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初期大乘佛學
十第講
部派佛學基本上講完了,今天我們要接下去,第二十五頁,第三個單元——初期大乘佛學。這個我們這裡介紹的不多,因為講中觀的時候要廣講,現在,部分都提出來,因為太高,也不容易馬上就理解。我想這一個講完,從六期來說,講了三期——一半;從頁數來說,超過一半,我們想考核一下。考核,不要害怕,考核主要是希望大家學的東西鞏固一下,因為大家都有經驗,聽大座就是記不住——講過,忘掉;講過,忘掉——聽得再多也沒有用,我們現在就是說學好的東西,把它鞏固一下,在鞏固當中也可以深入一番,所以這個是對我們學法有好處的一個方式。所以我們這個地方講課,一方面採取古代的講經的方式;另一方面,近代學校可取的比較好的辦法我們也採取,這樣子兩面的長處把它結合起來,那麼一些短的地方避免掉,使學的效果更大一點。
概況
大乘佛學開始的標誌
我們現在是初期大乘佛學。我們回顧一下,釋迦牟尼佛出世的時候,見道以後,經過四十九年說法,把佛教廣播到整個印度,把那些當時的外道的各派都降伏了。釋迦牟尼佛涅槃以後,在一百多年之間,弟子們都能夠受持佛的教誡,這樣子各個地方去遊行教化,而佛教的內部沒有產生分化,因為離開佛的時間近,所以各方面的學說都是一致的,這一段時間我們說叫原始佛學時期,主要的特徵就是教理沒有分教派,佛教內部沒有分化。
後來,一百年以後,因為時間久了,離開佛的時間長了,那麼各個部主他教化的地方,當地的人的機,同時對他自己學法的偏重哪一方面,所以,意見有分歧。最初是大眾部跟上座部的對立;後來上座部又慢慢分,分化地部跟一切有部,對立;後來犢子部又從一切有部分出去,又是成了另外一派;慢慢犢子部又分了四派;大眾部裡邊也分了好幾派,總的來說一共是分了十八派,再加上根本的大眾、上座二部——二十派,這個是大約的數字。那麼這些部派重點的一些學說,就是有部的、上座部的、犢子部的跟大眾部的,四大體系,我們基本上介紹一下。
現在是大乘的佛教的開始,這個大乘佛教,是怎麼樣子叫大乘,跟小乘的關係,我們下邊要講。
「一般佛教史的分期,以大乘經典的出現」,這個出現——當然我們不能從只是歷史的觀點看。在佛在世的時候,講了很多經,因為那個時侯的根機,這些經沒有廣泛地弘揚,到後來這些經就廣泛地弘傳起了,這個時期就是大乘開始的標誌。那麼這個出現——當然本來就是有的——就是弘揚的廣泛的一個標誌。「初期大乘佛學的開始,大體來說」,這是——大乘初期時代,大概是西元一世紀中葉——一世紀半,到四世紀這個時候。印度那個時候的政治是案達羅王朝中期(將教材中「朝」改為「期」——整理者注),到岌多王朝的初期為止。這是印度的歷史,兩個王朝中間,有這麼一段時間,我們叫初期的大乘佛學。
一般來說,大乘佛學特徵是《般若經》——一切我們的經典,不管大乘小乘,都是般若的智慧貫穿的,那麼大乘的佛學,特別發揮般若的這一方面——空的那一方面,所以說以般若為重點。《般若經》的內容,主要講對佛法不要執著,法無自性,就是法空。我們前面說部派佛學並不是說不講法空,因為他們主要是講人生的解脫,重在人空。人空絕對附帶到一部分的法空——這個我們在講中觀的時候,一開始介紹的時候,講過一些——人空法空是不能截然分割的。這個在以後講中觀要廣講,《廣論》裡邊後邊毗缽舍那那一部分也講得很多,你們也可以自己看。
般若思想——性空幻有
這個法空的思想,說明一切法「性空幻有」的道理。什麼叫法空思想呢?就是說一切法,它自性是空的,但是緣起的有,如幻的,是有的。「性空而幻有」——這個道理,性空是說一切法(現象),都沒有實在的自性;然而空是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呢?雖然沒有自性,但是假的現象,如幻的現象還是有的,叫幻有。
這裡我們要講什麼叫自性,凡是稱為自性的,就是這個法,它有這麼一個獨立性,不依靠人家的,可以自己站得住的,這個叫自性。我們說一切法都是因緣和合而生的,如果有自性的話,就不要因緣了,就自己可以站住了,獨立了,存在了,所以說一切法,沒有這個東西;但是我們也不要走向另一個極端,認為「空」,就是什麼空空洞洞的,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是,「空」就是「有」的一個前提:我們說一個房間,你把它打空了,才可以放東西,人才可以去住,才可以裡邊做事情、開會、學習,如果這個房間滿滿的,你怎麼進去?什麼事情作用起不來了,以所說空性正是有的一個前提,有了「空」,才能緣起;如果空不了,緣起也就頂住了,起不來了,所以說緣起性空,兩個是一個事情的兩面觀,並不是絕對的、相反的兩個概念。
所以說「幻有」有兩個意思:一個,幻有並不是沒有,就是強調,不要說空了之後什麼都沒有了,幻有,是還有這個東西,緣起是有的——「即是相對於實有,說其非實在的」,就是說這個「幻有」的「有」,不是實實在在的、有自性的「有」,是緣起法,因緣和合了,有這麼一個現象,這個法生出來,如幻的,但是說,不是沒有生出來,是有的,但是不是實實在在的、有自性的「有」,所以叫「幻有」。第二個意思,「幻有非憑空而現」:它的產生是要有條件的,就是因緣和合而生成的,並不是自己無緣無故生出一個東西來了。這個也是——那是變無因論了,我們緣起論者,一切法的生起來,都是有因緣條件的。所以說,「幻有」也不是隨便來的——我們不要想到幻有,假的,做夢一樣的,亂七八糟的夢都自己會變出來的,這也不是那回事。
般若的思想,就是兩個方面,一個是性空,一切法沒有自性——獨立存在的,不依靠人家的,這個性——自性是沒有的,空;它自性空了之後,並不妨礙它一切如幻的緣起法的生起。所以說這個一方面是性空,一方面是幻有,這一雙範疇構成的,這兩個東西,「二互不違」。不但是不違,而且是相助,互相相輔相成。所以不能單執一邊,不要說「空」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說「有」了,又是空不了了,這個就是不符合般若的思想。
那麼我們說,追到部派佛學的時候,也講空——性空的思想,本來部派佛學裡也有。我們前面講過的,上座部講補特伽羅人空,同時也講法空;那麼大眾部也講法空的,因為大眾部一般說是最接近於大乘佛教。
後來傳到方廣(大眾部的一部),它就是空,空得過分了,走向極端了,把幻有也否定掉了,把緣起因果否定掉了,所以這叫做——龍樹菩薩就訶斥它為「惡取空」。古代佛書上有這麼一句話「方廣道人惡取空」,因為方廣道人把這個——他們這一派,把這個空推到極端去了,那就是把空過分了,成了個墮入惡趣的空。什麼叫「惡取空」呢?它這個空將來要墮三惡道的,這個空錯了,搞錯掉了,而且不講因果的空。在佛經裡邊有這麼一個說法,方廣道人——方廣的這一派,他們甚至於提出,修行的人,比丘、比丘尼,只要他們的意志是相同的,就是他們的意(信念、信仰、宗教儀式等等)都是相同的,可以結為夫婦,可以搞淫慾事情,那就是空到一邊去了,就是什麼都——把戒律都空掉了,那就是錯誤了。所以龍樹菩薩說他們是「惡取空」——你這樣子空,將來要感惡趣的。
