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鞋》導演解析國產驚悚片亂象:沒人在認真做

《繡花鞋》導演解析國產驚悚片亂象:沒人在認真做

葉偉民(資料圖)

鳳凰網娛樂訊 自從國產驚悚片《孤島驚魂》上演「以小博大」的票房奇蹟之後,觀眾們總會在大銀幕上看到些打著驚悚片旗號、實則不倫不類的國產電影。盲目跟風之下,國產驚悚片大多成為了粗製濫造、無聊坑爹的代名詞,「這連電影都不是,就是一flash」曾經有觀眾這樣評價一部去年年末國產驚悚片,毒舌是毒舌了些,倒也不偏頗。

在觀眾日漸對國產驚悚片失去信心的時候,一部名叫《繡花鞋》的電影出現在人們視野之中。似乎是摸透了大家對國產驚悚片普遍失望的心理,這部影片主打「誠意認真」與「精良製作」,監製文雋更是放出豪言:「要樹立國產驚悚片的新標杆!」,而到底它能否捂熱觀眾對國產驚悚片涼透的心?這當然要等到上映才知道。

日前,《繡花鞋》的導演葉偉民接受了鳳凰網娛樂的獨家對話,介紹他和文雋製作該片的認真與誠意,並分析了國產驚悚片普遍遭惡評的原因:「之前大家都沒有認真在做」。同時,這位曾經執導過《洪興十三妹》、《百變星君》等經典港片,也北上內地執導過《人在囧途》、《親家過年》的香港導演葉偉民,還分享了他自己關於香港電影與香港影人北上拍戲的一些獨到見解。

【談《繡花鞋》與國產驚悚片】

緣起·想拍一部驚悚包裝下的女性電影

鳳凰網娛樂:第一眼看到這個片名,大部分觀眾都會聯想到小說《一雙繡花鞋》吧?為什麼會用這樣一個名字?

葉偉民:其實不一樣的。文雋一開始說要拍一個驚悚片,然後就找我。其實照實來說,我對驚悚片沒興趣的,為什麼我不喜歡拍,說實在的,我一直對驚悚有點兒抗拒,因為我必須要讓自己進入到故事當中。第一,我怕鬼,所以我一直都有點兒抗拒。但這次文雋就想拍,然後開始創作,寫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特別吸引我。本來不是叫《繡花鞋》,是叫《鬼媽媽》,其實最重要的是我想拍70年代的戰爭背景,講一個漁村、一條水巷、裡面的封建社會中四個不一樣的女性,在當年封建社會中道德壓抑的題材,只是用驚悚來包裝。我聽完就覺得,好啊,女性電影我已經很久沒拍了,從98年的《洪興十三妹》到現在,已經十多年沒拍過女性電影。因為我拍完《洪興十三妹》就很多人跟我說,葉偉民是很能拍女孩的,所以就很吸引我,再加上劇本很不錯,看完之後我就答應了。

因為這個戲不是為驚悚而驚悚,只是驚悚是一個包裝,是一種類型電影。然後文雋就想了很久,想了「繡花鞋」這三個字,他告訴我說有一個戲叫《一雙繡花鞋》,但我沒看過,他說那個年代幾乎所有中國人都知道這個,「繡花鞋」三個字就是一個驚悚的象徵了,所以就用這三個字給電影定了位。在故事上面,我們用「繡花鞋」三個字也不是沒理由的,林心如那個角色就是一個繡花的綉娘,然後故事也是圍繞繡花鞋展開的。

我一直都說,這個戲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劇本。第二就是整個製作的團隊;第三就是,投資方也很清楚我們要拍怎樣的一個片。我們現在大部分的資源,投放在製作團隊上面,美術、服裝,因為畢竟是年代戲,很真實地用了很多資源放在製作上面,所以整個片出來的效果都是比較認真、精良的吧

選角·林心如有中國傳統女性善良賢淑的氣質

鳳凰網娛樂:林心如很少演驚悚片,很早之前演過一部《魔鏡》,但戲份不多,為什麼會找林心如來演女主?

葉偉民:我一開始在心裡就定了她。因為這部戲裡有四個女性角色,第一個就是在戰爭的背景下默默等待老公歸來的女性,是很善良、賢淑的,我第一個打了電話給她,說了15分鐘她就同意了,很乾脆就答應了:「好!」 很默默的一個中國傳統女性形象,穿旗袍,她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樣,很正氣的,就是家裡面的太太,那種感覺。她也只拍過一部驚悚片,她定完妝之後,我覺得很美,那個女鬼的造型我覺得特別凄美,楚楚可憐,我就定了她,還蠻開心的能定她的。

惠英紅就是封建社會的代言人,那種惡毒的形象,來對比葉熙祺的那個角色,她是代表新時代的女性,突出「老的」和「新的」之間的對比。

態度·用有限的資源抱著認真的態度做得更好

「國產驚悚片粗糙,是因為大家都沒認真做」

鳳凰網娛樂:現在觀眾會有一種感覺,大部分國產驚悚片製作上比較粗糙?

