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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住坐卧論》  <div>盛  日(《益生文化》秋卷稿件選刊)</div>

引言

  人之一生,其形不離於行住坐卧,其心不離於魂魄神意。生命之存,道生德養,賦形寓心,以禮約之,以法修之,正圓正方,中規中矩。然其概要,終不離於行住坐卧。

  行住坐卧,生命之常態,生活之本然,歷萬古恆流,經百世斗轉,衣冠文物,情識靈思,既含藏於此,亦彰明於此。觀人者,觀其行住坐卧而可鑒;望氣者,望其行住坐卧而可辯;修身者,修其行住坐卧而可得。以此而言,行住坐卧,本然之生活,本然之生命。

  行住坐卧,乃日常云為,人人皆知,個個能做。然究其根本,溯其源流,推其大義,演其妙用,十中問九,不得其一。此四威儀,雖謂俗常規範,實乃證道樞機,明示氣質風骨,暗隱心法秘義。惜乎其本然而然之事,今已漸漸不然。奈何世人,以自由為號,以個性為宗,崇無拘之放縱,享自由之消遣,致鮮活生命,坐無坐相,站無站樣,外形不束不修,內神難圓難盈。自崇為自由,真實乃散亂,既失於形,又亡於神,何能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又何能康健身心,安享人生。

  古之真至聖賢,俱入紅塵,俱勞筋骨,俱建事功。其行住坐卧,不亂其宗,不廢其功,不離其定,不出其相。有生之年,身心康隆,智慧圓滿,功德巍巍。究其根本,數千年來,其形之秘,節節有旨;其心之密,法法有訣。自是門門有述,脈脈相承,言以口授,書以心傳。故有「行住坐卧不離這個」之言。

  惜乎今人,雖知其言,卻不明其理,不判其形,不操其守。雖有其身,卻不識其妙,不得其修,不務其用。懵懂而來,迷茫又回;辜負大好生命,枉費大美韶光。生時未覺,至死不醒,空勞行住,徒持坐卧。

  每思至些,感慨不已。竟不明文化繁衍播傳,何以致此至簡至易之法,至妙至奧之修,常迷大本,無端失源。每每心灰,又常常自警,更憶師訓,故不揣卑陋,將行淺履薄之悟,述錄於下,祈有助於有緣者。

論行

  人之「行」,自蹣跚學步,即足步入世,「行」於天下。終其一生,無人肯信,己之「行」所,「行」不合道,「步」不如法。然自秦漢以降,至唐至宋,「行」之一事,已有所變;至元之後,迨及明清,人之「行」所,遠不如唐宋之飄逸洒脫,更不及秦漢之大氣奔放。世風之變,使今世之人,徒具「行」之形,難見「行」之神。

  閑觀街市行人,盡皆形跡匆匆,神色鬱郁。難見喜悅之相,莊重之相;難見神凝之相,氣聚之相;難見大步流星者,兩袖清風者;難見氣宇軒昂者,寧靜飄逸者。多見容貌之僵緊,身體之枯硬者;多見歪身斜體者,滿懷心事者。以致心神難體八風之消息,肉身不察四季之流變,真令人有「行屍走肉」之感。身心焉可無病?

  行,可有「身行」,亦有「心行」。然身心合一之行,方為真「行」。以古詩「行行復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方」來論行之形神分離,確也別有滋味,令見「行」之秘義。人之「行」,雖在足下,然樞機在腰胯,關竅在頸肩。走行之時,舉足若狸貓捕鼠,落步若泰山壓頂,須足踏實地,然輕靈翔動。腿不可登直,登直則僵硬;足不可點頓,點頓則滯機。登直點頓之意,既似女士高跟鞋之落地,又如軍士振步以登地,雖有形美,卻傷氣脈,不足取法。胯有下坐之意,尾骨含後翻之勢;胯下坐可令腹實,尾後翻自至腰挺。雙肩下沉,自然擺動。起初訓練,幅度須大,令手臂甩起,以手帶肘,以肘帶肩,以肩帶身,動轉臟腑。手臂乃上下甩動,非左右擺動。若要凝神靜意,勁達一體,可令手成空拳,虛虛含住,自然神凝勁整。