那麼這裡我們就聯想到一個我們以前講過的「野狐禪」,也就是說「惡取空」。他這個惡趣——因為他還是一個比較持戒修行的人,所以墮了一個野狐,沒有墮地獄,總算是還比較好一點。假使你不修行的人,再執著那個見的話,那就是要下地獄的。所以這個叫「惡取空」,至少是三惡道,這是把空推到極端去了,搞錯了。
這部,這個方廣一部——否定一切的虛無主義,就是這一部把一切如幻的因果都否定掉的,這一種在哲學上叫虛無主義——什麼都沒有的,都是假的。它跟般若的「空」的思想不是一致的,一點兒也沒有共同之點,就是說般若的「空」跟他們的這個「惡取空」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說我們講空,這個界線很難判斷:講一點點過分了,又錯了;講得不到了,差一點點,還沒有夠,將來我們學《四宗要義》的時候就會看到。有部,當然,它講一切有,它空的思想是沒有發展的;到了經部,發展了部一分的空,但是跟後邊的唯識講還差得遠;到唯識,更進一步,把一切境都空完了,只剩一個依他起的阿賴耶識了,但是跟中觀來比又差遠了;中觀裡邊又有自續派跟應成派兩種,自續派的空還差一點點,應成派的空才徹底的完整,那麼就是空的圓滿不圓滿,裡邊層次還是很多。
那麼要真正徹底地圓滿,能夠符合佛的《般若經》的意思的話,那就是龍樹菩薩是最善於闡發這一些意義的。那麼繼承龍樹菩薩的有提婆,後來就是佛護跟月稱論師,再後來阿底峽尊者,再下邊宗大師——一直傳下來,這是最正確的中觀見。所以這個中觀與其他部派的辯論,尤其是跟中觀內部的自續派的辯論,《廣論》的毗缽舍那這一章就講得非常多,而且用的是因明的方式,看起來很吃力,但是非常重要。
所以說過分地空了,跟般若的思想是違背了,沒有共同之點,這是龍樹菩薩訶斥的;但是,你走向另一邊,又說有了,像有部,一切法都是有自性的——這個剛才有個同學給我提了個問題,都有自性的,在有部說,當然它自己是把它的體系完整了,沒有問題。但是從高一點的,尤其是從中觀來看呢,那是不行的,它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般若思想對這一種的看法也是反對的,就是說既反對過分的空,又反對執著一個有,就是說——一般說「非空非有」。但是「非空非有」,我們在中觀裡邊又不贊成用這句話。一切法你要麼說有,要麼說空,怎麼非空也非有,到底怎麼回事情,你拿得出來一個非空非有的東西嗎?這個東西好象是戲論,就是詭辯那個形式,在中觀裡邊不用。而我們中國裡邊,漢地的佛法最愛用這個名詞,因為這個兩邊不著——既不著空也不著有,看起來很解脫。在唯識裡邊也有這個名詞。但中觀裡邊就不用這個名詞,它的空就是那個「無自性空」,這一個就夠了,不需要你來一個非空非有的解釋,這個我們以後慢慢會講的。
那麼般若的思想,到底它主張佛說的是什麼東西?既不是實在的有——自性有,沒有;而是幻有,緣起如幻的有,是有的。那麼提出它的「中道正觀」——它的中觀見,擴大了部派佛學的中道思想。中道思想我們說部派佛學本來有,有部的——我們說過了,一切法,前因,因斷了果又生出來,因滅了有果——不是斷;要果生出來之前,因就要滅掉的,也不是常,這是有部的中道思想。中觀的中道思想就比他們要高得多了,有部的還是執著一個有,那還是有問題的。
大乘經典的弘揚
那麼這裡呢,除了《般若經》之外,還有《寶積經》,《華嚴經》,這個時候都比較普遍地弘揚了。影響比較大的,尤其是《華嚴經》,它把成佛的範圍擴大了。因為在部派佛學,它對世間宇宙的問題,不太研究,只著重於人生的解脫,出三界,所以說世界有多少,宇宙有多大,這些問題他們不去討論的。那麼《華嚴經》裡邊,把這些問題提出來了,它認為在空間,十方都有無量無邊的世界,既然世界那麼多,也有無量無邊的佛,可以一時成道——本來在部派佛學裡邊,一個世界只有一尊佛,不可能有兩尊佛同時出來,在一個世界裡邊這樣子的,在十方世界呢?每一個世界裡邊都有佛,那麼這一個世界的佛跟那一個世界的佛同時成道,那個沒有矛盾,所以說一個世界裡邊,一佛所化,當然不同時生兩個佛;那麼十方世界呢,十方世界所化,十方的無量無邊佛所化,那當然可以無量無邊佛同時一起成佛,這個沒有矛盾。所以說十方成佛的思想,這個時候是突出的,一個主張是《華嚴經》裡邊特彆強調的一個說法。那麼就是把我們宇宙觀擴大了,擴大到十方的世界去了,就是「華嚴世界」。後來我們漢地的華嚴宗就來個「法界緣起」,這就把整個法界的都放在緣起的一個網裡邊。
《華嚴經》裡邊也考察了宇宙本體是什麼的問題,說「三界所有,唯是一心」——這個心我們不要誤會,不要認為是我們的意識,那個東西,這樣子想當然成唯心主義了。那麼一般研究學問的人,他們把佛教稱為唯心主義,也就是看到《華嚴經》的「三界唯心」,唯識宗的「萬法唯識」,以為識是心,心也是心,那就是唯心主義,那一點也沒有錯。但實際上我們這個「心」、「識」,跟我們第六識——一般地所謂心理學的識,不是一回事。我們單從唯識來說,阿賴那識這個「識」,它包括山河大地,宇宙全部包進去。你說這個是唯心還是唯識?它把物質也包在裡頭,把我們人也包在裡頭,人的根身,當然是第八識,但是山河大地,也是第八識的相分,並沒有離開第八識,這樣子的「識」,跟我們一般的唯心主義的「識」,那不能談了。
當然,有的人說,「你們唯識講的這個外界是假有的,只有心是真的,那麼這講起來還是唯心嘛。因為你們說的這個外境都是心的相分,而心、識是實在有的,那麼到底你還是唯心主義。」這個,我們就是在中觀的見地里說,阿賴耶識是假安立的,沒有真正那個阿賴耶識——這個說法一般人聽了要嚇一跳的。那一次我們印一部《入中論》,前面寫了一篇序,把中觀的一個「八難」的問題提了一下,就是把阿賴耶識就是假安立的這個。那個時候承印的那個居士,他馬上寫信來,他說:「哎呀!你這個東西寫出去行不行啊,阿賴耶識是有的,你說是沒有的,將來這個書出來了人家要批判了怎麼辦?」這個中觀裡邊是說沒有的,《入中論》裡邊也講了這個問題的。所以說我們真正佛教,真正緣起論徹底地講的話呢,不能說是唯心主義。
此外,還有《法華經》、《維摩詰經》等等,這個時候都比較盛,弘傳起來了。它們的主要思想都是般若思想以為中心,採取「中道正觀」的方法,所得到的就是「諸法實相」。「中道正觀」所觀察的宇宙真理,宇宙就是一切法空的一個實相,實相什麼相呢?「實相無相」,你說出一個相來,就不是實相,你不能想像是怎麼一個樣子——你說一切法空,你空空洞洞的一個「空相」,也是一個「相」,「實相」也要把它空掉——沒有,那麼你說「實相」到底是什麼「相」呢?你不要想了,你想出來的都不是「實相」,真正的「實相」是沒有「相」的。你只要舉心動念有這麼一個「相」的話,就不是「實相」。那麼實相怎麼得到呢?就是要把一切戲論息下去,用無分別智直接去證到那個真如,那才是得到實相,所以說不是我們分別心可以去理解的。