葉偉民:我不敢說人家的粗糙,但是我覺得,一部電影必須要有一個專業整體的部門和團隊。我們的美術找得設計去做,服裝我找了奚仲文班底的服裝來幫我去做,其實還有我之前《人在囧途》的戲,每個團隊都磨合了很久,大家都很認真地對待。希望觀眾看到,葉偉民和文雋是很認真地在做這部戲,驚悚只是一個包裝,當然觀眾肯定在驚悚上面的效果,我也是滿足的,但根本還是要把戲、把故事說清楚。

鳳凰網娛樂:除了粗糙之外,主要還是劇情太弱。

葉偉民:對,其實大家都沒認真在做。當然,我們說認真也不敢說有做得有多大製作,只是我們盡我們手頭的資源儘力去做。

我覺得做一個電影,最重要的還是安安分分先把故事說好。而且我們作為創作者,我們需要有創意,不是要去模仿人家,我們還是要講清楚我們的故事。如果我們第一步都沒有這樣做的話,真的,沒法做下去的了。難道《孤島驚魂》很成功,難道我們就不停地孤什麼驚什麼?那沒意思吧。當然不是不行,但是說到我們自己來,我們還是想按照我們自己的思路去做我們想做的事情。口碑好不好不重要,對我來說就是我們盡了力了,電影還是去要賭博的,還是要去認真地對待。

「希望能在驚悚類型片中殺出一條血路」

鳳凰網娛樂:文雋監製說過,《繡花鞋》要樹立國產驚悚片的新標杆。

葉偉民:我不敢說得文雋那麼大但對我來說,驚悚片應該需要更認真一些對待。市場是有的,但是在過往的市場上面並沒有好好去做。所謂的驚悚,中國內地是不能有「鬼」的,所謂的「懸念」和「驚嚇」,究竟你自己在創作上要怎麼定位不清楚,其實一定是可以的。我一直看泰國、好萊塢的驚悚片,有一種心理上的懸念和恐懼,但是最後也都沒有「鬼」啊,但是人家的技術上面都很認真。我覺得現在我們有很多驚悚片,200萬300萬,說得難聽一點兒,都是亂拍的,連一個故事都沒講好。隨便跑來跑去,追來追去就是一部片子,所以我和文雋這次,不說是什麼大製作,但抱著認真的態度,想做的更好,在有限的資源裡面做到好一點兒,對待這個類型的電影,希望能殺出一條血路吧。

《繡花鞋》,我覺得最起碼我能這樣說,沒有人這樣在所謂的驚悚片上投放過這樣的力度,從美術攝影製作上。後面的我不敢說,我們盡了力。

【談北上拍片】

「我是拍娛樂片長大的,你要我不商業我也不懂」

鳳凰網娛樂:香港導演來內地拍戲,容易水準失常。您拍過的《人在囧途》屬於很接地氣的那一種,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依您的經驗,您覺得香港導演來內地,怎樣抓住內地觀眾的心?

葉偉民:其實我也沒有特意去計算過,我覺得現在內地觀眾看電影,還是以娛樂為主。我們長大,我們入行也是拍娛樂片長大,可能因為我們以前八九十年代拍電影都是那個目標為主,所以可能是比較容易貼近觀眾的,從計算上面,從節奏感上,等等。經驗告訴我們怎麼做。當然,我經常說在內地不是一條腿在走,因為市場每天都在變,所以我們在創作過程中都考慮到很多方面的東西。

《人在囧途》、《李小龍》、之前的《投名狀》和《十月圍城》,都是商業片來的,難道《投名狀》李連杰加劉德華加金城武,不是商業片?《如果·愛》,金城武加周迅,絕對是商業片,馮小剛的《非誠勿擾》,葛優加舒淇不是商業片?所以很多時候,商業的定位是什麼,就是引起觀眾喜好和興趣,這個就是商業的行為。

你要我不商業,我也不懂。因為我們這個行業就是,生產必須要回報。如果我們沒有回報上的計算,電影工業怎麼生存下去?所以我覺得有一點,我們拍電影必須是要拍給觀眾看的,拍觀眾喜好的東西,《人在囧途》也好,《親家過年》也好,《李小龍》都是商業的,所以這個也是我一直往後要做的電影的目標。如果你突然之間,讓我假扮賈樟柯導演,因為賈樟柯導演我很喜歡的,但是你讓我故意去拍他的類型,我沒那個能力,不是我不想,我也沒有能力慢慢去偷拍拍成那樣。這個是只有賈樟柯導演能有那種能量,你要我去模仿寧浩導演,我也不可能。因為寧浩導演是中國土生土長,他的思維就是,每個電影都是八條線散出去的,我也沒有他那種思維的方法。我個人就是我個人,我還是按照我自己的思路,還是「接地氣」所謂的接地氣是什麼?就是你要我去美國拍,我都要拍給美國觀眾看的,這就是所謂的「接地氣」。

