當一個人通過修習完全控制住菩拉那,或者不通過修習調息而是通過虔敬上帝達到精神發展的某一階段時,一旦他進人深度的冥想狀態,其呼吸就能在任何時候自動停止。這種呼吸的自然停頓可以持續許多秒或許多分鐘,甚至他自己覺察不到。在三昧狀態中,呼吸可以完全停止幾個小時。這種呼吸暫停並不危險,因為只有當人充分發展並能支撐它時,才有可能發生。
2.52這樣,內在光輝的遮蔽物就被除去。
「內在光輝」是指能分辨實在與非實在的靈性之光。「遮蔽物」是由我們過去的業所造成的無明構成的。通過調息修習,心變得純凈,無明便逐漸消除。
2.53心獲得了專註的能力。
缽顛闍利將在下一章的第1條箴言中解說專註。
2.54當心脫離感知對象,感官也會脫離各自的對象,因此便被說成是仿效人心。這就是攝心。
2.55於是達到了對感官的完全控制(制感)。
正如要控制一個國家的省份首先要接管其中央政府一樣,我們在控制身體的其他部位前必須首先控制住心。只要心中還有慾望,感官就會迫不及待且不知不覺地撲向慾望的對象。當一個人的眼睛主動地追隨大街上與他擦肩而過的美麗女孩的身影時,可說他有一種「流盼的目光」。感官如同動物,它本能地效仿其主人。如果主人脆弱,易受某種情感的影響,那麼感官就會模仿甚至誇大他的弱點,拖著他跟著它們走,就像一個孩子被一條強壯但不誠實的狗拖著走一樣。但是,如果你的心具有強大的自我控制力,那麼感宮就會成為其老實順從的奴僕,它們就會模仿其力量而非其弱點。身體的每一種運動,都是自我對心的控制的表現。
為了控制人心,我們必須了解它。客觀地講,很少有人知道人心之內究竟有著什麼。那時常控制著我們的恐懼和慾望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我們根本就不會留意它們,它們就像是我們思想的背景音樂中反覆敲響的鼓聲。因此在修鍊之初,有必要每天花一點時間來注視一下自己的心,聆聽其中的那些鼓聲。也許我們並不喜歡自己的所見所聞,但必須非常耐心和客觀地去看去聽。當心發現自己被這樣關注時,它會逐漸地越來越平靜。它似乎會為自己的貪婪和愚蠢感到局促不安。沒有一種外來的批評能像我們自己簡單的自我審視這樣奏效,這樣具有穿透力。如果我們堅持這種正規的修鍊幾個月,肯定能在精神控制上有所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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