這個裡邊,我們說禪宗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自己知道,你證到了空性之後自己知道,你要話說出來的話,總是隔一層了。不但是隔一層,它而且說的——你指月亮的手,手叫你指月亮的,就是我們的名言,說的思想概念,就是一個手指一樣,他叫你從手指上面去看月亮,你把手指執著了,你月亮就看不到了。所以凡是落於言詮的,可以思議的,都是手指的事情,你要脫開名言,從手指那裡追求月亮,才真正是實相——實相是離名言的,不可思議的——心不可思,嘴不可議,那麼只有唯證,只有自己直證,親證才能知道。
根本中觀師
這個時期的學說,主要哪些人提倡這些學說?馬鳴菩薩,龍樹,提婆,他們三個代表,馬鳴是《起信論》,我們知道,《起信論》……
(11B開始)還有這個心。龍樹提婆,就是徹底的什麼都空掉了,一切法都沒有自性,心也沒有自性,識也沒有自性。那麼最徹底的是龍樹菩薩,能夠繼承龍樹菩薩的是提婆。「此中尤其是龍樹父子,被推崇為最能無倒」——最最能夠無倒,就是沒有顛倒地解釋佛的般若思想的,稱之為根本中觀師——中觀師有好幾種,最根本的最徹底的就是龍樹、提婆,他們既不著有,也不著空,在中觀裡邊稱為根本的中觀師。從他後邊,都是以龍樹菩薩、提婆的學說發展了很多,那些是從根本上分出來的。
龍樹菩薩認為佛陀提出的緣起論是全面的,不單說是「有」,或者說是「無」,而是有無的統一。就說是有、無,都是緣起的兩面觀,從這一面看它是性空,一切法都沒有自性;但是就在性空當中,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一切緣起法都在裡邊可以生得起來,你有點障礙的話就生不起來了,或者生得不多,不能全部的生,正是它一切法自性全部是空的,所以什麼緣起都可以生出來,只要你什麼因、什麼緣,什麼法就都可以生。他著名的「八不中道」觀,認為只有「滅諸戲論」,才能得出對現象的認識,達到真實,叫實相。戲論就是什麼呢?我們的名言,說它有啊、無啊、常啊、斷啊這些,都是我們的思想範疇可以達到的,都是跟實相不相干的,都是隔靴抓癢的。真正的實相是離名言的,所以說要把這些戲論全部除掉才能得到實相。他的理論從認識論出發。什麼叫認識論呢?我們觀察宇宙的現象,怎麼樣子認識它,怎樣子正確地認識,這個哲學裡邊叫認識論——他就是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講,如何對這個宇宙的現象認識,怎樣認識才能夠比較恰當、正確。
龍樹菩薩
那麼特別要介紹的是龍樹菩薩,昨天我們就是第一個要把這個概念印下去,佛的般若的思想,後來繼承它最完整地最正確地就是龍樹菩薩,這在佛在世的時候曾經授過記的:將來什麼什麼地方出一個什麼人,他最能繼承佛的般若思想。
那麼龍樹菩薩是怎麼樣一個人呢?我們大概介紹一下,他在南印度——本來是一個婆羅門種,是一個外道種子,外道家裡生的。他生下來特別聰明,這個人,他還在餵奶的時候,還沒斷奶的時候——我們說,不是婆羅門教有四吠陀,他聽了——在餵奶的時候,聽到其他的一些婆羅門念這個四吠陀的書,一共有多少個頌——四萬個偈,他聽了之後,都能夠背下來,這個聰明得不得了。所以這個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還沒有斷奶的時候就這麼了。到了他年紀到二十歲的時候,他就出名了,到處都能夠辯論,都沒有人跟他辯得過。
他曾經——這個公案,大家一般都知道——他學外道,什麼東西,他只要一看就會。他的師父知道他太聰明了,有些東西不教他,有一種葯,吃了身體可以隱下去的,他把那個葯——怎麼配方沒有告訴他的——他就把那個葯一看,它裡面幾個方子要多少份量都能搞清楚。結果他自己做了之後,就吃了那個葯,跟他的幾個師兄弟,一吃,吃下去,身體就看不到了——看不到,身體還在,就是人看不到了,人的肉眼看不到了。他們那個時候是外道——所以說外道,神通大就是有壞處——他有了隱身術呢,那就是好做壞事。宮殿裡邊有些宮娥彩女很漂亮的,他們幾個師兄弟就跑到裡邊去,天天去搞那些姦汙的事情。那麼這個宮殿裡邊鬧得天翻地覆,莫名其妙——怎麼人也沒有看到,很多的宮女就被人家姦汙了。
這個時候皇帝就非常憤怒,就一定要想辦法把他除掉,後來就請大臣,大家商量。最後一個大臣他說他們這些人肯定是隱身術,靠隱身術來的。那麼有什麼辦法?他說有辦法,地下鋪滿石灰,鋪滿石灰呢,把那些刀斧手都埋伏好,藏好,看到地下有腳印的就砍,不管你是空的,就砍。結果,這一次他們,龍樹跟其他幾個人來了之後,這些事情——正在作案的時候,那些刀斧手出現了,看到有腳印的地方的就砍,結果他幾個師兄弟就砍死了。龍樹——那個時候還不叫菩薩,他還是外道,那個時候他是聰明的,最聰明的人,他就躲在國王的身後頭,國王跑到哪裡,他就走到哪裡。那麼那些刀斧手國王后頭不敢砍了,一砍把國王砍到了,不得了。所以說他就逃避了,結果他就逃掉了。
經過這一次,他也感到這個東西是害人的事情,幾乎命都喪掉了,他就改悔了。後來就是他知道一切法,身體是苦,貪慾是苦的根本,他就開始信佛了。那麼這樣子呢,他就出家,出家之後,後來弘揚《般若經》。那是很有名的,密宗也主要是他弘揚的。他還到龍宮裡把很多的《華嚴經》等,本來世界上沒有的,把它背下來,傳到世界上。
提婆菩薩
龍樹菩大薩家都知道,提婆是他的弟子,他也是一個高貴的婆羅門家裡出生的,他本來也是外道。那個時候有個外道廟,大自在天,這個天的眼睛呢,活生生的,大家不敢看的,不能夠直接看他的。這個提婆就不相信,他說你怎麼不好看,就跑去偏偏把那個布拉開來,對著那個眼睛看。這個大自在天對他就不高興,兩個眼睛,就是憤怒的眼睛看他。他也不買賬,就爬上去,拿個梯子爬上去,把大自在天的眼睛挖了一個下來——這個東西畢竟是惱害眾生的事情。後來,某些傳記上說,他把自己眼睛也挖了一個補上去,反正他自己也少了一個眼睛,這可能也是因果的被他辯輸了,心裡很不服,知道他隱居了之後,要報復。當他有一天正在林子里的時候,一個外道就衝上來,他說:「你用空的刀破我們的論,我現在用真的刀來破你的肚子!」,就關係。提婆菩薩,他後來也是,信了佛之後,把龍樹的那些般若的空的道理全部繼承下來了。
到晚年的時候,他隱居了,不弘法了,隱居在山林裡邊,準備寫東西、寫書。那個時候,因為他弘法的時候,很多外道把他的肚子刺死了。這個外道把提婆刺了之後,他(提婆)的弟子發覺了,那是非同小可,趕緊要抓那個外道。結果提婆用他的定力,把身體暫時維持一下,對他們說:你們不要去抓他,這是因果,你們一抓他之後呢,你們學的般若就白白學了,這個是應當要明白一切法是空,等等。跟他們說了法之後才圓寂。
這就是說,真正能夠達到空性的人,對生命是不執著的,即使冤家把他殺死了,他還不報復。假使你嘴裡說得很好,人家罵你一兩句話,你就發脾氣了,那個這樣子你空啥東西?所以說我們現在的人呢,很慚愧,講空講空,你要實際上做到空才行,你講了半天你還是不著邊的。我們說有些人做文章做得很多,一本一本書寫出來,可是你要批判他這本書哪裡錯了,他就氣得不得了,趕緊要拚命地吵起來了。那就是實際上空不了,這樣子功夫還差得遠。
