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媒 | 報業寒冬,記者轉行,看德國紙媒如何困境求生?

然而,在今天的德國,紙媒依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報紙仍然是德國媒體體系中最重要的一個新聞媒介,德國人把報紙視為非常重要的專業新聞來源渠道,三分之二的德國成年人口保持著閱讀紙質報紙的習慣,紙質雜誌的閱讀覆蓋率仍高達人口的90%。這是為什麼?德國紙媒是怎樣應對互聯網和新媒體的衝擊的?有什麼經驗值得國內媒體借鑒的嗎?

今天的文章由前《歐華導報》主編王鳳波老師創作於2016年2月28日,由「深度德國」周磊老師推薦,特此感謝!

作者|王鳳波,來源|體育大生意(ID:sportsmoney),資深媒體人、歐洲時報周磊老師薦稿,原題《數字時代的德國紙媒如何求生?》

德國雖然人口只有八千萬,卻是世界出版大國,出版業和媒體業十分發達,世界出版業每年一度的最大盛會就是在德國法蘭克福舉行。過去二十多年來,數字出版技術和互聯網的興起對傳統圖書出版與紙質媒體影響巨大,在德國也是如此。特別是近年來智能手機開始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人們的閱讀、社會交流和學習方式正在發生巨大變化。移動互聯網目前正是方興未艾,我們現在暫時還無從預見它對人們的媒體使用習慣發生什麼樣的影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傳統的紙質媒體將面臨更嚴峻的考驗。

一、漫長的紙媒時代是否終結?

按照德國社會學家盧曼(Niklas Luhmann)的說法,人類社會的本質就是信息交流,而技術革新對人類信息交流方式的影響,一直是革命性的,這在紙媒傳播上尤為明顯。大約560多年前,德國人約翰內斯·古騰堡(1400-1468)發明了鉛合金活字印刷術,這一技術可以說是開啟了歐洲大眾傳媒時代,促成了紙版聖經廣泛傳播,推動了新教革命,結束了漫長的歐洲中世紀歷史。大約400年前,歐洲開始出現現代大眾傳媒意義上的報紙。但之後漫長的時間裡,報紙印刷技術只是漸進式發展,印前排版一直是一項複雜繁瑣的工藝。今天,我們或者手捧印刷精美的紙質報紙,或者是拿著平板電腦閱讀高清電子版報紙,很多人大概都沒意識到,實際上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計算機排版才逐漸進入報紙編輯部,而四色彩印報紙也是30年前才出現的新事物。也只是20多年前,通過互聯網獲取電子雜誌還是大學和研究所里知識精英階層的「特權」,那時人們還習慣地將這些電子雜誌如獲至寶地列印到紙張上。

德國報紙發行量連年下降

德國的報紙和雜誌業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還處在上升階段。1994年,德國報紙發行量達到歷史最高水平,日報的每日訂閱加零售總量達3000萬份。當時誰也沒想到,這一年也是德國紙媒開始走上衰退的開始。這一年,雅虎剛剛創業,也是中國第一家互聯網公司瀛海威在中國大陸提供互聯網接入業務的前一年。在這之前的一年即1993年,世界上開始有了第一個圖形化的網頁瀏覽器Mosaic。到了2015年,德國日報的日發行總量僅為1600萬,與20年前相比幾乎下降了一半。在整個歐洲都是發行量最大的德國「圖片報」2015年第4季度日銷售量(該報主要是零售發行)約為200萬份(對比:美國最大日報「今日美國」發行量約160萬),而2010年這一數字還是300萬。「圖片報」早在2003年就開始走下坡路,那一年該報的日發行量自七十年代以來首次下降到400萬份以下。1998年,也就是中國大陸新浪網上線的那一年,「圖片報」的日發行量是近500萬份。

