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課回顧 | 武志紅：擁抱巨嬰，走向豐盛（下）

本次微課主題為《擁抱巨嬰，走向豐盛》，也是武志紅老師全國巡講上海站的主題，具體課程詳情點擊鏈接了解~ ? 課 程 詳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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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6 擁抱巨嬰，走向豐盛（下） 來自武志紅

▼▼ 以下為文字摘錄:

中國人之所以非常難搞，你看在街頭上吵架的，好象都要死個人，其實這裡都有自戀性暴怒在發揮作用。自戀性暴怒不分念頭的大小，也就是說有嚴重自戀性暴怒的人，哪怕只有一點點事情和他設想的不一樣，他可能都會生出暴怒來，都想摧毀這個世界。

特別是在親密關係里，如果父母認為孩子應該按照他的念頭來運轉，當孩子沒有按照他的意願來運轉的時候，他可能就會暴怒地把孩子打個半死。父母關係也是一樣，可能僅僅因為一點意見不同就會大打出手。所以說，自戀暴怒最容易出現在親密關係里，這是共生絞殺的一個很重要的心理機制。

還有很多人會說，「武老師，你講得不對吧，怎麼以我的觀察，大多數中國人都是壓抑的、剋制的，都是好脾氣的？」這其實是全能自戀的第三個面孔，叫徹底無助。因為對嬰兒來講，他會覺得「我是神，我一動念頭世界就圍繞我的意願來轉」，比如說餓了，就有媽媽的乳房送上來，渴了，也有媽媽的乳房送上來，冷了，媽媽給他蓋被子，或者就有懷抱送上來，他覺得自己就像神一樣，其實嬰兒吃喝拉撒睡要求的滿足都有賴於媽媽的照顧，如果媽媽不照顧這個嬰兒的話，特別是我們講的6個月之前的嬰兒，6個月之前的嬰兒是基本上沒有能力來滿足他自己的，所以，當沒有一個媽媽或者沒有一個撫養者來照顧他的時候，這個嬰兒就會陷在徹底無助的狀態。

全能自戀還有第四個演變，就是被害妄想，經典的被迫害妄想是偏執性精神分裂症的一個特點，但是在巨嬰的身上程度不一的被害妄想是非常常見的，什麼意思呢？被害妄想就是說你會覺得你的所有的不順似乎都是別人導致的。在我們的輿論里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假如報出一件事情來，一個人會說我受傷害了，特別是我受到政府的傷害了，或者是我受到有錢人的傷害了，這時候你會發現，輿論通常會一窩蜂地對他表達支持，但是也經常有爆出來，他其實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受害者。他們之所以觸動我們，是因為我們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被害妄想。

接下來我們再比較詳細地講一講全能自戀。

今年4月份的時候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浙江有一個小哥被稱為「銀河系富二代」，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開著一輛奇瑞轎車，結果他在街頭違章被交警攔了下來，交警查出來他有17個違章，要把他的車扣下來。結果這個「銀河系富二代」就對交警說「我是銀河系的一個皇族，我未來要登上帝位的，你不能這樣對待我。」交警就對他說「我必須按照法律來做事，按照法律，我就得扣你的車。」這個「銀河系富二代」說「我也有我的法律，我的法律是我從來沒有受過任何委屈，如果你要扣我的車，我會很生氣的。」交警就問他「你很生氣，那你會怎麼樣？」他說「我毀滅地球的。」

這個事情將全能自戀和自戀性暴怒都非常全面地展現了出來。這個小哥覺得用地球的「皇帝」來描述他都不足以，他描述自己是「銀河系未來的接班人」，這就是「我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我，我就是整個宇宙的統治者。但我現在還不是，那是因為我未來會登上銀河系的帝位」，這是一個很經典的全能型自戀。關於自戀性暴怒，他是這樣講的「如果你給我講法律，你扣我的車，那我也有我的法律，我的法律就是我為所欲為，如果你限制了我的為所欲為，我就把你毀掉，不僅把你毀掉，我還要把整個地球毀掉」，所以這叫做自戀性暴怒。

