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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邶風·簡兮

第九十九講:QQ群講座稿:《詩經·邶風·簡兮》(一)(2014.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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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請大家先把《簡兮》這首詩及《詩序》閱讀三遍,:

詩序:「《簡兮》,刺不用賢也。衛之賢者仕於伶(靈)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

第一章:簡兮簡兮,方將(江)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楚)。碩人俁俁(宇宇),公庭萬舞。

第二章:有力如虎,執轡(配)如組。左手執籥(月),右手秉翟(敵)。赫(賀)如渥赭(握者),公言錫(西)爵(絕)。

第三章:山有榛(真),隰(習)有苓(靈)。雲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二、題解及詩序講解:

【1】魯詩此篇名柬兮,以柬作為伶官名。毛詩解簡為大擇,育人任賢天下平。

此詩為什麼叫做「簡兮」?申培《魯詩故》中,《簡兮》寫作「柬兮」,並解釋說:「柬,伶官名。恥居亂邦,故自呼而嘆曰:『柬兮柬兮,汝乃白晝而舞於此!』」

「舊題申培撰,實乃明人偽托」的《詩說》中說:「柬兮》,伶官心乎王室而自傷之詩。」可見,「魯詩」是把「柬」作為伶官的名字看待。

「韓詩」、「齊詩」究竟是寫作「簡」,還是寫作「柬」,以及是怎麼解釋的,我們現在還無從得知,但是,《毛詩》寫作「簡」,沒有解釋為「伶官名」。

《毛詩詁訓傳》說:「簡,大也。」從後面的解釋來說,是「大德」之義;《毛詩鄭箋》說:「簡,擇。」從後文來看,是「選擇人才」之義。

《詩經》中的每一首詩,都是有其用意的,所以,《簡兮》作為《詩經》中的一首詩,如果是以《柬兮》為題,其涵義就比《簡兮》淺薄多了。

「柬」只是一個「伶官」之名,這個「伶官」本來是衛國一個人,到了天子那裡,卻只是讓他做一個「伶官」,可謂有賢而不用,至少是用人不當。

把「簡」解釋為「大」,首先,可以說是「天子」相對於「國君」,所擔當的責任更大,政令會影響到各個諸侯國,天子「差之毫厘」,到了各國則可能「謬之千里」。

其次,可以說是「天子」祭祀宗廟山川儀式的排場很大。當然,天子祭祀宗廟山川是極為重大之事,不應該稍有輕慢懈怠,但是,「不問蒼生問鬼神」則可謂「無本」。

再次,「簡」本來就有「簡冊」之義。「簡冊」的製作,需要選擇竹子或木材,把竹子或木材加工為「竹簡」或「木簡」,再按序串連起來做成「冊」;

因此,從「簡冊」可以引申出「選擇」、「加工」、「排序」、「串連」、「使用」之義,從「天子」的職責來說,則可謂選拔、培養、任用人才之義。

《毛詩鄭箋》直接把「簡」解釋為「擇」固然不錯,然而,其中有「選拔」之義,卻不包括「任用」之義,大概是因為此詩之中,雖然天子選拔人才了,卻任用不當。

為何說天子選拔人才了,卻任用不當?因為天子為了祭祀宗廟山川,確實選拔了大量人才,但是,卻讓賢才僅僅去做一個「伶官」。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這是培養人才之事;「舉賢任能」,這是「任用」之事。治國平天下,必須有教化以育人、用賢人以行政。

【2】衛君有賢而不用,王不把賢當作賢。賢不為官卻為吏,政教難正民難安。

詩序說:「《簡兮》,刺不用賢也。衛之賢者仕於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這是理解全詩宗旨的「鑰匙」。學習《詩經》,不可不重視《毛詩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樣的「天下」,是「小人之風」橫行、「君子之風」未行的「天下」。

為何要「刺不用賢」?賢者不得其位,賢者不能行道,則必然「小人之風」橫行,必然以利誘人、以刑制人,必然道德禮義敗壞淪喪。

賢者遵道而愛人,君主能仁,則以此為賢。若君主「以利為利」,乃至「唯利是圖」、「利欲熏心」,則以能謀利聚財者為賢。

以能謀利聚財者為賢,是盜用賢者之名,實則非賢。賢者必須堅守仁義、禮義,由仁義、禮義而能有其財,而且其財也不是指私財。

君主任賢,則可以用道德禮義行教化、設政令,從而達到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君主若以能者為賢而任之,雖能一時達到國富兵強,卻不可能天下太平。