1992年時,德國有各種日報426種,而今天只剩下333種,有近百家報紙從市場上消失,而且這一趨勢還在繼續。最具有標誌性的是2012年貝塔斯曼集團下的「金融時報德國版」因虧損停刊,以及2013年著名的「法蘭克福評論報(Frankfurter Rundschau)」申請破產後被「法蘭克福彙報(FAZ)」(該報2015年發行量與上年相比減少了13%,過去5年內讀者流失了25%)收購。

報紙發行數量的下降必然導致廣告收入的減少。以前,德國報業收入中三分之一是靠訂閱和零售,三分之二是廣告收入。但是過去的六七年里,廣告收入已經連年下降,並且開始低於訂閱零售收入。

德國雜誌業在過去二十年里也呈逐業績年下滑的趨勢。德國雜誌產品種類繁多,其中既有大眾雜誌,也有專業雜誌,電視節目雜誌,興趣愛好雜誌,還包括各種免費的客戶雜誌,宗教雜誌等等。除了專業雜誌發行量能保持相對穩定,其它各種類型雜誌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互聯網衝擊,難以逃脫讀者流失的命運。1998年到2008年是互聯網開始普及的第一個十年,這期間內德國大眾類型雜誌銷量從下降了9% (日報發行量下降19%)。2014年,德國大眾雜誌平均季度銷量為1億份左右,而1998年這一數字是1.27億。最有影響的時政類雜誌「明鏡周刊(Spegel)」、「明星周刊(Stern)」和「焦點(Focus)」雜誌近幾年發行量連年下滑。「明鏡周刊」2015年第四季度發行量為80萬,與1998年相比下降了25%。「焦點」周刊十年前平均季度發行量為80萬,如今只有49萬。「明星周刊」去年第四季度發行量為72萬,與1998年的110萬相比下降了近35%。

互聯網逼退紙媒之勢不可擋

早在以www瀏覽器和門戶網站為特徵的互聯網1.0興起時,德國紙媒就預感感到「狼來了」。現在,大多數德國人都是主要通過網路來獲得時事信息,據統計有37%的德國人經常性使用智能手機上網,這一比例在14到29歲的人群中高達55%。在上世紀八十年代,19歲以上的德國人中有70%經常閱讀報紙,如今這一比例只有30%左右。2011年,德國互聯網廣告營業額首次超過報紙和電視的廣告營業額總和,且以每年15%的速度增長。

統計調查指出,不管是互聯網作為獨立新聞與信息來源,還是為傳統媒體內容的新載體與渠道,半數德國人認為互聯網是主要信息來源,14-29歲年輕人這一比例接近70%。這一趨勢對紙媒意味著什麼,德國最有名的青少年雜誌「Bravo」就是最好的說明。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這家雜誌發行量達百萬,是當時青少年追星的必讀雜誌,該雜誌與演藝與體育明星有著密切的接觸渠道。但是,如今明星們大都通過自己的臉書(Facebook)和推特(Twitter)以及Youtube等社交媒體來直接與公眾互動,這使得Bravo變得多餘。該雜誌銷量如今銳減到14萬,並且從原來的周刊改成雙周刊。

二、德國紙媒如何應對互聯網衝擊

德國紙媒對互聯網的反應是迅速的。早在1994年,也就是靜態的互聯網網站剛剛興起時,已經有40多家德國報紙雜誌創建了自己的網站,其中包括「明鏡周刊」。如今,「明鏡周刊」在線版已經是德國最有影響力的時政新聞類網站。

儘管如此,德國紙媒對互聯網的心態是十分矛盾的。本來,不少紙媒雖然很早就建立網站,但是一開始只是趕時髦,並沒有把互聯網當成競爭對手。隨著互聯網以不可阻擋之勢在侵略搶佔著原來屬於紙媒的新聞領域,德國報紙雜誌業不得不採取應對措施,但在心態上仍然覺得紙媒才是新聞的正宗,互聯網媒體都是旁門左道。直到今天,包括廣播電視在內的不少德國媒體大戶仍對同門下的在線編輯部有或多或少的排斥心理。最典型的例子就發生在最近:「明鏡周刊」剛剛炒了主編畢希納的魷魚,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畢希納是從在線部主編升任總編,而紙媒部的資深編輯們認為在線部出身的畢希納不是個記者,是外行領導內行。在畢希納被解聘後,「明鏡周刊」在線部全體編輯向全雜誌社發布公開信,呼籲得到與紙媒同行一樣的認可和待遇。

