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情｜資深軍嫂告訴你，怎麼做軍人的女人……

那個「祥林嫂」去哪兒了

我代替了她，找回我自己

文｜毛夫人

那一年，她迷上了他的綠色軍裝，也迷上了他。

那一年，他戀上了她的朝氣蓬勃，也戀上了她。

那時年輕。 她以為，與他牽手是最浪漫的事，若能與之偕老定是最幸福的事。

她畢業，參加工作，去了遙遠的北方。他畢業，分配到偏遠的南方基層。兩千公里在地圖上不過是一個手掌的距離，可是在火車上卻是幾天的路程。初入社會的的她，面對工作上的不順，同事間的伎倆，覺得喘不過氣。

她開始有了抱怨：他不能在她難過的時候，給她一個擁抱；不能在她受委屈的時候，擦拭她臉上的淚水；不能在她想要傾訴的時候，打一通電話。他那麼忙，那麼不自由，那麼不體貼.......

他像個大垃圾桶，收納了她所有的難過和委屈，默默地藏起自己訓練時受的傷，悄悄咽下領導的批評。

可是，她又是執著的。她跨越了兩千公里，來到離他最近的城市工作。她以為一個小時的車程，再也不用天各一方了。然而，不用高大的院牆，一紙規定，就遠遠地隔開了兩人。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她又有了新的抱怨：為什麼他請假外出這麼難？為什麼過去看他這麼麻煩？為什麼他總是有那麼多的規定？......

他強睜著加班快到凌晨的雙眼，忍住因為打哈欠快要流出的眼淚。笑著說：「單位條件不允許，等以後結婚了，就好了。」

後來，他們真的結婚了，結婚後，她發現他根本就是一個騙子。他依然那麼忙，他依然不能常來看她，而她也不能常去看他。這個紅本本除了改變了兩人的稱謂，什麼也沒改變。

更多的抱怨始於她懷孕。他有任務，要去外地幾個月，她只得獨自回婆家待產。所謂「女人一天的公主，十個月的皇后」她似乎都沒感受到。

每次接到他的電話，她就大倒苦水：她的孕吐噁心，她獨自產檢的孤獨，她的肚大不便......

他一邊喝著高濃度的咖啡，一邊揉著發疼的雙眼，一邊哄她：「堅持下，等孩子出生了就好了。」

孩子滿月沒多久，她住進了家屬院。這時她發現，「爸爸」完全是個擺設，他太忙！她起床時，他已經走了，他回來時，早已是凌晨。她一邊心疼他的忙碌，一邊又抱怨自己的心酸。

在家屬院，她認識了許多嫂子，似乎每個人都有難念的經，大家三五成群地扎在一起，聽著別人的痛，療著自己的傷。似乎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涼，更有一種找到組織的歸屬感。在她看來，那些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嫂子，都是異類。同樣是軍嫂，一個人挑起生活，吃著酸饅頭，蘸著苦瓜湯，那曾經品過的甜，在等待中，在守望中，早已被風吹遠，飄散。

直到有一天，她的心被閃電擊了一下！

又是陽光溫暖的早上，她照例抱著吃完奶的孩子向組織靠攏。這人群中，有個剛隨丈夫休假回來的嫂子，匆忙把孩子送進幼兒園，就開始訴說她這次回家的種種的心酸：婆婆如何刻薄，姑嫂如何尖酸等等。那嫂子頭髮散著，穿的單薄，已是南方的深秋，卻赤腳穿著一雙涼拖，那被歲月浸泡過的皮膚，乾燥且微黃。她抱著孩子，沒有擠進人群，只站在旁邊，聽見許多個聲音在問「後來呢？」，那嫂子許多次回答「然後啊.......」

她怔住，抱著孩子轉身就走。一道閃電划過她的腦海，擊中她的心臟。

「這不就是『祥林嫂』嗎？」

「我平日里也是這般嗎？」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是『祥林嫂』。」

「這麼年輕的自己，怎會成這副模樣？」

之後，她把心裡的雜物搬空，做了一次大掃除，她把那些壓在心底的牢騷扔進垃圾桶，把曾經的朝氣翻出來，擺在心裡最明亮的地方。

她洗凈臉頰，扎高頭髮，開始新的人生。她用力工作，用心生活，她經常照鏡子，檢查自己的眉頭有沒有鎖在一起。

生活中難免有壓力，她也只是向閨蜜傾訴，尋求解決的辦法。太難過剋制不住時，她也會向他發發牢騷，但是只限於事情的本身，並不遷怒於他。

她慢慢學會了傾聽，聽他工作上的小變化，聽他對未來的規劃，聽他對家人的思念。

她慢慢學會了理解，理解他的工作，理解他的忙，理解「大家」與「小家」。

孩子慢慢掙脫了她的懷抱，在地上滾、爬，慢慢掙脫了奶奶的雙手，獨自走路，慢慢學會許多新詞，說一些詞語顛倒的句子，惹得大家鬨笑。

他們隔著一千公里的距離，或者電話，或者視頻，她向他彙報孩子的變化，他隔著手機聽孩子喊爸爸，不在一起，卻勝似在一起。

不經意中，日子向前推進了許多。她的笑容越來越多，生氣的次數越來越少；高興的事情越來越多，可抱怨的事情越來越少；生活中的陽光越來越多，陰霾越來越少。

在午後的陽光光里，看著孩子專心致志地玩積木，陽光灑滿陽台，把孩子的側臉照得更加明亮。她伸出手，看陽光鋪滿她的手掌，這平淡略帶苦澀的生活，她品出了幾分甘甜與美好。

「我發現，咱們家少了一個人。」電話里，他說。

「誰啊？我怎麼不知道？」她驚訝。

「『祥林嫂』啊！」他笑。

「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我已經會寫『軍嫂』這兩個字了！」她微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