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不要再叫我大美人,我現在可能是「作家」(圖)
兩周前落幕的香港書展上,息影多年、久未露面的大明星林青霞以作家身份復出,帶著自己的處女作《窗里窗外》現身發布會,成為書展的最大亮點。而該書的內地版也將於8月底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林青霞本人將於9月中旬來到北京,與喜愛她的讀者和影迷們見面。
據介紹,林青霞在序言中寫道:「這是唯一的一本林青霞寫林青霞的書。這本書,我以最真誠的態度寫出我最真的感受,希望和你分享。」林青霞在《窗里窗外》中披露了出道以來的難忘往事,全書分為戲、親、友、趣、緣、禪六章節,記載了她前半生在光影下的歷練。書中林青霞暢談了和家人的關係,圈中各段情誼及悟出人生哲理的經過,印證了她從17歲入行至今鮮為人知的種種軼事。
林青霞在香港書展的首發式,由香港著名作家馬家輝主持。當面對作為主持人的好友馬家輝「大明星、大美人」的招呼時,林青霞笑稱:「不要再叫我大美人,做美人很累。也不要叫我大明星,我現在可能是『作家』。」
關於書名:「走進娛樂圈如同走進窗內的世界,嫁到香港後就走出窗外」
馬家輝:林青霞這本書其實是一本遲到了18年的書,因為18年前已經有台灣的出版社想跟林青霞談出書,也談到一個程度,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整個計劃暫時放下來。等了五年、八年,十年、十八年,今天非常高興這本書出來了,我們有一個半小時能夠好好地跟大明星、大美女談一談她的《窗里窗外》。
林青霞:不要再叫我大美人,做美人很累。也不要叫我大明星,我現在可能是「作家」。
馬家輝:大明星、大美人之外,大作家林青霞。董橋先生在嗎?林青霞跟我們搶地盤了,我們以後要小心。
林青霞:怎麼跟散文大師大作家搶地盤呢?你們是大師、大師、大大師,我是低到塵土裡,不能並排相像。
馬家輝:據我所知林青霞有一個寫作習慣,她一寫就不可收拾,寫完之後很高興,傳真給朋友們看。剛好我的傳真機就在我床的旁邊,所以凌晨三點半她說請我看看,三點四十五分又把另外一個版本傳來請我看看。
林青霞: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壞了你們的好事。
馬家輝:吵醒沒關係,因為是好文章,看了也非常高興。我必須要再說一遍,每一個字都是林青霞自己寫的,我還真希望她有人代筆,就不需要半夜把我吵醒。無論如何,林青霞一篇一篇又一篇地寫出來,今年出了這本《窗里窗外》。窗外,我們都知道林青霞剛踏入電影圈第一部電影就是《窗外》,為什麼又有窗里,為什麼這樣起書名?
林青霞:因為我17歲高中畢業,剛放下書包就走進《窗外》這部電影里,然後走進娛樂圈,走進窗內的世界。我嫁到香港以後就走出窗外,然後在窗邊寫文章,所以把它叫《窗里窗外》。
關於寫作:「董橋教我,只要看窗外的一個風景就可以寫600字」
馬家輝:我們看到林青霞把生活中的一些觀察和想法化成很精緻的文字,比如你看人家吃芒果就可以寫一千字。
林青霞:對,董橋教我的。董橋說你只要看窗外的一個風景就可以寫600字,我說這個不錯,董橋教得很好。我剛開始不
知道怎麼結尾,每到結尾我就草草了事,寫得很累。我就問董橋怎麼辦,後面怎麼結尾,人家說起承轉合,是不是要寫一個大團圓。他說你愛在哪兒停就在哪兒停。我覺得這個讓我很放心。
馬家輝:寫文章的人,通常一開始的階段有幾個難關要過,第一個是第一次提起筆來寫,你可能會寫下去一篇、兩篇、三篇,讓你堅持寫作下去則是第二個難關。當然堅持下來之後再出書又是另外一個難關。從這個角度來看,每一位剛開始寫作的人,幾乎每一篇文章都要有很特別的理由才會去寫。你前面發表的文章,每一篇一定有讓你很有感觸、很感動的理由,你才會去寫這個文章,不然你也不會開始寫。像第一篇文章是在什麼情況下開始寫的?
林青霞:第一篇文章是《滄海一聲笑》,是寫黃霑。他跟我約稿寫專欄。我從來沒有在報紙上發表過文章,因為不敢,所以拒絕了他。然後他離開了,在他的追思會之前,我想為他做一些什麼,所以我寫了一篇關於他的文章,就是《滄海一聲笑》。當然沒有馬家輝也不行,你跟我見面的頭幾次,曾經三次約我寫文章。我在他追思會的前一天坐下來,一提筆就寫了兩三千字。我覺得好像是他在引導我寫,一下筆就沒停過,寫完打電話給你,你給了我四個字,「一字不改」,嚇了我一跳,我心想還是要靠你給我改。
馬家輝:因為那時候是半夜三點半,我都沒有看。
林青霞:寫完第一篇我也沒想到要寫第二篇,第二篇是《戲裡戲外都是戲》。楊帆叫我幫他寫一篇關於《紅樓夢》的文章。有一次我跟女兒在家裡看《紅樓夢》,我覺得很有趣,看《紅樓夢》的時候,她們看到賈寶玉被父親打屁股有很多反應,又是抱著我,又是哭。我覺得這個很有人情味,很有戲,所以我就寫了第二篇《戲裡戲外都是戲》。第三篇是《小花》,我那段時間常常被媒體報道,飛短流長、亂七八糟的那些新聞,不是事實的。我覺得很無奈。我去吳哥窟旅行的時候,在廢墟裡面看到千年巨石旁邊長出一樹白裡透紅的小花,對我來說很有感悟。我心想千年巨石裡面都能向著陽光長出神采奕奕的小花,在人世間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要計較、不要在乎這些飛短流長,所以我寫了這篇《小花》。
關於讀書:「給我最大啟發的作家是季羨林」
馬家輝:我覺得寫作是會上癮的事情。開始寫停不了,慢
慢一篇一篇寫下去,現在有了第一本書《窗里窗外》,之後有什麼樣的寫作計劃?
林青霞:因為我很欣賞倪匡寫的一千字的小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寫短篇的千字小說,那個就可以隨便天馬行空地亂寫。
馬家輝:我們談書也離不開寫作的人,你這樣一步一步寫下去的時候,我也好奇想問一下,你比較喜歡或者最喜歡的作家有哪些?
林青霞:給我最大啟發的作家是季羨林,他是大學問家。我剛開始寫作的時候很沒有信心,我的朋友金聖華為了鼓勵我,傳了一篇文章給我,是季羨林的《老貓》,這篇文章是講他跟貓之間的感情,裡面沒有很難的辭彙,也沒有很多的成語,但寫得很有感情。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啟示,讓我覺得寫文章不一定要用很多的成語或者很難的字,只要把感情,把自己最真的性情寫出來就可以了。
馬家輝:除了季羨林,我知道你很喜歡楊絳老師。
林青霞:我很喜歡看她翻譯的一本書叫《斐多》,我覺得很震撼,這本書我送給了很多朋友。我先生說送禮物最好是送書,我很高興,我也收了很多書,我覺得收書、送書是很好的事。我17歲進電影圈,拍到最後連睡覺時間都沒有,所以我看書的機會不多。我在學校也沒怎麼看課外讀物。有一次我覺得要有一點文化美容,就到書店裡去,也不知道選什麼書。我記得有一個女孩子在那邊說這本書什麼什麼的,好像很懂的樣子,我說你可不可以介紹兩本書給我。她就介紹了一本《從未知中解脫》,一本《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我就買了那兩本,我覺得就把我的智慧開啟了,影響我很大。從此我就慢慢開始喜歡看書,而且我結婚以後有很多空閑時間接觸書。我大概有讀書障礙,我看書看得很慢,我連看菜單都頭暈,所以我喜歡聽書,喜歡聽蔣勛說《紅樓夢》,喜歡聽他講《詩經》、唐詩宋詞。
(本篇文字據2011年7月23日林青霞在香港書展的「戲夢人生」講座速記整理)鳳凰網文化對話馬家輝:林青霞是我心中的女神
核心提示:馬家輝,新香江四少之一,生於香港,灣仔長大,傳媒人、專欄作家、文化評論學者,亦為台灣問題研究員。作為林青霞極為要好的朋友,馬家輝接受鳳凰網文化頻道的邀請,分享了他的「青霞印象」。值得一提的是,林青霞第一篇文章《滄海一聲笑》便在他的邀約下完成。此後,寫作、出書等方面內容的順利進行,也都得到馬家輝的支持。(對話主持:曾憲楠)
「我喜歡她早期的電影」
鳳凰網文化:馬先生,不知您幫《明報》約林小姐稿子前,喜歡看林小姐的電影嗎?
馬家輝:當然,她是我那個年代的女神了。
鳳凰網文化:那個時候您對她是什麼印象?
馬家輝:就是明星嘛。我十來歲時,開始看她的電影。那時候香港流行國語片,就是台灣的文藝片,我記得她演了很多,有所謂的「雙秦雙林」,「秦」就是秦漢、秦祥林,「林」就是林青霞、林鳳嬌,她們演的愛情片非常多,都很賣座。除了「雙秦雙林」以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三廳」,就是嘲諷這些電影來來去去都是拍客廳、飯廳、咖啡廳,劇情就是從這幾個廳之間進行著。那時的我,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覺得愛情片非常浪漫,給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所以,假如你問我那時候的感覺,主要就是這樣:林青霞非常漂亮。她後期演了《刀馬旦》、《東方不敗》等等,但印象也沒有太深刻,因為我還在美國讀書,看片都是去唐人街租錄像帶。
錄像帶是恐龍年代的東西,或者從其他留學生同學的手中拿來,倒這些帶子來看。因為家裡的電視機都很小,所以看起來效果不是很好。因此到她第二階段的電影,被大家所讚揚的角色,對我來說反而印象沒有太深刻,最深刻還是情竇初開的時候看她的影片。她的電影在我眼中,主要就是這種感覺。
「香港書展,她發5條簡訊表達感」
鳳凰網文化:林小姐在您的眼中是一個怎樣的朋友?
馬家輝:很細心的朋友。我跟娛樂界因為種種原因交往,和女士通常就是吃喝玩樂,聊八卦。跟林小姐的交往可能多了一點,因為我太太也是台灣人,大家比較投緣,會談一下小孩教養的問題,甚至談她以前如何照顧家人,這些比較深刻的生命經驗我們都有分享。
鳳凰網文化:林小姐說,您寫的那本《女兒情》讓她印象很深刻,見面吃飯的時候會聊聊相互怎麼樣去照顧女兒。她有什麼讓您印象深刻的事情?
馬家輝:有件事情讓我覺得她對朋友很細心。她知道我太太對藝術文學也很感興趣,所以她去台灣聽蔣勛老師的課,就會通知我太太一起去。再比方說,我們談事情,不管是用簡訊,還是用電話,她也很快會回復,一般她那樣的大明星總有一些架子,因為要找到她的朋友太多了。
但我能感覺到她那種周到,那種體貼。還有一點印象挺深刻的。朋友對她的好,她都非常感激,不會視為理所當然。因為我碰過很多娛樂界的明星,好像大家捧他,對他好,他們都蠻理所當然的感覺。當然也不是說沒禮貌,可是林小姐朋友在一些事情上對她有所關心,或者在一些小地方幫她的忙,她都會很真誠的感激,說「真的不好意思,讓你花這麼多的時間來幫我。「
我舉個例子,香港書展跟她一起策劃,舉辦她的新書發布會,我的確花了很多時間,也非常忙,因為我主持六、七個活動,甚至活動前一天還跟她通電話到晚上1點,看到她那種感激、感謝的表達,我就會覺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活動結束之後,她傳過四、五個短訊來表達感謝。這是我意料以外的事情,她的感恩非常難得。不要說她是一個明星,就算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感受到別人對她的好,然後去表示感謝,都是難得的。
鳳凰網文化:平時您會不會也推薦一些書給她?
馬家輝:不會刻意建議,會談到,比如吃飯的時候,比如有時候看到一些書會想到她,就打個電話給她,或者請她的助理來拿。像上回演講前,我說我們去吃火鍋,就突然想到,我看過莫言的演講很好看,或許對她的演講有些啟發吧,於是就帶了一本給她,過了兩天,她回簡訊,說「非常有啟發「,就是這種互動。這種狀況很少發生,除非應酬,才需要這樣做,朋友就是比較順其自然會想到做些推薦。她偶爾也會想到我,然後托她助理送了一些養生類的書,甚至一些禪修或對於生命體驗的書給我太太。
「林青霞曾想與張繼青學崑曲」
鳳凰網文化:我看到有報道說林小姐在城市大學學習了一段時間的書法,她那時候是為什麼突然想到學書法這樣一件事?
馬家輝:她那時候跟她丈夫說,希望60歲成為藝術家,這就要探索不同藝術創作的平台了,所以就慢慢探索,書法是其中一個。她不僅學書法,還學畫畫,她臨摹張愛玲旗袍的畫也很有感覺的,你會覺得這樣一個創作是出自對生命有感覺的人。所以我會非常期待她繼續下去,不寫,不創作太可惜了。因為你看得出她有潛力。書法只是其中一個,據我了解,她甚至還曾經考慮跟張繼青學崑曲,後來可能因為時間的關係,或種種其他的考慮就沒有學了。在香港,她曾與張繼青聊天,有學崑曲的興趣。
鳳凰網文化:所以她其實一路走來都跟藝術息息相關,不管是寫作,還是演戲。
馬家輝:電影是藝術,一個人生命不同的階段總有不同的探索,不僅是她,每個都是。可能你也會去看看畫展,畫畫,我也會,我也想拍電影,都是這樣的。
鳳凰網文化:這一次大陸出版這本林小姐自傳《窗里窗外》,她之前與你做過一些什麼樣的探討嗎?
