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女皇武則天利用酷吏剷除異己

號稱「一代女皇」的武則天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更非一位單純的皇后，她手段戾狠，精於權謀，野心勃勃，其精明強幹、堅忍果決讓許多自視甚高的男子漢也望塵莫及，甘拜下風。這位極善把握機會的「雌虎」有著強烈的權勢慾望和遠大的政治抱負。 歷史給了她絕佳機會，她的第二任丈夫唐高宗李治正好是位性格懦弱、身體多病的皇帝，先天不足、精力不濟、不耐煩劇的他經常委託潑辣能幹的武昭儀幫自己打理朝政。政治嗅覺靈敏的武則天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她要的就是這個，於是她一方面大肆排斥反對自己理政的當朝權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黜逐反對派之首褚遂良，逼死開國功臣長孫無忌，清除並邊沿化眾多唐太宗李世民秉政時的元老重臣；另一方面她積極培植自己的勢力，對以自己為馬首是瞻的李義府、許敬忠等人大加封賞、委以重任。

眼見武則天將原本屬於自己的天下大權攫取到手，唐高宗李治內心隱隱有些不安，引起了對她欲圖謀不軌的疑忌，孱弱寡謀的高宗內心十分糾結、矛盾，整日價舉棋不定，長吁短嘆。武則天生了兒子李弘後，母因子貴，更加肆無忌憚，竟然將暗箭對準了王皇后與寵冠後宮的蕭淑妃。武則天瞅準時機以殘忍手法殺害了王皇后和蕭淑妃，雖然除去兩塊絆腳石，但畢竟心中有鬼，經常夢見她倆前來索命。疑神疑鬼的武則天命人請來道士入宮做法事驅邪，把個好端端的錦繡宮城弄得烏煙瘴氣。一入夜，更是四處滿貼咒符，本就幽深空曠的後宮更顯鬼氣森森，妖氛迷離。高宗非常生氣，密召侍郎上官儀商量對策。上官儀說：「皇后專權，海內不滿，訾議洶洶，陛下何不下詔將她廢掉？」唐高宗一聽此言，恰似被搔著癢處，平日里積攢下來的諸多不滿一時衝上腦袋，正在氣頭上的他便命上官儀草擬詔書。上官儀寫好詔書便先行告退，不想武則天早已在高宗身邊安有眼線，那人忙不迭密告於她，武則天隨即怒氣沖沖的前來責問高宗。氣虛膽怯的高宗一下子被氣勢洶洶的武則天唬得六神無主，竟戰戰兢兢的說：「朕本無廢你之意，都是侍郎上官儀的主張。」可憐對李唐忠心耿耿的上官儀就這樣被昏聵無能的皇帝出賣，之後遭到武則天兇狠報復，被她尋隙殘酷殺害。 從此，自剪羽翼的高宗再也無力駕馭驕橫跋扈的武則天了。每次處理政務，事無巨細都得武則天點頭，否則便無法貫徹實施。對外關係，或禮或兵，任免責罰，生殺予奪都由武則天決斷。一時間，天下人只知有武后，不知有高宗。諸臣把李治與武則天共稱「二聖」，卻只聽命於武則天一人，名義上的皇帝高宗李治實際上已淪為傀儡，類似擺看的「花瓶」。

權欲勃發的武則天即使對親兒子也不相讓，年僅二十四歲的李弘在太子位上突然不明不白的死去，傳聞是被武后毒死。眼見李弘死得蹊蹺，聯想到心狠手辣的武后，唐高宗開始擔心自己死後被武氏奪了李姓天下，於是再立次子李賢為儲君，是為章懷太子。李賢當太子不過五年，就被武則天找借口貶為庶人，改讓才具平庸但老實聽話的的三子李顯當太子。曾經高高在上的唐高祖李治對於自己身後事的安排已完全不能做主，他已被武后肆無忌憚地玩弄於股掌之間。 弘道元年（公元683年）唐高宗李治駕崩歸西，太子李顯即位，史稱唐中宗。李顯的帝位能否坐穩，還得看母后的意思，果然，沒過多久，武則天就聯手權臣裴炎合力將他拿下，貶為廬陵王。 武則天生了四個兒子，一死兩廢，只剩幼子李旦了。母后讓他當皇帝，李旦不想成為被人操縱的木偶，更不想死於非命，內心一萬個不願意，卻不敢抗命，只得登基稱帝，史稱睿宗。李旦親眼見到三個哥哥的悲慘下場，想想就不寒而慄。