  肩之一事,走行之中,至關至竅,至神至妙。雙肩如轆轤,若銹滯不動,腎水如何提調,心火如何炎下。且人身之外,自存太極,太極之旋,幽關性命。人之行走,達於妙處,雙肩自可帶動身外太極旋轉,以此摧動周身真元之氣,而達修身之功。

  走行之中,頭領威儀,眼藏神韻;故頭須擺正,眼須平視;不可茫然四顧,不可低頭環視;始終脊柱正直,如珠盤疊;始終豎頸懸頂,一線虛領。至此,方具「行」之形,亦具「行」之勢。以此行走,或徐或疾,自有根基,自具魂神。

  人之血脈氣機,其流注無不至於手足,又經手足外延而成身外太極。依上述之要,「行」之大旨,非簡單肢體之動,實乃周身真元之氣之運轉。人之行走,若不能帶動身外太極,摧轉真氣運轉與充盈,即不可以稱「行」。行之密義,本在於此。古來大德,無不明了,故有言:百功走為先。如此,方能行得洒脫自在,心無掛礙;方能走得行雲流水,頂天立地。如此,行之明了,明了之行。

太極行功要義

  太極者,乃萬物本生之始,有生生不息化化不窮之謂。於功中之行,常有十三太保,即合身法八要與五行暗勁。身法八要者,松腰、坐胯、含胸、拔背、沉肩、墜肘、虎項、虛靈。五行暗勁者,掌臂、肱崩,指鑽、臂炮、兩膀橫勁。世人皆知太極乃修持之至要,可化無盡身形手式,衍生千門萬派之學,然究其行功心法真髓,無出乎十三太保。初始,可明身形手式;漸進,務求氣勢內涵;及後,窮究幽微之情。循序漸進,日日不輟,時時品味,自臻於渾然無跡之境,彰明太極生化之理。至此,方有望克盡全功,階及神明。為輔功中之修,內能多所品察玩味,外用則明攢翻起落,學人須首重太極十三太保。

  行功之時,澄心靜意,內摒諸慮,外斷諸緣,內固精神,外示安逸,存心於無為之境。覺周身氣機融融而動,可知此乃氣機引發。息心體認動之至微之處,氣機可遍體流行,不暇稍停;務令心意形俱寂,則周身無不輕靈,是知太極者本一。此時,內外已渾然一體,內里臟腑筋骨,外間皮毛肌膚,周身四肢百骸,上下相形,左右互策,前後相需,內外勾連,動一發而牽全局,其陰陽開合之機,消息盈虛之數,已瞭然於心。默默守住,體認樁身,心中仍無一物,極其虛靈。

  須臾,氣機循行處,身體領動,然樁身端凝,氣度雍容,虛靈內含,無所偏倚。而後,身有下降之勢,腰有後挺之行,即腰部放鬆,兩腎上提拳握;隨覺腰部溫熱,久之有如沸湯。雙膝含裹,兩股合勁,十趾抓地,腳背弓起。此時,上盤輕靈,下盤穩固,中正安舒,威撐八面。襠勁已圓已虛,足膝已裹已合,小腹自然內收,尾閭即達中正,此乃松腰坐胯之謂。

  須知,腰乃上下之樞紐,命門乃一身之竅要。腰勁不下,則氣不歸田;命門不舒,則潛能不起。腰中不虛,命門不開,則足底不穩,上體不靈。襠乃實虛互參之地,會陰乃能量出入之所。胯不坐則襠不合,襠不合則地戶不閉,氣機不渡龍門,丹無以培。

  至此,腰間一開,頓覺全體舒暢。胸部虛虛含住,無橫氣於胸,則動靜由心,胸中太極環轉如意,氣機自然下行。含胸者,乃胸略內含,不可雙肩前扣用力使之,更忌挺胸。應知身法八要者,非以力達,非以意求,乃氣機循行之態勢。含胸勁出,自覺背脊向四周圓展挺拔,此謂拔背。雙肩鬆開外展,並微微向後挺去,隨之下沉。以意行於兩肘,肘有下墜之意,手腕靈活。兩肋微斂,腹內氣機鼓盪,胸中鬆快舒適。此乃含胸、拔背、沉肩、墜肘,當一氣呵成。

