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巧聯妙對賞析

之四十二

逸 梅

序 言

楹聯（包括春聯、喜聯、輓聯、對句等）是獨具中華民族特色的文學形式，而絕非僅僅是文字遊戲，沒有廣博的知識，敏捷的才思，深厚的文學功底，是絕對對不工穩的。古往今來，我國一些文人墨客創作的巧聯妙對浩如煙海，這與他們才思敏捷、功底深厚、創作態度嚴肅是分不開的。近些年來，一些網友也喜歡撰聯以諷刺時弊，集市上也有大量的對聯出售。但上述兩種情況中絕大多數對聯除了上下聯的字數一樣之外，其它地方均不符合對聯的要求，而且有些過於俗氣，格調低下，其水平與古人所撰楹聯相去甚遠。為此，普及楹聯知識，傳承中華民族文化，應該成為每個中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源於此，本博主根據余德泉、孟成英夫婦編纂的《古今絕妙對聯匯賞》，選擇其中確屬上乘之作進行連載。因原著中差錯不少（主要是有悖於楹聯創作規律及與一些史實不符），加之排版之中謬誤頻出（或許是盜版的緣故），故本博主參考其他一些史籍及楹聯知識，予以訂正。其中一些注釋乃本博主根據平日所學予以重新修正，因而也可視作二度創作。不當之處，歡迎原作者及有識之士指教。

願與同好者共勉之。

【接上期】

411、年年辦會，誰敢不來？咬著牙巴，哭臉裝成笑臉；

處處張燈，實在熱鬧，邁動腳板，這頭跑到那頭。

一九二九年雙十節， 蜀人劉師亮在其開設於成都的澡堂門口貼有上書楹聯。

會，指雙十節武昌起義紀念會。因其時四川軍閥割據，民不聊生，故而人們對此類紀念毫無興趣，因而「咬著牙巴」、「哭臉裝成笑臉」之說。至於「這頭跑到那頭」，是說也不過空看一場熱鬧而已。「而且是」年年」、「處處」，可見百姓們尤其是官員們對此類毫無實際意義的紀念會是多麼厭煩，但又不敢不去。

412、 先生知其幾乎？何為又入職方也？

太史非附熱者，奈何只管翰林耶？

明陳繼儒《見聞錄》載，陳式齋選任職方（掌管邦國貢賦等）之官，太史李西涯戲撰了此聯。

式齋應聲對出了下聯。

聯語主要用諧音雙關法。幾，諧機。職方，諧織坊。意思是你懂得紡織機械嗎？幹嗎入織坊呢？下聯為反唇相譏，意思是你作為太史，自稱非攀龍附鳳者，那你怎麼翰林（汗淋）呢？

聯語雖然機巧，但「何」字犯重，乃白璧微瑕也。

413、 先武穆而神，大漢千古，大宋千古；

後文宣而聖，山東一人，山西一人。

武穆，岳飛謚號。文宣，孔子封號。孔子曾被封為「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王」。聯語巧妙地利用關羽與岳飛、孔子之間的存在的諸種聯繫（如時代和地域），以岳飛和孔子正襯關羽。上下聯首句為嵌名，二三句分別自對，且重言「大」、「千古」、「山」、「一人」等字詞。

414、 先是老親，後是新親，親上加親，親親嫡嫡；

乾為男子，坤為女子，子又生子，子子孫孫。

相傳，某地東西兩庄一親戚再次結親，按當地規矩，結親時雙方要先對對子，對上了才吉利，於是，女方出了上聯，男方對上了下聯。上聯表明了兩家的親密關係，「親上加親」，下聯表示了男家的期望，即子孫繁衍不斷。此聯手法為「連珠」和「疊詞」，內容雖然並無新意，但通俗易懂。

415、 竹才生便直；

梅到死猶香。

清厲鶚《宋詩紀事》雲，南宋文士潘庭堅，幼聰慧，一日，塾師命以院中竹、梅為詩，師出上聯，潘應聲對出下聯。聯語雖然僅十字，但寓意深刻。此聯也有另一版本，內容相似，但更具氣勢：

