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講史堂第八十六期】新中國黑幫火拚第一大案:死亡34人的青川血案(你不知道的大案第7講)
《無間道3》裡面,中國黑幫頭子有一句名言:中國是沒有黑社會的!知道嗎?
不錯,我們不承認中國有黑社會,只承認有所謂犯罪團伙。但中國的事實,卻是真的存在黑社會。今天要講到的是兩股黑社會,在20年前的一次持槍和炸藥的火拚,導致40多人死亡!其中一個黑社會頭子被殺後,還被開膛剖腹示眾!如此驚天大案堪稱建國以來,極少有的。有意思的事,這個黑社會頭子殺人之後,7年內竟然無事。直到四川省公安廳重視此案,才將其列為追捕逃犯。之後,他竟然又從容潛逃10年之久,才在副縣長、公安局長「勸告」下投案自首。如果說他沒有保護傘,你相信嗎?聽薩沙說一說吧!
這起驚天血案,發生在四川省廣元市青川縣。青川縣是個小地方,也是國家級貧困縣,但縣內的白龍江卻是一個聚寶盆。早在漢代開始,白龍江中就發現了金沙。建國以後,金砂開採屬於國家性質,老百姓不能涉足。改革開放以後,政府以發展經濟為借口,允許民間在這裡採金。頓時,小小的青川縣沸騰起來,大批淘金者湧入。1983年開始,政府開始收錢辦理採金許可證,每個證收費1000多元。而只要找到一個好位置,淘金者一年最少能賺上萬,當時一個普通工人月收入才幾十塊。
所以,最初淘金者都賺了大錢,很多人腰纏萬貫,穿金戴銀,吃喝嫖賭。自然,他們少不了給當地官員上供,也帶動官員成為富人。
只是,青川縣的經濟卻毫無起色,仍然窮困潦倒,是國家級貧困縣。
真正淘金的高潮,卻是在90年代。國家規劃在1996年於白龍江上興建寶珠寺電站,也就是說白龍江要變成白龍湖,原有河道全部會被淹沒,無法淘金了。
地方政府卻不願意放棄這個撈大錢的項目,開始最後的瘋狂,允許民間無限制淘金。
當地政府為了吸引淘金者,隨即宣布:可以進行2年的最後搶挖。每批淘金者只需要辦一個許可證,交納4萬元就可隨意開採。
在青川開採幾乎不受任何限制,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只要你能夠看準一個好的開採點,一年搞個幾十萬根本沒有任何問題。一時間周邊無數淘金者全部涌到這裡,頂峰竟然高達數萬多人。
急需撈最後一筆的政府,在短短2年內發放了幾百個多個許可證。原青川縣黃金管理局的工作人員介紹,那時辦理採金許可證很簡單。只需要申請人寫個申請,交錢就可以辦證,基本上不會審核申請人的資料等,而辦證後,開採者看中主礦區外的哪塊地,就直接在哪塊地開採,根本沒有人管。當年是行政配置,哪個官大,哪個說了算,沒有什麼法律法規一說。有錢就可以辦證,開採秩序混亂。正是因為政策的不完善,管理跟不上,開採秩序混亂等因素的影響,最終導致了青川血案的發生。
青川就地處川陝甘三省交界處,屬於三不管地區,治安情況複雜。
此時一下子湧進來數萬外地人,靠縣公安局這點警力,可想而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大灣村村民王天江回憶:青川縣沙洲鎮大灣村一帶,是當年採金最火爆的地方,人稱金河壩。那時,整個河段到處是人,白天黑夜淘金。當時整個河段都是採金者,每天少則幾千人,多則上萬人。
由於警力不足,加上縣裡財政困難,實際上基本沒有管理,完全處於美國西部那種弱肉強食的情況。
原青川縣黃金管理局沙洲站站長李愛民回憶:當時管理很混亂,加上淘金者很多是周邊的社會閑散人群(甚至為兩勞釋放分子),經常惹是生非,甚至打群架砍人,幾乎每天都有大小案件發生。各股較大的淘金團伙為了避免被人欺負,自己武裝起來。在當地有根基的團伙,多請來青川甚至廣元的黑社會分子持槍看場子。外來戶無法請來當地黑社會,就組織一些外地的流氓持長刀獵槍站崗放哨。在金河壩里,凡有名的「紅窩子」(出金率較高的礦井),淘金團伙大多有各式槍支和彈藥。政法機關不定期突擊搜查,每次都能收繳一批武器。不多久,又發現第二批,只能再去收繳。收繳的大部分是獵槍,但也有一些制式槍支,甚至微型衝鋒槍!反正金老闆有的是錢,加上朋友多交遊廣,搞幾支槍根本就是小事。一些強硬的金老闆還進行「黑吃黑」,打探到哪個金窩子挖「紅」了,或者強行「入股」,或者以武力相威脅低價買進自己開採,或者乾脆白拿強要。
據當地人說,那2年,淘金的河道上早晚槍聲不斷。有的是淘金團伙請的流氓對天鳴槍,展示自己實力,嚇唬別的團體;有的則是淘金團伙正在實彈演習,準備應付黑吃黑的火拚!