  胸忌合死,合死則失靈明之舉,又忌挺出,挺出則氣滯胸間,下盤易浮。背宜挺拔,則力由脊發,渾厚無比。肩為太極環轉之樞紐,故靈動所關,關乎於肩。務令肩中骨縫開張,下沉落實,則手腕肘之太極運化,靈動浩蕩,盡去滯澀。肩落實可培千鈞之勢,成渾厚之機。兩肘下墜,合住肋間之勁,溝通前後、左右、上下氣機。達此,周身氣機攢翻起落,萬象疊生。

  循上,氣機自脊柱而起,直貫頭頂,頸為之挺,頭為之正,精神內蘊,一股浩然正氣,油然而生,直上九霄。頭頸正直,不俯不仰,神貫於頂,意溢於胸,氣勢騰然,周身無一處不精神。此乃虎項、虛靈之謂。頭乃諸陽之會,一身之本。項宜端正挺拔,如中流砥柱,然輕靈活轉;頂宜始終虛領,不可須臾有失,否則,四肢無所附,氣勢無所起。頂項之領,實乃中氣上提,有意無意,似輕似重,不可過,亦不可不及;過則空懸而呆板,不及又散神而滯機,故須常保虛靈之意。能虛則透節利竅,轉關去滯;能靈則精聚氣斂,勢起能蓄。

  當此之時,沉心一步,使周身氣機循行無端,漸斂入身,透肌膚,蘊五臟,達骨髓。須順遂氣機,收發由意,調控隨心。外形靜而氣勢起,身微動而內涵蓄。外現動靜之式,內化幽微之情。此為身法八要,明示坤艮坎巽震離兌乾八種氣機,兼化太極本然之機。

  欲行動式,可參五行暗勁,隨氣機運化,生無盡身形手式。兩手之動,隨勢而起,袖底藏勁,魂系掌心。手不可僵緊,意注於小指,掌根下沉,指尖微微上翹,不可用力,此謂坐腕。接此,意蘊沉肩墜肘,指含內旋鑽勁,掌蓄外分劈力,肱崩臂炮,兩膀橫裹。雖以勁力為敘,必宗內機起落,合金木水火土之五行。即金者剛,金力堅硬;木者硬,木力自強;水者順,水力順下;火者暴,火力勇猛;土者柔,土力橫順。又有木力輻射,火力上騰,土力平衡,金力反射,水力下沉。法五行生剋制化而生萬千身姿,引帶內中氣機起落攢翻,兼明太極實虛進退之理。

  足之運轉,亦含五行暗勁。十指抓地,腳底穩實,湧泉平虛,足心涵空,所謂起平落扣。足下蹬之力,可令身高;脛前行之狀,稱曲腿淌泥;臀下蹲,可使身穩;股相合,又令腹實。

  至於身法,本無定規。縱則如其勢,往而不迫;橫則理其力,拓而莫阻;高則揚其身,勢起而形長;低則抑其身,機落而身翻。自始至終,綿綿不斷,周而復始,循環無端,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兩臂之行,骨節鬆開,肩沉肘墜,腹松胸暢,手掌微伸,指尖微展,以意運臂,以氣貫指。久則內機自運,入則以掌指領起,行於肩,過肘,至指,雙臂俱有螺旋纏絲之勁。謹記,意與身不可努氣,唯順內機之行而運。

  兩腿之行,同於兩臂,足大指領起,以足領膝,以膝領股。其根在足,發於腿,靈動於腕,轉關於腰,主宰於心,行於手指。意隨於周身,神沛乎天地。即蹬之以足,行之於腿,繼之於膝,活潑於腰,靈通於背,神貫於頂,流行於氣,運之於掌,通之於指,斂之於髓,達之於神,凝之於耳,息之於鼻,渾然於身,規竅於毫。於高低遲速,屈伸往來,行止開合,持守虛靈之境,務使迎送相當,轉接靈敏,舉手抬足,圓轉自如,渾灝流行。

  初時,足行泥步,身若水中,略有滯澀,須求柔緩松凈;繼則,兩足似如浮起,有漂浮之勁,須求輕慢圓勻;至後,身體輕靈,如行水上,有臨淵履薄之感,求渾圓太極之象。至此,神氣內斂,圓融精妙。於旁觀者,覺形美式奧,一招一式莫不靈活自如,一動一靜,無不隨心所欲,雖變化萬端,然綿綿無絕。而於演者,一心宰乎其中,無內無外,無始無終,妙趣橫生,形神皆忘。所行之式,發於無端,成於無跡,心機入妙,自得法度。故一舉一動,俱契本然,一理一法,直參真如。

