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袖藝術口味關乎國運,真是不假
幾年前,我飛抵莫斯科時,已是北京時間深夜2點,但時光倒流4小時後,時差又回到俄羅斯晚間10時許。莫斯科夜色正濃,錯落有致的城市,在輝煌燈火中襯映出美輪美奐的輪廓,顯出帝國氣色似乎一點沒減。
我暗自感嘆:這是一座多麼偉大的城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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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行到莫斯科,有兩個蓄謀已久的目的:一是旅遊考察蘇聯「8·19事件」後,俄羅斯民主進程,有媒體特別叮囑我寫一篇類似當年蔣公蘇俄行的遊記;二是特意去莫斯科郊外的新聖女公墓,拜謁赫魯曉夫的陵墓。這事說來也挺有趣的,赫魯曉夫之所以在我心中有「久違了」的感覺,其實是緣於小時洗腦留下的後遺症。
(莫斯科新聖女公墓外景拍攝)
我上小學那陣,正是毛時代晚期,經常有工宣隊來學校給我們講憶苦思甜,嘈諷赫魯曉夫「土豆加牛肉」的共產主義生活,往往是工宣隊的壓軸故事——肉,在那個時代是動詞,我有次陪年輕的媽媽去街上買肉(憑票供應),媽媽在人山人海中擠進擠出五次,只得蹲在街邊絕望痛哭……蘇修居然過的是土豆加牛肉的生活,我頓覺那個名字怪怪的叫赫魯曉夫的大壞蛋,與飯桌上舍已給我碗里夾肉的外公一樣親切。
一個無法自圓其說的時代,我有了人生第一次的思想反叛。
時間像緩緩打開拉鏈的密碼箱,將疊加在裡面的隱密一層一層顯露無遺,直到1989年春,戈爾巴喬夫在風雨飄搖中訪問中國時,我拿著他著的快被我翻爛了的《改革與新思維》一書,突然明白蘇聯改革其實就是赫魯曉夫拉長身子的歷史影子。
這是我對赫魯曉夫的二進思維,我那時已與顧城筆下的「一代人」,有了北島式歇斯底里的「回答」
旅遊其實是思想無遠弗屆的放飛,王安石說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我遠赴俄羅斯的確就有這樣「探索與發現」的收穫——好像終其一生,才走到莫斯科,而我伸出的手,透過夜色,就能觸摸到赫魯曉夫那依然跳動著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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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聖女公墓位於莫斯科西南郊,公墓內葬著我很多仰慕的名人,如普希金、契訶夫和落葬不久的前蘇聯掘墓人耶利欽,但我惟獨對赫魯曉夫的陵墓情有獨鍾,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目睹其風采。
赫魯曉夫墓碑用黑白兩色的花崗石几何體交叉組合在一起,赫魯曉夫的銅質頭像就夾在黑白幾何體的托座上。赫魯曉夫用他那深邃的目光凝視著這個世界。墓碑的基座由四塊花崗石板拼成,一塊鑲嵌著赫魯曉夫的姓名,另一塊鑲嵌著他的生卒年代。
正如赫魯曉夫兒子謝爾蓋所說:「儘管有人愛他,有人恨他,但是有誰能在經過他的墓邊時不轉過身來多看一眼呢?」一塊形意簡潔,內涵豐富的墓碑,準確概括了赫魯曉夫任憑評說、黑白相間的一生。
墓碑的設計者名叫恩斯特·涅伊茲韋斯內,他當年曾被赫魯曉夫在大庭廣眾下喋喋不休地埋汰、譏諷,是俄羅斯前衛的抽象派藝術家。不過,赫魯曉夫去逝前,特別叮囑兒子謝爾蓋,他的墓碑一定要交給該死的恩斯特·涅伊茲韋斯內設計,他冥頑不化,但卻是最棒的。
這不是一般的傳奇,眾所周知,赫魯曉夫出生貧民家庭,並沒有多少文化,對藝術和美學幾乎沒有任何研究,但1962年12月1日,赫魯曉夫和恩斯特·涅伊茲韋斯內卻在莫斯科美協成立30周年回顧展上相遇,一場火星撞地球的事就此猝發。
展館二樓原本只是供內部人士參觀的抽象派的藝術作品,但沒想到興緻濃郁的總書記卻不請自到,場面突然空前熱烈起來。赫魯曉夫看著那些形意玄奧、是是而非,造型奇特,光怪陸離的作品時,胸悶氣乏,竟然悶圈了,他指手劃腳地大罵這些人民養的藝術家,搞出的竟然是這麼誨淫的東西,見特么鬼了!