馬家輝:我們談了兩年了,一年多以前已經想到出了,曾經好多人想要她的書,我特彆強調劉瑞琳女士,他們出版社行銷力非常強,非常熱心,劉小姐也是大陸最資深的出版人,我問過劉女士對於出版該書的意願。
鳳凰網文化:林小姐說她非常重視自己作家身份,您作為一個朋友或者作家的角度,會給她寫作方面帶來怎樣的建議?
馬家輝:我也到處問過一些大作家朋友,像董橋,他們也指點過我寫作,有興趣就寫,沒興趣就不要寫。因為生命里好玩的事情太多了,包括唱K也是很好玩的,寫作總要花一些時間的,我完全不敢說些什麼。作為讀者,倒是期待她繼續寫,多寫,這麼多年來,電影工作給她帶來了很多的舞台,她接觸了不同的人。憑藉她敏銳的觀察力,一定可以寫很多好故事來告訴我們。我期待她繼續把自己更多的生命經驗,更多的故事,以及從中得來的領悟來跟我們分享。
鳳凰網文化對話金聖華:林青霞《窗里窗外》的緣起
金聖華教授(左)與林青霞
核心提示:金聖華,美國華盛頓大學碩士,法國巴黎大學博士,現任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講座教授,中文大學校董,香港翻譯學會會長。金教授曾編撰多本著作,如《齊向譯道行》、《傅雷與他的世界》等。1997年6月因對推動香港翻譯工作貢獻良多而獲OBE(英帝國官佐)勛銜。
作為林青霞的好友,金聖華不僅常與她交流寫作,也分享瑣事心得,在林青霞回歸生活的時期里,逐漸彼此成為知心朋友。林青霞的每一篇文章寫出後,都會首先給金聖華修改,而金聖華也十分珍惜這份情誼。
金聖華教授受邀鳳凰網文化頻道的對話,談談她的好友--林青霞。(對話主持:曾憲楠)
林青霞:愛人者,人恆愛之
鳳凰網文化:作為一個朋友,您眼中的林青霞小姐是什麼樣的人?
金聖華:青霞,我是這麼稱呼她的,她是我非常知心的朋友。在我眼中,她是個很特別的人,待人真心誠意,不會虛偽作假,並且非常謙虛,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處於她那麼高的地位卻還這樣平易近人。她很溫柔、很低調,有傳統美德,喜歡老人家。
她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跟朋友交往,會把心掏出來,所以我在跟她交往的時候,常常想到《孟子》里的一句話:愛人者,人恆愛之。朋友也都很愛護她。
她很自律,對自己的要求高,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鳳凰網文化:她是如何自律呢?
金聖華:做任何事情。比如寫一篇文章,接受一個訪問,做發表會,她從大到小各方面,甚至於細節,都一絲不苟,想得非常周到。最重要的就是她寫文章特別有意思,寫了再改,一個字、一個標點、一個表達方式,一個句子前後的調動都不放過,通常會改十遍、八遍。稿件傳過來的時候,上面會寫一稿、二稿、三稿、四稿,非常認真。
鳳凰網文化:您注意到她最多的一次是改過幾稿?
金聖華:她替我的書《彩夢世界》寫的序《有生命的顏色》就改了十遍以上。
鳳凰網文化:林小姐她說,每次最先寫完文章一定要拿給您看一看,如果您不怎麼發表意見的話,她就收起來不發表了?
金聖華:她太客氣。林小姐有個特點:喜歡把所有的功勞都歸功於朋友,她很懂得感恩,她不記得她對別人多麼好,只記得別人對她有多好。她讓我給她把關,說我是她的繆斯,其實我更想用一句英文來表達:Another pair of eyes(另一雙眼睛),我認為朋友之間如果意氣相投,會很願意為彼此做Another pair of eyes。成為她所有文章的第一個讀者,對我來說,很榮幸。
寫完文章後她會自己繼續推敲,或者找我討論,假如我覺得其中某些地方有點想法,通常我還沒說,她就已經知道了。
鳳凰網文化:她能夠察覺您的神情或語態?
金聖華:不是的,看她的文章常常有驚喜的感覺。特別好的地方我就會告訴她,如果有些地方還可以更好一點,還沒說完,她就已經知道了,她對文字的感覺很敏銳,是很靈秀的一個人。我在一篇文章里也說過:在一個清澈的小溪旁邊走,忽然間看見裡頭有魚在游來游去,靈光一閃。或者在草地上漫步,清晨的時候忽然間看見露水像鑽石一樣在閃耀。她的文章就給人這種感覺,整篇看起來非常清新,忽然間有一些亮點,讓人覺得很愉悅。
因為是她真心寫出來的,所以很溫馨。我未做聲的時候,大多是在看還沒有成型的文章,她說「看金聖華不說話,就收起來不發表」是一種客氣的說法。
鳳凰網文化:林青霞小姐的文章基本都是散文體,但是做一個散文作者是非常不容易的,不管是敏銳性,還是對事物的感知能力都必須非常強。這和您平時給青霞小姐的建議有沒有關係?除了楊絛、季羨林先生的文章以外,青霞小姐也會讀其它的書籍嗎?
金聖華:我們常常會聊到看了哪些書、哪些作家、哪些文章。
她比較喜歡看哲學方面的書,也喜歡看散文,還喜歡看一些靈修方面的書,因為她時間很少,所以長篇小說看得不太多,看散文比較多。
鳳凰網文化:最早是怎樣的機緣跟林青霞小姐相識的?因為兩位所在的領域差得比較遠。
金聖華:對,完全不同的圈子。我當然是沒有相識之前就認識她了,但她不認識我。她是天皇巨星,像天邊美麗的星星,我們都很喜歡她。我相信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是演藝圈中少有的男女老幼都喜歡的明星。跟她認識是經過一個共同朋友的介紹,是一個特殊的機緣,朋友知道她喜歡文學和英文方面的東西,很願意進修,就把我介紹給她,我們開始常常見面聊天、談文學,就這樣認識的。
鳳凰網文化:後來是不是約她喝下午茶成為了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金聖華:我們第一面見面就已經相談甚歡,沒有任何的客套和拘束,一開始就進入很舒服很融洽的狀態,很快就變成朋友了,會相約去喝個下午茶,或者是去看看書展、畫展這些常有的文化活動。
鳳凰網文化:這麼多年的交往當中,林青霞小姐有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印象很深刻?
金聖華:她是很真誠的一個人,非常低調,也幾乎可以說是內向的一個人,但是她又是這麼閃亮的天皇巨星。她的真誠可能源自那個時代家庭的背景,父母的教養。台灣那個時候民風很淳樸,再加上她的內心非常的靈秀,所以她對人總是真心誠意的關懷,這讓我印象很深。
說起來我們大家都有傷心往事,我認識她沒多久,她最愛的父親就去世了,那天我去她家談了很多,她要寫一篇文章《牽手》,那時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因為她跟父親的感情那麼深厚。後來,沒想到同一年過了幾個月我媽媽就過世了,她在電話里不斷的安慰我:「我們互相勉勵、要努力,要把這些傷痛慢慢的撫平,重新慢慢的站起來。」
她很體貼人,那個時候她跟我說,她自己經歷過,所以她知道,任何事情都要去面對、去接受、去處理、去放下。
這個不是空口說的,是我們倆真正經歷過的感覺,而且她在那個時候也寫過。
林青霞:我真的可以寫嗎?
鳳凰網文化:她父親去世那段時期我也看了一些新聞,她心情低落時都與您聊了什麼?
金聖華:那年我們彼此扶持,經常在晚上聊天,然後我們認為,從人生的各方面來看,應該能夠處理好以後放下它,要活在當下,重新出發、重新站起來,所以寫作、寫文章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宣洩的途徑。
鳳凰網文化:特別是散文,情感的表達是非常豐富的。
金聖華:非常真誠。她的文字是心底里寫出來的,不華麗,用非常平常的語言,也沒有什麼典故、成語,但會讓你覺得她真實的不得了,可以引起讀者的共鳴。假如用很多成語,反而不一定會這麼像她,因為青霞的裝扮也非常的得體大方,不是很誇張,不是很華麗,但是非常適合她。她的性情,她的為人,她的低調,她的含蓄,都在文章中表現出來,所以她的文字和她的人,其人其文都非常貼近。
鳳凰網文化:曾經採訪作家嚴歌苓女士的時候,我問她寫作什麼最重要,她說「真誠最重要」。
金聖華:對,有時候青霞會說,「我真的可以寫嗎?」我說,「你放心,因為你是從心裡頭寫出來的,這麼真實,這是最寶貴的地方,學都學不到的。」
「窗里」與「窗外」涵蓋她的一生
鳳凰網文化:聽說《窗里窗外》這個書名還是您的建議,您當時怎麼給出這樣一個建議的?
金聖華:書名是很重要的東西,其實兩年前已經可以出書了,但是她求好心切,覺得凡事都要再好好琢磨一下、要設計得好一點。比如書名,真是很難想,朋友都很熱心的出了很多主意,但不是太現代化,就是太老套、太傳統了,書名沒想好,怎麼出書呢?
那個時候我就提議《窗里窗外》,《窗外》是她第一部電影--瓊瑤的作品,這部電影改變了她的一生,所以對她來說有紀念意義,「窗里窗外」這個名字跟她生命的軌跡非常的接近,「窗外」指的是外面的世界,燦爛而多姿多彩,她在電影圈做了這麼多的貢獻之後全身而退,她的經歷是這麼的豐富。「窗里」其實寫的是她的內心,她的內心是最寧靜的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沒有繁花雜草,你甚至會不敢相信她內心是這麼的純。
「窗里」跟「窗外」可以涵蓋她的一生,所以我提議了這個名字。
鳳凰網文化:當時您一提出來的時候,青霞小姐就立刻認為這一個名字是適合的嗎?還是後來也聽過一些其它的意見?
金聖華:這個名字提出來的時候,其它的名字還在源源不絕而來,到最後在那麼多名字當中,她還是用了這個名字。
鳳凰網文化:在書的其它方面,你們有沒有做過交流?
金聖華:設計、版式或者是美術方面完全是她的好朋友---大美術家張叔平負責的。青霞是個低調的人,她不願意自我宣傳,說文章寫了就寫了吧,就讓它慢慢的流出去吧,五年前,香港一個地方叫做九龍塘,九龍塘有一個shoppingcenter,那裡有個書店,我們經過那個書店的時候,我說,「青霞,有一天,你的書就會出現在書架上」。她說,「怎麼可能」?我說,「當然可能」,我鼓勵她,希望她能夠出書,但她又很低調,覺得自己寫得也不夠好,字數不夠,多等等。
白先勇前兩年出了一套限量版的《白先勇全集》,非常漂亮,十幾本書,那個書出得很不容易,因為其中很多作品都是早期的時候給了不同的出版社,大家都有版權,怎麼能夠出一個全集呢?後來出於大家對白老師的尊重,就把所有版權都放出來,所有的書都集合在一起,出了限量版。那個時候白老師就說過一句話:「把我的書兒書女現在都放在一起了,我們有了全家福了。」這句話我就記在了心裡,非常感動。後來我就跟青霞說,你把那些文章都出版在當期報紙上,如果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這些不都是你的書兒書女嗎?你讓他們都在外頭走來走去,還不如讓他們有個很安樂的家,把你們的書兒書女都招回來,放在家裡頭,高高興興的一個家,這不是很好嗎?
這就是成書的經過,青霞也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後來就決定真的出一本書,她終於把所有的書兒書女放在一起成為一個家了。
鳳凰網文化:但是現在我們覺得,青霞小姐還是非常重視自己作家的身份,因為她在香港首發式一開場就說,我現在是作家。
金聖華:她非常的幽默,因為大家說她是大美人,她就說我要做個作家。
鳳凰網文化:20年前出書會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但是現在我們發現身邊寫書的人越來越多,好像出書也變得不是那麼的難。現在的作者對文字也很重視,但是很多人不管什麼樣的職業,都有出書的想法和慾望,不知道您怎樣看待這個現象?
金聖華:有這個現象也不奇怪,首先我們說一下,你可能認為文學界比較專業的領域,但是很多成名的作家不是念中文或者文學的,很多人都是先做其它的職業,然後再累積了非常豐富的生活經驗和對人生的看法、啟發等等,這樣寫出來的東西可能更有深度、更有厚度。香港很多人文字功夫沒有很好,因為借了別的小小的名氣就出書,出一些美容,養狗、養貓的書等等。
鳳凰網文化:其實大陸也是這樣,特別普遍。
金聖華:對,我覺得至少那些人能夠把生活當中的一些經驗寫下來,這也是值得鼓勵的。出書很容易,自己給錢也可以出書的,更不要說出版界來請你。但是青霞前前後後的努力和付出太多了,因為差不多兩年前已經有出版社跟她說,「你這書很好,交給我吧,四個星期就給你出來」,她不願意,她是非常認真的。而且我最感動的是她對於文字的執著和要求。她一直在努力,不斷在看書,她看書前都會跟我交流,比如她告訴我她想看《百年孤獨》的新版。
她還常常聽蔣勛的碟片講《紅樓夢》,她不斷的在研讀《紅樓夢》。她也比較喜歡哲學的書,很喜歡楊絛的《斐多》。
鳳凰網文化:是最早您推薦給她的那本嗎?