很多人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都覺得特別可笑，還有些人會覺得特別可愛，因為這個男孩瘦瘦小小的，長得還有點帥，而且他講這些話的時候，雖然他說我會毀滅地球人，但是他的眼睛是閃爍的，他不敢看交警的眼睛，他沒有表現出一種強大的氣場，所以你會覺得他就是說說，但是大家也知道，這個男孩應該是被徹底無助給鎮壓得很厲害的人，所以他的自戀性暴怒不能比較好地展現出來，如果他是一個有力量的人，或者他是一個不壓抑的人，他的那個表達是非常真誠的，也就是說，如果你扣了他的車，假如他真的有條件，他真的是想毀滅世界的，只是他沒有這個條件而已。對於這樣的事情，我們不要就覺得他只是隨口說說，實際上很多慘烈的事情都是這種隨口說說的人做出來的。

我們再講其他一個事情，我們就會知道自戀性暴怒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比如說在北京大興的一個停車場發生過這樣一個事情，一個媽媽推著嬰兒車和一個男人在停車的時候發生了口角，結果這個男人就衝下來把嬰兒車裡的寶寶舉起來活活地摔死了。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你看後來這個男人接受採訪的時候，他顯得文質彬彬的，好象似乎沒有顯出那麼暴虐的部分來，實際上這就是一個經典的自戀性暴怒，就是世界應該按照我的意願來運轉，我想怎麼停車你就得配合我，如果你不配合我，那你就去死吧。實際上無數的人有自戀性暴怒，但是大多數人都能夠對此有所控制，你心裡雖然有很強的破壞慾望，但是你知道不能夠這樣做，你如果這樣做，第一，你攻擊別人，別人也會攻擊你，第二，現代世界是有法律的，如果你做了傷害性的事情，法律就會把你關在監獄裡，甚至判你死刑，後來這個哥們在當年就被判了死刑。這是嚴重的自戀。

但是，程度輕一些的自戀性暴怒在中國也無處不在。比如說，在成都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在成都，一個女司機和一個男司機發生別車的事情，先是女司機變道的時候變得非常的猛，讓這個男司機感覺險些被撞上，他很憤怒，而且坐在男司機車上的他的老婆是有孩子的，後來男司機追上女司機，又別了一下女司機的車，但是他別得並不是很過分，後來女司機就連續幾次別男司機的車，而且男司機的行車記錄儀顯示女司機別車是非常的陰險。有兩次，一次是她突然之間別男司機的車，如果男司機往路邊拐的話，這邊是一個行人，也就是說他會撞上行人，還有另外一次，如果他拐的話，這邊有人騎自行車，他就會撞上自行車，這就會發生很嚴重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傳遞的信息是「你不按照我的來，我就要摧毀你」，結果就是這個男司機最後非常暴怒，他開車把女司機攔下來，然後把女司機拽出來狠狠地打了一頓，在打的時候他也傳遞出「我要毀了你」這樣的信息，他打人的這個事情後來被拍下來放到網上，引起了大家的公憤，只是後來這個男司機的行車記錄儀被公布之後，這個時候大家的公憤就轉到了女司機身上，這也是自戀性暴怒的一個特點，你想為所欲為，你覺得搞破壞、搞宣洩很爽，但是當你這樣做的時候，第一，直接的當事人會報復你，第二，如果這個當事人不報復你，公眾會報復你，或者法律會懲罰你。

對被自戀性暴怒控制的人來講，事情沒有大事，也沒有小事，所有的事都得按照他的（意願）來，所以我們就可以理解因為吃個壞發生點簡單的口角就要死個人這樣的事情。比如說，一個女人去吃火鍋，結果她在吃火鍋的時候和服務員發生了口角，後來一個男服務員過來，端了一盆熱水，直接潑在她的身上。在我老家有一個鄰居，他們家族人經常打架，比如說大年三十，我們那邊都要吃年夜飯，結果他們經常是喝著酒就突然之間往對方頭上砸酒瓶子，刀子就拿出來了，這都是自戀性的暴怒。

