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家地方三甲醫院曾聯合「莆田系」推免疫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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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發曝光的143家康新系合作醫院中，有24家為非部隊公立醫院。財新記者發現，其中19家確曾成立腫瘤生物治療中心，推廣生物免疫療法

爆料文件來自一名自稱為上海康新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股東及大區負責人、後與陳氏兄弟因分紅反目的莆田人陳元發。經財新記者整理髮現，陳元發在微博上曝光的康新系合作醫院有143家，除大部分是部隊醫院之外，還有24家非部隊公立醫院和3家能確定具體名稱的民營醫院，且非部隊公立醫院中有20家是三級甲等醫院。

財新網此前曾報道，魏則西系西安科技大學的一名學生，其生前因患滑膜肉瘤，在北京武警二院腫瘤生物治療中心，接受過一項名為「DC-CIK」的生物免疫療法。據魏則西轉述，他經百度搜索注意到了排名前列的武警二院，武警二院醫生告訴他，生物免疫療法由美國斯坦福大學研發，有效率達到百分之八九十。

生物免疫療法最終沒有在魏則西身上見效。2015年4月12日，魏則西去世。隨後清華大學醫學院教授、著名免疫學家林欣，在接受《知識分子》採訪時表示，目前國內沒有權威研究認為DC-CIK治療有明顯的效果，國外的臨床試驗也沒有達到預期的治療效果。

然而，一項尚不成熟的治療技術，如何會被醫院大肆宣傳乃至使用？魏則西事件曝光後，有媒體報道稱，武警二院腫瘤生物治療中心網站的域名管理者為「康新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該中心疑被外包給這家公司，其背後老闆是莆田商人陳新賢；而上海柯萊遜是該中心細胞免疫療法的技術服務供應商，柯萊遜原大股東陳新喜是陳新賢的兄弟。

根據陳元發曝光的資料，除上海康新和上海柯萊遜以外，陳新喜和陳新賢還有一家成都華康生物工程公司，這三家公司和百餘家醫院都有合作，其中包括24家非部隊公立醫院，其合作內容即涉及共建主打生物免疫療法的腫瘤治療中心。

財新記者檢索這24家醫院的官方網站信息及有關媒體報道後發現，有19家確曾成立腫瘤生物治療中心，推廣生物免疫療法，「DC-CIK細胞治療」、「CIK細胞免疫療法」、「CLS自體免疫細胞治療技術」等名詞頻頻出現其宣傳中。至少有五家醫院強調生物免疫治療法是「唯一有望完全消滅腫瘤細胞」的治療手段，或者腫瘤綜合治療模式中「最活躍、最有前途」的手段。

比如，據《佛山日報》2015年8月報道，佛山市第二人民醫院於2014年4月成立了血液腫瘤科生物治療中心，先後開展了DC細胞、CIK細胞、CD3AK細胞等多種免疫細胞的腫瘤治療，截至《佛山日報》此篇報道發出時，該院已使用生物免疫治療法治療了500位患者。

再如，湖北腫瘤醫院生物治療中心的官方網站提到，湖北省腫瘤醫院生物治療中心曾與「美國天普大學、國家級『科學關愛生命CLS』科研組、柯萊遜腫瘤生物臨床研究基金會等多家單位開展臨床科研合作」。其官網頁面還定時播放彈窗廣告，稱「CLS湖北省腫瘤醫院多細胞腫瘤生物治療，榮獲2011年諾貝爾醫學獎，有望徹底消滅癌細胞」。

目前，這19家曾成立腫瘤生物治療中心的地方公立醫院的官方網站上，腫瘤生物治療中心均不在科室列表內，一些相關搜索結果網頁也已無法打開，或顯示「網站在維護中」，或顯示「網頁已不存在」。

財新記者一一聯繫了這19家醫院，有七家醫院工作人員承認醫院成立過腫瘤生物治療中心，兩家醫院否認中心的存在，還有兩家醫院工作人員前後說法互相矛盾，其他醫院則未有工作人員回應。

承認腫瘤生物治療中心存在的七家醫院是：天津市第五中心醫院、鄭州大學第二附屬醫院、鄭州大學第五附屬醫院、寧夏回族自治區人民醫院、齊齊哈爾中醫醫院、牡丹江醫學院紅旗醫院、山東省東營市人民醫院。

據牡丹江醫學院紅旗醫院腫瘤科工作人員介紹，該醫院的腫瘤生物治療中心有兩位退休的返聘主任，還有副院長等醫院資歷較深的醫生。寧夏人民醫院諮詢台的工作人員則表示，這個中心自去年成立以來，一直由院內醫生負責。

遼寧省人民醫院和海南省海口市人民醫院給出了前後矛盾的說法。遼寧省人民醫院服務台的工作人員表示，醫院有腫瘤生物診療中心，幾個月之前成立的，隨後換另一工作人員接電話時，卻改口稱沒有生物診療中心，表示自己不太清楚是一直沒有，還是被撤銷了。

海口市人民醫院諮詢台的工作人員告訴財新記者，醫院曾在兩三年前成立了生物腫瘤中心，後來「不知道是效果不好還是怎樣就取消了」。可腫瘤科的工作人員聲稱，他們從未成立過腫瘤生物治療中心。

據南海網報道，海口市人民醫院確曾與陳氏兄弟的上海柯萊遜合作建立海口市人民醫院腫瘤生物治療中心，中心建成後，「在未經審批和報備的情況下投入使用，為該院腫瘤化療科提供自體免疫細胞(T細胞、NK細胞)治療技術，並向患者收取費用」。

19家部隊非公立醫院中，山西醫科大學第二醫院、天津市人民醫院直接否認了腫瘤生物治療中心的存在。但財新記者經搜索發現，上海柯萊遜天津分公司曾在趕集網上發帖，招聘細胞檢驗員以及醫療、護理類全職員工，工作地點為天津市人民醫院。

未對財新記者做出回應的醫院，也發過招聘生物治療中心工作人員的網帖。比如重慶腫瘤醫院，在重慶醫藥衛生人才網為其生物治療中心招聘兩位腫瘤醫師；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生物免疫治療中心在網上招聘四名護士，一名病原體檢測技師。

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生物免疫治療中心則在趕集網上發帖招聘，但財新記者試圖撥打趕集網上預留的電話時，對方稱自己是蘭州第一附屬醫院的隨訪，並不知道有這個中心。

5月4日，國家衛計委召開了關於規範醫療機構科室管理和醫療技術管理工作的電視電話會議，重申未在「限制臨床應用的醫療技術（2015版）」名單內的《首批允許臨床應用的第三類醫療技術目錄》其他在列技術（主要指自體免疫細胞治療技術等），按照臨床研究的相關規定執行。

這意味著，曾被多家應用於臨床的「自體免疫細胞治療技術」，被國家衛計委定性為臨床研究，而非臨床應用。臨床研究與臨床應用的區別在於，臨床應用是臨床研究的「商業化」結果，當臨床研究已被證明安全可靠，且具備一定療效時，才可向患者收費，而臨床研究則是在不向患者收費的前提下，由患者自願加入的科學研究活動，不得向患者承諾任何療效。

而據《廣州日報》報道，在國家衛計委召開上述電話電視會議的同一天，佛山市衛計局對開展了自體免疫細胞治療技術的醫院進行了確認，並稱據初步了解，佛山市第二人民醫院開展了自體免疫細胞治療技術，目前已要求醫療機構停止開展該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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