論住

  住者,止也,立也,居也。孔門之坐忘,莊周之心齋,佛家之心息相依,道法之抱元守一,皆為「住」之精義所在。武家以庄言之,亦頗具妙義。庄者,廣土之義,即廣大中宮也。故世之萬千法門,動靜兩兼,無不使功修之人立形定意而入中宮,行闊心化心之途,此乃「住」之妙要。

  當住之時,全身骨骼間架調端御正,肌肉、臟腑、毛竅無不松凈融通,呼吸、血液、氣脈盡皆平和暢達。於內無一念所思,於外無一物可掛;收聚精神,返視聽內,虛靈獨存,空無一物。當此之時,默對長空,穆然恭立,身形之動,開步與否,不由意起,不由心發,本然而動,本然而靜。其間無極、太極、兩儀、三才之生演運化,本氣機之自運,有固亨出入濟覆散斂之流變,內蘊無盡體感身受,極微極細,須息心體認。此時內清虛而外脫化,體端凝而神朗然。心體天真時,以誠以默以柔;氣養浩然處,勿執勿忘勿助。住如是,行如是,坐卧亦如是。故「住」之所修,非以力求,非以意取;非以形追,非以式索;非以動論,非以靜研;離開己身,無住可參;執著己身,永無是處。前輩大德慈悲憐憫,留登天之梯,令有所依循,堪言字字千鈞,直指人心。修習者可參各門樁法,如三體式、渾圓式、降龍式、伏虎式、活步樁等以圖大進。現將無極、太極、兩儀、三才簡示如下,以做參考。

  無極體:混沌之初,天地未生。人之所住,凝定心神,萬機不起,隨身站立,其它無動,沉浸其下。足可略開,寬不過肩,平行或略內扣,雙手自然下垂,雙腿微彎,中指置風市處。松腰、坐胯、含胸、拔背、沉肩、墜肘、虎項、虛靈。此形至簡,內含卻豐,蘊萬氣本根,藏百脈神機。人之一生,此式隨處可見,幼小時形兼式備,自具孩童之心力;及長,漸失其形,漸去其式,知疲累而不保此態,漸入衰途。無極之修,本人人皆會,各家均備,只緣世事洞開,人心染雜,喜繁複而厭簡易,以致或有形而無式,或失形而離式,隨成棄真求假之舉,良可嘆也。無極至簡,造化天下,不明者眾。

  太極體:天地開基,萬物本生。由無極而消息自來,循氣機而動靜一如。雙掌之下,氣機推動,雙掌平舉,飄手而起,漸至胸腹,魂系掌心,袖底藏勁。細心體會,雙掌之下有一大球,兩膝之處有一大球,身外亦一大球,各球漸次旋轉。此時,心念不起,自性不動。人之所住,此式處處如是,門門悉備。常人只緣一過,不深體會,不入當下,不加詳審,不務其修。或倉促而過,囫圇吞棗,不知其精微;或妄動心意,敗氣傷機,難見其神妙。太極至妙,驚天動地,不明者眾。

  兩儀三才:乃分陰陽,位設天地,萬物已生,孕靈含秀。此節功夫,由太極而演化無盡姿式體態,人人渴求,個個仰慕;成萬流千宗之學,生繁衍無盡之法,雖近神術,難成造化。唯不離無極太極之修,方有望大成。此中之學,洋洋大觀,參之者眾。

太極環轉秘義

  人身之外設二十七位太極,自上而下有頭、頸、肩、胸、腰、胯、膝、踝、足九位太極,自左而右有手、腕、肘、肩、身、肩、肘、腕、手九位太極,從身前至身後有九位虛幻太極。知二十七位太極之修,法六十四卦周天之行,宗九九方陣三軸之機。太極環轉入手即法自頭至足九位太極之修。