有些人的自戀性暴怒（沒有顯露）出來，比如說大多數的中國人顯得軟塌塌的，都顯得好脾氣，而且這個好脾氣有點過分，都有點像綿羊一樣的好脾氣，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就是被徹底無助所控制的人，你會感覺你是非常無助、無力的，當你面對外部世界，你感覺自己很無能，而且你不敢去激烈地面對外部世界，因為你很擔心外部世界會反過來鎮壓你。這種過於好脾氣，看上去很善良，但是這種善良像一種沒有力量的、像綿羊一樣的善良的人，其實這些人的內心裡仍然住著自戀性暴怒的魔鬼，但是你很害怕自己這個東西會傷害人，所以你就會變成徹底無助。

徹底無助，這個詞聽起來還是有點晦澀，其實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徹底無助，比如說很多朋友都做過「鬼壓身」的夢，那麼「鬼壓身」的夢是怎麼回事呢？我加起來可能有過30多次「鬼壓身」的經歷，所以我的體驗很深。當你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你會發現你渾身是不能動彈的，對我來講，我只是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有不少來訪者都跟我講過他們「鬼壓身」的經歷，他們會感覺好象有老頭或者有個人在他們身上坐著，或者有個魔鬼在他們周圍巡視，他們不敢動彈，他們擔心一動彈對方就要了他的命，而且他們想動彈也動彈不了，這就是徹底無助。

那麼，徹底無助是怎麼回事呢？其實這是嬰兒時候的無助感導致的。比如說讓一個6個月之前的嬰兒獨自待著，他大多數吃喝拉撒睡的需求都得不到滿足，比如說有隻蒼蠅在騷擾這個小嬰兒，這個小嬰兒對這個蒼蠅是沒有辦法的，他趕不走這個蒼蠅，這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呢，因為嬰兒活在神一般的自戀里，當他發現他這個神居然連這個蒼蠅都對付不了，這個時候他就直接從神變成了一個魔，他把這個魔投射到這個蒼蠅的身上，他會覺得似乎這個蒼蠅成了無所不能的神，或者無所不能的魔過來鎮壓他，這就是徹底無助的邏輯。本來嬰兒是會覺得我沒有辦法面對這件事情，我沒辦法解決這件事情，但是他會把這個無助投射成外部世界有個魔鬼來鎮壓他，讓他陷入無助的狀態里。聽到這裡，大家就會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被迫害妄想的一個源頭，被迫害妄想的患者都會有「他的人生不幸福」這樣的感覺，比如說他的工作、戀愛及各種各樣的挫折都是有一個魔鬼（在作祟），比如說就好象CIA、FBI，他構建了一個迫害性的體系，導致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不順的。

被害妄想在中國人里其實是非常常見的，這導致我們的公眾輿論里會發展出「窮人就是真理」、「受害就是正確」這樣的理論，也就是說誰窮誰就有理，誰是受害者誰就有理，我們都有這樣的感覺，在我看來，大多數中國人都有嚴重的無助，而我們把這個無力感就投射成外部世界有一個迫害性的體系在鎮壓我們。當然，很不幸的是，一定程度上在中國這又像是一個現實，但是我們仍然要知道這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同時在相當的程度上甚至在更嚴重的程度上，比如說對現代的中國人來講，也許這個程度就會變成更加嚴重一些，是因為我們內在有被害的部分。

我們要特別講一下關於自戀性暴怒，因為我覺得很多人都會受此困擾。自戀性暴怒可以再分解成這麼四句話：第一句話，任何不如意、任何受挫都挑戰了我的自戀和自尊；第二句話，任何不如意都是有主觀惡意動機在的，也就是說你不僅挑戰了我的自尊，而且你是惡意的，並且是主觀惡意；第三句話，既然你有主觀惡意動機，你就必須向我道歉，因為道歉就是承認你是錯的，如果你不向我道歉，我就和你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