金聖華:是的,《斐多》是寫蘇格拉底最後受刑的那天,跟他學生談生命、談生死。《斐多》是很了不起的一本書,楊絛的翻譯更了不起,在楊絛90歲生日的當天,我正好去拜訪她,她告訴我,錢鍾書先生過世以後,她就馬上投入翻譯《斐多》,在錢先生過世一周年的那天這本書就翻完出版了,這是她讓傷痛的自己重新站起來的過程。介紹這本書給青霞的時候,青霞父親剛剛過世,青霞對人生、生命有一些感悟。她非常喜歡這本書,當下買了幾十本送給她的朋友。楊絛的書,季羨林的散文,她都很喜歡,也會看林文月、白先勇的著作,經常看各種各類的書。
她去台灣或去北京,常常去逛書店,有的書她會專門去買了給我,我也會送她一些書,比如說很寶貴的「傅雷手抄本」。我們彼此送書是一個習慣。
林青霞獨創「青霞體」
鳳凰網文化:您覺得寫作什麼最重要?
金聖華:我覺得有三點:第一當然是文字的修鍊,文字功力,如果詞不達意的話,怎麼都寫不好,基本功一定要有。青霞雖然沒有念中文系,但是因為那個時代台灣的傳統教育不像現在的孩子接觸的網路文字,以前的教育基本功是紮實的,所以她要表達東西就很容易。
第二,敏銳,寫作要有觀察的能力,有一些創造的能力。
第三就是要真實,林文月教授曾經說過,寫文章先要感動自己,才可以感動別人,如果你自己都覺得在說假話,那別人怎麼會感動呢?我覺得這三個條件,她都很足夠。
鳳凰網文化:林青霞小姐說,她60歲的時候希望能成為一個藝術家,您覺得這個距離會多遠?
金聖華:我希望讓她繼續努力,她一定會的。她最近忙於新書發表會,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寫作,但她一靜下來就會繼續創作,而且她有一個特點:不願意重複自己。她非常重視文章的切入點,往往她的切入點都很特殊。
她的辭彙非常的新鮮、鮮活,不囿於傳統。她的好朋友施南生老早就跟她說要學電腦,過了好久,她也沒學,問她怎麼還不開竅?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青霞寫道「我這塊生鐵,給敲得噹噹響」,很有趣,我就很喜歡。
她有一篇文章很有趣,講和施南生、徐克到迪拜領獎,徐克上台說得獎感言:「感謝施南生,感謝林青霞」,她就在後面寫個括弧說:「其實他沒有感謝我,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我看了就說,青霞,這是你的獨門武功,別人怎麼學都學不會的。
大陸和香港的文學交流應多層次、全方位
鳳凰網文化:您常常會關注一些大陸出版的書或作者嗎?
金聖華:會。
鳳凰網文化:比如最近會關注哪些?
金聖華:我對翻譯界特別有印象,大陸有很多名著,出很多版本,我對大陸作者一向都比較關注,王蒙、王安憶的書,我都很喜歡,還有一個女作家遲子建,她的東西也很不錯,我挺喜歡她的。
我特別還要說一下大陸跟香港的文學交流,應該是多層次、全方位的。作者與作者之間的交流很多,學界與學界也很多,大陸有很多很好的出版,劉瑞琳(《窗里窗外》大陸版出版人)也出了好多香港方面的書籍。
作者的交流方面,除了一些年輕的、新的作者,發掘面應該更廣一些,比如說有的書不一定是暢銷書,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有很多很好的作者,應該多方面的去發掘一下。
另外,年輕作家的培養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在十年前創辦了「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面向全世界的大學生,很多得獎的都是大陸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都是我們將來的希望。
鳳凰網文化:您自己很喜歡的香港作者都有哪些?
金聖華:一般來說都不錯,比較熟悉的是董橋。最要緊的是不要以地域來分開香港、台灣、大陸的作者,因為作者是移動的,不是待在一個地方。比如說文學獎交流的時候,請來的評委有台灣的林文月,還有齊邦媛,也有國內的王蒙等。
我們要有一個大的概念--華語作者是世界性的,不必用地區來分。
鳳凰網文化:謝謝您接受我們的對話。鳳凰網文化對話劉瑞琳:林青霞《窗里窗外》出版背後
核心提示:劉瑞琳,林青霞的新書《窗里窗外》(大陸版)出版人,梁文道、陳丹青、白先勇、董橋、張大春等知名文化人士都成為了她所管理的「理想國」的作者。在幾十家出版社均爭搶出版林青霞的作品情況下,劉瑞琳卻與林青霞在港兩次見面後便當場簽下合約。這次簽約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鳳凰網文化頻道為您揭開。(對話主持:曾憲楠)
林青霞像初戀,像單戀,像暗戀
鳳凰網文化:當時去香港見到林青霞是怎樣的機緣,因為看過她的文章?
劉瑞琳:最早知道林青霞在寫東西,還是在《南方周末》上看到的。看她寫的東西我覺得比較清新。
鳳凰網文化:她語言非常簡單,特別生活化。
劉瑞琳:對,她的語言很親切,也很清秀,並且讓人感覺有點份量,一個字一個字的,好像會隨時碼起來。當時正好白先勇在北京,我就問他,你認不認識林青霞? 他說我馬上到香港,這次會和林青霞一起吃飯。
我希望白先生可以幫我做推薦,便夾了一張紙寫了幾個字:青霞姐,看了你寫的文字,我們特別想出版。
鳳凰網文化:那是什麼時間?
劉瑞琳:大概兩年前。後來聽白老師助理說,那一頓飯,白先勇和董橋兩個人就跟林青霞力薦我們,說了半個小時。讓他七十多歲的人去為一個晚輩這麼用心的推薦我們,我覺得很慚愧,很不好意思。
林青霞說,她的文章一發表後,就有幾十家出版社來找她,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我就想,是不是通過別的途徑再聯繫一下。
後來我到香港時,通過別人找到香港翻譯協會的會長金聖華,說挺想出林青霞的書。她說白老師推薦的時候她也在場。
這兩三年以來,大陸的出版業泡沫太多了,我知道,遇到這麼一個名人,大家都要搶成什麼樣。實際上我確實有一點退縮了,不是你的,你爭也爭不來。
鳳凰網文化:後來怎麼有轉機了呢?
劉瑞琳:在去香港書展之前,我跟馬家輝因為別的事情打電話,他就問:你們沒想出林青霞的書?林青霞簽訂三家出版社之中可能有你們。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三家出版社的說法。但其實還沒有定下來。
我去香港第二天,林青霞剛從歐洲回來,晚上,我在四季酒店見到林青霞。林青霞很親切,她一見面就誇獎我的衣服、手鐲很漂亮,聊天的感覺很自然。我表示希望她能考慮由我們出版她的書。林青霞說,「真是太可怕了,太多出版社找我了,我都覺得沒有辦法。」 談了一個多小時後,她現場簽名送給了我們一本書。
我跟她的接觸時間很短,但是挺喜歡她。見了她以後,就更想出她的書,但又不能公開。後來我發了一條微博,說「像初戀,像單戀,像暗戀」,表示我有意願不能跟別人說,因為所有的出版社都在找她的書。我見了她也不敢說,因為再表達,我就覺得有一點過分了。窗里窗外》是藝術品,要寬容
鳳凰網文化:初次見面,主要是談了一些什麼內容?
劉瑞琳:就是介紹她這本書的情況,詢問我們對出書的意見。書剛剛出,她也處在興奮中,說到怎麼籌備香港的首發。後來她請我們去了23號的首發。看到她的書以後,也不是我想像的樣子。
鳳凰網文化:你想像中是什麼樣子?
劉瑞琳:我沒想過這麼豪華。她說大陸版設計要與港版一樣,這也是沒有想過的。我覺得要把這書當成一個藝術品來看待,不能用普通書的觀念來看這本書,無論是張叔平的設計,還是林青霞自己的定義,書本身就是一個藝術品,做書也要寬容,總得允許有些書是超常規,不能總是用一個固定的眼光來想所有的書,所以我還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後來那幾天,一邊等著她的消息,一邊給我們的北京同事打電話問,假如我們要首印16萬,用出很好的紙,有沒有可能。
第二天,林青霞的助理就約我們25號下午4點在半島酒店再見一次面。這中間還有一個細節,當我們第一次見面後,馬家輝就給我發了一個簡訊,說「青霞昨晚來電話,提到她跟你見面相談甚歡」。所以在香港的最後一次見面,林青霞說,她很相信直覺。
她還拿給我看首發式的時候,大陸粉絲給她帶的一本《大學語文》,裡面選了她的文章《帶顏色的生命》。《大學語文》裡面基本都是名家、大家的作品,所以對一個初作的人來說,她很興奮。更有意思的是,課文後面的一道問答題,問文章里最後一段應該怎麼處理,某一句話表達是不是最好的。
鳳凰網文化:像幫她修改文章一樣。
劉瑞琳:對,你要幫她修改。結果林青霞出版書的時候,偏巧提在問答題里的那句話已經改過來了,所以她挺得意這件事的。而她從未看過《大學語文》。
鳳凰網文化:那天是怎麼很快確定簽合約呢?
劉瑞琳:這件事情挺有意思的。那天見面基本上就是說細節,後來我問青霞姐有沒有可能這一次就簽合同。她說,也好,然後她就讓助理到酒店去排版合同。
鳳凰網文化:他們自己也有準備?
劉瑞琳:對,應該說是也覺得有可能簽。她帶電腦,電腦里有繁體字的合同。那天我就覺得和林青霞的關係變得很近了,也聊了很多。
初見面,林青霞給我戴圍巾
鳳凰網文化:很多人都說林青霞是一個很細心,對待他人十分友善的人。你初次見面的感覺呢?
劉瑞琳:有一個故事。那天我穿了一件無袖的裙子,覺得很冷。她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一定要給我戴,她那天正好新買了一個黑色的領子,先是要把她的領子給我,但看我穿著一件黑色的裙子,圍黑領子不好看,她就把她的圍巾給我圍上,她自己戴上那個領子。
告別的時候我要把圍巾還給她,她就說你不要摘了,你就戴著,因為摘了會冷。讓我覺得她既體貼又細心。她怕我覺得不好意思,便說,「你帶回去,我們反正還要見面呢,到北京你再給我」,後來又說,「很便宜的,我平時跑步都帶著它。」這樣的表達,讓我覺得非常有教養和尊重。網上那張很多人轉發的照片背後的故事便是這樣。
林青霞比較特別,她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再加上有那麼多人追著她,她卻很果斷的做出決定,這很難得。因為這個信任,我覺得我們這次見面非常重要,當我簽下來後,我同事都不知道。
出書後的林青霞,女兒終於刮目相看
鳳凰網文化:她三個女兒在媽媽出書的事情上也顯得特別積極。
劉瑞琳:我覺得這個是最意外的。她寫三個女兒的情節讓我覺得挺溫暖的,她不是蓄意要把幾個女兒都寫進去,而是的確跟女兒們的關係都不錯,女兒對她的感情也很自然。
我發了一條微博,在香港首發的現場,一進去就能看到有一個花籃,寫著「媽媽我們永遠愛你,支持你」。我很感動,她特別在乎女兒的評價,因為女兒之前總覺得她無所事事,小女兒還問過她:「你是做什麼的?」
林青霞特別可愛的說,「我出了書以後,我的女兒就對我刮目相看。覺得我再也不是那個遊手好閒的人了。」
鳳凰網文化:大陸版的這本書價格也不菲,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劉瑞琳:書的設計和版式,除了豎版變為橫版,繁體變為簡體以外,沒有任何變動,均按照張叔平的設計出版,竟然連頁數都想辦法調為一致。紙張是芬蘭紙,一個月的時間,來不及生產,100多噸紙是從全國各地調運到北京。側面包裹的布來自台灣,一個個手工粘貼,成本太高了,完全是當做藝術品去打造。
鳳凰網文化:在北京發布會的問題上,林青霞有什麼樣的建議?