經常有人受傷甚至送命,殺人越貨攔路搶劫的各種消息在青川縣到處流傳。青川當地人對此又驚又怕,一般從不敢涉足這些地區,甚至警察一兩個人也不敢擅自進去,畢竟這些團伙都有槍。
1994年初, 青溪鎮大水村農民在家門前發現一個很好的金礦。沒想到第二天,金老闆的幾個打手就衝上門,將這個農民毒打一頓,企圖把金窩子硬搶過來。來勸架的其他村民也被打倒,甚至砍傷!
在忍無可忍退無可退的情況下,該農民用打獵用的散彈火藥槍開槍自衛。一槍射過去,當場擊斃一人,傷二人,余者落荒而逃。附近群眾無不拍手稱快,因為死傷者均系地痞流氓,經常騷擾鄰里。事出有因加上眾怒難犯,此事以村民合理自衛結案,開槍農民被拘留幾個月後無罪釋放。此次案件背後主使的金老闆,就是後來青川血案的主角李洪。
面對這種亂象,很多人都憂心忡忡,認為遲早會出大事。
果然,還真的出大事了!
金老闆李洪是青川本地的黑社會頭子!
他雖是射洪縣人卻在青川多年,娶妻生子,算是青川人了。此人在當地混了很多年,黑白兩道朋友眾多,成為當地一霸。從1992年開始,李洪主要採用黑吃黑的方式,直接從別的金老闆手中搶礦,然後轉手高價賣給別人。他小弟多,朋友也多,公檢法黨政軍都有人,一般金老闆都不敢招惹他。李洪自稱青川的龍頭大哥!
萬萬沒想到,1994年初李洪派幾個小弟去收拾一個農民卻意外失手,還被打死一人。李洪覺得丟了面子,曾經試圖去砍死那個農民全家。後來在幾個朋友反覆勸告下,才知道眾怒難犯,勉強忍住。
1994年10月,李洪又看中了金老闆李代明的一個礦。前不久,李代明剛剛開的一口採金井,產量很大。據說每班可採金600餘克,除去百分之三十的開銷,每班可凈得沙金400餘克。雖知道李代明也是青川的一個老大不很好惹,李洪仍然派了小弟去他的礦上強行開採,實則搶礦。
這個李代明是江油人,也是當地的一個流氓頭子。後看到青川淘金利潤很大,就組織了一批流氓來到青川縣淘金。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但李代明確實猛龍過江。他並非普通流氓,而是江油第一建築公司小幹部出身,很懂得搞關係。他的朋友眾多,尤其有政府方面的關係,上面也有人罩著他,並不怕事。
見李洪上門搞事,李代明毫不示弱,派出小弟持砍刀驅趕李洪的人。見李代明十分兇惡,李洪的小弟也有些害怕,慌忙跑了回去。
李洪見李代明敢和他硬碰,不覺大怒。他認為李代明一個外地人,竟然來青川縣他的地盤撒野,真是不想活了。
李洪很快放出話來,要收拾李代明。哪裡知道,李代明也不怕,還說:我李代明是誰?弄刀弄槍誰怕誰,當我是孬種?