  旋踵。勁由腳跟提起,足心微含內吸,自覺一點靈氣由心而發,行於手足之中。初始,足有凝重之感,當行其纏綿之意,方不失螺旋之勁,即可調轉足踵之太極。初學多有拙力而無靈勁,足踝太極之旋略有阻澀,須寧神靜意,可化去滯氣,環轉自達虛靈。虛則有聚,靈則有應,隨時日之積累,覺踝處有物旋轉,漸旋漸急,漸旋漸大,具慧目者可見足踝處各一綵球,五色斑斕。初始必以形起帶太極運化,久習隨心念而知太極之旋。旋轉之時,足心處有各式反應,本內機自運;積久,腳趾各關節,節節透開,有伸縮之感。足尖點地時,似一氣貫足,下柱於腳趾,上達於頭頂,中環於足心。足下輕靈翔動,頂上可有機旋,似覺微風拂發。閉目垂心,覺兩眼有漸濕之感,常見雙魚遊動,此乃水歸大海,雙魚游墨。

  旋膝。五指平伸,輕拂膝頭,脊背平直,不可彎腰弓背,常保拔背之意,頂上有虛靈之感,項頸含豎領之意。旋膝之時,覺膝頭大球隨之旋轉,初有凝重之舉,常有重壓之勢,胸腹之際氣血翻湧,周身氣機充盈,遍體發熱。平心靜氣,自可化去躁氣,生清涼舒適之感,身中太極旋轉亦漸漸平穩。繼則,兩肘微沉,兩目微閉,神寧思靜,見膝、肘、肋三環處有杳冥之象,內中光球連珠遞進。若凝意下丹,可覺身周有物旋轉,內外氣機漸漸渾然一體。若持守竅陰,或兩耳脹旋,或聽力漸佳,此乃鐘鳴谷應,一洗炎蒸。膝之旋動,常保舒緩輕柔,更須氣勢相形,觸處皆有成圓之意,動轉常涵悠然之情。

  旋胯。兩手掐腰,直立,膝微彎,腳趾微微扣地,膝有內裹之意。坐胯,保持尾閭中正,以尾骨劃圈旋轉。初始多輕浮無靠,凝神靜意,務使呼吸深緩綿長。足心內吸,似有物進入,頭頂亦有緊麻之感,有物慢慢浸入。繼則,心沉身穩,一呼可直上九天,一吸可徑達十地。覺足下有根,巍然屹立,成中流砥柱之勢。頭頂一線虛懸,輕輕靈靈,有吐納風雲之慨。久習之下,知腰胯各有一球旋轉,如太極鎖相之狀。細觀鼻中氣柱,有馬化龍駒之相。

  旋肩。肩膀下沉,鬆開。旋轉時,有沉、松、拉、合、扣、圓、搖、按等種種勁路。沉則身穩,松則身靈,拉則拔骨縫,合則圓臂力,扣則前沖又迴轉,圓則舒緩即貫通,搖肩開河車,按肩自培丹,種種不同,細細搜求。行此式時,知胯上邊緣處另掛小球,繞身旋轉,可隨意放飛。初習有散亂凹凸之感,練久自圓融無礙。凝神處掌指微動,可摧動兩肩太極之旋,漸入渾然忘我之狀,內中雖有萬千變化,而與參修之人似若失心。常覺口中玉液瓊漿,汩汩湧出,於行功者,口藏珠璣,舌綻蓮花,乃龍歸大海之謂。

  旋頭。周身放鬆,心中凝定,腳下有根,膝中內裹,襠間圓撐,腰節放鬆,胸部虛懸,頭頂豎項,把住心中一片祥和。旋轉時,頭頂一旋領起,如漏斗之狀,有物沖身而入。頭之旋轉似極沉,又似極輕靈。須知頂勁領起,實為中氣上提,當直貫道脈,領萬機以俱動,周身筋脈骨節無不隨之,若有意若無意,似輕似重,活潑自如,浩氣流行。至此,旋轉之勢,已無滯機,動靜緩急,並皆隨心,漸歸於渾然太極之象。初行此式,激起本丹迴旋,若致腰疼腹瀉,不必驚懼,二、三日可不治自愈。常行,頭上與足下大球化為一體,覺無窮事物紛至沓來,近身處隨旋隨化,或輕靈、或沉渾、或飄逸、或穩健、或氣勢磅礴、或纏綿悱惻,直至心性空明。

論坐

  一坐之存,本乎於休養生息,正本歸元;一坐之妙,本在於修身以待,正心以化;一坐之姿,本歸於千人千相,至簡至易。故隨心隨意者有之,隨身隨息者有之,隨情隨景者有之,隨雅隨俗者有之。然合於修身靜坐者,自古相傳,百種而已,因儒釋道之別而有異同。