竹才生處通霄漢；

梅到死時遺骨香。

「竹」、「梅」，花卉中「四君子」之二，「生」、「死」，一正一反，對仗工整且鮮明，不失為佳聯。

416、 竹本無心，節外偏生枝葉；

藕雖有孔，胸中不染泥污。

此聯載於《無名文學》，為洪浩搜集，聯事為過去一秀才與一小姐邂逅相逢，因秀才乘坐的馬車擋路，坐轎的小姐難以通過，小姐讓秀才讓路，秀才見小姐是位大家閨秀，料想定知詩書，於是出了上聯，要小姐對出下聯，對得好方才讓路，於是小姐對出下聯。上聯意為秀才本無心擋道，卻因小姐的轎子到來才出現擋路的情景，故曰「節外生枝」，下聯則寓意為自己潔身自好。上下聯格調清雅，對仗工整，語帶雙關，因而互相產生愛慕之情，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在《奇趣妙絕對聯》中，此聯之詞句及聯事有所不同。聯事說，從前有位姓柳的商販，有女名竹妹，秀外慧中，自幼過目成誦，其弟上學之題目答不上來者，皆由竹妹代作，塾師葉先生知道後，遂起仰慕之心，兩人便結為文字之交。一日，柳某外出經商回家，得知此事後以葉先生調戲女兒為由，將其告上公堂。公堂之上，竹妹出了上聯：

竹本無心，外生許多枝葉；

葉先生當堂對出下聯：

藕雖有縫，內無半點泥污。

兩人皆表明雖然兩人有交往，但並無曖昧之事。縣令見兩人皆富有才華，不僅沒有問葉先生之罪，還親自做媒，成就了一段佳話。此聯聯事比《無名文學》似更合理，但聯文卻稍遜色。葉先生本獨身一人，談不上「許多枝葉」，不如「偏生枝葉」準確，而下聯的「有縫」也不如「有孔」來得貼切。

417、 竹本無心，遇節豈能空過？

雪非有意，逢年又是白來。

此聯載於《奇趣妙絕對聯》。聯事為，清代一塾師見學生過節沒有送禮，於是出了上聯要學生對，既有為難學生之心，亦含有責怪之意，不料，學生十分聰明，見室外正在下雪，於是觸景生情，脫口對出下聯。意為，家中貧寒，不是不想送禮，而是沒什麼好東西可送。

聯語採用比喻及語帶雙關手法。上聯中的「竹本無心」，為自己辯解，意思是我本沒有為難及索禮之心，但過節了，總不能讓我空手而歸吧？「節」既指竹節，也指節日。下聯構思尤其巧妙。下雪本是自然現象，談不上有意無意，「逢年」，此處指春節；「白」，照應「雪」字；「白來」，表面意思是「白雪飛來」，寓意為空手來見老師，含有愧意。

418、 竹寺等僧歸，雙手拜四維羅漢；

月門閒客待，二山出小大尖峰。

此聯載於《紀曉嵐外傳》。聯事為紀曉嵐與竹林禪寺住持了雲和尚為棋友，一日，紀曉嵐得閑趨訪，適逢了雲外出未歸，紀曉嵐只好獨坐廊下等候，月亮上來後，了雲方歸寺，紀曉嵐立即出了上聯求對，了雲沉吟一刻，對出下聯。

聯語並無深刻含義，僅為拆字遊戲，但上聯來得比較工整，而下聯則有些牽強。上聯中的「竹寺」，即為竹林寺之簡稱，而下聯中的「月門」，可理解為「月照寺門」，但有些牽強附會。上聯中的前半句與後半句意思關聯，但下聯中的前後兩半句則並無聯繫，而且，「小」是形容詞，而上聯中的「四」為數量詞，上下失對。因此，下聯不如上聯工整。

419、 竹傍桃花，君子亦貪紅粉色；

月穿楊柳，嫦娥偏愛綠衣郎。

此聯載於《南樓隨筆》。上聯中，竹為「四君子」之一，故以竹代指君子；桃花，大多為紅色或粉色，此處代指女色。下聯中，「月」，代指嫦娥，因嫦娥為「月主」；綠衣郎，即楊柳。聯語採取比喻、借代、嵌名等手法，前後互相照應，頗具匠心及情趣，但對仗不算工整。一是上聯中的「桃花」為單指，而下聯中的楊柳可理解為兩種樹木；上聯中的「紅粉」，應理解為兩種顏色，但下聯中的「綠衣」則為單一顏色，且以「綠衣郎」與「紅粉色」相對，則有些牽強。

420、 竹筍方萌，何日等來林大節？

梅花初放，幾曾看見葉先生？

相傳，林大節幼時，曾替父親到一姓葉的鄉紳家討工錢，鄉紳聽說大節善對，於是出了上聯，說對得好便工錢照付，林大節脫口對出下聯，而且既寫實也含有一絲寓意，即什麼時候見過你姓葉的也賴人家工錢？且較上聯來得貼切自然。

聯語採用了比喻、雙關和嵌名諸法。大節，既指前來討債的林大節，也指竹節長大；葉先生，既指姓葉的鄉紳，也指葉子先長出來。

《評釋古今巧對》聯事與此聯大同小異，聯文略有不同。「何日等來」作「幾時等得」，「幾曾」作「何曾」。「幾時等得」之「時」與「得」，顯然不合平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