劉瑞琳:她對這個發布會很重視,也會考慮到對讀者是不是方便,我們曾經建議選在國家大劇院,她覺得那太豪華了,對於讀者來說,為一本書去那,顯得不太合適。後來定在了北大百年講堂。
林青霞:我不寂寞
2011年09月17日 11:05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寫作出書從來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是我不敢做的美夢,正如拍電影。
如果不是黃霑,如果不是馬家輝,我不會有勇氣走出第一步。
黃霑臨走前兩個月跟我邀稿寫專欄,我沒敢答應。他走後,為了追憶他,我寫了第一篇文章《滄海一聲笑》,承蒙馬家輝看得起,在黃霑追思會那天刊登在明報世紀版。許多朋友看了鼓勵我,支持我,增加了我的信心和興趣,從此有了第二篇、第三篇乃至第四十幾篇。在黃霑追思會的前兩天,我坐在梳妝枱前,拿出稿紙和筆,一下筆就沒停過,如有神助的寫了兩千多字,彷佛是黃霑帶著我寫。到了天亮,我打電話給家輝,問他願不願登我的文章,他看完回了個電話:「明天就登,一字不改。」
馬家輝是我的伯樂。他第一次跟我見面,就要求我寫專欄。不知道他是真的認為我能寫文章,還是以為明星寫什麼都有人看,也不知道他是真認為我寫得好還是懶得改,有時候被我逼急了,也會給我點意見。當初如果知道他不會好好改我的文字,我一定沒膽子公開,那麼我的文章就只能放在我書房的抽屜里了。
為什麼會寫第二篇《戲裡戲外都是戲》?因為楊凡的好朋友黎姑娘正要發行邵氏公司的舊作《金玉良緣紅樓夢》,楊凡催了好幾次,要我寫一篇有關《紅樓夢》的文章。
在寫第三篇《小花》那段時間,正處於港台新聞媒體對我無中生有蜚短流長的報導中。見了柬埔寨吳哥窟石縫裡的小花,給了我很大的啟示,於是想跟大家一起分享我的感受。
第四篇《牽手》原名《父親》,是在跌跌撞撞滿身瘀紫的情況下寫出來的。那時候父親剛過世,我整個人就像一灘爛泥,東倒西歪的,整天拿著筆和幾張紙,一心想把我和父親的情感記錄下來。
第五篇《華麗而溫暖的城市》是為馬家輝的書《愛戀無聲》寫的序。在寫作圈還是幼稚園階段的我,要為博士寫序文,真是難為了我。那段時間父親剛離世,我帶著哀傷的心情到美國洛杉磯安葬老父。因為一早答應了家輝,不好推,交稿又有期限,只有帶著還未集結成書的稿件在飛機上一張一張的閱讀。因為情緒尚未從傷痛中回復,經常是拿著筆對著稿紙半天寫不出一個字,這才深深體會到以寫作為職業的人,那種被催稿的心情。當時心想,還好我不是靠筆吃飯,因為那寫不出東西又要準時交稿的煎熬,實在太痛苦了。
第十一篇《有生命的顏色》是給金聖華教授的翻譯詩集《彩夢世界》寫的序。金聖華是我的繆司,她很鼓勵我寫文章,常常給我打氣。每次見她以前,我總想擠出一篇文章,一方面是不想辜負她,另一方面也想聽聽她的意見。在和她談話的過程中,經常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觸動了我的靈感而完成一篇文章。從我的第三篇《小花》開始,她就成了我的把關師父,每篇文章的第一個讀者必定是她。我可以從她的聲音中感覺到文章的好壞,她總是用那清柔悅耳得像小女孩雀躍的聲音說:「青霞啊!好棒噢!你好會寫!」我也總是興奮的呵呵笑:「真的?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好高興噢!」接著:「不過有幾個字你要注意。」有時候她會說:「這篇完全不用改。」就這樣她帶著我一路走上寫作這條路。三年前我們逛書店,她指著書架上的書說:「青霞,你想像一下,兩年後你的書就會放在這書架上。」當時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這本書如果可以出版的話,她絕對是我的推手。
在學校上寫作課的時候,老師總是教我們寫作要有起、承、轉、合。我寫文章經常是想了個頭,就一路順著往下寫,寫到最後不知道該怎麼收尾,只好寫個圓滿大結局,但總覺得沒什麼新意,經常為此而苦惱。去年九月我正在寫《重看《東邪西毒》》的時候,認識了散文大師董橋,我藉此機會好好的向他討教一番,他說得瀟洒:「想在那兒停,就在那兒停。」有大師的一句話,我輕鬆多了。《重看《東邪西毒》》之後,每篇文章都得先過了金聖華那關才敢拿給董橋看。董橋很注重標點符號。我文章里的逗點、句點、驚嘆號、問號……在他的調度和修改之下,就更加的鮮活了。
龍應台在她辛苦耕耘的時候,還抽空給我私人上了一堂課。她很快的翻閱了幾篇我的文章,然後簡單的贈了我幾句:「不要寫『我覺得』、不要教訓人、不要太客氣的寫我很榮幸我很慶幸這一類的話。寫文章有些『我』字是不需要的。要像雕塑一樣,把不必要的多餘的字都刪掉。」
林燕妮說得好:「文章是腦子在演戲。」我在想,戲是我的文章,攝影機是我的筆,導演是我的腦子。我的寫作過程不過是換一種型式演戲罷了。現在人都喜歡用電腦寫字,我喜歡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在稿紙上,寫不好就把稿紙搓成一團往地上丟,丟得滿地一球一球的,感覺就像以前電影里的窮作家,很有戲。
有一次從外面吃了晚飯回到家,經過梳妝枱,突然想到什麼,怕一會兒忘記,馬上伏在桌上寫,不知不覺坐了幾個小時,窗外傳來鳥的叫聲才知道天已亮了,看看鏡中的自己,不覺失笑,原來我臉上的妝還沒卸,耳朵上的鑽石耳環正搖晃著,低頭一看,一條藍色絲質褶子裙,腳上竟然還穿著高筒靴,時鐘指著六點半,正是女兒起身吃早點的時候,趕忙下樓陪女兒。兩個女兒見了我,一點也不驚訝,只淡淡的說:「媽,你又在寫文章啊?」
人說寫作是一條寂寞的路,在這條路上我有金聖華、董橋和一些好朋友沿途的扶持和鼓勵,一點也不感寂寞。每當寫出一篇能夠感動自己又感動朋友的文章,那種快感是再怎麼辛苦都值得的。
走進窗外2011年09月15日 16:26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作者:林青霞
內容簡介:《窗里窗外》是林青霞近5年所寫的46篇散文的結集,雖是舊作,但該書記錄了她19歲以《窗外》成名後多方面的人生經歷。《窗里窗外》共分為六個章節:「戲」里說的是她的出道故事、拍戲甘苦;「親」談她的家人親情;「友」則書寫她與摯友的交往,細談她與三毛、黃 、張國榮、龍應台、瓊瑤、徐克等人的往來互動;「趣」是她的生活記趣;「緣」則書寫她一生難忘的相遇,像是和記者的友誼,和季羨林的會面之緣;「悟」里記錄了她對人生的體悟和感動。 多年之後再看我的第一部電影《窗外》,彷彿視線模糊了,看到的竟是「窗外」後面的生活片段和「窗外」之後的人生。 那年我17歲,就讀台北縣私立金陵女中。高中三年級,同學們都在準備大專聯考。台灣就那幾所大學,人人都想擠進大學之門,功課不盡如理想的我,常感焦慮和迷惘,不知何去何從。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我註定要走上電影這條路。 高中快畢業那年,我和李文韻、袁海倫兩位同學走在當時最熱鬧的西門町街頭,經過天橋前「西瓜大王」冰果室(那時候學生們都約在這兒見面)門前,聽見後面兩位中年男子正在談論拍戲的事,我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結果那兩位男士就跟著我們,嚇得我一路從「西瓜大王」跑上天橋。一位男子抓著跑得較慢的李文韻,說他沒有惡意,只是想找我拍戲。當時我又瘦又小(還不到一百磅),心想他怎麼可能看得上我。他們想請我們喝咖啡,我們不肯,請我們留下電話號碼,我們也不答應。直說:「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壞人?」他沒轍,只好留下名片,請我們打電話給他,名片上寫著楊烈。因為還在上學,回家後當然沒有回電話。 高中畢業之後我沒考上大學,白天沒做事,晚上就到台北車站對面的補習班上課。有一天晚上我和同學張俐仁到「西瓜大王」隔壁的西裝店,拿定做好的藍白花紋喇叭褲。走到街角轉彎處,有位矮胖、大肚子、凸眼睛的男人,撞了張俐仁一下,問她要不要拍電影,回頭又看了我一眼,說我也可以。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跟他拿了名片就走了。這個人叫楊琦。 有一天,張俐仁到我家,兩個人無聊,偷偷跑到附近的雜貨店門口打公共電話給楊琦。互相推託了一陣,最後決定由我來打,我戰戰兢兢的。找到楊先生,他說:「你再找四個同學,你們六個人,有一場戲是你們六個美女穿著功夫裝,在游泳池邊練功夫,大家打打鬧鬧就掉到池子里,然後你們爬上來,於是若隱若現地看到你們的身材。」 我馬上要掛電話,連說:「不演!不演!」他說:「那你要演什麼角色?」我說:「我們剛高中畢業只能演學生。」他說:「有一部學生電影正在招考新人。」於是我留下了電話號碼,等他有消息再打給我們。過一陣子接到他的電話,約我和張俐仁到咖啡館,他幫我們填了履歷表,帶我們到八十年代電影公司。記得當時我穿的是紫色的棉質上衣喇叭長袖,胸口綉著四個大大的白色英文字母LOVE,下著白色喇叭長褲,腳踩當時流行的松糕鞋。張俐仁則穿一條白色熱褲和六寸松糕鞋。辦公室里有導演宋存壽、郁正春,還有一位謝重謀副導演,他們要我們脫了鞋站起來比高矮。臨走時和我們約了試鏡的日期。 我們家是傳統的山東人家庭,從來沒有接觸過電影圈。爸爸、媽媽、哥哥都反對,只有妹妹支持我。母親為此卧病在床三日不起,於是我打消這個念頭。 到了試鏡那天,張俐仁要我陪她去。植物園裡有六七位女生一起試,導演要求我也順便試一下,當時用的是八厘米黑白無聲錄像機拍攝。過沒多久楊琦到家裡來,說是導演選中了我做《窗外》的女主角江雁容,我驚訝地說:「怎麼可能讓我做女主角?我以為只是演同學甲乙。」 父母為了保護我,堅決不讓他們的女兒走入複雜的電影圈。我對拍電影充滿了好奇心,怎麼也不肯放棄。母親苦口婆心地勸我,甚至拿當年最紅的女星林黛和樂蒂做例子,她說:「最紅的明星到頭來也是以自殺收場,你又何苦……」電影公司三番五次派人到家裡來都被趕走,最後來了位山東的國大代表。見了老鄉三分親,加上我再三保證,進了娛樂圈一定潔身自愛,母親才勉強答應陪我到電影公司見導演。記得那天,母親拿著劇本把所有接吻戲都打了叉,導演連哄帶騙地說:「可以借位。」
林青霞 著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七十 八十 九十2011年09月15日 16:30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作者:林青霞
我的電影生涯跨足了七零、八零、九零三個年代,歷經了電影的三大潮流,也是我人生的三個階段。
七十年代的唯美文藝愛情片。
八十年代的社會寫實和詼諧喜劇片。
九十年代的武俠刀劍片。
七三年我來香港宣傳《窗外》,香港人被我的清純所吸引。媒體給了我一個「清純玉女」的稱號。《窗外》票房錄得六十五萬港幣,當時對文藝片來說是相當高的票房。我一夜成名。
至今《窗外》沒有在台灣上演過,一九七四年台灣上映我的第一部戲,是劉家昌導演的《雲飄飄》,當時西門町大排長龍,賣座四百萬。從此我片約不斷。七二年至八零年我總共拍了五十五部戲,其中五十部是唯美文藝愛情片。那個年代的台灣還在戒嚴期,民風保守純樸,電檢尺度很緊,我們這種片子最受歡迎。
瓊瑤小說改編加上俊男美女最受歡迎。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觀眾更是瘋迷。當時製片只要簽到秦漢、秦祥林、林青霞、林鳳嬌其中兩個人的合約,就可拿到新、馬片商的資金,也就可以開鏡了。所以媒體稱那個年代是「二秦二林」年代,那時候我們每個人手上同時都有幾部戲。
成名帶來的壓力和長期的體力透支,我就像快斷了的弦似的,終於承受不了了。七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我離開了電影世界,到美國加州進修和享受自己支配自己時間的自由。
在美國的十五個月,拍了一部譚家明導演的《愛殺》。這部戲是非常講究的奇情戲,也稍帶血腥,導演為了要表達一種冷的感覺,整部戲在洛杉磯和舊金山拍攝,戲的背景以藍、紅為主,在我的電影里是第一次有美術指導(張叔平)。從這部戲開始我進入了電影和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八三年三月回到台北,電影界已經大移位,文藝片不再受歡迎。八十年代台灣解除戒嚴,電檢尺度放寬,電影類型也多樣化。這十年我嘗試了各種類型的戲,沒有一部是唯美文藝愛情片,電影里也不再出現父母的角色。也許是時代改變了,開始崇尚自我感覺的關係。起初片商對我持保留的態度,直到拍了朱延平導演執導的詼諧喜劇片《紅粉兵團》,票房再創佳績。從此又開始了我的軋戲生涯,甚至是港、台兩地軋。