龍樹菩薩的中道觀
八不中道
我們這裡就是說現在要把龍樹的中道觀——他最出名的就是「八不中道」觀,這個略略地講一下。龍樹菩薩的六部論——他做了六部講空性的論,其中一部是大家都知道的,《中論》,這個《中論》的第一個頌,一開端那個偈,也就是它的序,也可以說是全論的核心,就是有這麼八個「不」,那這八個不我們就把它說一說,一個是「不生不滅」,一個是「不常不斷」,一個是「不一不異」,一個是「不來不出」,這個代表了世間的一切的戲論的中心。我們來分析,這個是——他們說生滅,我們說世間有一個法,假使存在一個法,它決定要生起來,生滅就是現起來;常斷,那是從時間上看,既然有個法,它有著時間性,或者是常的或者是斷的;一異,是空間性,既然一個法存在於宇宙間,決定有它的空間的性,要麼是一個,要麼是異——異就是另外一個;來出,或者叫來去,那是運動,既然有法的話,決定有運動。這八個東西可以把一切法都包在裡邊,把這八個破掉了,那麼一切法的自性也就破掉了。
我們先看生滅,什麼叫生滅?生滅就是有幾種:一種是一期的生滅,我們人或者是一個動物生下來到它最後命終,這一期生滅,這叫「一期生滅」,這是很顯然的,哪個都看得出來;那麼世間來說,我們的地球,,什麼時候成的,將來什麼時候壞,這個也是器世間的生滅,也是容易觀察到的。第二種就是我們前面講過的剎那生滅,這是比較微細了,不經過我們思想的考慮、推究,表面現象是不一定看得很透徹的。我們說剎那生滅,心的剎那生滅是可以感覺到,聲音、火焰這些剎那生滅也感覺到,但是山河大地,一切物質都有剎那生滅,這個比較要推論,才能夠深入地觀察,才能看到。最後一個,究竟的生滅,我們無始以來輪迴生死,一直到最後出三界,生死斷了,這個究竟的生滅,是最長的。無始以來的生滅,一直到你成阿羅漢或者成了佛,那個把生滅斷掉了,這個是究竟生滅。不管你一期生滅也好,剎那生滅也好,究竟生滅也好,凡是一個法生起來,一個法存在於宇宙間,決定要生起來,生起來之後,它必定要滅掉,那麼這是生滅。
常斷,一段時間的相續叫常,假如說我們這個山,今天看如此,明天看也是如此,這個看起來像常的,如果一旦把它炸掉了,壞了,就是斷掉了,那麼這是一期的常斷;還有究竟的常斷,跟前面一樣,生死輪迴,總在輪迴里轉——常,一旦你把煩惱斷掉了,出生死了,跳出來了——斷,這是究竟的常斷。
一異,我們說一個東西,它能夠獨立存在,跟其他東西不相干,那麼它是「一」,其他的是「異」,跟它兩個不相干的;另外一個,一個東西本身,它自己的和合相,叫「一」,它裡邊存在——假如說這個杯子存在,有塑膠、有瓷等等,那是「異」,它的和合相叫「一」,它裡邊的各式各樣的成份叫「異」,那麼這也是一個意義。
來出,從那裡到這裡叫「來」,從這裡到那邊叫「去」。這都是過去的一些執著,他們說人從自在天來的,這叫「來」,大梵天他又從天到人間——「去」,這個都是過去婆羅門他們的執著。
我們說世間上的事情,「生滅、常斷、一異、來出」,這些都是——執著它有自性的話,那就永遠認不到諸法實相。要把這些東西的自性全部破掉,那麼實相也就看到了,所以說「滅諸戲論」才能夠得到諸法的實相。
我們這裡可以舉一個例,我們在解放初期很流行一本哲學書——《大眾哲學》,艾思奇的。它裡邊引了一個故事,它就是說一個很會跑的運動員,他從這裡跑到那裡——他們的哲學推論呢,說他永遠跑不到,為什麼跑不到?他說他假使從甲跑到乙,那麼他必定經過那個中點,甲乙之中點;那麼從甲到丙,必定要經過甲到丙的中點,那麼這個距離是無限的,每一個距離都有一個中點,那麼他跑的話要跑過那麼多、無數的中點,這個中點是無數的,是沒有數位的,那麼時間也就沒有數位了,你什麼時候跑到終點呢?不可能了。所以執著有這個自性呢,把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成了一個達不到的問題——本來我們說跑到這裡,跑到那裡,是很簡單的,你跑過去就跑到了,很簡單。但是他從哲學觀點來看,永遠跑不到,為啥?這裡到這裡要經過那個中點,那麼那個中點到這裡要經過它的中點,這個中點有無窮——無窮,你就要無窮的時間去跑,那麼你從這裡跑到那裡永遠跑不到,這麼一個荒謬的結論出來了。
這個問題在哪裡呢?問題就是執著有個自性,一切法你把它執著自性之後,就矛盾百出,你不要說這個是比較顯著的矛盾,一看,人家小孩子也看得出來:這裡跑到那裡,一下就跑過去了,怎麼會跑不到呢?但是從學問的角度來看,如果你執著有自性的話,就是跑不到,你沒有辦法說他跑得到;但是有一個辦法說他跑得到——沒有自性,只要來一個沒有自性呢,馬上把它推翻。所以辯證法說世界是矛盾,這個話,一點兒也不錯,你把世界看作是有自性的話,到處是矛盾,沒有辦法妥協的,矛盾是搞不完的,層出不窮的,但是你把自性破掉了——一味,整個是和合,就是生滅——自性三寶的僧寶,完全是和合的,沒有一點點矛盾——那麼這些,就是要靠我們破除自性了。
以般若智慧斷煩惱
這些問題,是比較深一點。將來學中觀,就是專門講這些問題,現在我們是介紹一下,大概地知道一下。有自性,什麼事情也行不通,沒有自性,就是解放、自在,所以說我們要——生死,就是因為執著一切法有自性,執著補特伽羅是有的,執著這個世界是有的,五蘊是實在的,那麼生死流轉。如果你把它這個自性破掉了,當下涅槃,清涼自在。所以說這個最大的問題,是看有沒有般若的問題,有了般若,一切圓融,一切都是行得通的,無不自在的;那麼沒有般若的話,到處碰壁,到處受折磨,受苦。
所以我們說,作為一個佛教徒,既然知道了佛教之後,應當積極地,應當是刻不待緩地,要去追求那個最高的智慧——般若的智慧,得到這個才能夠解放。你說這個沒有的話,你談解放,解放不了,你這個自己把自己捆住了。我們說到底——人家捆住,還是你自己捆住;環境捆住你,還是你自己捆自己——這是自己捆自己。我們說一個阿羅漢,假使對五欲的環境——這個頌,很多經里都引這個頌(欲我知汝根,意以思想生,我不思惟汝,則汝欲不有),那麼這個好象也不起作用了。這麼一個頌——就是說五欲,對人來說,有吸引力,可以把人系縛到這個環境。但是說真正系縛人的東西,並不是那個外境,實在是自己的貪心。假使自己貪心滅掉了,你再好的五欲境擺在面前,不貪。
這個東西我們想也想得到的,真正能夠對五欲產生貪心的就是我們的貪心。你說一個最好看的女人,老虎看起來,它根本不歡喜她,一口把她吃掉了;你說一個雞,看到一個女人,害怕,為什麼?她要把它殺了煮起吃的,它根本不會愛她,它看到她,嚇也嚇死了,她是劊子手。所以說只有人的一個錯覺,就看到她,認為:哎呀,這是不可少的,沒有了這樣子的東西,甚至天下一片灰色,活也不活不了——這都是自己的煩惱心產生的。如果你沒有煩惱心的話,根本就對你毫不相干。如果你不凈觀修成了——一堆的屎尿、大小便、膿、血、骨頭、腦膜……這些東西你有什麼好可愛的呢?