「衛之賢者」是誰?若從《魯詩》來說,指的是名為「柬」的那個人。他生在衛國,而衛國不任用此賢者;他到「天子」身邊,「天子」卻使之擔任「伶官」之職。

其實,直接用「衛之賢者」這個詞語,比使用「柬」這個具體人名,更為合適。這裡所說的「賢者」,是真正的「賢者」,是指一類人,不是指一個人。

這裡的「衛」,也不可僅僅看作是「衛國」,而是每個諸侯國。「賢者」自身,不是不可以「仕於伶官」,因為「賢者」無論在什麼位,都能「素位而行」;

然而,既然是「可以承事王者」,則「天子」使之「仕於伶官」,便是「不以賢為賢」,其實質也就是「不用賢」。

為什麼「衛之賢者仕於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之中用了「衛」字和「皆」字呢?用「衛」字,是為了說明衛國有大德之人,其賢可以做「天子之臣」,而衛國不用。

用「皆」字,是為了說明衛國的賢者很多,衛國國君全都不用,可見在衛國朝廷之上,已經沒有賢者,而只有奸佞、小人了。

為什麼「可以承事王」之中使用「王」字呢?須知按正道來說,惟有「天子」可以稱「王」,諸侯國之國君都不能稱「王」。

既然「可以承王事」,也就意味著這些「衛之賢者」之德,足以擔任「天子」之官職,「天子」可以任用卻不用,至少是不「重用」。

「伶官」是「樂(月)官」之總名。從「禮樂」的重要性來說,「樂官」也不能說是「賤職」,而且也應該由「賢者」擔任,為什麼孔穎達先生《疏》卻說是「賤職」呢?

並非「伶官」本身是「賤職」,而是說「衛之賢者」卻被列入「伶官」下屬之中的「賤職」了。為什麼是「賤職」?因為不是能行道的「官」,而只是辦事的「吏」。

「天子」不遵「天道」,則枉稱「天子」;「王」不遵「人道」,則枉稱「王」。「王」不用賢,則不會行「王道」;「諸侯」不用賢,則民風不會淳樸。

三、第一章講解:

簡兮簡兮,方將(江)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楚)。碩人俁俁(宇宇),公庭萬舞。

【1】天子隆重選大德,即將舉行祭祀禮。祭祀宗廟與山川,中有萬舞表敬意。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意思是說,「天子」經過盛大隆重的選拔人才的儀式,選拔出了大德之人,為的是使之在宗廟、到四方去舉行《萬》舞。

所謂「《萬》舞」,是「天子」所舉行的祭祀宗廟山川的儀式中的樂(月)舞,這種樂舞使用的道具是「干(甘)戈」、「羽籥(月)」。

「干戈」是仿照盾牌和戈矛的樣子製作出來的道具,象徵以武定天下;「羽」是雉雞翎,「籥」本是一種像簫一樣的管樂器,此指形狀如簫的一種道具,「羽籥」象徵以文平天下。

孔穎達先生《疏》中說,「《萬》舞」只用「干戚——干戈」,不用「羽籥」。此詩第一章是說「《萬》舞」,後兩章則是說「翟(敵)舞」,「翟舞」才用「羽籥」。

「《萬》舞」,是象徵周武王憑藉萬人而平定天下,百姓喜悅,因此而得名。不過,這個樂舞不是從周朝開始,在商朝的時候就有,當時是用來表示商湯伐夏桀。

《毛詩鄭箋》說,這是「衛君擇人」,「使之當為(圍)《萬》舞」,「教國子弟習樂」,而不是「天子擇人」。

可是,殷商時用「《萬》舞」象徵商湯伐夏桀,周朝時用此舞象徵武王伐紂,由此來說,似乎應當是「天子」所應當用的樂舞,而不應當是「衛君」所應當用的樂舞;

