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桑塔格《論攝影》摘錄

蘇珊·桑塔格《論攝影》在教給我們一種新的視覺規則的過程中,攝影改變並擴展了我們對於什麼東西值得一看以及我們有權注意什麼的觀念。它們是一種基本原理,尤為重要的是,它們是一種觀看的標準。最後,攝影業最為輝煌的成果便是賦予我們一種感覺,使我們覺得自己可以將世間萬物盡收胸臆——猶如物象的彙編。收集照片便是收集世界。照片,包裝著世界,也需要包裝。書籍仍不屬將成組照片付諸發行的十全十美的體系。即使攝影師們最為關心的是鏡子般地反映現實,他們還是會被趣味及道德感的無言的規範所驅譴。攝影術自其誕生之日起,就意在捕捉儘可能多的拍攝對象。繪畫卻從來沒有如此宏大的視界。如今,攝影幾乎已經像性和跳舞一樣被視作一種娛樂。這就意味著,和其他群眾性藝術形式一樣,攝影並未被大多數人看作一種藝術。它主要還是一種社會禮儀,一種抗拒焦慮的屏障和一種力量的工具。攝影最早的普遍功用是紀念作為家庭成員的個人(以及其他團體成員)所取得的成就。由於攝影給人以一種把握住了非真實的往昔的幻覺,它們也就幫助人們把握住了不牢靠的空間。因而,攝影便與最具當代特徵的活動之一——旅遊業——相輔相成地發展起來。那些喪失了過去的人們似乎是最狂熱的攝影者了,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我總認為攝影是一件下流的事——那也正是我喜歡它的原因之一,」戴安·阿爾布斯(Diane Arbus)這樣寫道:"我第一次拍照時,覺得自己墮落了。"一張帶來無可置疑的悲慘消息的照片不可能給公眾輿論帶來打擊,除非有著合適的感情和態度的情境。照片不可能創造道德立場,但它們可以強化某種立場——並可以催生某中觀點。照片的道德內涵其實很脆弱。可能除了那些恐怖的照片,例如納粹集中營的照片,獲得道德的參考價值之外,大多數照片都未能保留其情感衝擊力。在1900年由於其主題而感人的照片,如今很可能只會是由於它攝於1900年而令我們感動了。照片的特定質量和傾向在逝去的時光中被概念性的情致所吞噬。審美距離似乎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建立在看照片的經驗之中,如果不是立即就建立起來的話。時間終將為大多數照片,甚至於最業餘的照片,在藝術水準上定位。攝影術表明,如果我們接受照相機所記錄的情形,我們就會了解這個世界。但這與理解正好相反,理解是從不接受世界的表象開始的。理解的所有可能性都植根於說「不」的能力。嚴格說起來,一個人絕不會通過一張照片理解任何東西。當然,照片填充了我們關於現在和過去的心象中的空白......照相機對現實的反映往往是掩蓋多於揭露。......與建立在表面看來如何基礎之上的色情關係形成對照的是,理解是建立在視其功能如何的基礎上的。而功能在時間中起作用,因而也必須在時間中加以解釋。只有敘述性的東西才會使我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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