我常舉的一個例子，在中國常見這樣的事情，比如說老人或者父母丟了錢，丟了錢就是個不如意，這本來是個客觀的事情，可能這個錢就是找不著了，但是因為中國的父母或者老人就必須要找出來到底這個錢在哪，如果他們還是找不著，他們就會怪罪孩子。第一部分，錢找不著這件事，傷害了他們的控制感，傷害了他們神一般的自戀，他們的自戀受到了挑戰，而且這時候他們覺得是有人或者是有力量在惡意地對待他們，所以他們要找到這個惡意攻擊他們的人，他們最終找到的就是孩子，因為孩子是不可控的，孩子有可能是調皮搗蛋的，所以他們要找到孩子，通常會逼孩子承認偷了錢，這就很麻煩了，有些時候確實是孩子偷了錢，但是還有很多時候不是孩子乾的，也是只是錢找不著了而已，可能只是你忘了錢放在哪了而已。這個時候，父母先是言語上逼自己的孩子，最後就會打孩子，不只一個人打，甚至全家人都會打這個孩子，那這個孩子會怎麼辦，有些孩子就會不得以承認是自己偷的。

那麼問題又出來了，既然你承認了，那你得把錢找著，有些孩子他又找不著錢，怎麼辦，父母就會繼續打，有些孩子就會被這樣活活地打死。其實這裡面就藏著這樣一個思維，既然你有主觀惡意動機，你攻擊了我，所以你必須得向我道歉，如果你不向我道歉，那麼我們就要你死我活。更嚴格來講，它有這麼一層含義，就是任何不如意、任何失控都是有死神在背後巡視，所以我必須把這個死神或者死亡的力量找到，而且必須把這個死亡的力量打敗，然後我就可以防止死神繼續攻擊我的世界，如果我沒有把這個死神找到，沒有把它控制住，我就擔心這個死亡在不斷地延伸。所以，在中國的家庭里，在中國的社會裡，經常出現這樣的事情，任何一點衝突，好象都得死個人。

偏執分裂

接著我們再講一講巨嬰的第三個心理特點，叫做偏執分裂。什麼叫做偏執分裂？首先我們講一講什麼叫做分裂，對嬰兒來講，特別是對6個月之前的嬰兒來講，當他的吃喝拉撒睡玩的需求都得到滿足的時候，這個時候他就會覺得媽媽是個好媽媽，而且這時候他會有「我是神」的感覺，當他不能夠得到滿足的時候，他就會陷入徹底無助里，這個時候他會覺得媽媽是個壞媽媽，而因為媽媽是個壞媽媽，他也會變成一個自戀性暴怒的惡魔，所以他就會變成「我也是個壞孩子」，所以，好媽媽會養出好孩子，壞媽媽會養出壞孩子，什麼叫做偏執呢，偏執就是好壞不能並存，好媽媽就是好媽媽，壞媽媽就是壞媽媽，她們兩個不能夠同時存在。

關於偏執分裂分裂的完整解釋，就是壞媽媽和好媽媽不是同一個人，壞孩子和好孩子不是同一個人，這就會導致一個常見的現象，假如你的媽媽基本上還是OK的，或者說不是特別嚴重的糟糕，比如說能夠打上30分的話，這時候你就會願意承認你的媽媽是個好媽媽。那麼，壞媽媽去哪了？壞媽媽就會被我們投射成鬼，所以很多人最後都特別嚴重地怕鬼，或者怕黑，就是從這來的，就是你在嬰兒期的時候有大量的不能控制的事情，你的吃喝拉撒睡的需求嚴重沒有得到滿足，這個時候你就會分裂出一個壞媽媽的形象來。