但是,如果是真的一個成功的電影,全世界都能拍的。《人在囧途》台灣都有人拍的,你去印度泰國拍都可以,沒問題的。但問題是,究竟《人在囧途》背後故事裡的情懷在哪兒,這個是中國人的情懷,就是「回家過年」,裡面所謂的搞笑就是人物之間的衝突。就是很多人會誤會,如果你覺得徐錚加王寶強一定成功,對不起,絕對不是。

【談修復重映】

「個人覺得沒太大必要不如加大培養新影人的力度」

鳳凰網娛樂:前段時間修復重映老電影很熱,您怎樣看這樣的行為?

葉偉民:我個人覺得沒有太大的必要,現在那麼多用誠意去做的電影找不到檔期上,還不如去提拔多一些新人導演。為什麼電影院不多給年輕人一些空間?讓他們的優秀作品也能登上大銀幕?其實電影是有很多方面的,很多電影形式的,很多短片沒空間放映,都是在網路上播放,其實有些真的拍得很不錯,所以我個人覺得,這方面的空間應該是多給優秀的新導演、新創作人、新演員。新演員更需要很多機會和媒體的曝光。

現在院線也不夠,電影院都是壟斷的,你有電影放,都沒有影廳幫你排。我們《親家過年》就是這樣的,有朋友想看,告訴我說「為什麼你的電影都是中午12點一場,或者是到晚上10點後又一場,就沒了?」,說「我們想吃完飯去看你的電影,都沒排」。

我覺得這不是院線應該做的行為,但我們只能抱怨,沒有辦法去改變這個制度。

【談「大製作」與「小製作」】

「對我來說無所謂製作大小,只看我喜不喜歡影片的題材」

鳳凰網娛樂:感覺您的拍片路線比較多元,既有《投名狀》《十月圍城》這樣的大製作,也有《人在囧途》《親家過年》這樣的小製作。

葉偉民:我覺得大製作小製作都一樣。只是拍大製作,你的問題就多一百倍。《親家過年》的工作人員100人,《投名狀》600人,但其實電影就都是120分鐘的電影,對我來說沒分別,對我來說「大製作」就是錢花得更多,演員要求多很多,我們自己要求更多。但在那個工作的範圍裡面是沒變的,都是要說好故事,都是要分場、分景,做服裝,所以我從來不會去想「我一定要去拍大製作」,我比較注重「那個題材我喜不喜歡」。

「當導演要有較真精神,不要太客氣」

葉偉民:我拍《投名狀》的時候我喜歡,說實話我拍《投名狀》不是因為李連杰金城武,我是喜歡那個戲,我喜歡是和陳可辛一起合作。因為陳可辛在我心目中是我的偶像,他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和他一起合作,在他身上我學了很多很多,我從《雙城故事》就開始喜歡他,那麼多年來我從來沒和他合作過,我只是和吳君如很熟,從《十三妹》開始,到現在都二十年有多了。其實我在那個過程裡面,很多人都很埋怨陳可辛,因為他很多要求,很多工作人員就覺得他的要求是過分的要求,但是我作為導演我就很理解他,哪有一個導演不要求的?哪有一個導演不神經病的?每個導演都是,只會要求,不理原因的,這很正常啊。而且,要求也不是不合情理的要求,都是在能力範圍內的。所以,有時候我們都會自己檢討,我們太容易妥協,陳可辛就不容易妥協。我覺得作為一個導演,是需要較真的,不要太客氣,不要太覺得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出來的結果可能就是別人罵。所以,我都在學,我都在平衡我自我中心的價值觀,是怎麼對待自己的團隊以外,先對待自己,先拿自己作為一個中心點。

其實電影也需要這樣,我們給觀眾看以外,我們先從自己說。電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電影是可以一加一等於十,所以所謂的大片小片,還是要看能不能吸引人,還有在拍戲的過程中,你享不享受。我經常說要享受過程,這個過程就是很快,一年你最多拍兩部電影,我現在就是最多最多一年拍兩部。但這兩部電影裡面,就算你算錯,你都不能說算錯,當你進入那個狀態的時候,你絕對要相信,你絕對要開心,你不要後悔,有什麼後悔的呢?說白了,只是生活的一個部分而已,所以我還是喜歡拍電影,電影是沒法用東西來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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