儘管心裡不服輸,但是紙媒在互聯網衝擊下節節敗退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今天,德國紙媒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內容網站,向讀者提供編輯內容。這倒不完全是紙媒識時務為俊傑,而是這些原來做紙媒的媒體人不得不承認:不上線是作死,上了線也可能得死,但也可能絕處逢生或者死得晚些。

德國所有重要報紙雜誌都在十幾年前開通了在線版,近兩年來又紛紛投放出蘋果和安卓系統的APP。讓傳統的媒體人無償將他們辛苦編輯的內容放在網上供人們自由閱覽,這無疑是一個痛苦的折磨,至少一開始他們是極不情願的。因此毫不奇怪,在紙媒「觸電」之初,媒體界的熱門話題就是對在線內容收費。實際上,也的確有媒體曾嘗試對在線版的內容收費,但是他們很快發現,收費讓網民們敬而遠之。其實不光是在德國,全世界都是如此:對於互聯網上的新聞內容,讀者習慣了不收費;一旦收費,讀者立刻大幅度流失,轉移到不收費的內容提供者。

從九十年代末到現在的十幾年中,德國紙媒的在線版基本上都是免費的,只有個別報紙如「法蘭克福評論報」的在線版對過期的內容以文章為單位進行收費。「法蘭克福彙報」是對互聯網持較為保守態度的大報,它於2001年才開始有了在線版。它的在線版由在線版編輯部專門編輯,與紙版並不相同。紙版每期以epaper的形式提供有償下載,紙版和在線版的所有過期文章也都要交費後才能在網站上打開或下載保存。交費可以是按文章交費,以可是訂閱式交費。這是一種所謂的Freemium的內容收費模式,即基本產品免費,對增值內容收費,這也是目前絕大多數報刊收費的模式。

紙媒提供無償在線內容也是迫不得已。在互聯網時代,拒絕提供在線版無疑是讓自己消失得更快,特別是會失去年輕讀者的關注,從而加速自己從報刊市場上被逐出的速度。但是,提供無償的在線版同時又使得紙媒陷入兩難的窘境:如果把紙版內容無償放到網上,那麼誰還願意購買和訂閱報紙?如果提供與紙版不同的內容,又要建立一套網路編輯部的班子,而在紙媒本來就發行量和廣告收入連年減少的情況下,維持一個獨立的在線編輯部的成本又是一個巨大的經濟負擔。於是,伴隨互聯網緊逼紙媒的一個現象,就是報刊出版社的裁員和各種節約開支措施。例如「法蘭克福評論報」在關門前,曾嘗試通過大幅裁員來維持下去,當時該報的記者和編輯們還曾舉行罷工抗議,稱記者和編輯才是一個報紙的質量保證,裁減記者編輯無疑是自殺。即使是像「明鏡周刊」這樣的在線版能夠賺到錢的豪門,也在不久前宣布將裁員五分之一。

對於大部分報刊來說,在紙版發行量日趨萎縮的情況下,在線版對於報刊的存在感越來越重要。然而,互聯網人氣的馬太效應(「強者愈強 弱者愈弱」)使得只有大報才有流量,而流量決定在線產品的生存。因此,大部分報刊的在線版都處在不敢放棄,卻難以為繼的兩難狀態。