總的來說都是煩惱在作怪,我們真正要斷的也就是斷煩惱。煩惱要怎麼斷?煩惱的根子無明,無明就是沒有明,就是沒有般若。般若有了之後,無明沒有了,境也沒有了,識也沒有了……,什麼生死流轉都沒有了。所以真正的般若是我們的命根子,真正修佛教,不管你部派佛教也好,大乘佛教也好,乃至以後的密乘也好,離開般若是不行的。
我們說有的人歡喜修密法,上海一個居士,他跟我說,上海一個道場裡邊聽了一個生起次第的磁帶,他不滿意,他說他們只讓我聽一個生起次第,圓成次第不給我聽——實際上你聽了之後,你是不是修得起呢?你生起次第聽好之後,你修起了沒有?沒有啊,那麼你圓成次第聽了你怎麼修得起呢?再回過來問問自己,菩提心生了沒有?一切法空的見,真正一點沒有錯誤的生起了沒有?如果這兩個沒有,密法對你沒有緣,你拿去也沒有用。你菩提心沒有,假使有神通修出來了,就是要害自己。
所以說外道,氣功也好,他們所著重的——通,不重在斷煩惱。我們從龍樹菩薩他沒有進入佛門的時候,這個故事一看,有通了危險性極大,你什麼壞事都可以做了,因為你煩惱沒有斷。你如果沒有煩惱的,佛法裡邊煩惱斷掉之下,你修通之後是弘法利生,這當然是最好的事情。但是你煩惱沒有斷的話,你要通越大,造罪的可能性也越多,那麼下地獄的時間越長,受的苦也越大。
所以這些來說,我們再三地勸大家,不要在自己煩惱還沒有控制的時候,來不及要追求那些希奇的東西——最好得到通了,什麼東西,很多人就追求這個東西,末法時期。這個東西,我們要知道——他好象認為我拿了通之後,我不會亂來的——你有什麼把握呢?你煩惱沒有斷,你怎麼有把握不會亂搞呢?真正到了那個地步的話,恐怕你也搞不住了。有很多人他沒有登上高位置的時候,很好,表現得很好,一旦高位置爬上去了,手裡有了權,就要排斥反對他的人,那麼這個各式各樣的事情都會出來的。在革命的時候,大家都是團結的,成功了——朱元璋,他建立明朝的時候就是把他的功臣,幫助他鬧革命的人,都把他們一個一個除掉了,所以這個是煩惱沒有斷的表現。
我們佛教徒,重點是斷煩惱,斷煩惱最大的工具——般若智慧。所以我們這一方面要著力在這裡,不要去追求外邊的那些神通之類的東西。這個我們說——也不是說,自己沒有,就說,「你自己不要修」——我們說這個東西將來會有的。你只要得了禪定,不要說是佛教,就是婆羅門教,你初禪得到了,通很容易,一練就練出來了。如果你初禪沒有得到,那麼靠一個葯——像龍樹菩薩以前一樣,他沒有信佛之前,靠那個葯得到隱身術也好,得到什麼也好,這個葯沒有了,你的本事就沒有了。那麼氣功師的神通,他是靠那些神道幫助他的,如果神道走了,你也什麼都沒有了。氣功師在他有通的時候可以驅使鬼神,人家哪個家裡有鬼神惱害的,他可以用他的法術把它去掉,也可以把它降伏等等,但是一旦這個神跑掉了,那麼那些冤鬼都來找你了,死的時候,慘得不得了。所以很多氣功師走的時候,死的樣子不好,因為他們這些事情做得太多了。
以前我們這裡有一位,他會打鬼。他現在走了,他身體盡不好,有人就說可能跟他做的事情有關係。你自己沒有一定的功力,專門去搞這些事情——佛教裡邊也不大讚成用降伏法的。降伏法,真正要對三寶的正法有關鍵性的問題,偶而用一下,平時最好不要用,總是用解冤的方式好一些。假使冤鬼惱害的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給它解結、解冤。你假使用降伏法去降伏的話,自己道力強的,固然它是降伏了,但是它有冤,它要報。如果道力不強的,不但降不了它,反而自己遭損,而且,你即使降伏了,自己的福報壽命都要受損失,這個也划不來。所以我們佛教裡邊,尤其是黃教,不大用降伏法,紅教用得很多。那麼我們說紅教用得多呢——當然,你道行高的,為了三寶的事情,用一下我們不反對。但是你跟氣功師一樣,自己沒有道行,專門去結結冤。這個也並不是高明的——當然他的出發點也是好,救人,但是我們說一切眾生都是眾生,那個冤鬼也是眾生,也得要救它才好,兩方面都救才是上策,單救一面,打擊一面,那並不是真正的慈悲。所以我們說,一般這一些問題最好是解了,不要去越結越深。
悟達國師的公案
悟達國師的公案大家都知道,或者我們略略地講一下好了。悟達國師是唐朝的一個皇帝的國師,他在沒有成名之前是一個小和尚。他那個地方有一個老和尚生了個癩病,癩病很臟,吃飯、大小便都要收拾,髒得不得了,脾氣又壞,弄得不好要罵人了什麼東西,發脾氣的,一般的人都不願意敬佑他。他(悟達國師)就是好心,他就敬佑他,罵也好,什麼也好,他都忍下去,都不管,反正把你病搞好,搞了三年。三年之後,那個人病好了,病好了之後,他就走了,走之前他說:將來你有什麼事情嘛,到什麼山——青龍山還是什麼山,反正,有兩棵樹為標誌,兩棵松樹,大概——你來找我好了。那麼悟達國師,他也好象做了好事,也想不到將來會找他的事情,聽過算了。
後來他慢慢慢慢出名了,做了皇帝國師,那麼很好。但是有一次皇帝布施他一個沉香床——一個床座,沉香做的,是外國進口的,那高貴得不得了——他那個床上一坐,稍微起了一念歡喜心:這麼好的床給我坐了——這麼高興心一起來,馬上就空子給人家鑽了,一個冤鬼就找他了,冤鬼找到之後,在膝蓋地方生了個瘡。這個瘡呢,……
(12A開始)沒有辦法,只有買一塊肉,貼在這個瘡上邊,可以使痛減輕。那麼這樣子呢,沒有辦法了,只好買肉,買了肉把它貼在上邊,痛輕一點。但是沒有好久,這個膿血把那個肉爛完了,要換一塊,那不斷地換。後來,外邊的傳說就不好聽了——他們說:「國師,他的嘴是要吃素的,他的腿要吃葷的,一天要吃很多的肉」。他弄得很難為情,那麼這樣子他感到坐不住了,晚上就悄悄跑掉了。
跑掉之後,他到處跑,這麼想起過去那個老和尚跟他說:青龍山,哪裡,兩棵樹……,他就去試試看。他跑到那裡去看,到處找找,果然看到兩棵樹。有兩棵樹跑進去,有個小沙彌出來了,他說:「你是不是來找師父?」,他說:「我正要找一個什麼人——一個老和尚!」他說:「你跟我來好啦」。跑進去一看,那個老和尚,很莊嚴,跟以前那個樣子不一樣了。這個老和尚看到他,說:「你來了!」。他說一個瘡很痛,他告訴老和尚,老和尚說有辦法。他這個時候才知道,以前那個老和尚就是一個羅漢化的,叫迦諾迦尊者。他就是說,他說:「你這個病呢,要靠一個三昧水去洗,洗了之後,會好,這個三昧水就在這個廟的前頭」,他叫個沙彌領他去,領他到那裡去洗好。這個沙彌就領他到水邊,他在水旁邊,坐在那裡,就洗了。
那個水一洗,痛得不得了,昏過去了。在昏過去中間,就看到一個很高大的人,這個人是漢朝的人,比唐朝高大——他就說他是以前漢朝的晁錯;他叫袁盎——這個悟達國師是以前的袁盎轉世的。他說,你那個時候——晁錯是忠臣,袁盎害了他,把他殺掉了,這個冤,他說他一直要報。但是袁盎後來十世都是出家高僧,沒有空子好找,現在這一世輩子也是高僧,但是就是一念裡邊起了個歡喜心、貪心,這麼個心起了,空子鑽進來了。「那麼現在」,他說,「本來是要把你痛死的,這個病,現在是這個迦諾迦尊者慈悲,用三昧水把我們的冤解了。」這個時候悟達國師才知道,這是迦諾迦尊者。從此,也是把這個過去的冤就解掉了,這樣子過去的仇就沒有了。所以這個羅漢的慈悲,故意以前現那個害病的身,就是考驗他是不是真的有道。那麼當他考驗到確實是這樣的話,他也知道將來有難,將來有難呢,他就是用這個方式把他們的冤解了。這就是說,我們的冤是要解的,不能夠用降伏法把它降掉。
這個公案也是教我們,假使有冤,一定要用這種功德、其他的方式,來把冤解掉。那麼後來悟達國師做的三昧水懺,就是懺——把這個事情,它出現之後,感到自己慚愧,過去很多的罪,就做了個三昧水懺。一直流傳到現在,還有人拜水懺的,還有。這個來源,就是這麼回事情。這個公案,海公上師擺了好幾次,實際上我們書上也沒有仔細談,三昧水懺前面有,也寫了一點。他這個事情,我們主要還是聽來的,所以說事實跟水懺上寫的有沒有出入,我們還不知道,我們沒有去對過,我們記到的就是耳朵里聽到的一些,這個大概是這樣子。