幾天後的14日,李洪親自帶著10多個人又去鬧事。李代明知道以後,立即帶幾個小弟持砍刀去驅趕!沒想到,這次李洪的手下帶著槍。李洪下令用槍指著他們,讓別動。李代明冷靜權衡輕重,在槍口下沒敢還手。結果幾個人全部被李洪小弟打傷,頭破血流,好在傷勢並不嚴重。
走的時候,李洪得意洋洋的放話說:限你三天交出礦來,不然下次砍斷你兩條腿,還要開你的膛!
李洪這伙歹徒走了以後,受輕傷的李代明越想越氣。
此時李代明的江油同鄉,也是流氓的朱明文、廖天成、周錄貴等人慌慌張張的找到他。他們聽到風聲,說是李洪四處花錢找人,前後找了近百人,準備3天後來搶李代明的礦,還要砍死你!
李代明氣憤無比,用力一拍大腿說:他媽的,老子跟他拼了。就算傾家蕩產也要他的命!
李代明將多年混黑道的積蓄取出,讓朱明文、廖天成、周錄貴他們也去僱人,盡量多搞些槍支炸藥來,準備火拚。
李代明特別交代,這次不是打架教訓李洪,而是要他的命,所以不要找一般的小混混,要找那種兩勞釋放敢做大案的傢伙。
有了錢就容易辦事,他們很快召集了80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刑滿釋放的暴力犯,為了錢什麼都敢做。他們還搞來了大量自製火槍和五連發獵槍,以及幾十個自製炸藥包和自製炸彈若干。自製炸彈本來是開山用的,威力巨大,炸死炸傷人絕對沒有問題。李代明卻還嫌威力小,在裡面混上了大量鐵沙子和鐵絲。目擊者說, 他們為防止「啞炮」失誤,還安裝了雙雷管。這簡單實用、威力巨大的土炸彈,共製造了200餘枚
這邊李洪已經找齊了100多人,準備了獵槍、火藥槍、砍刀、斧頭、自製炸藥等兇器。似乎人員裝備比李代明還多,卻沒有戰鬥力!為什麼呢?這次是李洪輕敵了!
有過上次李代明不敢還手的先例,李洪認為他沒什麼用,是個軟蛋。
所以,這次李洪並不是要去真的砍死李代明的,只是虛張聲勢想要嚇跑他。
李洪請的這些流氓,很多都是青川縣的小混混甚至是無業青年。其中一些人,從來沒打過架,還有一些甚至是來打工的農民。
那這麼這些人為什麼跑來站台?就是為了一點小錢!李洪許諾給他們每人200元出場費。
這100多人都是烏合之眾,甚至互相多不認識。為了自己人避免誤傷多給醫藥費,李洪讓他們都在胳膊上綁個白布。
相比沒什麼文化的李洪,李代明畢竟小幹部出身,更狡猾一些。
他花錢買通一個李洪的手下,始終掌握著李洪的動向。
這個手下在10月17日上午告訴李代明:李洪先請這些打手飽餐一頓,然後安排人租來一輛大客車和兩輛中巴車,讓全部人員上車。在車上,李洪給他們分發了刀槍和炸藥包,準備殺向李代明的金礦!
到了李洪已經出發的消息時,李代明已經做了精心準備。他們制訂了半路伏擊李洪一伙人的戰術。李代明命令部下這群亡命徒先用炸藥炸,然後用槍打,最後刀砍追擊。如果敵人太強,那麼就打了就跑,不能戀戰。
李代明這個傢伙心思細密,甚至準備了傷員救護隊和撤退時渡河的船隻。李代明的目的就是砍死,至少砍殘廢李洪,讓他不敢再來搞事。為了這個目的,李代明傾家蕩產懸賞很大,絕對不是李洪摳門的只肯出200元。
李代明宣布:打死一人賞一萬!打殘一人給3000!砍死李洪的另外有重賞!
李代明還做手下思想工作:你們放心動手。李洪這傢伙是黑社會,被我們打了也不敢報警,沒事的!就算他報警,我在縣裡很多朋友,掏錢就可以擺平!
於是,李代明他們一夥80多人就埋伏在212國道,川甘公路邊的小樹林里。
同樣害怕誤傷,這夥人一律穿黑色的皮夾克或者短上衣!