不過,到了2015年,一些德國重量級報紙開始嘗試對在線內容進行收費。斯普林格旗下的「圖片報」和「世界報」以及紙版訂閱發行量最大的「南德意志報」都開始了在線版收費。「世界報」和「南德意志報」採取計量收費模式(Metered Payment),即用戶在一段時間(一天,一周或一個月等)只能免費閱讀一定數量的文章,超過這個界限就被提示交費或成為收費訂閱客戶。紙版用戶通常會自動擁有免費在線閱讀或獲得紙版的電子版(通常是PDF格式)的資格,獲得一種所謂的「增值」體驗。 「圖片報」採取的是一些文章免費閱讀,另一些文章收費的所謂TimeSelect模式。收費提示又被稱為「收費牆」。這幾家報紙想必是受了「紐約時報」的鼓舞。「紐約時報」自1996年上線以來嘗試過各種類型的在線內容收費模式,但均以失敗告終。2011年,「紐約時報」在線版在停止收費四年後再度啟動計量式「收費牆」,到2015年時該報宣稱已擁有一百萬在線訂戶。

內容收費是把雙刃劍。德國報刊的內容收費嘗試是否會成功,目前還沒有足夠數據做出預測,「南德意志報」在線訂戶應該僅有3萬人左右。數字媒體商業專家並不看好內容收費。即使像「紐約時報」這樣的唯一敢宣稱內容收費掙了大錢的報家,在線收費盈利的代價其實也是紙版的用戶和廣告收入的減少,在線和紙版的盈虧相抵,很難說到底是賺了還是賠了。然而「紐約時報」畢竟是世界上品牌最響亮的報紙,德國還沒有這樣的有著全球或者全歐洲影響的報紙。一旦在線收費導致流量下降從而帶來在線廣告收入下降,這些報紙恐怕不得不放棄在線收費。

德國報刊在線版做得最成功的「明鏡周刊在線(Spiegel Online)」(2015年有1144萬唯一訪問用戶,10億網頁點擊閱)和「時代周報(Zeit)」(2015年666萬唯一問用戶,1億網頁點閱)都沒有盲目加入在線內容收費的行列。「明鏡周刊」的在線編輯隊伍幾乎和紙版編輯隊伍一樣龐大,兩套編輯班子既獨立提供自己的新聞內容,又能共享各自的內容。在線編輯部自己的內容完全免費,首頁上有紙版最新一期的文章鏈接,點擊則會彈出收費牆。「明鏡周刊」在線版2006年就已經開始盈利,2013年營業額達到3500萬歐元營業額,凈盈利在350萬歐元左右。這也是在德國目前唯一的在線版能盈利的綜合性新聞報刊。「時代周報」也擁有龐大的獨立的在線編輯隊伍,該報雖然宣稱在線收入不斷增加,但是從來明確說過到底盈利多少。這兩家媒體的在線版經營思路都是捨得大量投入,然後靠免費內容贏得流量,從而贏得在線廣告,再輔以提供各種在線增值服務,如流媒體新聞,各種專題頻道(例如招聘,大學專業推介)和在線新聞檔案資料庫。「時代周報」的電子商店的有聲有色,它銷售一些限量版的獨家設計的文具,辦公用品以及一些高檔葡萄酒等。

近年來,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德國大多數紙媒都提供付費訂閱和下載的電子版(半數是PDF格式),都提供針對蘋果移動終端或安卓系統的APP。在內容APP之外,一些出版社還提供服務型APP,如體育文字直播或者小遊戲等等。出版業都在期待移動互聯網的興起會帶來新的付費文化。最近對iPad用戶的調查顯示,三分之二的用戶經常用iPad閱讀電子報刊,其中80%的人願意為新聞內容付費。這一調查結果給了出版業以新的希望。但是,內容付費的時代是否能到來,沒人有把握。

儘管紙媒生存艱難,在線內容付費模式尚未成熟,但是德國報刊業的基本信念還是相信內容為王,無論是紙媒還是數字媒體,沒有好的內容就什麼都談不上。在海量信息大潮衝擊下的讀者更需要嚴肅的、可靠的、認真編輯過的信息、事件梳理分析、背景知識和專家意見,而這些恰恰是傳統媒體的強項。「明鏡周刊」之所以做到在線版也盈利,主要的原因就是它的紙媒幾十年來樹立的新聞媒體權威,編輯實力強大的在線版更是延續並放大了它的品牌效應。新聞媒體網上流量的爭奪,實際上拼的也是背後的紙媒內容的品牌實力和在此基礎上的在線內容上的實力。