《毛詩序》說「皆可以承事王」,既然是「事王」,也應是「事天子」,而不應是「事衛君」。我們這裡取其「刺不用賢」之義,不再考證究竟是「天子」還是「衛君」之事。

「簡兮簡兮」,兩個「簡兮」都有「選擇」之義,但是,前者或許是側重指選拔人才的過程,後者或許是側重「選拔大德之人」。重複使用,也表明選拔儀式之盛大隆重。

如此盛大隆重的選拔儀式,顯得天子對選拔人才格外重視,所選拔出來的也應該是大德之人,因此,這些被選拔出來的大德之人也應該擔當重任。

「方」是「四方」之義,不過,從「天子」來說,其中又分為宗廟、四望、山川,與諸侯祭祀儀式有所不同。「四望」指的是五嶽、四鎮、四瀆(讀),諸侯不祭「四望」。

具體說來,「天子」的「《萬》舞」所祭祀的對象不同,所用的道具也不同,我們這裡不再詳細列舉,有想要詳細了解的學著請看《毛詩正義》。

「將」是「將要」之義,因為祭祀尚未開始,還要進行教導、演練,下文所說的就是教導和演練過程中的事情。

既然是「天子」要祭祀的是宗廟、四望、山川,那麼,當然要格外誠敬,而儀式也應該盛大、隆重,對人才的任用也應該各得其所。然而,事實卻不然。

【2】仲春午時教弟子,演練樂舞賢辛勞。不使賢者居貴位,居貴位者必宵小。

「日之方中,在前上處」,意思是說,約定以日在中天的時候為期,教導國中子弟進行演練,來自衛國的賢者,身在舞者前列而教導舞生。

所謂「日之方中」,就是午時,太陽正在天空最高處的時候。所謂「在前」,是指站在舞者隊伍的前列;所謂「上處」,是指站在教導舞者的位置上。

可是,《疏》中說:「祭祀之禮,旦明而行事,非至『日之方中』始『在前上處』也。」如果這麼說,那就應該是從天剛亮一直到午時都在教習。

不過,「祭祀之禮」所說的是實際舉行祭祀之事,而這裡所說的是「教」祭祀之事。《疏》引用王肅先生之說:「教國子弟,以日中為期,欲其遍至」,則似乎是從午時開始教。

王肅先生的意思是說,以日中為期,可以使人們都能按時前來,而不至於耽誤教練和學習,這樣也就只能是從午時開始。

究竟是從天剛亮開始呢,還是從午時開始呢?我說不清楚,似乎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們不再考證此事,只取其辛勞之義。

這是什麼季節的事情呢?《周禮》中說:「大胥掌學士之版,以待致諸子。春,入學,舍采(釋菜)合舞。」由此可知是春季。鄭玄先生說是「仲春之時」。

經過隆重選拔出來的大德之人,本來足以作為天子之臣,從事治國大事,然而,卻被作為親自教人演練的「樂吏」,而且在祭祀的時候還要親自擔任「舞生」,加入樂舞橫列。

這樣的賢士、大德縱然身在前列,縱然被用來教導他人樂舞,也終究是「樂吏」、「舞生」而已。《疏》中說:「為(圍)此賤事,不當用賢」。

從「簡兮簡兮,方將萬舞」可知,像「衛之賢者」這樣的大德賢士,要在祭祀四方山川之時,奔波到四方,身在《萬》舞隊列之中親自參舞。

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可知,這樣的大德賢士,在祭祀之前,還要站在舞者隊伍之前,辛勞地親自教人演練樂舞。因此說這是「大失其所」的做法。

既然不應當用大德賢士做此賤事,由此可以推知,身在高貴之位的人恐怕不是「大德賢士」,而是「小人」乃至奸佞了。

【3】碩人之義為德大,俁俁之義是正大。賢者不患無其位,不憂自身憂天下。

「碩人俁俁(宇宇),公庭萬舞」,意思是說,大德之人雖然身在賤位,從事賤事,但是,在公庭演練「《萬》舞」時,其容貌表情仍然端莊正大、恭恭敬敬。

《毛詩詁訓傳》說:「碩人,大德也。俁俁,容貌大也。」也就是說,「碩人」所指的是德大,而不是身材高大;「俁俁」是容貌端莊正大的樣子。

「公庭」是什麼地方呢?《毛詩正義》中沒有解釋。或者是指國君宗廟的廳堂,或者是朝堂、公室,或者是公堂、法庭。在此應該是宗廟的廳堂。

既然是在宗廟的廳堂,那麼,就應該是在正式的祭祀儀式之中,因為宗廟是祭祀祖先的神聖之地,如果在宗廟的廳堂上進行演練,可謂有失敬意。

大德賢士身在賤位、從事賤事,仍然端莊正大、恭恭敬敬,正是其德行的體現。只有「懷才不遇」而生「不平之鳴」的人,卻不會有「懷德不遇」而生「不平之鳴」的人。

大德之人,不在乎個人得失,正如先賢范仲淹公所言:「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所以,感嘆自己「懷才不遇」者,是有「才能」之人,而未必有德;聖賢君子則不為己而憂,只是為天下而憂。

