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文化｜退潮有痕——黃賓虹作品鑒賞

文/叩山問水 岸上雲煙特約作者

黃賓虹（1865 年-1955 年3月），出生浙江金華，徽州歙縣潭渡村人。初名懋質，後改名質，字朴存，號賓虹，別署予向；近現代畫家，擅畫山水，為山水畫一代宗師。早年臨摹師從鄭珊，陳崇光等學花鳥，精研歷代國畫傳統。受「新安畫派」影響較深，以干筆淡墨、疏淡清逸為「白賓虹」特色；八十歲後以黑密厚重、黑里透亮，用墨渲染等為「黑賓虹」特色。技法得力於新安畫派李流芳、程邃等，所作重視章法上的虛實、繁簡、疏密的統一；用筆如作篆籀，洗鍊凝重，遒勁有力；在行筆謹嚴處，有縱橫奇峭之趣。所謂「黑、密、厚、重」的畫風。

（西湖棲霞嶺黃賓虹故居）

黃賓虹並不是一個職業畫家，以掛單賣畫為生的；而是一個熟讀中國美術史，並對歷代畫家非常了解熟悉的美術評論家。他一生堅持畫畫，從已知的弱冠之年作品，就是這種中鋒長線條的嘗試與創新中國畫的格局，至死他也沒有到達心中的彼岸。我們從他一路的畫風演變：早年的「白賓虹」到居北平的「小清新」，再到抗戰後回杭州的「夏玉斑駁」，到眼睛白內障的「無形」，直至復明後的「樸拙燦爛」。所以他一輩子都很清新認識到中國畫的哲學思想和繪畫表達方式，在不停地嘗試和創新；30年後的人們如此追從，正是因為他從始這種學究的精神和物我兩忘的創新，以及透過他繪畫思想和筆墨技法在撼動著今天的這些不懂中國畫的後人們。如果懂，就沒有多少人來學習他的筆墨技法；賓老不可學，萬萬不可。

（浙江博物院藏）

圖2（局部）

這些花卉都是賓老在畫山水狠辣，一路中鋒過來之後，換換口味的隨意揮灑。我們看荷花莖葉，蘆葦也罷，都是非常輕鬆的線條，一改那股橫槍直矛的狠勁兒。包括這裡土疙瘩的層次和堆染，都是很簡單逸筆草草的那種信手。這些作品基本是眼睛復明後的作品，捐獻給浙江博物館的這批，無款識印章的；有的，也是後來補蓋的。

圖3（浙江博物院藏）

圖4（局部）

圖5（局部）

這幅白玉蘭，應該是勾起了賓老在上海生活十來年的時光，現今白玉蘭已是上海的市花，成了新海派畫家們的拿手絕活。圖4的線條雖有些起收有度，但運筆還是很隨意輕鬆的。我們看黃賓虹的畫花卉，都是在不像畫山水那樣的正餐，總是那麼輕鬆自如的隨意。尤其圖5的花瓣線條，分明就是幾筆草草，壓根就沒當畫畫的那麼回事的。

圖6（安徽博物院藏）

圖7（浙江博物院藏）

圖8（安徽博物院藏）

為何這裡放三幅書法來解讀？其實這三幅書法也是他業餘信手的產物，不見大字寫得如此鬆散？非也，黃賓虹自詡他的書法比起他繪畫的成就要更高，指的就是這種短線條的魅力和金石的嵌入感，尤其他的金石文字。這裡三幅作品看似行書和篆書線條的鬆散，但不減他字型的嚴謹和一脈相承貫氣的莊嚴。叢中窺出線條，也如畫花卉一樣的輕鬆獨步。

圖9

圖10

圖11

圖11中花卉的枝條看似弱不禁風，以及葉莖的線條也是如此纖細微弱？他本就沒當畫花卉是回事的。所以現今很多贗品，就是難在這個節骨眼上，哪裡有他這種心情的境地來揮散的？贗品，要不太弱，線條斷氣的；要不太岡，猶如工筆的巨細。這種爛漫天資和任意揮散，需要的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功夫和內心世界。