坐在龍椅上的他度日如年，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思慮再三，便打定主意當個甩手掌柜，諸事不管不問，一切但憑母后做主。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但覬覦皇位已久的「母老虎」武則天早已顧不得那麼多了，在她的眼裡只有那至高無上的皇權。 高宗去世六年後，武則天以霹靂手段迅速鎮壓了徐敬業發起的「叛亂」，威望日甚一日，取代李唐的時機已經成熟。忽一日，武則天似被靈異附體，如中魔怔，她口口聲聲稱自己乃彌勒佛下凡，當代替唐皇為天子。第二年，睿宗李顯率臣民六萬人上書，恭請母后登基，武則天當仁不讓，大喇喇的穩坐龍椅之上，接受百官朝拜，她頒令改國號為大周，因為武則天一直自稱為周文王后裔的緣故。多年的夙願，一朝美夢成真，為了這一天她不擇手段，絞盡腦汁，費盡心機，終於榮登大寶，不費一兵一卒便得以問鼎原屬李氏的天下。 武則天以陰謀手段奪取李氏政權，但她確實很有政治才能，在文韜武略上遠超老公高宗和眾皇子們，表現得有膽有識，可圈可點。不論她先前以皇后、太后的名義，還是之後以大周皇帝的名義實行統治，都能維護社會的相對穩定。她在位15年，生產發展，經濟繁榮，國家強大，人民殷富。武則天不愧是一位有能力、有作為的女政治家，被史家譽為上承「貞觀之治」下啟「開元盛世」的一代「千古女帝」。她是中華泱泱五千年歷史中唯一正式稱帝的女性王者。其安邦治國的卓越才幹更是讓呂雉、蕭太后、慈禧等一眾「女漢子」 們難以望其項背。 武則天的能力毋庸置疑，然而手段殘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政期間任用「四大酷吏」屠戮李唐宗室以及功臣勛戚，可謂以血洗血，毫不留情。與其說這幾個人是酷吏，還不如說是殺手或惡犬更為恰當，在封建皇權這張人治大網下，哪還有法治與「吏治」可言？武則天金口玉言，指哪他們就打哪，讓他們殺誰他們就殺誰，所以稱他們為劊子手或惡犬更符合史實。《資治通鑒》說，武則天豢養的兇惡「殺手」有二十幾個，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四個人是：索元禮，來俊臣，周興，侯思止。這四人都是惡名遠揚並被記入正史的劊子手、屠夫，個個心黑手狠，手段酷烈，視殺人如兒戲，堪稱武則天手下最為得力的「四大金剛」，是她用以「削棘」的急先鋒。

索元禮：索元禮是武則天重用的「殺手頭馬」，也是史上最為鐵石心腸、兇惡殘忍的「酷吏」之一。此公以胡亂栽贓告密獲武則天青睞，閱人無數的武則天敏銳的感到此人夠狠、夠辣、夠陰、夠毒。也情願俯首帖耳為己驅使，正是自己急需的「獵犬型」人才，便藉機利用他剷除朝中礙手礙腳之人。索元禮被封為游擊將軍，並授予他特權專辦刑獄重案。此後，索元禮的聰明才智全用在刑訊逼供上，可謂毒招百出，花樣翻新，慘絕人寰，令人聞之色變，瞠目結舌。即便你是銅頭鐵額人、咬釘嚼鐵漢，一旦犯在他手上也會崩潰認輸，屈打成招。他發明了一種用於摧毀人犯意志、逼迫其招供的特製鐵籠，籠內剛好蹲得下一個人，四周布滿銳利的鐵釘，人犯若不按他指控的意思招認，審訊的人按動機括就會將籠中人釘得腦漿四溢，血水迸涌，一命嗚呼。史書記載，索元禮為提高審訊效率，琢磨出了許多酷刑毒招：比如命人將嫌犯倒吊，在頭頸部繫上一塊沉重的碩大石頭，逼供的人只需雙手一松，嫌犯一般連哼一聲都來不及，頃刻斃命；將人綁在一個十字形木架上，獄卒發力使十字架飛速旋轉，須臾之間犯人就會五臟移位，七竅噴血，瞬間氣絕而死 （ 新唐書·酷吏傳·索元禮） 。如此只應煉獄才有的酷刑，令人髮指的毒招，其結果可想而知，想要人犯怎麼招就怎麼招，想讓他畫押認罪他就畫押認罪，幾乎無人能扛。史載，在索元禮的嚴刑逼供下，不光冤獄無數，斃命於他發明的酷刑下的冤魂竟多達數千人。 