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室內樂僅僅是在室內嗎?

11月23日至26日上海音樂學院舉辦全國藝術院校民族室內樂高峰論壇,得到中央音樂學院、首都師範大學音樂學院、中國廣播藝術團、瀋陽音樂學院、廣州華南理工大學藝術學院、中國音樂學院、西安音樂學院、武漢音樂學院、蘇州科技學院音樂學院、浙江音樂學院以及上海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出版、上海電視台的專家、教授、學者、教師的重視。與許多研討會不同的是,與會者們在本次論壇報到時,就拿到了尚存印墨清香的精美書籍——《胡登跳研究文集》。除了這本書,在接下的兩天會議里,胡登跳作品音樂會、胡登跳先生學術思想,一系列「胡登跳」的名字,一直在人們的腦海里又「登」又「跳」,加深著人們對這位音樂故人的印象——那麼,我們就從胡登跳談起。胡登跳(1926年~1995年)著名民族音樂理論家、音樂教育家,曾任上海音樂學院教授、民族音樂系主任。對於這樣一位已經離世20年的音樂家,本次上海音樂學院舉辦的全國藝術院校民族室內樂高峰論壇將對他的紀念和研究作為重頭戲,得到與會者一致響應,對這位中國民族音樂室內樂開拓型大家給與了高度讚揚。上海電視台藝術人文頻道總編室主任、一級編輯金建民在研討會上回憶:胡登跳老先生當年是一位和藹平易的老師,師生常常善意地拿他的書生氣打趣,他也不生氣,也跟著大家一起笑。一次過年打燈謎,有一條同學自己起的「不守規則的運動員」,謎底就是「胡登跳」。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既「不守規矩」——開創了與眾不同的「絲弦五重奏」;也守規矩——寫出了至今還是惟一一部體系化論述民族管弦樂配器法的教科書。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對民族樂器諸般音色性能深知熟諳的胡登跳確立了由二胡、揚琴、柳琴、琵琶、箏五件絲弦樂器組成的「絲弦五重奏」,翻開了民族室內樂新的一頁:這成為會議對胡登跳現象的研討重點,「絲弦五重奏」對於中國的「民族室內樂」形成的認知是重點之重點。透過歷史的時塵和大量的創演教學實踐,人們發現,對於中國民族室內樂,從古已有之的「房中樂」到現代概念的室內樂之間存在著一個過渡,而這個過渡雖沒有一個漫長的時間過程,卻也並非一夜之間完成,這個過渡的節點,就是胡登跳和他的「絲弦五重奏」。在宣講論文的環節中,首師大音樂學院院長楊青闡述的胡登跳的「三個第一」:「中國第一個民族理論作曲系、第一部系統的民族管弦樂法、第一支專業的民族室內樂——絲弦五重奏」;瀋陽音樂學院附中音樂學教研室主任闡述的「胡登跳創作理念中的『變』與『不變』及民族室內樂的發展」;廣州華南理工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沈雲芳闡述的「胡登跳『絲弦五重奏』的音樂創作與存在價值」,還有眾多專家學者對胡登跳《田頭練武》、《躍龍》、《闖將令》、《歡樂的夜晚》、《A的隨想》等30多部絲弦五重奏作品進行了剖析,得到一致共識,胡登跳是一位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就在當時的特殊年代潛心探索、厚積薄發,引領中國民族室內樂的摯炬者、開拓者和先行者。經歷了文革蹉跎歲月後報考上海音樂學院的莫凡至今不忘他第一次在學院聽到老師胡登跳的「絲弦五重奏」,「竟是那樣神奇!完全不同於我們過去聽到的器樂小合奏。原來,音樂還可以這樣寫!」 那麼,胡登跳的神奇和為什麼能神奇的秘笈是什麼?對此,所有的研討者都會提到胡登跳留下的「絲弦五重奏」創作寶典,叫作「土、新、情」。關於土新情胡登跳遺有一作:《土·新·情——我對中樂作品中關於中國風格的認識》。其中明確「土:中樂作品要有土味。新:藝術貴在創新。情:中國的傳統音樂作品就是講究出情。」胡登跳的兒子胡彭令是拉小提琴的。不善言表的胡彭令在研討會上這樣回憶:「父親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叫我不要崇洋媚外。」他說:「至少,我從沒見過像父親那樣如此認真的人。」憑著認真的精神,胡登跳把「土、新、情」出神入化地融匯在創作中,其代表作品《陽關三疊》於1984年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音樂教材;《歡樂的夜晚》獲1984年「第三屆全國音樂作品評獎」特別榮譽獎;1986年創作《躍龍》獲全國第六屆音樂作品(比賽)三等獎,1992年評選二十世紀華人音樂經典時,《躍龍》作為惟一的一首民族器樂重奏曲入選。其他民族器樂作品還有絲竹樂《江畔》、二胡獨奏《A的隨想》等。其作品注重音樂語言的形象化,承襲中國傳統音樂極富韻味、靈動的線性音樂思維,以優美流暢的旋律營造出情景交融的意境,同時他又借鑒、吸收溶化西方的技法,在結構、織體、和聲語言的豐富上都有著獨特的創意布局,形成其獨到的藝術品位。他的《民族管弦樂法》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首部系統的民族管弦樂配器著作,填補了中國民族管弦樂隊配器理論專著的空白。