  人之坐姿,隨文化各有其別,因時空多有流變。宋元前之中華,坐之正禮正修,以跪坐為尚。隋唐之間,佛法東漸,盤足坐法,大開其風,即所謂跏趺坐。隋唐前之道家,不以專事靜坐為要,強調服氣導引,胎息辟穀,其行止坐卧,重其神而精其義。隋唐之後,儒釋道三家均偏向於靜坐之修,民間亦風行,漸俗化為「打坐」。隋唐前之跪坐,實為中華之正坐,其形煉人之浩然正氣,其神煅人之氣質風骨。煌煌一坐,雍容端莊,剛毅恭敬,自具威儀。秦漢之間,前及諸子,孔門莊周,正身一坐,果敢康健,凜然飛揚。觀秦漢之建築,領略正坐之風範。

  及至於今,椅床之間,彎腰斜體,垂腿掛足;沙發之坐,弓腰駝背,慵懶散漫,站無站相,坐無坐樣。一形之變,難摹其神,離根斷源,遑論其魂,致失浩浩正氣,蕩蕩風骨。豈不痛惜!

  行止坐卧,古人概為「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鐘、卧如弓」,其言簡義要。坐如鐘,如鍾之安穩,不稍動搖;又如鍾之懸空,象人之胸懷,五臟六腑置於其間,似有氣舉之,如星辰布列於空。或跪坐,或盤坐,均以此相為根基。隋唐之造像雕塑,多據內經正典,形美氣蘊,質簡式約。此後漸漸走樣,佛道修行者入定之像亦變為腰駝背弓,頭低目垂。

  今日之狀,不讀經典,不尊聖賢,不知其源,不查流變。不分跪與跪坐,因其相近,而將跪坐異化,更有甚者,視跪坐為日本之禮,何異於本末倒置。因盤腿打坐與宗教相連,盤坐亦被異化,或為神崇,或為怪視。吾輩數典忘祖,不知己根,不知所歸,崇西洋之禮儀,廢修身之正舉。如貧子衣珠,身懷至寶,卻行乞於四方。致鮮活之生命狀態,純正之生活狀態,被無端閹割,使數千年文明難以承繼,難以澤及萬方。行止坐卧,至小至微之舉,至大至宏之事,性情所屬,文化所載,生命所系,榮衰所關,可不慎乎?

  坐之精義,各家所敘,代不乏言;跪坐盤坐,形有多議,內質本一。其間佛道互鑒,多門並參,佛有七支,道宗十要。下以略示,僅做參循。

  凡坐之時,先須身安志閑,一切放下,將修行之心,求功之心,急切之心,煩燥之心,盡皆放下。當無心於事,無事於心,所謂身心俱閑,休生養息,自然心平氣和,陶然逍遙。現今社會,崇虛浮快捷,故人事多勞,煩惱多擾。於此將坐未坐之際,須放下,須清空,須去濁,須蘊蓄。此段功夫切勿小視,今人多不在意,身未舒,心未適,著急上坐,壓煩懣之意於胸,積久濁之氣於身,豈能成坐,徒增病困。

  至身心俱安時,收足上坐。先令身心端正,目光平視。眼視前方不高不低、不遠不近之處,神乃定於眼前虛空之地。夫心不正,則神無以凝;身不正,則氣無以聚;眼不平,則欲無以去;視不空,則竅無以得。繼之,以心意而令身周安穩平靜。雖有所視,但不擾心,雖有所聞,亦不動容,身心內外寂然大定。此一過程,可合道家之清地平基,可應佛家之大悲懺法,可融儒門之返觀內省。此段功夫,不可簡略,久則氣愈平和,身愈寂然。今人嗜欲日深,須藉此多去人慾,多去濁氣,方可有後繼功夫。

  至此,可令調身。

  腰宜松正,胯宜斂掖。初學盤足者,臀下可墊高二、三寸,積久純熟,再降至一寸左右,總以舒適安穩為要。腰際一線,鬆開挺直,令腰以上上提,令腰以下下坐,自然下盤穩固,上體輕靈。松腰則氣沉丹田,力達四梢;腹暢則橫膈下移,氣聚臀穩。胯須藏掖,揚則身仰;臀須收斂,放則尻出。掖胯斂臀,則尾閭中正,神氣貫頂。或跪坐,或盤坐,或椅坐,總令足心空松,似可含球,又如吸盤,虛空內引。切勿用力,以意觀注。