圖12

圖13

圖14

此幅不談線條，說說用墨吧！賓老說「五筆七墨」，可見用墨水平至高。就是不畫山水，輕鬆自若練習幾筆花卉的用墨，也夠今日畫家們孜孜不倦了。詳細好好揣摩圖14，看懂了悟到了，比我這麼直白說出來要更好。民國之後畫家們用墨的水平，也只有齊白石相比媲美了；學生李可染和李苦禪得其六成，足以撼動今日畫壇了。

圖15

圖16

圖17

圖16黃賓虹具象的花鳥極為少見，雖線條纖弱零碎，這種漚墨、皴擦和渲染卻是非常獨特。但對於研究黃賓虹的師友來說，即使佚名出現在拍賣場上，依然一眼確定就是賓老的風格。圖17花卉枝葉的水墨簡單韻致，設色和花蕊技法上也是隨心所欲的豁達，均是一筆一划寫出來的，而非大片渲染塗抹。

圖19

從圖19的右邊太湖石的描寫中，我們會發現賓老在用墨的高超技法，不僅僅是一層二層的堆加和渲染，而是多達四五層的漬墨、宿墨、積墨、破墨的交加靈活運用。

圖20

圖21

圖21給我們直觀就是纖弱無力，軟弱得近乎間斷的感受；事實上賓老根本就沒拿畫花卉當回事，只是信筆塗抹，放鬆心情的娛樂節目。正是由於如此，才會使得畫麵線條鬆散，筆墨趣味濃烈加強，這也是贗品製造者無法逾越的境界。

圖22

圖23

圖24

圖25

看似這個莖葉無力纖弱，畫起來也肯定是非常的簡單，事實錯了。對於繪畫者來說這根線條，既要保證它的間斷柔弱，又要保證它的不停地飄帶似的折翻，這才是高手的境地，沒有一定書法功夫，談起線條？無疑登天還難。例舉圖25，這小狗一泡尿的線條，會讓多少書法家和國畫家們寒噤，即使王鐸穿越來見了，也會膜拜至極。

圖26

圖27

圖28

圖29

這是賓老晚年復明後的作品，圖27-29的枝葉線條近乎間斷的抖動，看似無力實乃追求這種斑駁和拙氣的筆性。賓老學生李可染的書法「醬當體」，正是從賓老晚年的線條中脫穎而出的；其繪畫的層層堆加用墨也是從賓老一脈相傳，可以說師從賓老的繪畫理念要比白石老人更多一點。

圖30

這是一件算不錯的贗品，款太差就不說了。花卉枝幹的線條，非賓老書法功力來寫出來的力道或信手塗抹。點染也非賓老一筆一筆地重複勞動，而是畫出來的攤大餅，尤其花瓣之上葉莖的書法用筆也相差徑遠。更有色彩的艷俗和化學顏料的明麗，與賓老小清新的感受不是一個口味的。

圖31

此幅臆想模仿晚年冰賓老花卉的那種斑駁和拙氣，但是差距太大了。第一款差，是目前所有贗品中的第一難題，當然製造當代畫家的作品，可例外。其次是渲染用墨的層次和乾濕拿捏的火候不到，紙面濕多了，各種色彩的互嵌泛濫得太厲害；太少，相互不搭噶，色彩的層面沒有交叉融入。再之線條的中鋒用筆習性，沒有掌握。可以說此幅贗品的作偽者，還是對黃賓虹花卉繪畫有所研究的，尤其在用墨設色方面，但是因為作偽者書法的功力和用墨的技法不成熟，無意流露出學習西畫的層次，當屬贗品無疑。

黃賓虹花卉的繪畫，我們之所以分兩篇來介紹，主要原因是他兩種不同的用筆風格習性，分開解答相對比較容易理解和融會貫通。其實我們在鑒定花卉方面：主要的無非就是線條的硬度連續性和柔弱性，另有用墨的技法，加之書法的落款。看的多，見的多，多去比較，自然會容易很多。其實書畫鑒賞，更多的就是一門比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