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土匪、東北抗聯綁架溥儀？ 開國將軍表示這事兒我也干過

在東京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偽滿皇帝溥儀曾應邀出庭作證，他的供詞對一些戰犯的定罪起到了關鍵作用。

皇帝作證，自然引發轟動。這次作證期間關於這位皇帝的新聞還包括一份宛若小說、駭人聽聞的報道——皇帝曾被綁架。溥儀在作證期間聲稱是被土肥原賢二綁架到偽滿洲國的。

▲ 溥儀在戰前一度頗為引人注目。這是《時代周刊》封面上的溥儀（右上），和他並列的是斯大林、蔣介石和天皇裕仁

這一次「皇上」是真的被綁了，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屬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但因為這位偽滿皇帝的象徵意義，歷史上的確有多次有人要綁他的記載。

1931年底，到達東北的溥儀滯留湯崗子溫泉，等待參加偽滿建國儀式。此時，一支中國抵抗組織的部隊奇襲湯崗子，攻克其外圍警戒炮樓。擔任警衛的日軍認為可能溥儀來此的消息泄露，對方是來「綁架」這個奇貨的。

日軍一面匆忙組織人員抵抗，一面緊急把溥儀送回了大連，弄得溥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所以。

事後推測，這支突襲湯崗子溫泉的部隊，屬於張文良所部的「杆子」，報號「綠林好」。他進攻湯崗子一帶的目的是撈一把軍餉去投義勇軍（張部後被編為遼南義勇軍第十二路），倒不是沖著溥儀去的，所謂綁架云云，是日本人自己嚇唬自己。

在日軍《第三十四聯隊聯隊史》中，也有一個和綁架溥儀相關的記載。為配合關東軍對偽滿的控制，1934年9月，溥儀決定從長春出發至哈爾濱視察。此時，哈爾濱周圍中國的抵抗力量仍在積極活動。

故此，擔任哈爾濱警備司令的橫山大佐於9月3日下達命令給包括日軍三十四聯隊、獨立第二警備大隊、憲兵隊及偽滿軍部屬，要求各部嚴加戒備，特別是要保證溥儀「皇家列車」經由的京濱鐵路之安全。

日軍各部紛紛派部隊到哈爾濱周圍所轄地區巡邏，敲山震虎，建立威懾，同時也給長官一個自己在恪盡職守的印象。

距此數日前的8月31日，一列日軍押車的國際列車在京濱線雙城站附近曾遭到中國武裝人員的襲擊，車輛被逼停，日方人員非死即俘。

日軍派出騎兵第三聯隊為主清剿部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剛剛救出包括村上特務曹長在內的部分人員。為此，橫山大佐特別命令第三十四聯隊派出一個中隊到雙城增強其作戰能力。

於是，9月6日，第三十四聯隊的第六中隊便從哈爾濱被派出，在中隊長松崎秀一大尉帶領下前往雙城。一路上這位松崎大尉十分得意，認為執行的是一趟沒什麼危險性的「示威性行動」。

不料，9月12日，當這支日軍巡邏到雙城西五十公里處的廂藍五旗屯的時候，突然遭到「土匪」的襲擊。雙方激戰之後「土匪」向東撤退了。日軍戰史記載這支「土匪」大約二十餘人，據接觸過他們的地方人士說，這些「土匪」是得到了溥儀的行程，準備綁皇上的。

這次又是誰準備綁架溥儀呢？

第三十四聯隊是1933年到達哈爾濱周邊布防的，聯隊史中稱到1934年，其周圍的中國抵抗力量主要是「紅軍匪」，即中共領導的抗聯前身。雙城東北是趙尚志當時的主要基地珠河根據地，東南是後來的抗聯第十軍汪雅臣部活動地區五常。