因為時代的改變,港台電影開始陸續到大陸出外景,九零年第一次到長春、哈爾濱拍攝《滾滾紅塵》,這是以大時代的動蕩期作為背景的愛情故事,也因為這部戲我得了唯一的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九一年接拍《東方不敗》,《東方不敗》之後的十七部戲裡有十一部是武俠刀劍片。徐克拍《東方不敗》的念頭是因《蜀山》而起,八三年拍《蜀山》有兩個鏡頭,是我站在水中的大石佛像上,一身紅,揮舞著衣裙轉身邪魔似的狂笑。下了戲導演以堅定的眼神跟我說,將來他會找我演一部戲。八年後他來找我,要我演企圖一統江山的教主「東方不敗」,是個男人,我沒什麼猶豫就答應了,因為我對他有信心。這部電影的票房是想像不到的好。這部戲帶起了武俠刀劍片的潮流,九十年代大部分電影公司找我演的都是反串男人的武俠片。
一九七二年到一九九四年的二十二個年頭裡,我從飄逸的純情玉女,演到刀里來劍里去的男人,見證了人世間的浮浮沉沉和電影潮流的起起落落。拍過一百部戲,演過一百個角色,其實,林青霞最難演的是林青霞。
《東方不敗》甘苦談
2011年09月15日 16:46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作者:林青霞
「用力!用力!再用力!」我用盡了全身吃奶的力猛地一甩頭,好不容易從夢魘中醒了過來。「撐著點,別再睡著了又醒不過來。」眯著眼晴往窗外望去,漫山的煙霧,許多光著膀子的大男人,手裡提著裝滿點燃稻草冒出大量輕煙的水桶,一邊叫嚷著,一邊漫山遍野地跑,製造出煙霧瀰漫的氣氛,攝影機架在高台上,特大號風扇在攝影機的後側,攝影師正在試鏡頭,導演用大姆指和食指托著下巴,微皺著眉,正在跟攝影師交換意見。我坐在破舊的七人小巴(小型汽車)里,穿著東方不敗的戲服,在那荒山上也算是個男人。唉!這是何苦?大姑娘家的,三更半夜混在這些『臭』男人堆里扮男人,累得差點醒不過來。
副導演請我就位,到了現場才知道我得站在高高的樹頂上,表示東方不敗武功高強。武術指導把兩條威吔(wire,吊繩索,演戲用)穿過戲服,扣在戲服里綳得緊緊的威吔衣上。「一!二!三!拉!」我上了樹。個把鐘頭後才聽導演喊「預備!預備!預備!開風扇!放鴿子!Action!」一大?鴿子朝我這兒飛,「啪」的一聲,一隻鴿子打在我臉上。臉滾燙。我心想千萬別眨眼,忍著點,挺起胸來扮威武。否則重拍更辛苦。結果因為鴿子沒演好還是得重來。
東方不敗練功。
沙塵滾滾。
我在沙灘上,張開雙臂奮力向前奔,大風扇吹起紅木泥,銀幕上的我神勇威武,銀幕下的我灰頭土臉。
東方不敗要從海面升上來。
拍這場戲前一晚,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早睡。
電話鈴響了,是楊凡找我打麻將。
「不行!今天我要早睡,明天早班要下水。」
「拜託啦!三缺一。」
「絕對不行,現在已經十點了,要打到什麼時候呀?」
「有尊龍吔——」
「有尊龍?好吧——為了看明星——最晚不能超過十二點。」
那晚楊凡特別開心,笑得連小舌頭都看到了。打了四圈,到十二點我堅持要走。其他三家千求萬求的不讓走。好吧!免為其難再打四圈,就這樣四圈又四圈,一直到天亮六點才「收工」。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覺也沒睡就到了拍戲現場,化好裝準備一會兒下水。左等右等還沒輪到我,也不敢睡覺。直到黃昏才叫我穿上戲服。
海水裡,幾個武行拿?滅火器製造水泡,表現東方不敗的爆炸力,一台油壓升降機讓我站在上面手扶著杆子,穩穩的浮出水面。
「預備!開機!」
幾個滅火器開啟,水面咕嚕咕嚕的,像煮開的水,我抓著升降機,還沒到水面,假髮就給升降機夾住了,嚇得我猛往上躥,生怕上不來給淹死。導演以為冒出水面的,會是一張美麗的臉孔,沒想到出來的是一張恐怖扭曲的臉。
天馬上要黑了,再戴假髮也來不及。我提議,不如把我的長髮往後攏一攏拍好了。滅火器也因為效果不佳而取消。
結果在夕陽的餘暉下,東方不敗由平靜的水面緩緩上升,配合著強勁的音樂,反倒成了最美最自然的一個畫面。
最後一場戲在安達臣道石礦場拍。第一天到現場,下著大雨,好冷好冷。我剛到化裝間就聽說十幾個臨時演員都冷得跑了。大家推舉我打電話給徐克。「導演,天氣太冷了,又下雨,臨時演員都跑了,還拍不拍?」「下刀子都要拍!」結果這天拍過的戲都要重拍,因為我的臉給凍得都腫了。
《東方不敗》最後一個鏡頭又是黃昏,又得趕拍。武術導演手舉著笨重的攝影機,因為要拍出東方不敗死前掉下山崖最後一瞥的眼神,攝影機必須配合演員轉動。時間緊迫。這個鏡頭要在太陽下山之前完成。武術導演心浮氣躁地一邊調整焦距,一邊移動腳步,踩得碎石「沙沙」作響,嘴裡還罵著粗話。在這兵荒馬亂時刻,我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這個鏡頭很重要,千萬別受環境影響。於是我整一整假睫毛,滴上眼藥水。我說:「來!」「ROLL 機!」我含著眼淚,帶著東方不敗複雜的情緒,微笑著跟著攝影機轉半個圈。這三秒鐘的眼神讓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電影終於殺青了,導演徐克設宴在福臨門。我舉杯敬導演:「好高興哦!這部戲終於殺青了。」「你明天幾點上飛機?」導演問。心裡正以為導演對我關心而感到溫暖。我說:「十一點。」徐克說:「明天九點通告,加拍一個東方不敗出場特寫。」我還沒高興完,馬上又收起笑容,相信我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徐克忍得很辛苦才讓自己不笑出來。
結果東方不敗出場的第一個鏡頭,是由樹林里飛出來,臉上的面具因為穿過林子,被枝葉刮掉而見到他的真面目。武行在面具上綁著威吔,等飛到鏡頭前就拉走。幸虧我運氣好,沒把臉劃花。
孟子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上天雖不至降大任於我,至少我得擔得起「東方不敗」的稱號。
《東方不敗》的票房,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所有的辛苦都變成了甜美的回憶。
林青霞特質:一半鋼鐵一半木蘭2011年09月17日 14:55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林青霞
一
還有誰,51歲,已退隱很久,但她剪個短頭髮,逛個街,卻也能成為新聞?林青霞。
她剪了新頭髮,和朋友一起去逛街,等車的時候,看到記者拍照,露出燦爛的微笑。也許,這可以算是本年度最美的幾個笑之一。
與此同時,也有人翻出她的舊事。1979年,第25屆亞洲影展在新加坡舉行,台灣組團前往,林青霞也被列入名單。而此時對林青霞來說,並非「明如鏡,清如水的秋天」,與秦漢的戀情正被人詬罵,秦漢的妻子邵喬茵正忙著學習攝影,拍攝和發表全家幸福美滿的照片,自己參演的電影票房正慘淡,胡慧中因為《 歡顏》成了黑馬,正有取代之意。一系列「正在進行時」,猶如瓊瑤小說在刺激性場面將要開始前的常用預告語「暴風雨就要來了」,令她眉頭緊鎖。
而這次影展也來意不善,並無她參演的影片,卻要強令她前往,而林鳳嬌、胡慧中早已是眾望所歸的影后和最佳新人,最後,她們也不出意外地捧得相應的獎盃。
影展結束的當晚,她被發現在自己的房間里昏迷不醒。
急病?自殺?還是媒體後來較為厚道的說法「吃錯藥」?已經無關緊要。阮玲玉演的女作家韋明在臨終時候喊:「我不要死,我要活,我要活!」幾十年後,活過來的林青霞還要在第二天參加義演,並接受媒體對她私生活和「昏迷事件」無休止的拷問。1980年,她去了美國,和追到美國的秦祥林訂婚。
甚至多年以後,還有《 大話西遊》拿當年他們四個人的故事當笑料。人,都喜歡向別人投石頭;人,也只有在拷問別人的時候,可以當一次自己想像中的完人。
她不是完人,她是女人。後來,她的母親因為抑鬱症墜樓身亡,她退隱,她和商人結婚,她有了孩子,再後來,她站在26年後的街頭等車,看到記者,笑了一笑。
邵喬茵胡慧中林鳳嬌是誰?已經少人知道,只有她,站在春將至的街頭,笑了一笑。
春有春的甜美,春也有春的暴烈,寒意猶在,暴雨將至,滿懷的青春,其實是滿懷的不甘和不安,決定了要爭鬥、要掙扎、要期望,也分明提高了被風雨侵襲的可能,愛情也似掌心砂,越握,越要流走。
所以要等,所以要忍,一直要到春天過去,到燦爛平息,到雷霆把他們輕輕放過,到幸福不請自來,才篤定,才坦然,才能在街頭淡淡一笑。
春有春的好,春天過去,有過去的好。
二
1986年,在徐克的電影《 刀馬旦》中,32歲的林青霞以男裝扮相出現。
這齣戲里,她扮演將軍的女兒曹雲,在國難當頭之際,為奪取一份袁世凱的賣國文件,與葉倩文扮演的白妞、鍾楚紅扮演的湘紅一起,在春和班裡上演了一出好戲,她剪了利落的短髮,穿男裝甚至軍裝,著男式白襯衣並接受拷打,白襯衣上留下斑斑血痕,這含混的、曖昧的、camp的一幕,至今仍在接受同道中人的頂禮膜拜。而鄭浩南扮演的男主角,在她的殺氣籠罩下,完全沒有作為,抑或,她才是真正的男主角?
其實早在1977年,還在瓊瑤電影里穿著白裙,與秦漢秦祥林談戀愛的時節,林青霞就曾經在邵氏出品、李翰祥導演的《 金玉良緣紅樓夢》中反串過賈寶玉,只是有黃梅調電影的反串傳統遮蓋著,到底沒有這麼明目張胆。
《 刀馬旦》喚出了她形象特質中曖昧的一面:一半是鋼鐵,一半是木蘭。因為這種特質,1992年,徐克拍攝《 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再度邀請林青霞出演,這大膽的舉動,遭到了金庸反對,金庸曾致電徐克,明確反對林青霞出演東方不敗,甚至連林青霞也有疑慮,因特效鏡頭需要她以許多前所未有的方式進行配合(《 青春夢工廠》中錢嘉樂扮演的武師就曾說,林青霞吊威亞也會吐),她說:「我真的過氣了。以前我從來不曾做過這種表演。現在我竟然得倒栽蔥地演戲。」事實證明,倒栽蔥是值得的,這忽男忽女、唯美凌厲的形象,為她贏得事業第二春,甚至,將她從前那些長發飄飄的形象都完全覆蓋。
她既已找到了新的形象表達,就主動地或被動地,陷入這種形象之中,三年時間,她出演了十四部武俠電影,其中十二部以反串形象出現,《 鹿鼎記》、《 新龍門客棧》、《 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 絕代雙驕》、《 東邪西毒》、《 六指琴魔》、《 火雲傳奇》、《 刀劍笑》,即便角色性別還是女性,編導也總有辦法加入反串的橋段,讓張叔平為她製作一身飄逸的、利落的衣服,展現她英氣勃勃的一面。
就在這種形象重複又重複之後的1994年,她宣布息影。
老去的林青霞,那道劍眉已經略顯稀疏,那種凌厲的氣質,也已不察不覺。或許,所謂中性氣質,所謂雌雄同體,不過是絕對的美的代名詞,是青春的特異功能,性別在某種美之間,在絕對的青春之前,往往束手無策,自動地失去了界限。
三
皮特·西格( Pete Seeger )的那首老歌中唱著: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那麼,瓊瑤電影中,那些笑靨如春花的女子們,最後都到哪裡去了呢?不止有一個人問起。
當年,林青霞遇到了比她大8歲的秦漢,秦漢已是個四口之家的主人,苦戀之中,林青霞幾次出現情緒不穩定,還在參加亞太影展時「吃錯藥」。不過,這個浪漫故事,最後卻有個最實際的結局,1994年,林青霞嫁給了台灣商人邢李源。林青霞的父親寫道:「李源帶路,青霞跟隨,共同步入人生幸福之路。」
林鳳嬌,「二林二秦」中那個端莊嫻靜的女子,有一天,突然淡出了她的舞台,要到很多年以後,當那個男人鬧出各種新聞,並對她的隱忍、寬容、沒聲響大加讚賞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她是他孩子的媽媽,他的秘密的妻,一朵一直低下去,低到塵土裡開出的心花,不怒放,沒暗香。劉雪華,在《 幾度夕陽紅》里,她扮演的女主角李夢竹「兩次訂婚,卻嫁給了第三個人」,而她,也是這樣,2000年,她嫁給了第三個男人,著名編劇鄧育昆。恬妞,曾經是《 翦翦風》、《 在水一方》里那個甜美的女子,在離婚後,帶著女兒,嫁給了萬梓良,結婚那天,他愛的宣言是「三人一條命」,不過7年後,這誓言、諾言都成了別人的笑柄,他們分開。分開的原因,卻還不過是男人的天性,和第二個女人。
而其他的瓊瑤片女主人公呢?她們有的被負,在陽台自殺,在演藝生涯黯淡之後把自己的生活變成了鬧劇,有的在結婚32年白髮蒼蒼之際離婚,有的和政界人士瓜葛不斷,被指認為某錄影帶事件的幕後策劃人,有的為掩飾秘而不能宣的戀情,故意使自己變成通體粉紅的緋聞女郎。
但為什麼,女演員那麼多,人們要把她們放成單獨的一個群落,甚至加上鮮明的、富有感情色彩的標記,時刻關注著他們的去向,尤其是她們的感情生活呢?