如果內容不能做到高大上,那麼就要小而精準。表面上看,小報刊無法與豪門競爭,但實際上小報刊受互聯網的衝擊沒有想像得那麼大。由於地方性小報有著忠誠度很高的當地讀者,他們只要做好當地新聞這一小塊細分出來的市場,就足以生存下去。

柏林的「日報」是一份左翼的小報,訂戶不足萬人,但是這些訂戶有著粘度很高的意識形態屬性,他們的在線版打出的口號是:「我們不是在線新聞,而是把新聞做到了線上」。這道理就像那些專業雜誌,它們的受眾是特定的人群,內容是為這群人量體裁衣特製的,並不受大眾需求的影響,這也是德國的專業雜誌受互聯網衝擊不大的原因。

德國出版業相信,只有提供讀者確實想要的獨家內容,讓內容成為「必須擁有」,內容收費就有可能,報刊就能生存下去。那些做得成功的紙媒在線版,都重視新聞內容的快速、深入、獨家,注重文章的相關性和可讀性,並充分發揮互聯網的自身特點,提供豐富的專題內容、系統的背景信息和延伸閱讀,懂得利用文字、圖像,視頻和聲音等多媒體手段來傳達信息。

除了繼續做好內容,德國的報刊業的另一個策略就是儘可能在主要業務之外衍生出多元化的媒體產品和服務,爭取佔領細分的市場份額。不少報刊開拓出不同主題的副刊或特刊,以爭取特定的小眾讀者,例如「明星」針對50歲以上人群出版副刊,還定期推出專刊,如「世界六大宗教」等。「明鏡周刊」和「時代周報」的副刊和特刊品種更是五花八門,從時政、歷史到教育、文化和健康醫療等應有盡有。「圖片報」還配合電視台熱播的選秀節目出版專刊,「法蘭克福彙報」也有自己的經濟特刊如房地產特刊等。還有一些報刊根據自己的特長與教育和繼續教育機構合作,還有的報社為企業和社會機構提供出版物服務,還有的報社甚至提供地區性的郵政服務。

自以自媒體和社交媒體為標誌的web.2.0興起以來,德國的報刊十分重視利用博客、Facebook和Twitter等社交媒體來與受眾互動,在情感上拉攏讀者。總體來說,德國紙媒對新技術的反應是迅速的,大部分媒體目前都為移動端和智能手機提供了專門內容和應用。

總之,德國紙媒當中的大戶都做到了「混合出版」,充分發掘印刷、網路和移動端的可能性,最大化爭取讀者。小型報刊如地方報紙和專業雜誌則通過更加精準的內容提高讀者的粘性,佔領細分的市場。

雖然德國報刊業基本認定紙版的發行與廣告收入將繼續下降,傳統紙媒已經讓位於互聯網,從而把將未來發展戰略定位在互聯網和移動網路上,但該行業60%的營業額仍來自傳統紙媒。電子與在線出版16%,其它業務20%。例如「明鏡周刊」當前年度3億歐元左右營業額中,紙媒的發行和廣告收入佔了七成,在線業務收入只有一成左右。

三、德國體育雜誌「踢球者」的轉型經驗

德國體育雜誌的總體特點是綜合體育雜誌非常少,專項體育雜誌眾多,比較受歡迎的是足球,賽車,自行車,馬術,水上運動,滑雪、高爾夫和戶外等運動種類的雜誌,發行量較大的體育雜誌大都集中在幾家專門做體育雜誌的出版社手裡。德國沒有體育類日報,但是無論是全國大報還是地區小報都重視體育報道,每期都有專門的體育版面。最有影響的體育綜合類報紙是斯普林格出版集團旗下的「體育圖片報(Sport Bild)」,它是周報,每周三出版,目前發行量是35萬份左右。