我們看,初期大乘佛學的,我們就大概介紹到這裡。主要是龍樹菩薩的中觀,這個將來要——後期的時候還要講得廣一點。這裡,我們說一個段落,二分之一。那就是要準備考試了。考試,我們想,明天就停(明天幾號,明天十幾啊? 今天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九肯定要停的)。明天後天停兩天,停到十九,十九過了就考試——三天,三天複習,我想複習三天差不多了。複習三天,我們講課不講,但是可以討論,大組討論,一起討論,那當然有些問題可以提一下。那麼當然,提問題是一方面,記還是一方面,不是單是懂了就算了,你考的時候還要記住了。你單是懂了,你說:「我,因為我知道,這麼說,書上有」——這個你考啥東西呢?那你講經,給人家講經的時候:我講經,那這本書你去看好了!——那還講什麼經呢?我們說要自己講出來,講出來嘛,書上講的還比較略,你要把它意思透出來。這樣子,我想,複習兩天,第三天,觀音聖誕,可能要念點經,時間比較匆忙一些。兩天裡邊,你們就是把那些——重點當然是提綱,我的一些思考題。也可以題外的,自己看到哪些重要的,也可以記一些。考的方式,還是口試、還是筆試、還是什麼,(笑)臨時再決定,到那個時候看,可能一起來。口試——問答也問一下,動筆的也稍微考一下。反正我們人不多。人不多,我們就是集中地考一次,再有抽點時間問答一下。那麼這兩天就是大家複習了,好,今天我們就早一點休息。
第十一講
昨天我們考試過了。考試呢,考卷還沒有改,大概的情況,就是一般說,能夠接受的是佔大部分,有少部分——當然是各方面的條件,有的是才進佛門的,有的是文化基礎差一點,那麼只要肯趕上去,我們說都有希望,就是怕自己畏難情緒來了,害怕了,那麼就沒有辦法了。
但是我們說,還有一點要強調的,有的人他就是說,學法感到有點困難,就是有些不好理解,有些就是記不住。那麼我們說,這個,如果你要想一個自己力量不夠,要希望得到加持的話,那就是念誦。所以說,有的人他不歡喜念誦,他以為念誦耽擱時間。實際上,你念誦——我們念的是文殊法,就是開智慧的法,你念誦的時候好好地念,得了加持之後,學法修行都會快,而且會踏實。所以說念誦不是耽擱時間的事情,都是配合好的,整個的念誦跟我們的教理也是合起來的,所以這一點,希望大家重視。現在我們知道,有的人才進來,顯教的習氣還有,一下子拿密宗的念誦的儀軌,是拿不起來。這個是習慣問題,但是時間久了,慢慢習慣了,也就成了自然了。假使說你堅持這個習慣,不願去拿的話,一方面是加持得不到,另一方面,永遠這個習慣養不成。所以說希望有些對密宗的儀軌不太習慣的,就是要慢慢習慣起來,自己加以努力,這個沒有什麼困難的。我們說,顯教的儀軌——早晚課,楞嚴咒是夠麻煩的,但是老太婆現在很多也背得下來,有什麼麻煩呢?只要肯下功夫,什麼難都可以解除。那麼我們這裡都是年輕人,一般都是,文化也一般都是還可以的,所以不要害怕。
八不中道(續)
昨天我們出個題裡邊,關於八不中道的,因為這個題是才講過,有的人認為好象這不是一個重點,沒有去複習,那麼答得圓滿的恐怕不太多。那麼我們今天,把這個「八不」再重複一下。我們說,龍樹菩薩,他的中觀道,主要就是說,因為部派佛學——經過原始佛教時期,慢慢地進入部派佛學,時間久了,出了一點偏差。因為我們說,講緣起,緣起——我們在部派佛學的時候,主要的根本乘的,是講十二支緣起。這個緣起,又是重點講人的流轉生死跟還滅這兩方面的,從人生方面講,在宇宙方面講得不多。那麼時間久了,世間的其他的外道、哲學,跟其他世間上的世間的哲學,也慢慢發展了,都談到宇宙觀的問題了。那麼佛教徒當然要受一定影響,單是人生問題也必須要觸及到宇宙問題,那麼從原來的這個模式——十二支緣起,推論到宇宙問題,中間就會有一些走極端路線。
所以我們說,十二支緣起,本來中道是緣起性空,兩個範疇,是統一的,互相不違背、互相促進、相輔相成的,但是在凡夫的腦筋裡邊,緣起總是有,性空就是空,總是兩個,不太和諧。那麼在發展的這個道路上,就是在緣起從——這個十二支、緣起論的中道觀,從緣起方面發展過去,慢慢慢慢走向極端,就成了一個——執著一個有。本來緣起是有,但是是幻有,是因緣和合而出生的一個如幻的現象,本性是空的,但是過分強調緣起,慢慢慢慢時間久了,就執著一個有,那麼這個執著最厲害的、極端的,就是有部——一切有,三世一切法都是有實體的。那麼還有一方面,從性空方面發展的,它把性空方面過分強調了,又空得太過分了,超過了範圍,把緣起現象的因果也空掉了,那就是方廣道人的惡取空。
那麼龍樹菩薩出世的時候,正是碰在這個時候,就是這兩個極端的時候:一個就是執著太有了,過分的有;一個執著過分的空,那麼離開了、偏離了這個中道的正見。龍樹菩薩為了挽救這個偏差,他就強調突出這個中道觀。實際上,中道觀,我們說在原始佛教裡邊本來是有的,但是因為那個時候發展得沒有那麼多,那時候人的根利,稍微說兩句就懂了;那麼後來的人鈍了,不能理解,就執了兩邊。那麼龍樹菩薩出世,必須要把這個中道觀要詳細地闡明,可以糾正這兩個偏差,所以他就講他的般若的中道觀,特彆強調這一個中道。這個中道就是我們這個講義上說的,《般若經》裡邊的「性空幻有」這個思想。
龍樹菩薩的中心思想,也就是破人、法二空,把人、法的自性破掉之後,就顯出自性空的這個緣起的原來的樣子(實相)。那麼怎樣子不出偏差呢?本來佛已講了完整的,但是因為講得簡單,所以就慢慢地發展了偏差,龍樹菩薩又糾正。這時出現龍樹菩薩的思想體系,並不是他自己獨創一幟,不是說他自己另外創一個,就是佛原來的。
龍樹菩薩的中道思想最突出的就是他的《中觀論》。《中觀論》裡邊廣破人法的自性,顯出中道的緣起義。在中觀裡邊最重要的一個偈,就是開頭的一個頌,就是「八不」的頌,它就是說:「不生也不滅,不常也不斷,不一也不異,不來也不出。」這個生滅、常斷、一異、來出,都是在講因果緣起體系裡邊容易出偏差的四個方面。在上一次我們也講了,為什麼這四個要容易出偏差?講緣起的時候,你說外道也好,凡夫也好,乃至部派裡邊有些執著,大概都在這八個字裡邊。
這八個字,從我們一般地來看,一切法,它必定有——存在的法,它決定有生起,就有「生滅」;它既然存在在世界上,一定有占時間性,從時間上看,就有「斷常」的兩個執著;那麼它當然要佔一定的空間,它空間裡邊就有「一異」的執著;那麼這些空間時間,占的一個東西決定有運動,運動就是它有「來出」的執著。凡是你這個裡邊只要執著一個有自性的生、自性的滅、有自性的常、有自性的斷……這樣地去看問題,永遠得不到中道。中道就是要超出這些自性執著,而能夠透視出無自性的緣起性空的道理。所以一定要把自性空掉,你執著一個有自性的生、有自性的滅,這樣子去觀察宇宙的真理的話,永遠得不到它原來的那個實相,所以他要廣泛地破掉一切執著,就從這八個字下手。這八個字,假使你執著一個,決定得不到實相。那麼在真正《入中論》裡邊,重點還是破生滅,破生滅裡邊又是重點在破生,就是諸法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這個破掉了之後,一切法的自性也就破掉了。所以龍樹菩薩的這八個「不」,重點也就是要糾正那個偏差,而顯出真正的無自性的中道的緣起性空的道理,所以講這八個中道。
龍樹六論
