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文化】：想想而已集——六十感懷（之二、三）

六、魂歸何處

人，物質世界的精靈。雖為精靈，終究要回歸到金木水火土的物質世界之中去。我是唯物論者。年輕時覺得以後死了燒了扔了甚至像死雞臭魚一樣當肥料也挺好。可隨著年歲的增長，越來越覺得死了以後扔哪裡倒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清明冬至上墳，已經成為融入血液里的文化。大年初一，人家都去祭祖了，聽著漫山遍野的爆竹聲，你能夠無動於衷嗎——你家無墳可祭？以自己現在的感悟，祖宗的墳墓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那一堆黃土就是母親，就是祖母祖父。

以此推論，骨灰處置，倒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事。得問後代，他們說有用，你得成全；他們認為可有可無，那就趁早扔了。

生者，靈魂在自己的肉體深處；死了，靈魂就在骨灰盒裡——錯，靈魂在你後代的心中。後代心中有你，你的骨灰盒裡就有靈魂。當你的子孫後代再不牽掛你時，靈魂沒了。拜託——把我的骨灰散掉！

七、為何不死

前些天讀過一篇文章，說某個名人(好像是周作人)說到（老）人為什麼不想死，大抵有三種原因：一是因為貪婪功名利祿不想死；二是因為牽掛家人，為親情所羈不想死；三是因為怕死——死的過程太痛苦而不敢死。

六十歲，到了可死可不死的歲數。我乃俗人，也為以上三個原因所累不想死：

名利之心，雖然較以前淡漠了許多，但還不能免俗，沒有創業賺大錢的雄心了，可還不想動用退休工資，錢，總歸是個有誘惑力的東西。說是「發揮餘熱」，為東陽木雕的理論研究人才培訓做點事，好像覺得這個行業還需要我。其實，沒了我，東陽木雕這麼啦！說到底總歸是自己名利心作祟，不就是想在東陽木雕的歷史上留點「筆屎」嗎！

親情所羈，96歲老爹在，我不能死。不為老爹，只要自己沒有成為家庭的累贅，總貪圖一份家庭溫暖，希冀看著晚輩比自己更有出息。

死真的很可怕，摔死撞死得不治之症病死，一樣比一樣可怕。腦溢血心梗死痛快利索，但不是想來就來的。要是能想來就來，我可能已經死過許多次了。

三個活著的理由，各佔三分之一的比重。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比重會發生變化：計劃發揮「餘熱」五到十年，等到完成心中的目標任務淡出江湖時，可以死了；年老體衰，為了減輕家庭和社會的負擔，可以死了；只有「怕死」，是永恆的，在中國，求個「安樂死」尚且萬萬不能，有誰能幫我在自己願意死的時候，如同酒後醉卧一樣離去！萬歲！

八、水至清無魚

我心中擱不下事(東陽話叫擔不起心事)，大事小事必須立馬完成。有一次抽水馬桶下水不暢，想盡辦法疏通總不見效，有天半夜醒來突然想到一個點子，光著膀子起來找出一個鑄鐵鞋後跟，繞上幾段鐵絲成蒺藜狀，系一根長線，將其用水沖入下水管，然後輕輕外拽——竟然拽出一個板刷，原來板刷漂浮在下水管拐彎處，讓你堵不死也流不暢。這一晚真得很高興，要不是我，你叫專業公司來，必須的到樓下人家衛生間敲掉吊頂動大手術。

我做事還特別苛求完美，上個廁所也要求沖刷得乾乾淨淨，遇到老式蹲坑，實在沖不幹凈，我會拿衛生紙去擦。有時候見到單位抽水馬桶內大堆穢物，我就想不透這麼會有這種人——生兒子沒屁眼的主！

水至清則無魚。太苛求完美，人家在你手下沒法讓你滿意。我在單位，所有文字資料一概自己動手。別人起草的，經不住我的修改，三遍改下來，大部分是自己的文字了，太駁人家的面子了。

太能了，只能算個壯勞力，充其量，班組長的料。這麼一想，覺得社會對我也算物盡其用，公平公正。

九、人生賭場

人生的一生，如在賭場。時勢、運氣左右著人生的大方向。

投胎是賭博，官宦富豪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有月嫂保姆家庭教師伺候，榮華富貴等著你。萬一走錯了門，投胎到水比油貴的黃土高坡，一根放羊鞭子等著你。

上學找工作是賭博，專業職業，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明明選錯了專業走錯了單位，因為不喜歡，逼得你另謀出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真的創出一番事業來；給你一份令人羨慕的好職業，一條板凳坐到老，溫水煮青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回頭一看，活的寡淡無味。

找對象是賭博，結婚時山誓海盟，熬不過七年之癢反目成仇的多的是。別看人家郎才女貌相敬如賓，關起門來冷暴力生不如死。鞋大鞋小，腳知道。

生孩子傳宗接代更是賭博，億萬個精子競爭一個生命，來個「精」子，冷不丁生出個朱元璋第二來。遇上一個少了半條染色體的，苦你一輩子。同樣的遺傳，有的把父母的優點拿來組裝成升級版正品，有的偏揀不好的像，生出個歪瓜裂棗來。生命真奇妙，生命真無奈！

人在路途，如在叢林里走迷宮：桃花運來了，水靈靈的美女偏偏看上你這一堆臭「牛糞」。財運來了，中獎撿漏，想不發財都難。命運不濟，天災人禍，哭都無處哭。馬航MH370上的154位同胞，說好天亮到家，誰知南轅北轍竟然跑到南印度洋海底去了，38天了，窮盡人類智慧竟然找不到偌大一架飛機的一點碎片！人，太渺小了。

人生的一生，如在賭場。機遇、運氣左右著人生的方向。但這倒不是讓你悲觀消極無所用心。因為，名利地位榮華富貴，可以物化可以計量可以橫向比較，但它畢竟不是人生目的的全部。活的快樂，活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而快樂幸福，不見得和名利地位完全正相關。快樂幸福，是一種感受，一種心態。有一次夫妻倆去東陽江大橋底下納涼，看到三個外地務工者圍著大排檔，四五碟小菜七八瓶啤酒，吆五喝六九分醉意十分開心，看得我們眼饞嘴饞，也點了三碟小菜兩瓶啤酒想幸福一回，誰知油膩膩的小菜又咸又辣不好吃不說，回家就拉肚子！

人，無法抗命，但幸福可以自找。要緊的是把握好自己的社會角色定位，隨遇而安，知足常樂。不必有什麼雄心大志，規劃好短中期有可能把握的人生，充實過好快樂的每一天，多一點資本累積儲備，將可以爭取的機遇把握住，不僅多了一份快樂幸福，也算對得起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