因為她們曾經為唯美的、幾乎不可能存在的愛情代言,並曾經一再地、反覆地強化著自己與角色相配套的形象。而人們顯然也願意混淆她們的角色和真實身份,願意找一個寄託。因此,她們中任何一個人出現壞消息,都常常會引起人們心中的震蕩。她們上了一個台階,卻下不來這個台階。
但分明,她們又是普通人,憋不住,受不了,她們不是仙女下凡,而是凡人被罩上仙的光環,去掉這個光環,比放上去,更艱難。
所以,對那些把自己放置到不合適位置上的人,不要羨慕,不要只看他們怎麼走上去,而要看他們怎麼走下來。暫時看不到,不要緊,等一等,會有那麼一天的。
看一看,枝頭上的花,最後落在誰家。
董橋:畢竟都是惜福人
2011年09月17日 15:01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畢竟不是同一輩的人。讀林青霞文章有些段落覺得她可以再寫深些,有些情節她著墨稍濃,我想著替她沖淡些,再一斟酌,還是輕輕放她過去:過些年她的視野會變,筆鋒會變。我開玩笑說過她沒大沒小,其實她這個人講分寸,講禮數,講操守,寫文章絕不草率,幸虧我從來不在她原稿上多動紅筆。沒大沒小說的不光是做人的規矩也是作文的忌憚,隨隨便便增刪她的文字,沒大沒小的不是她倒是我了。
認識林青霞之前我先讀過她的幾篇小品,覺得亮堂極了,覺得她應該騰點時間和心緒在這段路上多走幾步。我跟馬家輝說了。我也曾經想過約她寫稿,轉眼又嫌折騰,嫌麻煩,嫌唐突,拖淡了。人老了許多事情徒有那份誠心沒有那份耐心。偶然拜讀很少幾篇新秀的好作品心中欣喜是一回事,著意鼓勵似乎多事了。多事不好。像我這樣的老頭子還學不會不多事那叫不長進。
林文月那篇《午後書房》寫她「睡了一個失眠的午覺」坐在書房裡隨想隨寫。林青霞是夜貓子,讀書寫作好像都在午夜,她的文集似乎可以改林先生一個字題為《午夜書房》,穩健,寫實:「有一次從外面吃了晚飯回到家,經過梳妝台,突然想到什麼,怕一會兒忘記,馬上伏在桌上寫,不知不覺坐了幾個小時,窗外傳來鳥的叫聲才知道天已亮了,看看鏡中的自己,不覺失笑,原來我臉上的妝還沒卸,耳朵上的鑽石耳環正搖晃著,低頭一看,一條藍色絲質褶子裙,腳上竟然還穿著高筒靴,時鐘指著六點半,正是女兒起身吃早點的時候,趕忙下樓陪女兒。」
這段敘述直接,乾淨,清楚,素筆描寫回家伏案到天亮的過程,一連用了15個逗號不滯不塞。我初讀覺得三處逗號應該改成句號;再讀,有點猶疑了,不改了,生怕改了壞了那朵浮雲那彎流水。
林文月說文章像行雲流水自然無滯,那是作者把文章寫成如行雲如流水一般自然的效果,跟雕琢過的文章一樣,是作者費過心的經營和安排。林青霞每回要我改文章我總會想起林先生這番體悟,盡量不去改動她的經營和安排,頂多替她挪動幾個標點符號,林青霞於是說「董橋很注重標點符號」。
一天,我在陸羽茶室遇見林青霞的一位影迷,五六十歲的紳士,西裝領帶袖扣考究得不得了,說是從來沒有錯過林小姐的電影,林小姐刊登在報刊上的文章他也從來一一拜讀:「拍過百部片子的人了,身上怎麼說也養著不少文學細胞,」他說,「確實是個會寫文章的人,只是一生如意,未經磨難,篇章里少了三分滄桑!」
是初識,我笑了笑沒有跟他深談。文學真苦,真冤,這位先生說的這番傳統觀點我聽慣了。文章其實只分好壞,不分哀樂,真要林青霞受苦受難才寫得出驚世巨作我情願她不寫。
美了幾十年,紅了幾十年,林青霞一定有點累了。讀她的作品我起初只顧認文不認人,忘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從前、有些現在、有些未來別人可以放手放心寫,她不可以。認識久了些,交往深了些,我漸漸熟悉她的避諱和她的考慮,讀她的文章我於是多了一層體念和體惜,盡量遷就她細緻的顧忌,盡量在她的框架里給她說說一點措辭上的意見。
我在台灣上過學,林青霞在台灣成長。我的台灣是五六十年代的台灣,荒村雞鳴,斷橋蓑笠;她的台灣是七八十年代的台灣,舊民國的教養還像柳梢的月色那樣朦朧,帶著淡淡的矜持楚楚的愛心還有庭院深深的牽掛,茶室里那位先生說的文學細胞也許是這些養分的功德:「隱隱作痛的感覺挺好的!」前兩天她在電話里說起腳背撞傷忽然迸出這樣一句話。
果然是隱隱然的一份眷注,林青霞的寫作歷程不缺傷逝的隱痛,不缺哀樂的反省,那已然夠她下半輩子消磨了,誰還忍心稀罕梧桐細雨里一波接一波的大悲大痛和大難?縱然不是同一輩的人,她字裡行間的執著和操持我不再陌生,偶爾靈光乍現的感悟甚至給過我綿綿的慰藉:我們畢竟都是惜福的人。
完美的手2011年09月17日 14:40來源:南方周末 作者:林青霞
牛棚雜憶季羨林
經過「文革」的浩劫,歷過近百年的洗禮,寫過上千萬字的好文章,竟然沒有老人斑
人走進北京三O一醫院的病房,第一個映入我眼帘的,是雙平擺在一張小矮桌子上潔白細緻的手。再往上移,見到的是仁慈、親切的臉孔,他腰桿筆直地坐在木椅上,雖然已屆96歲高齡,但你感覺到他的靈魂是年青的,他的思想是豐富的。
北京天氣開始轉涼了,我知道老人家特別怕冷,所以為他挑選了一條開思米圍巾,我把圍巾交到他手上,他笑著用手撫摸著說:「眼睛看不清楚,用手感覺一下。」
他曾經說過,他活到九十幾歲,洞悉世情,他認為最珍貴的就是真學問和真性情。我覺得他——季羨林教授,就是這樣的人。
和我一起探望他的朋友,問他知不知道我是誰,他瞧了那位朋友一眼,一副你們真把我當老人家呀,還幽了他一默說:「全世界都知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朋友談到他書中所說的和諧,他說那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更重要的是人與自身的和諧。又說人與自身的和諧要做到良知、良能,他解釋良知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記得書上說過,蘇格拉底去求神,求的就是讓他有自知之明。我不懂什麼是良能,他解釋良能就是不要自不量力,不要好高騖遠去做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我頻頻點頭稱是,這正是我要學習的功課。就是不要老是要求完美,以致無法達到而自找苦吃。
我們聊了好一會兒,發覺他那雙文人之手仍然保持在原來的位置上,感覺上很寂寞,我忍不住抓著他的雙手,我最喜歡見到老人家開心。我想帶給他溫暖,我想撫摸那寫過無數好字、好文章的手。
我握著他的手,除了想討討文氣,更希望把我內心的溫暖傳給他。這雙手,經過「文革」十年的浩劫,歷過近百年歲月的洗禮,寫過上千萬字的好文章,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烙印,不但手上沒有疤痕,我們還發現它竟然沒有老人斑,相信此手正如其人,有他赤子之心的年輕和純凈。
他在《牛棚雜憶》書上寫道:「我能夠活著把它寫出來,是我留給後代的最佳禮品。」我想上帝創造了這樣偉大的學問家,再創造這雙完美的手,必定是要降予它重任——所見所想和所學傳給世人。
馮友蘭先生說的好,「何止於米?相期以茶」。以季教授靈活的腦筋,加上一雙完美的手,何止寫到八十八歲,甚至一百零八歲都不是問題。
那麼他留給後代最佳的禮品豈止如他自己所說的《牛棚雜憶》,我相信將會有更多、更好的禮品留給世人,同時也將會帶給社會許多許多的和諧。
臨走的時候,聽見他的助手楊銳叫了聲:「爺爺,他們回去了。」我心裡流著一股暖流。從沒見過爺爺的我,一邊往回家的路上走,一邊想像著,我的爺爺必定也會是這個模樣。
林青霞:蔣勛是我的半顆安眠藥2011年09月17日 15:00來源:騰訊網 作者:李伯清
「眼下大部分暢銷書,在短短一兩年,高居消費排行榜,看著書商誇張的廣告,每30秒就賣出一本,令人咋舌。」中國台灣美學大家蔣勛先生認為,其實《紅樓夢》才是一本三百年間真正永不消退的「暢銷書」。近日,蔣勛的8冊系列版《蔣勛說紅樓夢》第一冊,首次由上海三聯出版社在大陸出版發行。蔣勛稱,作家迷戀短促的「暢銷」,不可能是好作家;讀者迷戀短促的「暢銷」,也不可能是好讀者。在台灣,蔣勛開辦的「美學課堂」吸引了眾多名流,著名影星林青霞每周必從香港乘飛機去台灣聆聽該講座,並表示:「蔣勛是我惟一的偶像,半顆安眠藥。」
還原《紅樓夢》的文學內涵
最近,蔣勛的《孤獨十講》、《生活十講》等書在大陸被人們爭相閱讀。此次,他的大部頭著作《蔣勛說紅樓夢》第一冊終於在大陸出版。日前在北京舉行的新書發布暨媒體座談會上,著名的紅學研究學者劉仰指出,蔣勛不是把小說當歷史,而是把小說當小說,這是《蔣勛說紅樓夢》與大陸近幾十年來紅學研究的一個重大的差別。上海三聯書店副總編黃韜介紹說,《蔣勛說紅樓夢》是蔣傾注半個世紀反覆閱讀《紅樓夢》數十遍後的心血之作,也是他根據其對中國文化美學的精深研究,從人性的、文學的角度挖掘《紅樓夢》獨特的人文內涵,還原《紅樓夢》真正的文學內蘊的震撼大作,他讓讀者不再陷入諸如考據、論證、紅學派別的迷陣,以全新視角詳解整部《紅樓夢》。
蔣勛是林青霞的半顆安眠藥
蔣勛在台灣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他既是美學家、文學家,又是畫家。他的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 蔣對《紅樓夢》獨特且全方位視角的解讀,迷倒眾生。聽了蔣勛說《紅樓夢》「美的覺醒」之後,林青霞曾感動落淚,於是她開始嘗試書法、繪畫和寫作,藝術燃起了她的激情,甚至發願:「60歲時要成為藝術家。」她透露,每周趁著回台灣看父親期間,都會去聽蔣老師的課,「蔣老師是我惟一的偶像,不能太接近,太接近我會怕,哈哈。」林青霞說,蔣勛先生還是她的半顆安眠藥,「因為聽蔣老師講《紅樓夢》,心裡很安定,就容易入睡」。
勸大家每天讀一點《紅樓夢》
隨著新版電視劇的熱播,《紅樓夢》一書再次成為閱讀熱點,但是,如此大部頭的書,對於眼下忙碌的人來說,很難靜下心來讀。
蔣勛的體會是,每天能閱讀一點,是最好的方法。他說,《紅樓夢》雖是一部長篇小說,但又可以單獨當成一個短篇小說來看待。「許多年,《紅樓夢》在我的床頭,臨睡前我總是隨便翻到一頁,隨意看下去,看到累了,也就丟下不看。事實上,《紅樓夢》並沒有一定的『開始』,也沒有一定的『結束』。如同我們自己的生活,即使瑣瑣碎碎、點點滴滴,仔細看去,也都有耐人尋味之處。」據揚子晚報
林青霞發布散文集《窗里窗外》
2011年09月17日 10:25來源:重慶晨報 作者:裘晉奕
什麼是大腕?大腕就是她不在江湖,江湖仍有她的傳說.。林青霞,就是這樣的大腕。香港書展23日迎來大腕級新書發布———56歲的林青霞首次以作家身份現身,發布散文集《窗里窗外》。雖然早已是老態盡顯,但這位昔日亞洲第一美女,仍舊以細膩的文筆、逾200張私密圖片再度吸引圈內關注。
林青霞處女作:瓊瑤作品《窗外》
瓊瑤爆追求者狂熱
既然叫《窗里窗外》,那瓊瑤為林青霞寫序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在序言中,瓊瑤表示,「每次有人訪問我,問我用了那麼多女演員,最喜歡的是誰?我都會誠實的回答———林青霞!她是我心中永遠的青霞……她的整個電影歲月都在《窗外》的開始下而改變。我常想,如果沒拍《窗外》,她現在會有怎樣的人生?總之,那會是另外一個青霞。」
瓊瑤更回憶道,林青霞當年常常拍完戲到自己家深談,「(她的)狂熱的追求者,甚至追到我家來。」瓊瑤說,青霞新書中「有窗里的青霞,為了和女兒溝通學計算機。有窗外的青霞,在旅途中和偶而相遇的孩子,作一秒鐘的交會。這個窗里窗外的青霞,正在用成熟的心態,走進另一個境界。她不再飾演別人,她開始找尋自我,甚至是在發掘自我。在發掘的同時,她也發掘著人生的真諦。這樣的青霞,我實在喜歡。」
林青霞與女兒
三個女兒為媽寫序
據了解,林青霞的首部文學作品《窗里窗外》全書約10萬字,分為「戲、親、友、趣、緣、悟」6章,共約50篇散文隨筆。書中詳細披露了林青霞出道以來,發生的難忘的故事和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更為惹人注意的的是,林青霞還在書中曝光了早些年拍攝的清涼比基尼性感照,以及200餘張珍貴私房照。
先排除內容不說,該書光序言的作者就分量十足:瓊瑤,以及林青霞的三位寶貝女兒邢嘉倩、邢愛林和邢言愛。
其中,邢嘉倩的序言中罕有地提及林青霞雖在舞台上曾是巨星,但私下卻是一名追著女兒穿衣服、擔心女兒冷熱的好媽媽。同時,她透露,林青霞當初嫁給邢李淡出娛圈時曾經一度感到迷惘,於是便開始夜以繼日地寫作,藉此抒發情感,「最愛拉著我做讀者。」因此在邢嘉倩眼中,林青霞恍如作家和藝術家。
林青霞與張國榮
追憶張國榮鄧麗君
書中,林青霞自曝了一些從未被提及的故事,比如自己的銀幕初吻給了男主角胡奇:「他教我把牙齒合上,嘴唇張開。我照做,兩個人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但攝影師陳榮樹卻迷惘地說(我):『她像個木頭。』」
在回憶莫逆之交張國榮時,林青霞則寫道:「我們一起拍《東邪西毒》,總是一起搭公司的小巴去片場。有一次,他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沒說上兩句就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滾,他摟我的肩膀說:『我會對你好的。』那一刻起,我們成了朋友。」不過林青霞對於未能協助張國榮擺脫憂鬱症,始終耿耿於懷。
稍顯遺憾的是,書中她對於與秦漢、秦祥林等幾段轟轟烈烈的戀情甚少著墨。林青霞:從未愛過秦祥林 跟秦漢沒安全感
2011年09月17日 14:02來源:瀋陽晚報 作者:聞雨
林青霞的第一部電影《窗外》就是與秦漢合作的,那時她才18歲,對已有兩個孩子的秦漢產生了感情。1977年,林青霞與秦漢、秦祥林首度在瓊瑤製作的《我是一片雲》中合作,瓊瑤說:「《我》片是部關於三角戀的電影,當我選擇他們3人主演這部片時,並不曉得會造成日後他們的三角關係。」
那時候林青霞愛上有婦之夫的秦漢,為當時社會禮俗不容。1979年,林青霞放棄如日中天的事業,遠走美國逃避戀情。後來秦祥林追到美國安慰她,隨後就傳出兩人訂婚的消息。她說:「查理(指秦祥林)是很體貼很棒的人,我真的很喜歡他,但我從沒把他當成愛人。」4年後,他們解除婚約,那時秦漢也與妻子邵喬茵離婚。有一天,秦漢打電話給瓊瑤,瓊瑤說:「青霞現在是一個人了,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呢?」1985年,兩人終於正式交往,但這段愛情長跑最後仍無疾而終。她說:「我跟秦漢在一起時,常常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林青霞後來閃電般嫁給一個香港商人,當時兩人認識才半年多,她的理由是:「他讓我很有安全感,可以讓我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我現在很快樂。」
林青霞邢李原「閃婚」實錄:幸福婚姻使林青霞變豁達
2011年09月17日 14:18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1992年底,東京國際電影節開幕,林青霞同徐克以及舞台劇名家賴聲川合作的新片《暗戀桃花源》在這屆電影節上參展,並且獲得最佳女主角獎。
獲獎後,林青霞剛剛回到下榻的銀座那間酒店,房間的電話響起來。她接起一聽,竟然是邢李原打來的。在電話中,邢李原祝賀林青霞獲獎。林青霞大為驚奇,剛剛才頒獎,消息不會這麼快就傳到香港吧?她問你在哪裡?他的回答,更是令她莫名詫異,他不僅和她住在同一間酒店,而且就在她的房間對面。林青霞來參加電影節,為了避免打擾,所住酒店以及房間號,都是對外保密的,邢李原竟然打聽到了?這樣的人做生意,誰能夠贏他?