那麼這裡,我們再介紹一下龍樹菩薩的一些思想,從他的著作裡邊我們可以看到一些,這個我們有點資料,我們可以把它大概地講一下。龍樹菩薩著的論也很多,一般地說,他也有個名號——「千部論主」,世親法師也是千部論主,他也是千部論主。他著的論非常多,現在現有的,我們說,在講世間的五明方面的和醫方明方面的,也有很多的書,那麼讚歎三寶的也有很多,《出世贊》、《法界贊》等等,也有不少。解釋經文的,《大智度論》就是一個——解釋《摩訶般若》的,按文解的;還有《十住毗婆沙論》,解釋《華嚴經》的;還有《稻稈經》的解釋,也是按著經文解釋的,那麼這是釋經論。
另外還有通經論,不按著經文的解釋,自己發揮的,也有很多。這個裡邊最重要的,有代表性的,我們說叫龍樹的六論。這六部論在西藏很有名望,宗大師他的評價——他怎麼說?他說,這六部論是求解脫成佛的人,指明道路的一個明燈。也就是說要辨清楚哪是正道、哪是歧途的一個智慧的眼睛,那麼這六部論的重要性就看到了。
我們說,我們修行,第一個重在知見。不但是西藏如此,中國也同樣,我們中國禪宗有句話:「不貴汝行持,只貴汝知見」。你行持再深,這個也不是頂可貴,而你知見的正不正,這才是真正可貴的。什麼原因?知見正了,行持決定會上去,如果行持很好,知見不正,總有一天會著魔,走邪道,所以說這個重點還在知見。我們西藏的學法,黃教為什麼一定要學二十年的顯教才能進入密法呢?也就是知見問題,如果你知見沒有搞清楚,一下子密法弄起來了,那麼就是會出偏差。
我們不是講過嘛,昂旺堪布就說的,他說,當阿底峽尊者到西藏來弘法的時候,他因為關心他印度的一些家鄉的事情,經常有印度人來的時候,就要問起印度的新聞。那個時候沒有報紙,只有人來了才能通點信。有一次,有一個人從印度來,他就問他:「印度最近有什麼其他的新聞呢?」他說:「有,最近有一個人,他大威德修成就了,結果後來是入惡道了」。什麼原因?他就是大威德成就了,他用他的息增懷伏的降伏法去降伏他的仇人去了,那就是這個知見沒有搞正,結果以這麼大的大法去降伏仇人,自己反而墮了惡道。所以說,這個就是你瞋心起來了,那就是自己——受害的還是自己。當然,對方也給你——受到一定的損失,但是自己反而——本來可以成就的,墮了個惡道去了,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所以說,知見不正的話,你修行再好,也不會達到真正的成就,所以說知見是第一要緊的。我們一開始沒有講正課之前,為什麼請大家先聽學《廣論》?也就是把正知見的眼睛開開來。眼睛開了之後,那你真正把《廣論》聽懂了——也不是說全部掌握了,就是把它的路子、方向辨明了,不叫你修行,你自己會修行。不教你,正路、直路、邪路不指給你看,你自己會知道,因為你學過《廣論》了,基本上的方向明確了。如果你《廣論》沒有學好,或者學了——斷章取義地學,那就是得不到這個效果。
《廣論》的最突出的還是一句老話——斷煩惱,那麼你假使學了很多的法,自己的煩惱不對治,專門看人家,那是日常法師說的——照妖鏡照外邊!那麼看到人家一個都不如法,自己依止的師父也不如法,其他的更不要說了。那麼世界上就你是特別的,最高超的就是你了,那麼你學什麼呢?學自己,那不是學佛了,這樣子,你學法就沒有希望了。我們這裡就出現不少的人,他就是《廣論》也聽了,也是很用功。但是,越聽得多,知道得越多,就看人家過失看得越多。最後自己呆不住了,東跑西跑,跑了一大圈,西藏倒沒有進去,青海、甘肅都去了,最後,落腳點——回家去了。參訪的結果,家庭最舒服,其他學法都是很辛苦的,生活條件也不是那麼舒服的,而生活最好的是家裡邊,這是獨生子——父母最愛。那麼這樣子,自己耽誤掉了。家裡固然也可以學佛,我們說,你學佛沒有善知識,自己看書,有的時候就是跟了自己偏見在走:你認為對的吸收,認為不對的排斥,這樣你永遠學不好,學了一個片面的,那就不完整,甚至於會錯誤。那麼知見的重要性,真的重要。
這六部論,我們先說一下,大家可以記下來,這是很重要的六部論。
第一部就是《中觀論》,不要說了,那是我們中國翻譯的有。《中觀論》,它主要是講一切法,補特伽羅、一切法都沒有自性,這個就是直接地從人、法沒有自性當中,顯出緣起性空的道理。佛主要講的教理的核心是緣起性空,就是緣起論,所以它把人、法的自性都要破掉,就顯出這個緣起性空的道理,它下手就是破人、法兩個執著。這一部書,是大家都知道,非常之重要的,講中觀道理的甚深義都在這部書裡邊,也是龍樹菩薩所有論當中最精彩的一部。這部論,當然,現在學,可能是不會學得很透,我們要學過唯識以後,慢慢就要學這些。
第二部論,那就是比較陌生的——《精研論》(精神的的精,研究的研,一部論的論,《精研論》)。他這部《精研論》,是對治外道的。當時印度流行一種學說,它有十六句義(十六句,十六,句子的句,義,意義的義,就是大義、暇滿大義的義)。 「十六句義」,這是當時流行的很有名的一個學說。它用這十六句,一般公認的十六句,來證明人、法是有自性的。那麼龍樹菩薩在這部論裡邊用他的辯論的方式,就把這十六句,證明這十六句義它本身也是分別假安立,沒有自性的。那麼既然這十六句是沒有自性的,它所證明的安立的人法兩個有自性也不能成立。這是印度外道用這個邏輯來成立人法有自性,他就把你能成立的十六句本身也是假安立,也是沒有自性,那麼你沒有自性的東西,怎麼能成立有自性的人法呢?當然不可能。所以這部論重點就是,也是破人法的自性,而用的方式,卻是針對那時最流行的十六句義來破的。
第三部,《回諍論》(回去的回,諍論的諍,一部論的論),這個我們中國以前有翻譯,但是很不好懂。這一部論,它就是說,也是從另外一個側面來說空無自性的道理。有的人提出,他說,你講了那麼多空無自性,一切法沒有自性,他說:你說沒有自性,你這個話是不是有自性?你這個話假使說也沒有自性的話,你怎麼能破這個人、法的自性呢?你本身就是一個空的東西,空的東西你不能破其他的東西。那麼他這本書就是用他的這個辯論的邏輯來證明,雖然一切法,你說的話,本性也是自性空的,但是它的作用是有的。
它,能立所立——這是在講因明了。因明,你要自己立個主張,叫立,這個所立的主張就是你所立的宗;那麼能立就是要拿原因出來,那因要提出來。我們說什麼叫因明?因明就是三:自己立個主張;一定要把一定的理由提出來;然後舉個例,成立他的主張。那麼最重點是講因,要因提得正確,這個論點就會站住。所以因明這個科,這一門科學,是專門講因的,叫因明,明就是一個學問——專門講因的學問的那一門科,所以說叫因明。這裡就是說,能立的、所立的、能破的、所破的,雖然這些都是語言,也是沒有自性的。但是它能立、所立、能破、所破的作用是有的。那麼你用這些話來破人自性、法自性,是能成立的。這一本書重點講這個問題。
第四部,《七十空性論》,這個好象沒有翻過——是法尊法師翻了,原文很略,也是很不好懂,但是,很重要。他這裡講的,就是文殊菩薩——他(龍樹菩薩——整理者注)在《中觀論》裡邊有一個頌,他說這個頌——你們也可以記,他說:「如幻亦如夢」,這個是《金剛經》有的,如幻如夢。「如幻亦如夢,如干達婆城」,干達婆就是海市蜃樓,「如干達婆城」,「所說生住滅,其相亦如是。」世間的一切法都是如幻、如夢、「如干達婆城」,那麼你所講的那個佛說的「生住滅」,同樣也是沒有自性。那麼這裡,這個頌的意思,就是說一切有為法,它的一個「生住滅」也是沒有自性的、如幻如夢的。
那麼在這裡有人就反駁,他說,佛經裡邊說的有生住滅三有為之有為相——這個《俱舍》里也有,佛說過那些話,有「生住滅」三個有為相的,有為法就有三個相——生、住、滅。異為什麼不說?反正你「生住滅」有了之後,「異」就包在裡頭了。有的人、地方說「生異滅」,「住」就不「住」了,因為一切法本來沒有安住的時候,生出來馬上就變,變了就滅,那麼這個以三個來代表有為法的相。所謂有為法者,都是有生、有異、有滅,有生、有住、有滅,那麼沒有生住滅的,那就是無為法。那麼這樣子說,佛不是明明說有這三個有為相的嘛,你怎麼說它是沒有呢?也是如幻如化的呢?