赫魯曉夫對抽象派藝術家、本次美展負責人恩斯特·涅伊茲維斯特內的作品尤其噁心到吐,他說:「就是一頭驢子用尾巴甩,也能比這畫得好」。雖然還有政治恐懼症,但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涅伊茲維斯特內反辱相譏:「你特么既不是藝術家,也不是批評家,這不是仗勢欺人么?
(恩斯特·涅伊茲維斯特內抽象的前衛作品)
雙方口槍舌劍,你來我往,互不妥協,氣得赫魯曉夫失態咆哮,大罵涅伊茲維斯特內就是他娘的同性戀者;涅伊茲維斯特內那受得了這般污辱,像公山羊怒目揚頭,河東獅吼般地請赫魯曉夫馬上請一位俄羅斯美女過來,他涅伊茲維斯特內今兒願意撕下臉皮,脫下褲襠,當場真刀真槍地干一場,面對面驗證我TMD到底是什麼戀?
雙方不歡而散,伊茲維斯特內受到官方輿論嚴厲的警告和無情地批判。
赫魯曉夫下台後,非常後悔當初恃權任性和在公眾場合下的失態,三次邀請請恩斯特·涅伊茲維斯特到他家作客,尋求和解,都被氣炸了的老涅回絕,直到赫魯曉夫落氣前,點名要涅伊茲維斯特內參與自己後事料理,才融解涅伊茲維斯特內冰封已久的心,並留下曠世佳作讓世界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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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魯曉夫的時代形同中國八十年代初的景象,社會逐漸開明,真相開始呈現,但革命的慣性思維下,赫魯曉夫仍把知識分子看作是天然長反骨的公共異見人士、政治刺頭,愛冷嘲熱諷的邊緣同志,甚至一些藝術家仍被流放。
但政治的破口就此拉開,從此不再癒合,蘇聯大結局令人唏吁。
赫魯曉夫時代另一位東方巨人和政治對手當數毛澤東,兩人都胸懷「解放全人類」的偉大夢想,從文化口味和藝術精神來講,兩人卻也是有得一拼。
五十年代初,著名建築史學家梁思成先生陪同毛澤在天安門城樓上巡視北京,毛氣勢非凡,指點江山,規劃中國藍圖,他稱要讓天安門廣場周遭煙囪林立,快速完成中國工業化夢想,這令梁思成大吃一驚,內心錯愕茫然。
不久,建設偉大首都,打通紫禁城的拆城牆爭論就開始了,鬥爭十分激烈。倚「牆」派的梁思成橫遭批判,毛澤東甚至點了他的名:「北京拆牌樓、城門打洞,也哭鼻子,這是政治問題。」
幾年後的成都會議上,毛澤東又提出:「拆除城牆,北京應當向天津和上海看齊」的口號,受上旨意,北京聞風而動,破除舊中國、建設新中國運動如火如荼,並帶動全國颳起了拆城牆旋風。此風烈到什麼程度?以山西省為例,山西100多個縣的城牆,除了平遙因有身份特別、富有遠見的熱心人士上下輸通、奔波,得以倖存外,其餘都一掃而光,「幾千年的古建築藝術,傾刻化為烏有。」
各省大抵如此,所有人面前都只有金光大道和死路一條,何去何從由你選擇!誰敢不拆呢?
梁思成輝煌人生就此中結,從此一蹶不振,並在歷次政治運動中被當作「反動權威」沒完沒了地揪斗,完全沒有恩斯特·涅伊茲維斯特內那樣的幸運。
而後,毛澤東與赫魯曉夫一手點起的中蘇論戰也就此拉開,我在《一個沒有國父的國家》一文中說:當蘇聯亞父,也是被毛澤東稱為「偉大父親」的斯大林去逝後,毛澤東認為施展實現理想與抱負的時機已然來臨,他很快就可以成為全球共產主義運動的繼父,環球同此涼熱,晁蓋之後必推宋江,這才是毛澤東中國歷史觀的國際化實踐!
但赫魯曉夫這座山,毛澤東還是沒有征服,也爬不過去,但給中國重新融入西方世界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契機。
粗獷的缺少藝術美感的國家觀和外交路線,讓中蘇兩國在日後長達30年的冷戰中,都吃盡了苦頭。
領袖藝術口味關乎國運,真是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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