「天子」有如此大德之人卻不任用,則必是天下之憂;國君有如此大德之人卻不任用,則必是國民之憂。大德之人不被任用,非大德之人的不幸,而是天下庶民之不幸。

孔子說:「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先儒子夏解釋說:「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高搖),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

有賢而不用,則與孔子之言相反,其結果恐怕也難免「舉不賢,而仁者遠」,難免「舉枉錯諸直」,雖然未必「能使直者枉」,卻「能使直者去」。

第一百講:QQ群講座稿:《詩經·邶風·簡兮》(二)(2014.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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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序:「《簡兮》,刺不用賢也。衛之賢者仕於伶(靈)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

第一章:簡兮簡兮,方將(江)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楚)。碩人俁俁(宇宇),公庭萬舞。

第二章:有力如虎,執轡(配)如組。左手執籥(月),右手秉翟(敵)。赫(賀)如渥赭(握者),公言錫(西)爵(絕)。

第三章:山有榛(真),隰(習)有苓(靈)。雲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四、第二章講解:

原文:有力如虎,執轡(配)如組。左手執籥(月),右手秉翟(敵)。赫(賀)如渥赭(握者),公言錫(西)爵(絕)。

【1】力如猛虎能安邦,德能足以任王臣。文武兼備眾賢士,卻視賢士似飛塵。

「有力如虎」,說的是武力高強,能與猛虎相比;「執轡如組」,說的是有德有行,猶如駕車熟練而精妙。兩者合在一起,就是說那位衛國賢人「武能安邦,文能治國」。

《毛詩詁訓傳》說:「武力比於虎,可以御亂。御眾有文章,言能治眾,動於近,成於遠也。」《毛詩鄭箋》說:「碩人有御亂、御眾之德,可任為王臣。」

所謂「有力如虎」,指的是其「力」,而不是其「性」。人之「力」能「如虎」,意味著有技能而且健壯,而不是僅僅指其有「蠻力」。

為什麼說「可以御亂」?因為其賢德。賢德,然後能把「有力如虎」用來「除暴安良」、「防亂安邦」,而不是仗勢欺人、胡作非為、窮兵黷武。用其力而不分是非善惡,則非賢。

所謂「執轡如組」,意思是說,手中執掌著韁繩雖然多,卻井然有序、有條不紊。轡,是「馬嚼子(籠頭)」和「韁繩」的總稱。組,是用來製作綬帶、冠纓的絲繩、絲帶,很精緻,很講究。

從「執轡」來說,所指的就是駕馭車馬。對於駕車之人來說,必須知曉正道,必須知曉馬性,必須使乘車者安穩。如果把國家比作載人的車,那麼,治國就猶如駕車。

從「如組」來看,無論是絲繩還是絲帶,都是由眾多的絲線精心編織而成,容不得一點錯亂、混雜,因此,既有「眾多」之義,又有「精美」之義。

一人手中,能有眾多韁繩,意味著駕車的馬多。按照「逸禮」《王度記》的說法:「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可以說為天子、諸侯駕六匹馬或五匹馬拉得車。

雖然韁繩眾多,卻能在手中安排得井井有條,而且能運用自如,意味著有「治眾」之德能。手執韁繩而駕車,手一動而馬聽命,意味著「動於近,成於遠」。

由「有力如虎,執轡如組」可知,衛國的賢者「既有御眾、御亂之德」,不僅文武兼備,而且德能兼備,禮應成為「王臣」,然後,事實上,衛國賢者不僅沒有成為「王臣」,就連衛國的普通之臣都不是。

「文能治國」的人不背任用,「國」不得「治」,當然難「安」;「武能安邦」的人不被任用,「邦」不「安」的時候,想要「御亂」恐怕無人。

【2】衛之賢者做舞生,籥管翟翎執手中。能跳文舞與武舞,卻非御亂和御眾。

「左手執籥(月),右手秉翟(敵)」,是說不被任用作「王臣」的衛國賢士,被安排到了樂舞的行列之中,左手拿著樂舞所用的「籥」,右手握著樂舞所用的「翟」。

關於「籥」,有三種說法。或說「六孔」,或說「三孔」、「七孔」,其形制像笛子而三尺長。也許是因為用於樂舞和用於演奏而不同,也許是因為時代變遷所致,也許是各地有變異。具體情況不詳。