他這部論就是反覆地說明,佛說的生、住、滅三個有為相是有的,這是從世俗諦名言上說,是有的;從勝義空的方面說,沒有自性,毫無違背。本來我們說緣起性空,一切緣起法,名言上、世俗諦上說,都是有的,你不能說沒有。那麼你說沒有,那麼佛也沒有,什麼也沒有,你修行也不要修了,成了那個惡取空了;因為是有的,所以說,佛,我們要追求,修行的方法我們要去學、要去修,將來有成就——名言上是有的。但是從自性方面來說,當下是空,假使自性不空的話,那麼你是眾生,你永遠是眾生,你再修也不能成佛。為什麼?你有眾生的自性,有了,你怎麼會成佛呢?改不了了,所以這個東西,自性是沒有的。
所以說,這個地方的誤會,或者說是偏見,都是在佛說的法裡邊,世俗諦跟勝義諦攪不清楚。我們碰到學佛的人,也有很多要攪的,這個話是從勝義諦方面上說的,他把世俗諦上去用了;世俗諦上說的話,他又放到勝義諦上去用了,搞得頭昏腦脹的,自己也搞不清楚。那麼狡辯的人呢,用這一套方法故意跟人家亂辯,這些都是愚蠢的表現,就是兩個諦搞不清楚,某些話從勝義諦方面說的,你要知道這是自性空。有,從世俗諦上說它是有,但是有,說的時候,當下就是自性空,說它自性空,正因為空,它才能變化一切的有,這兩個本來沒有違背,但是你要執了一邊,就會出很多偏差,也會出很多矛盾。
這本書的重點,就是佛說的一切法有生、有滅,有高的、有低的、有利的、有鈍的、有生的,等等,這些都是從世俗諦名言上來說的,不要把它放在勝義諦上去看,那麼這也是把二諦搞清楚,那就是緣起性空的道理才能徹底明了。
第五、第六兩部,講修行。這麼前面四部重點都在講緣起性空的道理,要除掉人、法二執,人的自性、法的自性要除掉,要破掉。那麼下邊,就是說,你要解脫生死,不要說是成佛,哪怕你出生死,你也必須要通達人、法二空——人無我,法無我,都沒有自性。如果你說強調單要一個,不行,不要說成佛成不了,解脫生死也解脫不了,而且一個也不可能,你如果法執存在的話,人我執就破不完,破不掉,所以這兩個東西是龍樹菩薩的特殊的觀點。一切唯識也好,其他的,我們漢地流行的法,都認為人我執是——小乘破人我執,大乘破法我執,這個在龍樹菩薩的論裡邊的見地看起來,不是那麼回事情。
第五部,就是《六十正理論》(六十,一個數字,正理,正大的正,就是正法住世那個正,道理的理,《六十正理論》)。它裡邊有一句話:假使「由有不解脫,由無住三有」,假使你執著有的話,你不能夠解脫生死;假使你執著空的話,那你當然離不開、出不了三有。那麼執著有的話還可以,至少你知道因果是有的,執著有,還可以在善趣裡邊;如果你執著空了,一切因果都是空的話,可能要墮惡道去。所以說執有執空都不能解脫,那麼你要怎麼辦?一定要達到一切法都無自性,一定要空掉這個。那就是說你要想出生死也好,成佛更不要說了,一定要通達人、法都沒有自性,這個道理要知道。那麼這個觀點,我們說是中觀宗的特殊的觀點,如果沒有看過這部論的,就不會理解這些道理。
第六部,《寶鬘論》。《寶鬘論》,是六部的論裡邊——法尊法師翻的是《七十空性論》跟《六十正理論》——《七十空性論》翻了,《六十正理論》好象過去有翻譯的,《回諍論》過去也有,《精研論》大概是法尊法師翻的。那麼這個《寶鬘論》呢,一直沒有翻。最近就是任傑——他本來是五台山的一個老上座,後來到北京去了之後,文革以後還俗了,叫任傑,他翻了一部。這一部是他在北京學法的時候,那時候觀空法師講的,他的筆記,筆記記好了之後,又經過觀空法師的審核,所以說比較可靠的。這部論沒有公開地流通,但是印也是印出來了。
這一部書開頭好象是講得很淺,講人天因果。它是勸國王的一部書,勸國王要怎麼治國家,自己要該怎麼修行。看起來,講人天因果,善趣的因,它就是說一切,斷煩惱也好,成佛的智慧也好,你最起碼的根本的基礎就是要深信因果。那就是說,龍樹菩薩說的先要得法住智,後得涅槃智。你要得空性智慧,要從緣起的因果的下手,這本書是強調這一點。但是不僅如此,它裡邊,就是說,後面又是講到什麼呢?它說,你要知道這個人空,你必定要涉及到五蘊的法空,假使法空沒有空的話,人空也不會徹底,也解脫不了生死。那就是說,不要說是成佛,要成阿羅漢了生死的話,也要知道法空。
這個話也跟《六十空性論》是符合的,但是跟我們漢地的知見又是一個特殊的。那麼這個是龍樹菩薩親自說的,也是他的那六部論裡邊的一個精闢的觀點。這個在《菩提道次第廣論》裡邊,後邊毗缽舍那裡邊,引了很多《寶鬘論》的話來證明這個人空、法空裡邊互相的關係。
那麼這裡我們再說一下,既然聲聞緣覺也要證到法空,那麼跟成佛的有什麼差別?那就是證法空的範圍有大小,聲聞緣覺他要出離三界,他除了證到補特伽羅空之外,法空——涉及到的法空要證到,再遠的法空,與他出生死無關的,就不一定要證到,所以說他的法空是有限的;而成佛,他的法空要遍一切,宇宙閑所有的法,都要知道它們都無自性,那麼這個法空的範圍是圓滿的。所以說,從發心上,當然聲聞緣覺是沒有發菩提心,沒有修菩薩行;那麼從理解空性的深淺上說,一個就是法空的智慧沒有徹底圓滿,一個是法空的智慧徹底圓滿了,所以徹底圓滿,也就是因為發菩提心度眾生,才能徹底圓滿。要度一切眾生,那你要用的空就要多。
這個,我們說,跟佛在世的比喻也是符合的。佛在世的時候,經常打這個說法:「三獸渡河」。一個生死大河,三個獸都能渡過去,兔、馬、象。兔子在水面上過去,那表示聲聞,他的法空的道理知道得很少,過去了,也度生死了;馬,在水的一半,它法空的道理深一層,但是還沒有踏到底;而象的過河,卻是從底上踏過去的,那是徹底圓滿的法空。這個跟佛的說法就是符合的,沒有什麼奇怪。
而我們漢地,卻是因為這個成見:就是聲聞緣覺是證人空,不證法空的——這個見根深蒂固,好象聽了這些,反而成了奇怪。實際上一點不奇怪,《金剛經》裡邊也有這個說法。我是記不清楚了,大概是這樣子說:若有法相,則有我人眾生壽者。你還執著法相——就是法執還沒有完全去掉,還有法執的話,那麼——「我人眾生壽者相」也去不掉。那就是也說明人空、法空不能截然分割,只能是說圓滿不圓滿。聲聞緣覺對人空、法空是不夠圓滿,那麼佛、菩薩,就是要徹底圓滿這個法空的道理,最後成佛。這一點呢,《菩提道次第廣論》也講了很多。
現在我們介紹這六部論,就是西藏非常重視的。現在我們中國的漢地來說,基本上翻譯過來的也都有了,而我們,一般這個學的——必學的。那麼《寶鬘論》,也不多,而《六十正理論》、《七十空性論》、《精研論》,一般人名字都沒聽到過。那麼這個呢,真正要研究龍樹菩薩的思想的人,那是必讀之一。
好,我們今天就把初期大乘的補充了一下。因為初期大乘主要的思想,就是龍樹菩薩的思想。提婆是能夠繼承龍樹菩薩的思想的一個大弟子,他們兩個稱父子。那麼你龍樹菩薩的思想知道了,提婆的思想基本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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