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三毛：一個「愛情瘋子」與「文學大師」的人生密碼

07-22

??看清這個世界，然後愛它??

照片：三毛

來源：世洞（shidong365）

很多人記得4月1日是張國榮的祭日，也有很多人每年9月16日在微博悼念喬任梁。可是有多少人知道，27年前的1月4日，有位年僅48歲的女作家用絲襪結束了她多舛的生命。

比她大19歲的梁羽生稱她為「奇女子」，比她小9歲的賈平凹也「企慕著這位真正的作家」；有人說她是中國文學史上為數不多的用生命來寫作的女作家，也有人說忘記她是中國文學的悲劇。

她就是三毛，是一個作家，也是一個愛情瘋子！

1943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如火如荼，日本正意圖佔領湖北，從而進軍陪都重慶。那時的重慶，經常被日軍空襲，無數百姓被炸死炸傷，在這種背景下的3月26日，三毛出生了。

三毛的父親陳嗣慶，畢業於蘇州東吳大學法律系，在重慶做一名律師；母親繆進蘭，上海人，做過小學教師，後來以相夫教子為主。有一個姐姐，後來父母又給她添了兩個弟弟。

三毛從小愛讀「閑書」，三五歲開始讀《木偶奇遇記》《格林兄弟童話》等童話書，11歲開始讀《紅樓夢》等名著。為了讀完《紅樓夢》，甚至在課堂上，把書藏在裙子下面偷偷地讀。

三毛的父親陳嗣慶說：「我女兒對於看書的狂熱可以說一萬個人中找不到一個。這不是炫耀，這是做父親的暗暗觀察中的一個事實。」

也因此，三毛的數學成績一直不好，常受到老師的批評、斥罵。

1955年，12歲的三毛讀初二，當得知數學不及格就會留級時，她開始拚命學習數學，聽不懂就死記硬背，甚至連數學題都背下來。接下來三次小考，全是滿分。數學老師大為驚詫，質問三毛有沒有作弊，三毛回答沒有。

老師讓全班學生再考一回，別的同學都做一樣的試卷，唯獨三毛的試題不同，題目很難，她無從下手，交了白卷，老師心滿意足地宣布：三毛零分！然後將她拖上講台，惡毒地說：「你愛吃鴨蛋，老師給你兩個大鴨蛋！」老師用蘸滿墨汁的毛筆在她兩隻眼睛周圍各畫了一個圓圈，墨汁太多，從三毛的臉上流下來，滲進了嘴巴里。

三毛開始害怕老師，懼怕學校，開始逃學，變得抑鬱，後來休學在家，開始練習寫作、音樂、繪畫。

1961年間，白先勇與同學合辦了一本純文學雜誌，三毛的繪畫老師顧福生對白先勇說，「他有一個學生叫陳平，有自閉症，不願意上學，就跟他學畫畫，文章寫得也不錯，問我能否給予指導」。

白先勇看了三毛的幾篇作品，覺得故事講得生動，文字也漂亮，很喜歡，稍做改動後就刊發了。小說《惑》成為三毛的處女作，這年三毛18歲。

白先勇算是三毛文學道路上第一位啟蒙老師。但此刻除了愛情，文學對三毛來說並不重要。

有人說三毛是個「愛情瘋子」。

她一旦愛定一個人，就會瘋狂地投入；也有人說，這是她性格決定的；也有人說她就是極端敏感和神經質的人。

1962年，休學7年的、19歲的三毛做了台灣文化學院哲學系的一名選讀生，她遇到一個叫舒凡的男孩。舒凡，本名梁光明，戲劇系二年級的學生，出了兩本集子，是學院大名鼎鼎的才子，幾乎所有的女生都會稱讚他。

三毛讀了他的書後，便愛上了他，陷入相思之河，不知所措。

後來二人戀愛了，這場戀愛持續了兩年，三毛愛得奮不顧身。舒凡比三毛高一個年級，在他行將畢業的時候，三毛提議二人結婚，給愛情一個歸宿，但舒凡不願意，他認為彼此還年輕，待他事業有成，再結婚不遲。

三毛提出她可以休學結婚，舒凡說：「結婚，結婚，既然是為了嫁人，何必來念大學！」

三毛氣憤地說：「你滾，那你去找不想嫁人的女大學生談戀愛去吧……」

三毛說，「不能纏死對方，如果再留台灣，恐情難自禁，還是走吧。」她準備遠去西班牙留學，訂好機票，她以為可以換來舒凡的苦苦挽留，卻等到他的「祝你旅途愉快！」

1967初戀失敗的三毛，頭也不回地赴西班牙馬德里文哲學院留學，在這裡遇到了她生命里的男一號、我們最為熟悉的荷西。

在西班牙，她給自己起個的英文名字叫Echo。

在馬德里書院的女宿舍，皓月當空的晚上，會有西班牙男生的「情歌隊」，彈吉他唱歌，有一個西班牙男孩Jose Maria Quero（也就是荷西），他總要留一首歌在最後，獻給那位叫「Echo」的中國女孩。