到底是他們接到地下組織情報準備襲擊溥儀的列車，還是附近其他義勇軍的策劃，由於資料不全，年代久遠而無法確認。

要說綁架溥儀，最傳奇的一次策劃則是王效明的綁架溥儀計劃。

王效明是東北講武堂出身，再早是東北兵工學校畢業的，屬於抗聯中少數受過完整高等軍事教育的軍官，建國以後擔任我國第一任海岸炮兵司令。

▲ 王效明將軍

令人驚訝的是，據說這位抗日將領竟然和偽滿皇帝溥儀有七拐八拐的關係。這可能是王效明將軍「上梁山」的誘因——因為溥儀也很看重這一點，對他十分信任。

九一八事變之後，溥儀在日本關東軍的扶植下於長春建立偽滿政權，同時建立偽滿洲國軍。這支號稱隸屬於偽滿洲國軍政部的軍隊雖然一度達到二十萬人，但實際控制在關東軍派出的各級日本顧問手中，溥儀根本無法染指。

傾慕祖先「文治武功」的溥儀對此並不甘心，也曾努力建立自己的軍事班底。

一方面，他派遣自己的弟弟溥傑等親信貴族到日本士官學校學習，培養軍事人才；另一方面則努力建立自己可以控制的軍隊，這就是偽滿的所謂「禁衛軍」——衛戍長春偽滿皇宮的禁衛步兵團。

九一八事變前正在東北軍六十七團中實習，擔任見習軍官的王效明懂得軍事，又多多少少和皇帝有點兒關係，1932年便被調入偽禁衛步兵團任職。由於他軍事技術過硬，能力出眾，很快便被提升到第三營副營長的地位，而且得到許諾「來年外放當團長」。溥儀很欣賞他，曾賜給他軍刀一柄，屢次表揚。

問題是王效明進入偽滿洲國軍的時候便心懷異想。他在事變前經常接觸進步力量，是一名堅決的愛國者，對東北的淪亡痛心疾首。他參加偽滿洲國軍的主要目的是拉一支隊伍出來抗日。

1932年5月，王效明與中共滿洲省委的外圍組織取得了聯繫，這時，滿洲省委以白雲章為首的軍事負責人正在組織「反日救國軍」的建軍活動，王效明積极參与了這一工作。這期間，他開始在偽滿禁衛軍中建立起自己的班底。

如果按照王效明的思路工作下去，未必沒可能拉上一個團或者更多的偽軍，來一次震驚中外的大起義。但問題是組織上此時卻給了他一個想想也覺得匪夷所思的任務——策反偽滿洲國皇帝溥儀！

以溥儀當時那一腦袋帝王思想，這怎麼可能？接受任務的幾位地下組織成員據理力爭，最後總算把任務降了一格——從策反溥儀改成了綁架溥儀。

聽起來合理了一點，其實難度一樣，因為連溥儀自己都沒有行動自由，想綁架他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而且1947年到了撫順戰犯管理所溥儀還不會自己系鞋帶呢，真把他綁架出來誰伺候這位爺呢？要是換成擊斃溥儀或許還有一二分把握。

▲ 當然到了看守所以後，溥儀學會了好多手藝，不僅僅是修鞋

這些王效明都來不及琢磨的，因為禁衛步兵團本身就是日本關東軍重點監視的團體，他們剛要有所動作便被日軍發現。王效明等先後被捕入獄，取保獲釋後王效明設法擺脫特務控制去了抗聯隊伍。他一度擔任東北抗聯五軍二師參謀長、七軍政委。

1940年隨周保中渡江組織抗聯教導旅，擔任教導第二營營長，他在維亞茨克接受了傘降訓練，並經常率領小分隊入境作戰。王效明成了抗聯後期的重要領導人之一。

2013年筆者採訪了王效明將軍的兒子王民先生，求證此事的真偽。結果得知，此事基本屬實，只是他父親並非因此案被捕，他的組織關係也是1934到1935年才解決的。

他在1932年秋組織部隊反攻哈爾濱，自己擔任參謀長，因社會關係複雜，被叛徒出賣，才在10月被捕。他是監獄中中開始接受共產主義，出獄後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無論其它的真偽，這一次綁架的真實性看來是沒有問題的。

這是因為1960年在全國政協的會議上，溥儀突然看到了一名大個子軍人上前，來找他握手。此人告訴溥儀自己叫王效明。此時的王效明已經是開國少將了。交談之下溥儀也想起了王效明，而且想起了那起「未遂綁架案」。

王效明形容當時溥儀還是十分戀舊的，百感交集。

百感交集之外，恐怕還有一絲無奈吧——怎麼什麼人都想綁我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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