來俊臣：與索元禮齊名的另一著名「酷吏」，便是地痞流氓出身的惡棍來俊臣。來俊臣出身寒微，曾因強姦盜竊罪入獄服刑許多年，出來後他惡習不改，重操舊業。眼見別人因告密而發跡，不甘寂寞的他也多次向武則天胡亂密告、誣陷他人謀反，居然被重用，爬上了左台御史中丞的高位，可謂害人有功，一步登天。來俊臣生性兇殘，在害人整人手段上比索元禮有過之無不及，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此人不光有實踐，還挖空心思整理出一套理論心得的東西來，他和另一名頭較弱的酷吏朱南山合編過一部《羅織經》，可謂搜腸刮肚，顛倒黑白，羅織罪名，陰毒手段使盡，人世間罪惡做絕，無所不用其極，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演繹至極致 。據說，一千年後看過此書的人仍然感到脊背發涼，冷汗直流。來俊臣在刑訊逼供上「理論聯繫實際」，無師自通，比索元禮更有天賦。他絞盡腦汁、晝思夜想整出了一整套「來氏系列酷刑」，還被冠以充滿優美詩意的名字，比如「仙人獻桃」、「鯤鵬展翅」、「懶驢拔撅」、「五馬奔騰」等等 （新唐書·酷吏傳），這些動聽的名字背後是一個個有死無生的慘烈酷刑。來俊臣將自己昔日的狐朋狗友搜羅在一起，指使這些人假扮良民，混跡於街頭巷尾，茶樓酒肆，刺探消息，多次同時誣告武則天欲滅之人。於是，上至王公權貴，下至士人百姓，無不畏之如虎狼，避之猶恐不及，只要落在來俊臣的手上，很少有人能夠僥倖存活。 周興：名氣遠不如上述二人，可一句盡人皆知的成語典故因他而生，托這句國人耳熟能詳的成語的福，周興得以聲名鵲起。請君入甕——這句成語中的「君」指的就是周興。周興和索元禮、來俊臣不同，他認真鑽研過幾部大唐律法，做過幾任典獄小吏，也算是個官職低微的小「法家」。武周建立前，他憑誣告宰相魏同玄「以太后年邁請立嗣君可以長久」，隨後又誣陷右武衛大將軍欲起兵謀反，引來武后關注，得以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官至尚書右丞，他是踩著無數冤魂的頭顱與鮮血登上其個人權力的巔峰的。此人做事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只要有好處，他連自己的朋友也出賣。他曾誣告自己的好友江融參與了徐敬業謀反，武則天下令誅殺江融，江融臨刑前怒斥周興：「你個賣友求榮的東西，我死後做鬼也不放過你！」周興聽後渾無所謂，不為所動。令人噴飯的是，酷吏周興後來也遭其好友密告欲謀反，案子恰好落在他的酒肉朋友來俊臣的手上，來氏奉武則天之命專門審理周案。來俊臣擺下一桌酒席，請周興吃飯，酒酣耳熱之際來俊臣假裝向周討教逼供之法，得意忘形的周興說：「這有何難,準備一口大缸（瓮），讓犯人坐在缸中，底下加上木炭烘烤大缸，不怕其人不招！」來俊臣聽罷，拈鬚獰笑著對周興說：「奉旨查辦你謀反，瓮已備好，炭已引燃，請君入甕吧 ！《新唐書·酷吏傳·周興》 」來氏話音剛落，周興魂飛魄喪，已如爛泥般癱軟在地。 侯思止：此人本是沿街叫賣燒餅的小販，可謂北宋清河縣賣炊餅武大郎的祖師爺，他也是因誣告他人有功得以發跡，被授予游擊將軍一職。侯思止斗大的字不認識兩個，是如假包換的文盲，目不識丁的他野心卻不小，嫌游擊將軍官太小，一直費盡心思想弄個御史之類的高官顯職做做。一次，武則天召見他，冷不防問他：「聽說你不識字啊！似此如何做得大事？」侯思止雖然是個睜眼瞎，但為人精明狡譎，很有心計。他臨去朝見女皇前拜訪請教過一位高人，得以領受機宜，早已將高人教他應答的話背得滾瓜爛熟，他一聽女帝發問，他便振振有詞的朗聲答道：「獬豸不學而能觸邪，陛下用人安事識字？《新唐書·酷吏傳·侯思止》」武則天聽後鳳顏大悅，覺得此人雖不通文墨，卻不亢不卑，見識奇高，話中藏有深意，似有急智，真乃異人也！