三毛比荷西大8歲，又受過情傷，對荷西只是本能地拒絕，以姐姐的身份教訓他：不要逃課！再逃課就不理你了！

那年的聖誕節晚上，荷西在公寓樓下對三毛一臉認真地說，Echo，你等我結婚好嗎？六年！四年大學，二年服兵役！好不好？

三毛故意氣他，對他下最後通牒：你再也不要來找我了，我有男朋友的！荷西也不生氣，只是揮揮他的法國帽，倒退著跟三毛說：Echo，再見！

荷西便真的再也不來找三毛，偶爾在路上遇見，也只是禮貌性地擁抱一下。

那時的三毛，從不缺少追求者。有一個日本男生，和她同班，是個富二代，在馬德里開了一家最豪華的日本餐館。每天早晨給三毛送花和各種禮物，惹得室友一片艷羨，但並沒有打動三毛的芳心。只是因為對方是日本人！

1971年，三毛返回台灣，任教於文化大學和政工幹校。在一次聚會，認識了一個落魄潦倒的畫家，出於對藝術的喜愛，三毛對畫家本人喜愛至極，很快到了談婚論嫁，卻發現畫家早有妻室。知道真相的三毛，接連幾個月，一蹶不振，帶著挫敗與絕望。

三毛的情路坎坷，每一次，她都奮不顧身，每一次，她都遍體鱗傷。

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西班牙療傷，彷彿註定的傳奇沒寫完，荷西一直在時光深處等她。

這一年三毛30歲，荷西22歲。

在西班牙，時別六年，荷西又見到了三毛，讓三毛沒想到的是從前那個唱歌的帥小伙，現在變成了個成熟的大鬍子，不變的是他對她的熱情。他一見面就興奮地拉她到家裡：「Ehco，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三毛到他房間，一牆自己的照片，驚呆了，問：「你哪來這麼多我的照片？」

荷西說：「你寄到徐伯伯（他們共同的中國好友）那裡，我每次去就拿一些洗了放大。」牆上有些照片發黃，荷西慌忙地解釋說：「陽光太強了，我用百葉窗保護它們，還是發黃了，照片被陽光照得一條深一條淺的。」

三毛感動地問：「荷西，六年前，你想跟我結婚，現在還想不想？」荷西自然十萬個願意，可他很快就面臨著一個現實問題：「你要嫁一個『能掙多少錢』的丈夫？」

「看不順眼的話，千萬富翁也不嫁；看得順眼的話，億萬富翁也嫁。」三毛想了一會兒說。荷西有些失落：「說到底，你還是要嫁個有錢人。」

三毛說：「也不是，如果是你，吃得飽就好。」荷西說：「你吃很多嗎？」三毛說：「不多，以後為了你，還可以少吃點。」

後來三毛在書里寫道：跟荷西沒有談過戀愛，就走入婚姻，看起來是一個很冒險的事情，但這是一個對的決定。

1974年7月，荷西為了三毛放棄了心愛的潛水工作，與三毛在沙漠小鎮阿尤恩結婚。

沒有婚床，只有一個床墊子和一塊草席；沒有傢具，只有四個盤子四個碗一個鍋；沒有婚紗沒有捧花，只有一把芹菜綁在頭；沒有婚車沒有祝福，走路去結婚，還高興得恨不得告訴全世界：「我們結婚了。」

二人剛結婚時，都處於失業狀態，三毛愛花成癮，因為生活拮据，只能在家門口悄悄種一些野花觀看。

一天，荷西帶了一大束百合花回來說：「Ehco，給你買的。」三毛生氣地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買花！」氣得把花打落在地，待到氣消，花已被荷西插在花瓶里。

三毛一陣感動：這個男人被自己一頓臭罵，還把花插好，這才是愛情。

沙漠結婚，白手成家，激發了三毛潛藏的寫作才華，同年她以筆名「三毛」在《聯合報》發表作品《中國飯店》，受到時任主編平鑫濤先生的鼓勵，作品源源不斷，並且開始結集出書。1976年她的第一部作品集《撒哈拉的故事》出版，獲得一致好評。

1979年，隨荷西到拉芭瑪島生活，三毛的生活漸趨安定，她的創作也達到了高峰。

就在如日中天之時，三毛卻突然不寫了，編輯一問才知道，因為荷西要睡覺。

三毛習慣晚上寫稿，白天睡覺，而荷西是名潛水員，工作危險性很大，晚上高質量的睡眠，是白天好好工作的保障。

一開始，荷西說：「你習慣晚上寫，就晚上寫。」後來，三毛髮現，每次自己停筆上床睡覺，荷西還沒睡。她搬到客廳去寫，發現荷西還是要等她睡才能睡。三毛催他睡覺，不要等他，荷西說：「你忘了嗎，我們從結婚開始，就是手牽手睡覺的。」

1979年的9月30日，這天荷西有潛水任務，他先送三毛的父母到機場，然後讓三毛一個人送父母回台北。誰都沒料到，這會是跟荷西的訣別。

「再見所愛的人，被一錘一錘釘入棺木，當時神志不清，只記得釘棺的聲音刺得心裡血肉模糊，尖叫狂哭，不知身在何處」。

沒有荷西的撒哈拉，漫天飛舞著三毛的思念。

沒有了荷西的三毛，生活一直很抑鬱，在荷西走後第十二年，三毛用一條絲襪，搭建了一條去見荷西的天梯。

三毛和荷西，用了六年的時間來辜負，又用了七年的時間相偎依，再用一生的時間來離別，給人間留下半個世紀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