沒有多久,李代明買通的那個李洪手下偷偷從一個加油站打電話來,告知了車隊的位置和車號,隨後借故溜了。
這邊,李洪他們3輛車首尾相連,大搖大擺沿著公路開過來。
李代明先派一人,裝作公路維修人員去攔車!
3輛車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得慢慢停下。它們剛剛在元坪子附近停下來,埋伏在路邊的李代明他們立即向3輛車投擲了幾十個自製炸彈。
一連串的巨響後,毫無準備的李洪他們被炸的哭爹喊娘。一瞬間,就有十幾人受傷。自製炸彈裡面有大量鐵砂和鐵絲,受傷者多滿身是血,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坐在最前面車上副駕駛位置的李洪,當場被炸重傷。
已經成為雪人的李洪,慌忙從車裡爬出來,迎面遇到李代明。李洪還沒來得及求饒,李代明一聲怒喝,幾個手下上去就是一頓亂砍。受傷的李洪沒法逃走,頓時被砍了幾十刀,當場送命。
被突然襲擊加上老大被殺,餘下100多壯聲勢的小弟瞬間失去鬥志,紛紛試圖逃走。此時,李代明他們一夥已經殺紅了眼,繼續堵著車門向裡面投炸彈。
這群人眼見就要完蛋,嚇得屁滾尿流,只能從被炸碎的車窗里跳車逃走。
另外一些人,則嚇得走動不得,紛紛鑽到車下發抖。
本來按照江湖規矩,一方既然逃走,另外一方就沒必要趕盡殺絕。
沒想到,李代明他們卻依然不依不饒,一面對準他們開槍,一面揮舞砍刀猛追過去。這條公路兩邊不是懸崖就是白龍江,前後都是李代明的人,根本無處可逃。逃跑的流氓們為了保命,不管不顧的沖入白龍江。此時正好趕上上游的碧口水電站正放水發電,水流極為湍急,根本無法游泳。他們一些人不會游泳,一些人則被炸傷砍傷。眼見白龍江水流很急,他們都不敢往江中心走,不覺集體下跪求饒。
李代明一夥見了血殺了人,決定索性殺個痛快。他們對準下跪的人,開槍投擲炸藥!
這些流氓為了避免被當場打死砍死,只能紛紛向江中游過去。
李代明見仇人都被逼入江中沖走,這才心滿意足的收兵。
一些已經被打死或者重傷的李洪打手,還橫七豎八的躺在公路。李代明下令,不管死活,全部都扔進白龍江里。
於是,七八人被扔進江水中,瞬間就不見蹤影。
此時李洪的屍體還躺在公路上,手腳都被砍斷,全身被炸的血肉模糊!
李代明對著李洪屍體冷笑:你不是要開我膛的嗎?來啊!
隨後,李代明抄起一把砍刀,對準李洪屍體肚子就是一刀,划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腸子立即流了出來。
他的打手們見李代明殺得興起,不覺有些害怕,加上事情搞的太大了,恐怕難以收場,紛紛丟下兇器分散逃走。
李代明隨後也跑路,去避避風頭。李代明走後,卻留下了讓整個四川震驚的大案。
這次火拚堪稱四川有史以來最重大的黑社會火拚!
除了李洪和他的司機被當場打死以外,還有高達32人死於江中,受傷者無數,很多人終生殘疾。死去的32人中只有16具屍體被打撈上來,另外16人失蹤,估計是被江水衝到下游。
有意思的是,做了驚天大案,事後卻正如李代明說那樣,居然沒什麼事!
李代明只是躲在外地,案件就以當事人在逃為借口長期掛起。當地人盛傳,是李代明傾家拿出巨款打點,將這件事壓住了。
直到2001年,四川省公安廳廳長親自過問此事,並於9月26日江李代明列為省廳A級通緝逃犯,才有所不同。青川縣公安局於在8月19日,以涉嫌聚眾鬥毆罪將李代明列為網上逃犯。
即便這樣,李代明仍然潛逃長達10年之久。
案發時,她的女兒才9歲,此時早已長達成人並且結婚。在女兒結婚當天,已經年過六旬的李代明不願意再躲躲藏藏,向警方自首。
2014年12月30日公開宣判對團伙主犯李代明6人判死刑,4人無期徒刑
看看本文最開始的那句,也就是:中國是沒有黑社會的!
薩沙不覺一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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