武則天當即頒令升侯思止為朝散大夫、兼侍御史，燒餅哥侯思止終於化繭成蝶、美夢成真。侯思止死心塌地的成為武氏幫凶，做過許多壞事，這廝面噁心毒，殺人如麻。《新唐書》記載，一次武則天欲將罰沒的「反臣」宅邸賞賜給侯思止居住，善於揣摩主子意思的侯思止「義正辭嚴」的拒絕，表現得斬釘截鐵：「臣下極度憎恨那些亂臣賊子，早已立誓和這些人勢不兩立，又怎能住進這些叛逆的故宅呢？《新唐書·酷吏傳》」武則天聽得心花怒放，感念他的忠義，一時引為心腹，對其倍加寵信。侯思止成為武則天最為信任的得力幹將，儼然成了武周社稷的「柱石之臣」，骨幹酷吏，兇惡打手。只要武則天給他一個眼神，他就赤膊上陣，惡狠狠嗷嗷叫囂的撲過去，瘋狂撕咬，逮誰滅誰，可謂「損招出盡，惡事做絕」。

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四大酷吏」的下場正是此話最佳註解。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武則天豢養的四條「惡犬」無一能夠善終，正所謂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血債累累的索元禮被人告發大肆收受賄賂而下獄，在獄中死於自己發明的酷刑，搬起石頭卻砸了自己的腳。來俊臣利令智昏、膽大包天，整人竟然整到武氏諸王和太平公主頭上，他四處搜羅罪名妄告武三思、武悠嗣等人聯手太平意欲謀反，引發眾怒，遭武姓諸王與太平公主聯合誅殺。史書記載，來俊臣在刑場被斬殺後，圍觀百姓如同過年，人人拍手，個個稱快，屍體被眾人肢解泄憤。周興被「請君入甕」後有得也招，沒得也招，獄吏讓咋招就咋招，可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後死於流放途中。侯思止得寵於武則天后勢焰熏天，身心膨脹，自覺已非俗類，硬要娶李唐宗室之女為妻，惹惱了內史李昭德，李內史帶人將他活活毆死。 奇怪的是，四人出事後，武則天並不庇護，也不施援，聽任別人將這四條「忠犬」一個個除掉，可謂棄如敝履，用後即扔。或許在深諳權謀之道的武則天眼裡，這些任憑她驅使駕馭的酷吏不過是自己清除潛在威脅的殺人工具、擋箭牌，用他們時封官許願，沒有利用價值了就立馬放棄，丟車保帥，決不拖泥帶水，以免留下後患。在行事老辣、意思深狠的武則天眼裡，酷吏猶如夜壺，急迫時拿來一用，事畢即置諸腦後，丟棄一旁。以為依附武則天這棵大樹就可以高枕無憂，肆意妄為的四大酷吏，最終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喜用酷吏屠戮對手並非武皇專利，太史公司馬遷曾為酷吏樹碑立傳——《史記·酷吏列傳》，西漢文景之時的著名酷吏蒼鷹郅都，武帝時期的寧成、張湯、趙禹、義縱等人都是以兇惡殘暴著稱的狠角色。酷吏現象是封建集權的必然產物，是強化皇權的利器，是數千年人治積弊孵化出的異種。任用酷吏表面可以打擊豪強，懲治奸商，壓制權貴奸吏濫權，聚斂財富，但酷吏慣用的嚴刑峻法與殘酷殺戮，也使社會各階層尤其是無辜百姓慘遭意想不到的無妄之災。酷吏以權代法，嚴刑逼供，蒼生被荼毒，冤獄橫生，社會動蕩不寧，導致「法令滋彰，盜賊多有」。酷吏的任意胡為，殘害良善，使法紀廢弛，人民被逼鋌而走險，最終效果適得其反，主子卸磨殺驢，鳥盡弓藏，酷吏的結局可想而知。 古人云：「趕人休趕上」，意思是做事不要太絕，人生得意時也須考慮留後路，更不要讓手中權力成為傷害無辜者的兇器。「四大酷吏」的故事告訴人們，一個政治清明，社會安逸和諧的環境靠的是以法治為尊的良性機制，畢竟，機制不會犯錯，而人卻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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