  胸宜舒含,背宜圓拔。背脊豎起,有挺拔之意,非以力取。令頂上虛靈之勁領起,尾閭後延松展,則脊骨拔開,如珠盤疊,上下順直,左右圓展。胸可舒,不宜內陷縮扣;亦可張,不宜直挺突凸。舒胸松腹,方能上虛下實,舒展大方;胸腹順直,無疑心曠神怡,身輕體健。

  肩宜松平,肘宜墜合。肩不可抬,抬則氣浮;亦不需扛,扛則氣緊;更不宜壓,壓則氣縮。肩微外展,平直松沉;肩頭圓撐,腋開臂活。無論手式,或印或訣,總須肘有下墜之意,臂具圓合之勢,方可氣沉腹實,外挺拔而內虛空。

  頸宜豎直,頭宜虛靈。頸乃頭身之樞紐,形若微細,承扶卻巨。常人者,或前後俯仰,或左右側彎,難撐一身正氣。頸之豎直,如虎之頸,筋骨輕拉,挺直放鬆,切勿僵緊。頭乃諸陽之匯,最須正,頭正則身正,培一氣盈盈沛然;最須靈,頭靈則身靈,養一線虛虛領然。頂不可用力,以意輕輕上懸,故有「滿身輕鬆頂頭懸」之言。

  頷收喉藏,眼平視正。頭向後引,下頷微微內收,使耳垂肩,鼻臍一線。喉結乃人身又一主宰,佛道均視為竅要,頷收則喉結含藏,胸部舒松。此一動式,令頭正頸直,心收神顯,更具開陽補陰,順通任督之效。眼平即為兩眼一線,橫拉內斂;視正即為凝神虛空,眼不落實。平則眉開眼笑,正則精神內守,似看非看,中空不偏,定睛斂神,歸竅在目。故平視空前,天機無限,道家言「機在目」,又言「先天一炁從虛無中來」,當須細參。

  舌卷而抵,唇齒微合。舌卷可使氣沉,橋搭自然通脈。口宜閉,似閉非閉;齒微合,似著非著。唇放鬆則玉液生,齒輕觸則骨氣斂。待津液滿口,可鼓漱令暖,引頸吞之,汩汩下落,直達丹田。津乃腎水所生,液乃心血所化,引津吞液,助消化而補元精。道家有金精玉液之稱,乃養生之本,丹道之基。

  調身之法,大略如上,細參之處,多有玩味,不一而足。然總令身心清凈松透,融合調達。清者,清潔,凈靜;松者,如青松之崖立,有勢容容;如新蒸之饅頭,有氣盈盈。所謂松而不懈,緊而不僵。

  調身完畢,目光平視,依然不需合眼。將眼神定於目前一尺左右,平視虛空,待神凝氣定,再漸收至眼前一寸。俟周身氣機收緊,有微汗時,移神入眼,然仍需平正,不可仰視,不可低垂。至此,微閉雙眼,或自然半開半閉,安住於眼前光明之中。常人者,不耐此平正久視,或守竅不緊而散其神,或雙目緊閉而陰其身,以致昏沉散亂。誠如是:機不生而閉目者,盲修瞎練矣。故平視之時,以光聚神,以神定光,久則光回竅中,生種種消息,起身身覺受,此謂清靜至極,內機自動。以此養氣,以此修道,堪為入門。初練,每坐必至有汗,方見進步,久則外呼吸斷而內呼吸生,此謂胎息。常人之汗,或因負重,或因急行,或因久動,皆用力過度,虛火所發。靜坐發汗,乃真陽發動,熏蒸所致,故熱未退,神不可散,汗未乾,身不可下,必待汗乾熱退,方可下坐。當須謹記。

  調身畢,坐之大要已具。至此,亦可行調心調息之法,或心息相依,或六妙法門,或觀想禪定,或持咒誦經。詳參深究,當閱佛道經典,以經典為師,以經典為證。如此,坐之精義必備矣。

