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希望還來得及

漫畫 | 某狐

在你的記憶里，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他的手掌很大，他的嗓音低沉，他的肩膀寬闊，他的背影堅實。

你笑，他的眼角彎出月牙；你哭，他用懷裡的體溫給你安慰。

後來，你長大了。

也許是某個特定的時刻，你開始想要擺脫他的影子。

他帶給你的，從以前放心依靠的安全感，逐漸變成了越來越深的尷尬和不滿。

你的秘密和心事越來越多，而他卻永遠不會懂。

可是，你分明是如此希望遠離他，卻又在暗自期待什麼？

他不再是無所不能的英雄，不再是躲避風浪的港灣，不再是堅實深沉的溫暖。

變得卑微而蒼老，令你討厭。

然而，當你被生活拖住腳步，當你在風浪中孤身一人，當你被寒冷和寂寞包圍的時候……

你想等來的人，到底是誰？

就算你不願承認，但終會明白：

你永遠無法擺脫他的影子，只因他是你最深的想念。

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這樣一把鑰匙——

能讓你和他，終有勇氣打開這扇門，再一次互相面對。

你希望是現在，還是許多次傷心與絕望之後，無可避免的結局？

門裡昨天，門外明天；

門裡父母，門外我們。

我還記得，你第一聲啼哭的樣子。

有些皺巴的粉紅皮膚，身上是嬰兒特有的腥味。

你閉著眼睛，像小貓一樣伸展自己的手腳。

那個時候，滿眼血絲的爸爸抱著我們倆，興奮得語無倫次。

咱們一家三口，都各自拼勁全力，總算是團聚了。

小時候的你，就像輕快的陽光。

無論做什麼，你總是興高采烈的。

新買的蝴蝶結、院子里的鐵絲網、牆角剛開的小花。

還有模仿大老虎吃飯、像小兔子一樣跑跳、找到藏在床底的毛線和粉筆。

每一天的新發現，都讓你充滿喜悅。舉手投足，都帶著笑意。

爸爸的工作越來越忙，能回家陪你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可是，每到分別的時候，再懂事的你，也會握緊小拳頭，努力不讓眼淚滑下來。

再堅強的爸爸，看到這樣的你，也會感到心裡柔軟的地方，被什麼東西揪住了。

你開始明白，你和爸爸是沒有辦法永遠在一起的。

而且，這樣分別的時間，只會越來越長。

你曾相信，爸爸是無所不能的。

沒有他解不開的數學題，沒有他修不好的傢具，沒有他扛不起的東西。

他那麼高大健壯，好像沒什麼能將他打敗。

但到了後來，你開始發現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開始明白他也有軟弱的地方。

這樣的爸爸，變成了你越來越厭惡的平凡。

我記得那間舞蹈教室，塵埃在午後的光束中飄浮。

你是我們的小天鵝，在舒緩的音樂里展開翅膀。

踮著腳尖，一圈又一圈，輕盈得像踩在氣泡上。

那個時候爸爸不自然地放低身子，小心而虔誠地窺視著。

儘力抑制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一層薄霧。

能讓你開心的事情，在家裡越來越少，在外面越來越多。

你長大了，比起我們，你更願意跟朋友在一起。

爸爸把這當做你的成長，為你感到欣慰。

而你卻不知道，你曾讓爸爸感到多少寂寞。

在每一個他想跟你聊點什麼，卻被你漠然拒絕的時候。

以工作為契機，你離開了家裡，過上了期待已久的獨自生活。

無緣無故被領導痛罵，周末懶覺中突如其來的加班通知，深夜回家時卻停了電，做菜時不小心放多了鹽……

拚命生活本就是艱難的事情，就算佝僂前行，肩頭負重也不會減輕半分。

但是爸爸沒讓你知道的是，他一直關注著你所在的城市，每一天的天氣。

總有一天你會理解他的不容易，即便那不是他所希望的。

你說，不願從小地方的大學畢業，不願在小地方的公司上班，不願找普通的男性結婚。

說白了，就是不願像我和你爸那樣，普通地組建一個家庭，普通地生活下去。

內心的不認同，驅使著你邁出腳步，到外面的世界，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立身之處，去過上自己夢想的生活。

如果說這是你願意選擇的人生，那麼如何艱難都不要害怕。

爸爸說，你一定會幸福，因為你是我們的孩子。

深夜加班、拖著行李箱搬家、在醫院掛水時回復領導消息、被擁擠的人潮裹挾進地鐵……

這些事情，你從沒有告訴過我們。

可是我知道，你還是個小姑娘，偶爾也有想嘶吼的瞬間吧。然後折騰到脫力，大哭一場。

沒關係，直到你摟住我和爸爸的肩膀，我們會輕聲告訴你：

「別怕，我們在呢。」

「準備好了嗎？」

你站在這裡，面色緋紅，渾身微顫，激動得不時踮起腳尖。周圍人的眼裡，滿是羨慕和祝福。

時間到了，這一刻，你就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

強光入眼，向你迎面而來的，是另一段嶄新的人生，是全力以赴的幸福，是困難時的風雨同舟，是傾其所有的真心和許諾——還是你的新郎。

爸爸和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終於，你也成了母親。

我看見陽光，還有樹影斑駁。

就像我們曾握著你的手，就像我們曾看著你長大，就像我們曾陪伴你的時光。

這些會證明，一切都是愛。

我還記得，你第一聲啼哭的樣子。

這座生命的城堡，終將越來越小。

而很多東西，儘管不舍，我也不得不丟棄了。

只是親愛的，我還不想忘記。

我還記得你降生的時候，我們在搖籃旁拍了第一張全家福。

由於爸爸不小心的趔趄，你在那張照片里笑得那麼厲害。

它勝過今後所有的陽光，每一天都照亮我的生命。

眉筆描不去蒼老的痕迹，心愿稍縱即逝，年華悄然溜走，我們卻只能用沉默緬懷。

即使是咬緊牙關、苦痛交織的生活，在面對鏡頭的時候，爸爸還是選擇了微笑的表情。

他一笑啊，就好像拉著我們的手，一下子回到了許多年以前。

初冬的空氣裡帶著平靜，間或幾聲鳥鳴迅即划過。你腳步輕快，踩在路邊散落的枯枝和黃葉上，碎裂的脆響猶如音符。

我們站在不遠處，目光流連在你跳動的身影里，融化在那一片暖黃。

恍然若夢，通透而綿情。

我們相遇在這場生命里，有幸成為了一家人。

愛有多深，牽掛與不舍就有多長。

在無可避免的分離里，感激命運贈予我們如此浩瀚的愛與人生。

你是我們的孩子，真好；我們能成為你的父母，真好。

我還能對你說什麼呢？

「歡迎回家。」

（編輯：某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