時至今日,《民族管弦樂法》依然是中國民族器樂寫作最權威的參照之一。11月23日晚的民族室內樂高峰論壇開幕式音樂會呈現了胡登跳不同時期,從獨奏、絲竹樂和吹打樂合奏,到絲弦五重奏,再到大型民族管弦樂等不同類種的民族器樂創作風貌。「絲弦五重奏」同時也是上海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系師生長期藝術實踐的成果。當年還是青年教師的吳之珉、郭敏清、張念冰、孫文妍、葉緒然等五人的自發聚首,使得絲弦五重奏在一種不自覺的狀態中重新開始萌芽,到胡登跳對絲弦五重奏的最終確立,再到後來周麗娟、方巍玲、吳強、許菱子、陳潔冰、裘莉蓉、袁黎、王蔚、王莉莉等當年的年輕教師、學生形成的不同演奏小組,演奏家與作曲家攜手並肩,共同努力,使絲弦五重奏成為了上海音樂學院一個極富特色的藝術品牌。當然,今天的人們在認真地重溫胡登跳,認真地重溫「土、新、情」,也在認真地重新審視自己。上海音樂學院音樂人類學博士研究生李昂說:「上世紀80年代民樂創作出現實驗性、先鋒性作品之後,主流的學院派創作迅速向當代與本文靠攏……在傳統與當代、民間與學院之間,存在相當明顯的斷層,究其原因,也許正是胡登跳先生的『土、新、情』這條過渡性民樂創作道路,我們並沒有扎紮實實地走過。」《人民音樂》編委、前主編於慶新則大聲疾呼:「我們應當重視向傳統學習。我到過一些學校,他們(指學生)有的竟沒有採風課。我不知道,這還怎麼讓孩子們知道『民族性』這三個字的含義?何談『土、新、情』?」一切討論源於我們今天所討論的室內樂前邊冠以的「民族」二字,那麼中國的「民族室內樂」究竟應當是什麼樣?關於室內樂室內樂大約於16世紀末產生於義大利,是指在房間內演奏的「家庭式」的音樂,後引伸為在比較小的場所演奏的音樂,從現在的角度來看,它是一種小型器樂合奏形式。在西方的早期,幾乎所有的巴洛克的器樂曲(甚至早期的歌劇)都可以算作室內樂。簡單與西方相對應,中國比其更久遠的是傳說與典畫中的「房中樂」,但合奏形式、樂器配置、特別是作品,或不詳或失傳或不具。在創作作品的環節上,中國民族室內樂起步維艱。包括部分作曲家的很多人對中國的民族室內樂的認知只是,幾件民族器樂在一起演奏幾首經典曲目就是室內樂。其實,這種演奏形式就是莫凡所說的樂器小合奏,由於作品的旋律單一性,它不是能發揮每一樂器的獨特性的室內樂演奏模式。或者,反過來說,當年讓莫凡為之驚喜的胡登跳的作品中,應當就是中國民族室內樂作品的落地嬰啼實質上,中國民族室內樂的關鍵是創作和作品上的認識。沈雲芳說:什麼是中國民族室內樂,這個界定沒人做。於是,我們還是得從西方的室內樂中討得這一概念的基本面,這就是組成室內樂的各個樂器在獨立性與配合性上的展示,並達到高度的統一。這需要一種全新的創作理念,源於傳統而有別於傳統。胡登跳的「土、新、情」以及他的30餘首「絲弦五重奏」就是基於這一全新的理念而做出的天才貢獻。關於現代派依李昂的說法:「許多曲作者僅限於將民族樂器作為色彩性樂器,起到點綴作用,一旦進入純民族室內樂寫作,就顯得舉步維艱,寫出來的作品記譜法不嚴謹、音區不合理、音響組合效果怪異,甚至不能演奏。」中央音樂學院一位教授則毫不留情地對一些不得要領的現、當代創作手法對民族室內樂浸染的詬病:「比如,我們還講不講旋律?現在竟然感到有旋律是可恥的事兒。一聽到旋律,就有這樣的提問:這是誰這麼可恥還寫旋律?」這些問題的提出,與其說實際上是在給中國的室內樂討論界線,不如說是在討論室內樂的發展方向,因為室內樂既需要西方室內樂的理念模式,也不能不設定中國民族室內樂的創作方法的模版,規正民族性的標尺,特別是學院派的音樂創作的帶頭作用有著百年大計的重要意義。關於繼承性我們是繼承西方的,還是自己的?這實際上是個悖論。好多人認為繼承現代派就是繼承西方的,他是「忘了」,我們自己的現代派發展得也是如火如荼。只是,如果是千篇一律地「現代化」中國民族室內樂,失去的一定是中國民族室內樂的味道,最終失去的將是中國的觀眾和市場。這次論壇有一場全國藝術院校第九屆民樂作品(五重奏)創作比賽決賽音樂會,最終拿得金牌的是作品《梯瑪》。誰也沒想到,這是上音研一女同學周漪泓的作品。據評委說,他們聽到這個曲目時也都為之一震。這個作品是周漪泓深入湘西土家族深入生活得到的創作靈感,在曲目中成功運用了土風,加以提煉,付以性情,完成了「土、新、情」在這一古老民歌藝術形態上的蛻變。我們要繼承自己,實質上是要解決如何突破自我的難題。從民族器樂的形制、音響發聲,到演出曲目、形式,需要破解許多的課題。金建民深度研究了從先秦時期的「室內樂」,到漢魏兩晉時期的「室內樂」,到隋唐五代時期的「室內樂」,到宋代的「室內樂」,終至明清時期的「室內樂」,他說:「中國歷代都有各具特色、精彩紛呈的『室內樂』,它們為中國近現代民族室內樂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個「堅實的基礎」既是財富,也是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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