關於「翟」,就是「翟羽」,「謂雉之羽」,亦即「雉雞翎」。《爾雅》說:「翟,鳥名,雉之屬也。」這裡所說的「翟」,是把「雉雞翎」安裝在一個木棒一端而做成的一種「禮器」。

不過,也有的說是用「鴻羽」、「夷狄大鳥之羽」。或許以「翟羽」為正宗,「雉雞翎」為主要替代品,如果兩者都得不到,再以「鴻(大雁)羽」、「夷狄大鳥之羽」替代。

第一章里所說的「《萬》舞」是「武舞」,這裡所說的「籥舞」和「翟舞」則是「文武」,因此,可以說衛國之賢者「文武道備」。

這裡所寫的「左手執籥,右手秉翟」,究竟是不是「衛之賢者」的實際作為呢?孔穎達先生說,「言其能而已,非謂碩人實為之也。何者?此章主美其文德,不論其在職之事。」

然而,從天子和衛國國君有賢者而不用,卻使之教樂舞,並被作為樂舞生之一直接參与祭祀,那麼,其「左手執籥,右手秉翟」就應該是實際的行為。

再從下一句的「赫如渥赭,公言錫爵」來說,既然有「公言錫爵」之事,那麼,為何「錫爵」?除了教導樂舞和參與樂舞之外,恐怕沒有別的事了。由此來看,也應該是實際的行為。

如果說「有力如虎,執轡如組」,體現出來的是衛之賢者「德能兼備」,那麼,「左手執籥,右手秉翟」,體現出來的則是衛之賢者「文武兼備」;

如果說「有力如虎,執轡如組」,體現出來的是天子與衛君不識、不用,那麼,「左手執籥,右手秉翟」,體現出來的則是天子和衛君根本不知如何用賢。

【3】衛之賢者面紅潤,樂舞完畢獲君賜。職位卑賤君不用,故有下章思賢字。

所謂「赫如渥赭,公言錫爵」,意思是說,衛之賢者面色紅潤,在祭祀樂舞完畢之後,國君說要賜酒給他們。可是,這隻能說是表面的意思,如果要仔細品味,則頗有深意。

「赫如」在這裡解釋為「赤貌」,是「紅彤彤的樣子」。可是,足以做「王臣」的「衛之賢者」本來應該是身居顯赫之位而「安邦安民」的,可是,如今卻不被用。

當然,「赫如」可以說是「面色紅潤」之義,可以說意味著人之忠誠,但是,在樂舞過程中,在剛剛樂舞之後,舞者的「面色紅潤」,再加上後面的「渥赭」,就更耐人尋味了。

「渥,厚漬(字)也。」「渥赭」則是「如厚漬之丹,言赤而澤」。意味著紅潤是其本來的面色,加上樂舞勞累而流出的汗水滋潤,使其面色更加紅潤了。

「有力如虎」,是健壯有武;「執轡如組」,是多能有文;「左手執籥,右手秉翟」,是多才多藝卻只是做一個舞生;「赫如渥赭」,是忠心儘力。然而,結果如何呢?

「公言錫爵」,表面意思是,祭祀樂舞完畢,國君要給眾臣賜酒。可是,衛之賢者所得到的是什麼呢?「公唯言賜一爵而已,是不用賢也」,亦即只是賜給「一杯酒」。

怎麼賜酒呢?《毛詩正義》說:「見惠不過一散」。《毛詩鄭箋》說:「散受五升。」這是什麼意思?《禮器獻》:「禮有以小微貴者,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去聲)。」

所謂「散」是什麼呢?是用漆做成的「酒樽」,也屬於「酒爵」一類,但是,這是卑賤之人所使用的酒杯。既然能裝得下五升,意味著很大,相當於一個小盆子了。

由此可知,衛之賢者所得到的只是用「散」所裝得「五升酒」,而不是用「酒爵」所盛(成)的「一尊酒」,意味著衛之賢者所在之位最卑賤,根本沒有被當做賢者。

五、第三章講解:

原文:山有榛(真),隰(習)有苓(靈)。雲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山有榛,隰有苓」,意思是說,高山之上,是榛樹生長的地方;低下潮濕之地,是甘草生長的地方。換句話說,榛樹應該生在在高山上,甘草應該生在低濕處。

為什麼這麼說呢?是為了說明衛國的賢者「碩人」本來應該在衛國的高位之上,應該在天子的朝廷之中,而如今卻在樂舞之中擔任樂吏、舞生。

榛樹和甘草所生之地有高低,但是,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賢者居尊位,不賢者居卑位,也應該是禮所當然的事情。如今,現在在卑下之位,是不自然,是非禮,是不合道。

「雲誰之思?西方美人」,意思是說,賢者心中所想的是誰呢?是西方周國那樣的仁君賢臣。因為在殷商默念,周國在西岐,所以可以叫做「西方」。

因為在西伯侯做周國之君的時候,仁德愛民,禮賢下士,能舉薦賢者給天子;周國的臣子也是賢臣,這樣的賢臣也能舉賢而任能。

這裡所謂的「美人」,是指西伯侯在位時的周國的仁君賢臣。可是,接下來的「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其中的「美人」卻是指像「衛之賢者」這樣的賢人。

所謂「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意思是說,那些賢德之士,都應該得到西伯侯那樣的仁君,都應該成為西伯侯朝廷之上的賢臣。

西伯侯終究能夠得天之命,而施行「王道」、成為「天子」。那麼,有賢臣而不用的「天子」還能否守得住「天命」呢?

有賢臣而不用的國君,能否有可能像西伯侯那樣成為「天命所歸」呢?天子和國君都有賢臣而不用的時候,是不是意味著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呢?

六、題外話:《簡兮》其他解說舉例說明

宋朝先儒朱子把《毛詩正義》的「三章章六句」改成了「三章章四句,一章六句」,這是一次大改動;引用「張子」之言說:「為祿仕而抱關擊柝(唾),則猶恭其職也。為伶官,則雜於侏儒俳(排)優之間,不恭甚矣,其得謂之賢者?雖其跡如此,而其中固有以過人,又能卷而懷之,是亦可以為賢矣。東方朔似之。」這是把《詩旨》也改了。

從此以後,各種說法眾多,但是,近百年來,幾乎普遍否定《毛詩序》而另外作解,幾乎眾口一詞地把此詩用來為從西方傳來的「自由戀愛」張本了。由此可見,近百年來反傳統之一斑。略舉幾例如下。

《五經全譯·詩經》說:「本詩寫一位女子看了舞師的壯美表演而產生強烈的愛慕之心。」

《百度百科》中說:「全詩四章,第一章寫衛國宮廷舉行大型舞蹈,交待了舞名、時間、地點和領舞者的位置,第二章寫舞師武舞時的雄壯勇猛,突出他高大魁梧的身軀和威武健美的舞姿,第三章寫他文舞時的雍容優雅、風度翩翩。舞師的多才多藝使得這位女子讚美有加,心生愛慕。第四章是這位女性情感發展的高潮,傾訴了她對舞師的深切慕悅和刻骨相思。」

《博寶藝術網·資訊中心·綜合資訊》說:「這是一首描寫婦女讚頌並愛戀舞師的山歌,山歌的前三段均是對場景及舞師的描述,從這些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幅紅日高照、萬人齊舞的壯觀景象,繼而進入我們眼帘的是一個虎背熊腰、剛勁強悍的舞師,他力大無窮如猛虎,然而又身體柔軟如絲綬,他那威武雄壯然而又飄柔的體態和舞姿,深深打動了觀舞女子的心,使她情不自禁地從心靈深處發出愛戀的呼喚。從這首山歌我們可以看到春秋戰國時期在邶地的一種風俗習慣,即男女戀愛自由,婦女們也可以為自己的愛情婚姻作主。」

小儒丸子朋友的解說:「《簡兮》這篇詩,全篇圍繞『中庸之道』展開,問題是,我們不理解中庸之道是什麼。無奈之下,把子夏『不用賢』的解讀的拿來一用,倒是符合《周易》的義理。」

《淇河古詩三百首》說:「衛國女子讚美所愛舞師的情歌。一說是歌頌盛大的舞蹈和雄壯的舞者。」

如果要想使《詩經》回歸到「經史子集」之中的「經部」,我們就應該儘可能不再接受百餘年來的「詩經新解」,而應該按照《毛詩正義》來學習《詩經》。與有志者同學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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