林青霞想早點結束這個電話。剛剛獲了獎,她需要舉辦一個酒會,招待同行以及記者朋友,既聯絡感情,也趁勢為自己做宣傳。以前,她是不太會做這些的,現在不再是她一枝獨秀的時代,某種公關手段,她不得不學。她正準備告訴邢李原,自己還有點急事要辦時,邢李原倒是先開口了。
他說,給你一個建議,怎麼樣?
她問,什麼建議?
他說,你應該舉辦一個酒會。
林青霞驚了一下,暗想,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材料製成的?如果說自己喜歡吃什麼穿什麼,他可以通過調查得到,而自己想舉辦一個酒會這樣的事,是臨時冒出來的想法呀,他怎麼知道的?她如實答說自己正考慮這件事。邢李原便說,這件事已經安排好了。我在銀座的澤捉酒店為你預約了房間,你只要考慮一下邀請哪些朋友,其餘的事,由我來安排好了。
一切由你來安排?你是我的什麼人?林青霞不可能不考慮這一層。答案她心中早就有了,他是她的追求者。如果她答應由他來安排,那等於告訴他,自己正在給他機會。是否應該給他這樣的機會?她反覆問自己,雖然否定的回答佔了六成以上,內心深處,還是有贊同的聲音。
邢李原似乎摸透了她的心事,說,你別想太多,我沒有別的意思。既然我們是朋友,又同是中國人。你為中國人爭了榮譽,我自然高興,能為你做點事,也算我為國爭光了嘛。
這個邢李原,總是能夠找到不容拒絕的理由。
酒會異常豪華,費用自然也不菲。一邊和來賓周旋,林青霞一邊想,這個邢李原搞什麼鬼?他以為我像他一樣,是超級大富豪?電影界何時有過這種排場?雖然有些肉緊,最後還得由她去付帳。沒料到,她去結帳時,對方告訴她,帳已經結了。林青霞可不想欠下這份情,不然,她怎麼拒絕他?
邢李原說,你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這些酒席,並不是專門為你訂的,而是我們公司為了一個商業活動預訂的,但因為某種變故,取消了活動,可預訂的酒席,不能退掉,我才利用了一下。
林青霞不太相信。邢李原說,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話又讓林青霞半信半疑。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事前安排好的,那麼,這個邢李原,確實是太厲害了。
回香港不久,應邢李原之邀,林青霞去邢府拜望。邢李原既然是億萬級的大富豪,住宅的豪華,自然令林青霞大開眼界。邢家別墅內有游泳池,而林青霞喜好的運動主要是游泳,對游泳池大感興趣,也是情理之中。她和他在游泳池邊散步,她發現,大游泳池旁邊,還有一個小池子,十分好奇,問他,這個小池子是用來幹什麼的?
邢李原說,這是為將來的女兒準備的,她可以在這裡學會游泳,然後再到大池子去。
林青霞隨口說,做你的女兒真是幸福,你這個父親,將什麼都替她想到了。
邢李原一把抓住她的手,對她說,你不用羨慕我的女兒,等你做了我的老婆,我一樣會對你這麼好,什麼都替你想到,甚至做得更好。
他終於向她表白了,那時,她心裡異常混亂,根本不知該怎樣應答,只好表示待自己思考之後再答覆他。回到家,她撥通了他的電話,閑話幾句之後,她直接表明了態度。她說,邢先生,你的心意我明白,非常抱歉,我今天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以後別再在這方面花心事了。她解釋說,她和別人不同,婚姻對於她來說,是一件極其慎重的事,自己經歷了這麼多事,她越來越覺得,或許她不適合婚姻。
邢李原試圖說服她相信,並不是她不適合婚姻,而是她沒有遇到適合和她一起走進婚姻的人。他說,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向她表達任何這方面的意思,就是不想讓她有壓力,只想給她足夠的時間了解他。
有人分析說,邢李原之前,林青霞接觸的那些男人,均屬於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錯誤地表述了感情。只有邢李原,才是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了正確的地點。此話有一定道理,設想,假如邢李原出現的時間,是在瓊瑤寫完《一顆紅豆》之後的那次家宴上,他的結局很可能不如趙寧,幾乎沒有可能像趙寧一樣獲得同林青霞接觸的四個月機會。如果是像韓世楚一樣出現在林青霞和秦祥林談判分手之時,也一樣會成為划過林青霞生命天空的一顆流星。
邢李原和秦祥林或者秦漢,乃至陳子興、趙寧、韓世楚等人是完全不同的。他不僅執著,而且成熟穩重,對人生對感情對世事,有一種透徹的認識,因此能夠觀察入微,細緻入微。
儘管林青霞表示,她已經對感情絕望了,希望邢李原不必在她身上浪費時間精力和金錢,但邢李原卻執迷不悔,仍然保持著強勁的感情攻勢。
1993年春天,在上海拍《天龍八部》,林青霞病了,得了重感冒。她不想去醫院,吃了點感冒藥,獨自一人躺在酒店的房間里。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何況她這樣一個漂泊半生仍然沒有安定下來的女人,內心的孤獨和滄桑,絕非筆墨所能形容。
這時,電話響了,是前台打來的,說是有一位叫邢李原的先生要見她。林青霞心中一熱,終於鬆了口,同意讓他進來。
邢李原並不是獨自一人來的,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下人,下人捧著一大束百合花,而邢李原手裡提著一隻大食盒。林青霞見了,頗有些不解,問他這是什麼。邢李原說,擔心她吃不慣上海的菜,臨上飛機前,專程從香港避風堂叫的幾個她最喜歡的菜。邢李原一邊說,一邊將菜往外拿,說,還好,還是熱的。
比菜更熱的,是林青霞的心。他不僅想到她可能吃不慣上海的菜,而且還小心地一路保持著熱度。如此細心的男人,她這一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她暗想,如果秦漢有這種細心這麼呵護,自己該是一個多麼幸福的人?許多男人不肯多為心愛的女人著想,其理由是他們要幹事業,面前這個男人,同樣是個干大事業的男人,他怎麼就能想到能做到呢?
邢李原來上海,是專程來看青霞的,沒料到遇到她生病。他臨時改變日程,放下手頭的工作,留在這裡陪伴她照顧她,將她所有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身邊大大小小的事,她想到的和沒想到的,全都被他安排好了。自己在人世生活了近四十年,除了媽媽之外,還從來沒有哪個人如此關心體貼呵護過她。她的心,一點點地融化。
終於有一天,邢李原拿著鮮花和戒指向她求婚的時候,她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邢李原的求婚,林青霞就必質做一件事,和秦漢說再見。
從認識秦漢至今,已經22個年頭,她和秦祥林解除婚約後和他重新走到一起,也已經整整8年過去了。這8年來他們一直爭爭吵吵,磕磕碰碰,分分合合,但直到現在,也沒有非常正式地說過分手。林青霞十分清楚,雖然她對這段感情已經徹底絕望,可他,仍然在深深地愛著她。
她必須向他說再見了,同時,她又不想傷害他。想來想去,她選定了台灣東南部的一座小島。她之所以選中這裡,一來是因為此島地處台灣,不需要大費周折,正式分手之後,秦漢大概也不至於傷心得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二來這裡風景絕佳,有海灘有礁石,優美的環境或許可以沖淡分手可能引起的情感波動。其三,當然因為這裡曾留下他們許多的記憶。她剛入行不久,和秦漢一起拍攝《留下一片相思》,外景地就是在這裡。或許可以說,這裡正是兩人愛情的源頭。而從夏威夷歸來之後,秦漢執導的第一部電影《情奔》,也是選擇這裡為外景地。正是在這裡,他們再一次確定了彼此間的感情,雖然那時他還不是自由之身。而現在,她選擇在這裡結束這段情,應該是最適合之所了。
林青霞給秦漢打電話時,並沒有說明意圖,只是說,剛剛拍完一部片子,想找個地方散散心。秦漢也沒有多問,立即趕去和她會合。整個白天,兩人只是在沙灘上漫步,在海水裡行走,交流著這些年來各自的感受,談論著電影、人生。秦漢非常博學,而林青霞在這方面也不遑多讓,兩人談古論今,侃侃而談。
在此期間,秦漢似乎感覺到林青霞有話要對自己說,曾問過她是否有什麼心事,她一言帶過。入夜後,兩人走到一處礁石上坐下來,面對著月光和大海,靜靜地坐著。秦漢再一次感覺到林青霞有什麼心事。這次相見,和以前是真的完全不同了,以前,就算他們再怎麼爭吵,一旦相見,都會有一種燃燒的熱烈。可這次的林青霞,顯得異常的寧靜,他總覺得,寧靜的背後,似乎就像面前這一望無際的大海,讓人琢磨不透。
他再一次說,青霞,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她豎起一隻手指,又指了指面前的大海,說,我們都不說話,聽一聽海在說些什麼,好嗎?
其實,她的心中一直都在說,這很可能是她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最後時光了,她希望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都將這個時刻牢牢地記住。
一直過了午夜,秦漢突然從她的臉上看到了淚光,暗吃了一驚,問她,你怎麼了?
她說,這麼多年了。我真沒想到,我們在一起竟然走過了這麼多年。
他說,是啊,時間確實夠長的。
她說,風風雨雨走過來了,我們走得不容易。
他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按照自己的意思說下去:這很可能是我們共同的不幸。我知道,我們都努力過,想盡一切辦法彌合我們之間的差距和裂痕,想讓我們的感情,就像面前這海一樣深厚一樣迷人。可是,我們失敗了。秦漢,別怪我,我累了。這麼多年,我是真的累了。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
她說,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想結婚。
他暗吃一驚,結婚?
她說,我過怕了孤獨的日子,我不想讓自己再孤獨,不想讓自己再傷心,所以,我想找個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下,過一過普通人的日子。
說著說著,她開始抽泣起來。
秦漢有些手足無措,他問,你是說,你想結婚?結婚?
林青霞點了點頭,說,有人願意給我一個家,一個安定的家。
他頓時警惕起來,問道,他是誰?
她說,邢李原。
他幾乎是大叫起來,那個賣服裝的?