講到這兒，我特別講一下，比如說你特別嚴重地怕鬼，你不能因此就特別嚴重地怪罪你的媽媽，因為好媽媽和壞媽媽不僅僅是外在的一種事實，這也是嬰兒的一種心理分裂，因為嬰兒在追求一種完美感，即「我是神，否則就是有魔」，所以，通常（我們想像的）這個「好媽媽」比真實的好媽媽要好很多，而這個（想像的）「壞媽媽」比真實的壞媽媽也要壞很多，大家要區分這個想像和現實。偏執分裂就會導致這樣的特點，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好壞不能並存，實際上這會導致這樣一種現象，無數的中國人認為的優點其實都是偏執分裂，就比如說是非分明、愛憎分明，其實這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堅決不妥協、堅決戰爭到底，純潔的理想主義，其實這都是偏執。偏執分裂存在這樣的部分，好壞不能並存，善惡不能並存，優點和缺點不能並存。

我對這個事是深有體會的，因為我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又寫了這麼多書，我算是有一些粉絲，我去講課的時候經常會碰到對我比較崇拜的讀者，每當有人對我表達崇拜之情的時候，我都心懷警惕，為什麼？因為有崇拜情結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心理特點，就是理想化和貶低。什麼意思呢，當你崇拜一個人的時候，你把這個人理想化，認為這個人絕對地好，就好象中國的電影里所謂的好人都是高大全的，但是一旦這個好人不如你所願你就會進入貶低，會覺得這個人身上一點優點都沒有。通常當中國人認為這個人高大全的時候，認為這個人是完全好的時候，我們就會認為這個人完全沒有自己的需求（也就是一點都不自私），沒有性的需求，沒有攻擊性的部分，如果你真的也去扮演這樣一個全能的人的話，你可以想像這對你有什麼樣的好處，所以，一旦有人對我投射崇拜之情的時候，我都會不留情地戳破。

比如說我有過三次講課，都會有一個男孩過來給我送花，我已經預料到他會對我有很深的投射，第三次講課他又過來給我送花，後來我們一起坐地鐵回去，在地鐵上這個哥們就跟我這樣講，他講話的時候眼神里散發出有點狂熱的感覺，他對我說，「武老師，你肯定是在一個很好的家庭里長大的孩子，你是過來拯救我們的，你肯定不在乎金錢和利益。」後來我就盯著他的眼睛對他說「今天這個講座如果對方不給我錢，我是不會來的。」（但是我得說次抱歉，因為這次我是來幫助我的一個夥伴的，而且是關於汶川地震的講座，所以這次我確實是不收費的，但是我為了戳破他對我「全能媽媽」的這麼一種想像，所以我才這樣說），結果從此以後，我就再沒見到過這個男孩。

偏執分裂相對應的一個東西就是融合，什麼叫做融合呢？就是好和壞是並存的，善和惡是並存的，大一些的孩子就會發現，他本來認為「好媽媽」是好媽媽，「壞媽媽」是鬼，但是他逐漸地會發現原來好媽媽和壞媽媽是一個人，好孩子和壞孩子是一個人，這時候他會感覺到很傷感，但是這份傷感同時也意味著整合的發生。好和壞的整合，必須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就是好要足夠地多。什麼叫足夠地多呢，是好60%，壞40%嗎？我不這樣認為，好30%甚至20%也許就能發生融合，但是，如果好非常地少，比如說好只有1%、2%，那麼這個融合是不能發生的，因為假如好和壞一融合，好就被壞所消滅了，之所以一個人處在偏執分裂的狀態里，是因為他得到的好太少了，所以他一直要處在分裂的狀態，其實分裂就是為了把壞從好里切割出去，是為了保護這個「好」。講到這兒，如果我們想養好一個6個月之前的小嬰兒，我們就真的需要給他很多滿足。

我再講一下為什麼中國人被卡在6個月之前的共生期，為什麼我們都是巨嬰，而且我們連1歲的巨嬰都不是，我們是6個月之前的巨嬰。假如按照母嬰共同體的理論來解釋，基本上可以這樣來講，絕大多數中國人在你是6個月之前的嬰兒的時候，你的共生的需求嚴重沒有得到滿足，在吃喝拉撒睡玩的需求上你嚴重沒有得到滿足，結果會導致你一直卡在6個月之前的嬰兒狀態，你還在尋找你的媽媽和你共生在一起，尋找你的全能自戀得到滿足，它其實是這樣形成的。