德國專門報道足球的報刊不多,最有影響的主要是「踢球者(Kicker)」、「體育圖片報」、「圖片報」和「11個朋友(11 Freunde)」。

「圖片報」雖然不是體育類報紙,但是它的足球報道版面很多,重點是對重大足球賽事和德國聯賽的報道。該報的足球報道風格主要是煽情和圍繞球星和足壇名人的花邊新聞,例如在德國國家隊比賽時,會用「我們的國家隊」、「小豬」、「波爾蒂王子」和「我們的約吉」這樣的帶有立場性和情緒色彩的稱呼。因此,雖然「圖片報」足球報道的讀者很多,但並不被視為是一份專業的足球報紙。「體育圖片報」是綜合體育報紙,但它的足球報道比例很大。「11個朋友」是一份發行量只有13萬左右的專業足球月刊,但它的重點是從球迷與足球文化的角度報道足球,風格趨於知識分子化。該刊創建於紙媒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2002年,它的存在說明只要抓住細分小眾(文化人侃足球),紙媒仍有有市場。

「踢球者」於1911年始創後幾經易手,今天該雜誌的規模與影響是1962年由紐倫堡的奧林匹亞出版社出版接手後才形成的。「踢球者」是公認的德國最有影響足球專業雜誌,為足壇專業人士和普通球迷所廣泛認同。該雜誌業不能倖免於互聯網的衝擊,發行量從高峰時期的每期(每周一和四各出版一期)30萬份逐年下降到目前的16萬份。儘管如此,「踢球者」仍然在德國乃至歐洲被視為最具權威和影響力的足球雜誌之一。

於1997年上線的「踢球者」在線版非常成功,2016年1月的頁面點閱率是1.3億,唯一訪客總數達2300萬,這一數字甚至高於德國最大的綜合時政類網站「明鏡周刊在線」。雖然雜誌的印刷版發行量減少了,但是它的影響通過在線傳播反而更廣了。實際上,體育報道的高時效性使得體育類報刊更容易受到互聯網的衝擊,「體育圖片報」的發行量也由原來的60萬左右下降到今天的35萬。

「踢球者」把互聯網視為一個與印刷版互補的媒介,在線版的快速靈活和多媒體的特點正好彌補了紙媒報道體育賽事上的不足。「踢球者」在線版充分利用該雜誌具有的品牌聲譽和足球報道的專業性、深入性和足壇的廣泛人脈關係,把它辦成了德國足球迷的首選網站。該網站維護著龐大的足球資料庫,在該網上可以查到有關德國乃至歐洲足球的全面檔案歷史信息和最新信息。網站對德國和全球的職業足球比賽都有即時比分報道,本國聯賽和重大國際賽事都有詳細權威的文字直播,做到了幾乎是比賽哨聲結束後幾分鐘內,一篇關於比賽的完整圖文報道就出來了。該網站還提供自己的流媒體報道kicker.tv,為讀者提供及時的比賽視頻片段。

2012年開始,「踢球者」在周日和周三晚便提供付費訂戶印刷版的電子版,使得它的足球報道更快更及時。為了彌補印刷版發行量下降帶來的損失,該雜誌近年來除了在聯賽開始和重大足球賽事如歐錦賽和世界盃出專刊,還增加了各種專題的出版,如「德甲50年」、「拜仁」、「多特蒙德」、「德甲籃球」、「一級方程式」等專輯。