她說,不管你說他是賣什麼的,他很快會成為我的丈夫。
他似乎還不太相信,問她,你真的決定了?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是的。我是認真的。
秦漢沒有再說什麼,站起來,向前走去。
林青霞看著他在夜幕中消失的背影,第一次感覺到他老了。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在心中默默地說,再見了,秦漢,我不能再這樣無望地等下去了,對此我非常抱歉。
1994年6月29日,美國舊金山市東南20公里的希爾斯堡一幢豪宅內,賓朋雲集,鮮花遍地。這就是邢李原和林青霞選中的結婚聖殿。為了裝點這座聖殿,邢李原訂購了5萬朵鮮花,將這裡裝點成了情山花海。
而在舊金山另一地,林青霞正在父母的家裡靜心地等待。說來真是一件怪事,當年和秦祥林訂婚的時候,她哭了,而且是一路大哭不止。後來和秦漢重逢,波波折折走過8年,雖然
沒有任何隆重的儀式,可那次從香港飛往日本的飛機上,林青霞同樣是哭了。只有這一次,要走進那神秘而又莫測的婚姻殿堂,她的心卻平靜得如同無風的海面,波瀾不驚。
圍繞在林青霞身邊的,是她那幫閨中好友,陸一清、張利仁、楊貴媚、賈安尼、張樂樂、周沈雲。她們似乎等待青霞出嫁這一天已久,每個人臉上所顯現的幸福和快樂,更甚於青霞。
終於汽笛響起,陸一清大叫一聲,來了,姐妹們,快準備好。所有人一瞬間跑進了林青霞的房中,將門緊緊地閂牢,然後一齊圍在門前。敲門聲響起,新郎隊的開路先鋒是大導演徐克,他的身後,便是一大群人簇擁著的邢李原。徐克走上前,拍打林青霞的房門。可張利仁等人說什麼都不開,一定要新郎說出林青霞演過的十部電影,說出林青霞的10個優點,做10個親密動作。邢李原是做足工作的,當初追林青霞的時候,就曾詳細研究過她的資料,十部電影以及十個優點,原本不應該難倒他。但不知是因為太緊張還是太激動,邢李原竟然答不上來,後來是在徐克等人的幫助下,才總算完成。
即使如此,門仍然沒有打開。按照中國的習俗,這扇門是要用錢來轟開的,陸一清開價是9999.99元,寓意長長久久。這點錢自然難不倒身家數億的邢李原,他當即掏出支票本,龍飛鳳舞,在上面寫出一長串9字。不知是由於緊張,還是想藉機感謝一下多年來一直關心愛護著青霞的這些朋友,邢李原將女伴們所要的6個9錯寫成了7個9,如此一來,一下子多出了9萬元。
上午11點,迎親車隊進入現場,賓朋們一齊起立,迎接這對新人。大門的兩邊,掛著一幅大紅對聯,上聯是:新郎新娘新被新房新郎娶新娘新新鮮鮮,下聯是:吉人吉事吉時吉地吉人辦吉事吉吉利利。這副對聯由大作家大書法家金庸親筆題撰。
這是一場典型的中西合璧婚禮,迎親是中式的,婚禮過程既是西式也是中式的。
西式婚禮的主持牧師是麥可,一個地道的美國人,徐克的妻子施南生擔任翻譯。音樂聲響起,邢李原攜著林青霞走到麥可面前。麥可面對邢李原,用英語問道,你願意娶林青霞小姐為妻嗎?施南生立即予以翻譯。邢李原自然不需要翻譯,他完全能懂。幾乎是在問完的第一時刻,他便有點迫不及待地說:「Yes,we do."這個回答頓時引起來賓一陣善意的笑聲,因為邢李原回答的是「我們願意」。牧師問過林青霞,林青霞非常準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她願意。邢李原從懷中掏出12克拉價值80萬美元的心形鑽戒,戴在林青霞的手指上,然後吻了她。林青霞此時才似乎有些激動,擁抱邢李原。麥可宣告說:「我代表主證明邢李原先生、林青霞小姐已成為正式夫妻,希望你們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相互扶持,生死與共。」
西式婚禮儀式結束,邢李原抱起六歲的女兒邢嘉倩。邢嘉倩是邢李原的前妻張天愛所生,張天愛是香港著名的時裝設計師。林青霞隨即也走到邢嘉倩身邊,記者們立即舉起照相機,照下了這張婚禮上的全家福。邢李原笑得很燦爛,林青霞笑得很矜持,邢嘉倩則笑得很勉強。從這不同的笑容之中,人們意識到,林青霞這個後母,還有著一段極其艱難的路要走。
西式婚儀之後,接下來又開始了中式婚儀。新郎攜著新娘,走到了邢李原的母親面前,雙雙跪下來,邢李原拿過一杯茶,遞給林青霞,林青霞接過之後,遞給邢太,親切地叫了一聲媽媽。這就是中國傳統的「媳婦茶」了。邢太歡笑著接過新媳婦遞上來的茶,小小地喝了一口,擺在一旁,掏出一隻大紅包,送給媳婦。據媒體透露說,這隻紅包肥得很,是一張60萬美元的支票。
拜完公婆,接著拜自己的父母。邢李原和林青霞雙雙向林維良以及林麻蘭英敬茶。接過這杯茶,林麻蘭英熱淚盈眶,她對女兒說:「青霞,從今往後,你就是邢家的人了,你一定要儘力做一個好妻子。」林青霞在這場婚禮中第一次湧出了熱淚,她對母親說:「放心吧媽媽,我一定會的。」同時她又說,「女兒出嫁後,不能再時常陪伴在你們二老身旁,希望你們好好保重自己。」
下午一點半,婚宴開始,邢李原和林青霞在司儀的引領下,一一向來賓敬酒。來賓雖然不乏政商兩界的名流巨賈,一對新人第一個走近的,卻是武俠大師金庸。這表示金庸既是兩位的長輩,又是兩位最好的朋友,同時還是最受尊敬的人。金庸舉起酒杯,對他們說:「良禽擇木而棲,青霞追求半生,喜結良緣,可喜可賀。祝你們風雨同舟,白頭偕老。」文學大師竟然不能免俗,也說明了眾望所歸。
瓊瑤是林青霞生命旅程中極其重要的人物,她的貴賓待遇自然少不了。她祝福說:「青霞呀,你這一片雲終於有了依託,今後可不要和邢先生使性子喲。」知青霞者,瓊瑤也。青霞含淚點頭,說,你放心吧,陳大姐,青霞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青霞了,我知道哪頭輕哪頭重。雲菁似乎應該是最有話說的,可在此時,她僅僅只是和青霞深情擁抱,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是一次明星雲集的盛會,台灣香港兩地的大導演宋存壽、劉家昌、徐克、王家衛,兩地明星成龍、周潤發、張學友、劉德華、萬梓良、張國榮、梁朝偉、鍾楚紅、甄妮、張艾嘉、楊紫瓊、王祖賢……真正可以說星光燦爛。
商界名流中,有船王包玉剛的大公子,邵氏公司的方逸華小姐,金利來的曾憲梓等。
這次婚禮,按原計劃是一次秘密婚禮,林青霞曾向好友說,等婚禮結束後,他們才向媒體作說明。可是,兩人都是大名人,這個密無論如何保不住,早在一個月前,港台媒體便已經得悉佳期將近,準備了精兵強將分別追蹤二人,得到了婚禮的確切日期。婚禮當天,有關媒體還特別租用了一架直升機,在希爾斯堡上空鳥瞰採訪,此舉創下了美國中文媒體首度出動直升機採訪的紀錄。
當天晚上,全世界有30多家電視台報道了他們結婚的消息以及婚禮部分畫面。次日,香港《大公報》以《一代美人嫁與商家》為題,報道了這場婚禮的消息。台灣《聯合報》以《林青霞終於嫁人了》為題作報道,東京《朝日新聞》以《一代巨星淡出銀色江湖》報道其婚訊的同時,指出婚後林青霞將息影的消息。
邢李原顯然很清楚7年之癢對婚姻的損害,因此,在他和林青霞結婚7周年那天,送給妻子一輛勞斯萊斯。而林青霞生下第二個女兒邢言愛時,邢李原當時因為工作忙脫不開身,無法去醫院陪伴妻子,事後,他送給妻子一隻4克拉鑽戒,以示獎勵。
對妻子的「小恩小惠」顯然不僅僅於此。林青霞某次接受採訪的時候,曾經談到丈夫對她體貼恩愛的一些小事。第一件事,邢李原為了不讓青霞累著,為了讓她盡情地享受生活,想幹嘛就幹嘛,竟然請了十多名下人打理家務。林青霞說,其實,她家房子雖大,可人很少呀,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下人。邢李原堅持認為,每個人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是幸福的基礎。人們年輕時打拚,目的就是為了生活得幸福。而一旦有了經濟基礎之後,給別人掙錢的機會,也是一種幸福。所以,不要乎花多少錢或者請多少人。
亞洲金融風暴之後,香港的經濟狀況每況愈下,幾乎所有人都在緊縮開支。邢李原偏偏這時候愛上了高爾夫運動,也拉著林青霞去。林青霞說:「我以前對所有球類活動都不感興趣,甚至會反感。因我怕受規矩約束,所以平日的運動只限於游泳和跑步。多年來早已成了習慣。」後來,因為丈夫愛上了高爾夫,她只好夫唱婦隨,沒料到一下子迷進去了。為了妻子能夠隨時去打高爾夫,邢李原竟然拿出500萬港元購入香港一家高爾夫球會的會籍。
林青霞不喜歡球類運動,還有一個原因,她怕太陽曬壞自己的皮膚。邢李原深知這一點,便吩咐自己公司的設計師,專門為她設計了一種百分之百防晒的太陽帽。據林青霞說,因為這種太陽帽防晒效果奇佳,她便要求丈夫為她製作了二百多頂,分別送給她的女球友。
林青霞像害羞的少女一般告訴記者,自結婚以來,她從沒有離開過新婚的感覺。她說,丈夫不是一個無時無刻製造驚喜的人。但他在各方面無微不至。她說,「他真是太細心了,體貼入微,很容易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時候連我都沒了解到自己需要什麼,他就已經為我做好了,甚至做得比我要求的還要多,還要滿意。」她舉例說,她現在用的這款手機,是剛剛面世的全球最輕最小的手機。他看到之後,立即知道她會喜歡,毫不猶豫買下來送給她。當時,她還不覺得怎樣,既然他要送,她就接受了。可她拿著這款手機出現在朋友之中,那些太太們見後,一個勁地追問在哪裡買的。她於是打電話問丈夫,得到的回答是,目前市場上根本買不到,因為還要幾個月才正式面市。那時,她真的是好感動,好喜歡邢李原這種愛的表達方式。
正因為如此,當記者問林青霞,是否相信愛情天長地久時,她才會回答,愛情是剎那間的,感情才是天長地久的。在她看來,感情就像是溫泉里流出的水,不是那種狂熱的噴涌,而是一點一滴的流淌。
即使在林青霞眼裡,丈夫做得已經是如此之好,可邢李原仍然覺得自己做得不夠。
他說:「其實我一直不太懂得討她的歡心。我所想的,就是我所表達的。我無必要刻意做一些事情讓她覺得我很愛她,因為我想念我愛她的心情,早就在日常生活中表露無遺,何必證實呢?只要老婆覺得我疼愛她,就已經足夠了。」
談到在家裡誰聽誰的話時,邢李原喜歡錶現出怕老婆的樣子,口口聲聲說:「我怎麼敢管她?」「她怎麼會聽我的?」他說,在公司里是員工聽他的話,在家裡,是他聽老婆的話。老婆有些地方是永遠不向他開放的,比如她的更衣室。遇到結婚紀念日、老婆生日這樣一些特殊的日子,他是一定要買花的,還會向老婆下跪,扯著耳朵扮小狗逗她開心。他說,夫婦兩人,只要一方開心,另一方也會開心。所以,只要是能讓一方開心的事,怎樣做,都不算過分,都是值得的。
總結自己這些年的婚姻生活,林青霞說:
以前我對婚姻根本沒有幻想,30歲時,我甚至以為自己一生也不會嫁人。因為我受過傷害,很痛苦,所以對感情沒信心。我是一個感情很容易受傷的女人,作為公眾人物,感情生活出現問題就會成為人們的焦點。那時真的不知可以逃到哪裡去,那種壓力令人覺得很恐懼。所以我漸漸學會保護自己,避免受傷。
遇到Michael以後,一切都改變了,從來沒有人能像他那樣給我幸福的感覺。他為人低調,能包容人而又很有分量。要我具體形容的話,他就像一塊很重的金屬壓在我心裡,很實在,令我很安心。我知道那是一生一世的感覺。
我知道有些人會用異樣的眼光來看我們這段婚姻,就算我怎樣解釋也沒用。這也是我當初不想這段感情太快公諸於眾的原因。人言可畏,冷言冷語太不好受。起初我還有點顧慮,但後來想通了,畢竟婚姻是人生大事,何必理會別人的看法?
我和Michael能走在一起,是因為我們相互欣賞,凡事都能遷就,所以相處得很好。婚後和婚前的生活完全是兩回事,但我卻可以十分適應,連自己也感到驚訝。在影圈工作了20多年,每天緊張,每天曝光,忙於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在人前表現。最早在凌晨三點入睡,最遲要到六點,睜開眼睛便是在拍戲、出席記者招待會……晨昏顛倒,永遠不知何時是盡頭。每天的生活都有人替我安排,自己完全是被動的。直到現在,我才可以享受平淡的生活,才發覺這樣的生活是屬於我的。
林青霞早期的罕見照(組圖)
2011年09月15日 09:49來源:新華髮展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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