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兔子

過幾天就是中秋了，中秋在農曆八月十五，恰值三秋之半，故稱「中秋」。這天月亮正圓，故又叫「團圓節」。提到象徵著團圓的月亮，繼而又會聯想到神話傳說里與月亮相關的其他事物，「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玉兔搗葯」……，大家的幼兒時代一定從大人口中聽過此類故事，都做過仰頭望月想把他們口裡說的嫦娥、玉兔、桂樹看個真切這樣夢幻童真的事情。

現實中人們會藉以中秋故事中的諸多元素融合在一起紀念或表達這個傳統節日。

清光緒 綠色緞綉桂花玉兔金皮球花紋八月花神衣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比如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清光緒年間的「綠色緞綉桂花玉兔金皮球花紋八月花神衣」從側面借用桂花樹和玉兔體現了八月中秋節慶。桂花是月宮中的形象之一，故又稱月亮為「桂窟」、「桂堂」，稱桂花為「月桂」。唐代詩人王建在《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中就寫有：「中庭地白樹棲雅，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在誰家？」；宋代詩人楊萬里的《月桂》詩中寫著：「不是人間種，移從月里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都是對此的表達。廣寒宮即指月宮，古人對月亮的表達除了詩詞上的清冷，其實也有熱鬧的一面，比如「抱月瓶」，它經常是用各類花卉紋飾來襯托的，寓意著「花好月圓人團圓」。

清乾隆 鬥彩四季花卉紋綬帶耳抱月瓶

觀復博物館藏

但是今天只想說說那隻中秋節的兔子。

金代 青玉巧雕兔銜靈芝鎮

觀復博物館藏

首先它的稱謂，相傳月亮之中有一隻兔子，渾身潔白如玉，所以稱作"玉兔"。之所以冠以寶玉之意，除了顏色，還有就是它的珍貴，古時家養兔子極少，基本史料中有所記載的大多實為野兔，它們在自然生長過程中為例適應環境，毛色常以灰黃相間為主，單一顏色兔子極少。史料記載當時但凡發現純色或黑或白的兔子都認為是祥瑞的徵兆，往往要進獻給朝廷或帝王。

宋代 玉雕搗葯兔

觀復博物館藏

而「玉兔搗葯」的傳說源於先秦，在漢代成熟後廣為流行。最早有記錄見於漢樂府《董逃行》：「玉兔長跪搗葯蛤蟆丸，奉上陛下一玉盤，服此葯可得神仙。」

陝西綏德四十里鋪漢畫像石墓門楣西王母仙界圖像局部 (拓本)

山東滕州漢畫像石西王母圖像（拓本）

至遲在西漢，關於玉兔在月宮搗葯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這一點在漢代的石刻畫像中也有所體現。另外，在這一時期廣泛流行的漢磚上，蟾蜍、三足烏、九尾狐圍繞在西王母身邊，玉兔以搗葯的姿勢出現，也可見這一時期「玉兔搗葯」已成為固定形象。

唐代 嫦娥玉兔菱花鏡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唐宋時期，「玉兔搗葯」與「嫦娥奔月」的傳說流傳不斷。玉兔、與嫦娥、蟾蜍、月亮等已構成固定的搭配，這一時期製作的銅鏡上常見這樣的月宮主題。

清代 「桂序昇平」年畫 童子中秋祭兔爺局部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到了明、清兩代，以京津兩地為代表的北方地區還流行在八月十五供奉、祭拜「兔兒爺」，也有稱「兔神」、「彩兔兒」、「兔子王」的。明代《花王閣剩稿》序中記錄：「京師中秋節，多以泥搏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狀，兒女祀而拜之。」這是現有關於兔兒爺較早的記錄。

供奉「兔兒爺」的習俗也是來自於和玉兔有關的傳說：相傳，有一年京城發生了嚴重的瘟疫，嫦娥心繫人間，派玉兔下凡為百姓治病。玉兔每到一處都化身成不同的身份來幫助百姓，瘟疫治好後才回到月宮。人們為了感謝玉兔給人間帶來的吉祥幸福就用泥塑成形象各異的兔兒爺來祭拜。

中秋的兔子，在老北京城從原有神話中跳了出來，成了「兔兒爺」。兔兒爺(又稱彩兔)是中秋節傳統的玩具，雖然形象上大多以英姿颯爽的武將形象出現，和玉兔有區別，但都是為節日添加平安吉祥的氣氛的載體。這和原來玉兔搗葯寓意為天下人治病去災有異曲同工的含義。

民國年間的兔兒爺攤子 選自傅公鉞《北京舊影》

《四世同堂》中有一段關於祁老人給小順兒和妞子買兔兒爺前的描寫：「路上，他看見兩個兔兒爺攤子，都擺著許多大小不同的，五光十色的兔兒爺。在往年，他曾拉著兒子，或孫子，或重孫子，在這樣的攤子前一站，就站個把鐘頭，去欣賞，批評，和選購一兩個價錢小而手工細的泥兔兒。今天，他獨自由攤子前面過，他感到孤寂。同時，往年的兔兒爺攤子是與許多果攤兒立在一處的，使人看到兩種不同的東西，而極快的把二者聯結到一起——用鮮果供養兔子王。由於這觀念的聯合，人們的心中就又立刻勾出一幅美麗的，和平的，歡喜的，拜月圖來。」

這段描寫把「兔兒爺」的色彩、作用及在老北京人心目中的地位一一傳遞了出來。

最後說一個溫情版本玉兔與嫦娥的故事，相傳一隻修鍊千年得道成仙的兔子，被玉皇大帝召上天宮，來到南天門時，看到太白金星帶領天將押著嫦娥從身邊走去。兔仙打聽她的遭遇後，兔仙覺得嫦娥無辜受罪，很同情她。想到她一個人關在月宮裡，應該很孤單寂寞，它有四個女兒，後來和家人決定由最小的女兒陪伴嫦娥左右。

清代 青花月宮人物紋折沿洗

觀復博物館藏

觀復博物館藏的「青花月宮人物紋折沿洗」，背面落有篆書字體「月宮」二字，明確指出描繪場景，主體描繪神話里月亮上廣寒宮內桂花樹下嫦娥端坐，侍女陪伴侍奉左右，左側是玉兔搗葯。這樣的月宮也並非那麼寂寞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