論卧

  卧之一事,四威儀之隱秘者。常人以卧為休息之道,以睡為生養之功,圖體力與精神之恢復。睡眠者,凡人生命歷程十有其三,機用大矣哉。幼童,全以睡眠為生長妙要,以靜靜之卧,畜生生不息之機。此時之卧,真乃休養生息。青壯,往往於勞頓時,放下身心,倒頭而卧,一覺醒來,生機煥發。不惑之年後,常有入不付出之感,覺睡眠恢復精力體力之不易。常有睡而不常有神氣蓬勃之感。

  睡與定有相似之處,亦具相似之功。若於睡中能依法修持,得定中之功,入三昧之境,豈不美哉。故睡於修行者有「睡魔」之稱,佛道修持亦有「斬睡魔」之功,借睡以練功,借夢以修真,卧之妙義,自此而始。方有:至人本無夢,其夢本遊仙;真人本無睡,睡則浮雲煙;夢裡藏大千,睡中別有天;誰知睡夢裡,人間第一玄。

  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息深深。今人眾人,崇尚現代化,貪圖身口欲,求名利之享,廢養生之道,卧不得其法,睡不得其功。或醉飽入睡,或飯後即眠,或聊天喝茶,或斗群豪飲,或貪看電視,或通宵娛樂,全然不知睡養之道。

  卧之宗義,不可頭首近火,不可當風而眠,不可露天而卧,不可覆手張口。須枕硬而高,清心入睡;閉戶密室,席暖而安;須常護肩頸,足熱頭冷。宜側身屈膝,精神不散;宜收心攝念,神氣歸心;宜魂安魄穩,意適志閑,總令五臟各安其位。故人之睡眠,不在時多,而在睡熟;若能無夢,自然伏氣藏神,抱元歸一。致令其寢也無夢,其覺也無憂。

  卧,有仰卧,有側卧,有半靠卧,種種之便,隨人而宜。攝先天之炁者,以仰卧為佳,得效最快,俗稱攤屍,宜於午時或短時之修。切不可長時仰卧,謹防夢中之遺。若得神氣合一之功,則側卧為佳,故有吉祥卧、獅子卧之名,或心息相依,或存神丹田,或光明入心。究其本根,致虛極,守靜篤;未學生,先學死。

  卧之起始,先睡心,後睡眼。臨卧,選一姿勢,舒適為度,四肢擺定,完全放鬆。已往事,勿追思;未來事,勿迎想;現在事,勿留念。靜卧於床,澄神絕慮,悠然自得。懷白雲高卧,世無知音之感;有清靈空虛,一塵不染之機。不急於閉眼,令心氣漸平,周邊漸靜,俗欲塵慮散去,煩心濁意化去,自然身心俱寂。其形愈覺舒然,其神愈覺凝然。至此,神氣自然歸根,入于丹田之內;呼吸自然綿綿,納於炁海之中;心息相依漸而相忘,恍惚間不覺合眼而眠。雖熟睡,仍常惺惺,心地湛然。方為不世之修。

  臨醒之時,先醒眼,後醒心。將醒未醒之際,守其朦朧恍惚。片刻後,置手眼上,罩定雙目,微微熏蒸揉搓。睜眼,環視周邊,務令沉濁體氣散去,務令僵硬身感消失,輾轉身軀,始可起卧。起身後,於床上靜守或盤坐片刻,或呼吸吐納,或按摩導引,或咒語丹訣。至身軟氣柔,體蘇心醒,和暢舒適,輕鬆自在,方可下床。

  卧之所行,其義幽深,其功至妙。欲以功參,可研丹道禪密武醫,深入謹行,方有大獲。初學之際,睡眠不可過多,亦不可過少。過多則精神昏昧,心智迷濛,且易傷氣;太少則休息不足,身體疲軟,易感病災。初學有睡無定,久修有定無睡,終則定睡一如。卧功行到好處,亦可入於大定,一念不生,身心兩忘,大休大息,形同虛空,入大道之幽微,奪自然之玄妙。卧之要義盡矣。

結言

  行住坐卧,各有其法,各有其功。上述所敘,為入手之法,為修身之基,久則可保康健。真正入道,尚須真師親授,尚須不離經典。古人一言以概之:行則措足於坦途,住則凝神於太虛,坐則調丹田之息,卧則抱臍下之珠。故曰:行住坐卧,不離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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