如果你現在有一個小嬰兒，未必非得是6個月之前的嬰兒，也許你有一個3歲到6歲的小孩子，如果你發現你的孩子有嚴重的全能自戀，有嚴重的自戀性暴怒，他沒辦法獨自面對這個世界，他一定要跟你共生在一起，而且跟你共生在一起的時候還對你頤指氣使非常地嚴重，這時候你怎麼辦？你需要做雙重的工作。一重的工作是，當孩子有能力解決他的問題的時候，儘可能地讓他自己去解決他的問題，但同時你需要對你的孩子在一些他不能夠完全的事情、他需要幫助的事情上給予他幫助和支持。

假如你正好有一個6個月之前的嬰兒，或者說你現在準備要生孩子，你需要明白這一點，對6個月之前的嬰兒來講，他基本上沒有能力滿足他自己的需求的時候，這樣的孩子就需要有一個非常好的媽媽來很好地照顧他，及時地回應他的吃喝拉撒睡玩的需求，他這個需求基本能夠得到滿足的話，他這個全能自戀就能得到很多滿足，這個時候他就能夠面對他的人生的很多不如意。也就是說，好的時候足夠地多，他就可以接受這個壞同時存在。所以，養好一個6個月之前的小嬰兒，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這是改變我們國家的一個很重要的基礎。

最後我再講一個很重要的點，大家可能看我的文章，或者是看我寫的關於中國巨嬰的書，這本書應該9月份、10月份就可以上市，這本書里會大量地講到共生、全能型自戀、自戀性暴怒、徹底無助、偏執分裂，聽上去都是非常不好的辭彙，特別是關於全能自戀，我覺得這本書的名字也可以換成《我們都是全能自戀的龍》。咋一看，我似乎都是帶批判性的，但是我希望我的書、我的文字傳遞出這麼一種感覺：其實我不是來批判地，我們主要是為了來理解。

確實，在巨嬰身上有很多毛病，但是我們不是來壓制巨嬰身上的全能自戀，相反，我們要去理解全能自戀的人身上的這股能量，理解他們身上這股很強的活力，我們來擁抱這一部分，然後帶著這股能量逐漸地走向成熟。而且我會認為中國文化的設計，包括中國家庭的設計，也包括所謂的應試教育體系，其實都是在干這麼一件事情，因為絕大多數中國人在共生期的時候受到了挫敗，所以會導致我們內心都住著一個（巨嬰），本來我們想做全能神，但是因為沒有得到滿足，所以我們都是一個全能魔，這個全能魔一旦處在完全釋放的狀態，它的破壞力是非常驚人的，所以我們的家庭、我們的文化都很害怕活力一釋放的時候的破壞性，所以家庭的設計、應試教育體系的設計，包括社會權力體系的設計，以及整個文化的設計，都是來壓制這一部分的。

這是我們過去面對這部分的解決方案，但是我自己在這本書里提供的一個答案，我們不是要來壓制和鎮壓他，而是要來理解他、擁抱他，我們開始學習全能自戀的能量如何能夠合理地表達出來，如何在受到挫折的時候，當出現自戀性暴怒的時候，我們如何能夠抱持自己的自戀性暴怒，不讓它變成一個非常破壞性的事情；當我們無助的時候，又如何理解自己的無助，理解自己的無助、理解自己的自戀性暴怒和被害性妄想，其實都是為了讓自戀的能量能夠更好地表達出來。如果我們能夠持之以恆地去做這樣的努力，我們能夠持續地讓自己成為有活力的人，而且讓自己的活力以人性化的方式來表達，我想，這就是答案。

或者用一種形象的說法，我們中國人對龍很崇拜，那麼，龍是什麼呢？龍既是神，也是魔，也是獸，它唯獨不是人。我希望通過各種各樣的努力，包括這些文字，也包括我們每個人的努力，我們來理解我們內心的這個「龍」，包括它的各種各樣的心理機制，最終我們把這個「龍」變成人，這就是我自己找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