「踢球者」利用在線版在平台,為讀者和球迷提供很多增值服務。讀者可以在網上訂閱不同許可權的服務,例如訂閱印刷版的電子版,成為「我的足球俱樂部」會員,參加雜誌組織的歐冠賽觀賽旅遊,與球星見面,查閱1963年德甲聯賽開始到現在的所有印刷版文章嗎,第一時間推送球員轉會消息等等。「踢球者」還在網站上提供足球經理人遊戲,註冊玩家達幾十萬人。網站還與體育博彩公司合作,提供各種體育賽事的競猜。網站的商店提供各種與足球有關的球迷產品,從各俱樂部到國家隊簽名隊服應有盡有。為了最大限度地籠絡球迷,網站還建有球迷社區,為球迷提供互動和交流的社交空間。

總之,「踢球者」沒有把互聯網視為對自己的威脅,反而最大程度利用了互聯網和移動終端帶來的新的可能性,把原來的單純的紙媒雜誌辦成了一個與足球有關的多媒體的、線上線下互補配合的綜合實體。

結語:紙媒依然具有生命力

比爾·蓋茨曾在1990年就發話說:十年後紙媒將消亡。但是這一預言顯然不準。雖然互聯網成為信息傳播的主要渠道,但是紙媒依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三分之二的德國成年人口仍有閱讀紙質報紙的習慣,紙質雜誌的閱讀覆蓋率仍高達人口的90%,德國人平均每年購買紙質雜誌的總額仍高達30億歐元,報紙和雜誌的廣告收入仍高達40億歐元。2014年,德國日報行業的廣告收入仍達到了28.4億歐元,是僅次於電視的第二大廣告載體。

報紙仍然是德國媒體體系中最重要的一個新聞媒介,德國人仍把報紙視為非常重要的專業新聞來源渠道。在互聯網時代,紙媒仍是公民獲得有關政治、經濟、社會、文化、教育與體育的信息的全面可靠的來源。如果考慮到傳統紙媒在互聯網上提供的數字頻道內容,報紙的覆蓋率仍保持在人口的四分之三左右,其重要性不言自明。樂觀者認為,互聯網不但不會消滅紙媒,反而會為紙媒帶來新的傳播渠道,帶來新的讀者。「明鏡周刊」的在線編輯們就認為,「明鏡周刊」在線版做得好,才讓更多的年輕人對該雜誌發生了興趣,為印刷版贏得了年輕的新訂戶。

德國人中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互聯網和智能手機帶來的閱讀碎片化和表面化的傾向,他們提倡重新回歸紙媒,主張慢閱讀和深入閱讀。

德國語言學家和報人里佩爾(Wolfgang Riepl)早在1913年就提出過著名的「里佩爾媒體定律」:一種新聞媒體形式一旦地位穩固,就不再會被新的和更高級的媒體形式驅逐。

這一定律的確得到過驗證,例如例如廣播的出現並沒有使紙媒消失,電視的出現同樣也沒有使得廣播變得多餘。如今,這一定律在自九十年代中期開始的互聯網與紙媒之爭中又有了新的意義。不少德國的媒體研究者認為,里佩爾媒體定律將同樣適用於互聯網時代,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紙媒閱讀是一種靜態閱讀,是人類的一種基本需要。

他們預測,將來的趨勢可能是紙媒與互聯網共存互補,譬如報紙的品牌效應要靠優質的線下內容的積累,然後再通過線上得以放大傳播。不過,德國出版業目前的整體狀況是對紙媒投資越來越少,同時把寶要在互聯網與數字出版上,因此可以預見,紙媒的生存壓力只會越來越大,但是它的頑強生命力也許就蘊藏在與數字化網路的艱苦競爭當中。

譬如「時代周報」,它就做到了逆流而上,在互聯網的衝擊下不但發行量沒有下降,反而連年上升,1998年第四季度銷售(訂閱加零售)45萬份,2016第四季度銷售增長到51萬份。德國的各家雜誌然在銷售量上呈連年下降趨勢,但是雜誌種類卻增加了。2015年德國大眾雜誌出版了1600多種,比上年增長了133種,原因是出版社不斷開發針對新的小眾讀者的新的雜誌內容,雜誌市場仍然十分龐大和活躍,2014年行業營業額達151億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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