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好看的懸疑電影《哭聲》丨 一個溢出了大量混沌的泥潭
作者:Jonathan Romney
譯:CCG
校對:高達
原文:《Film of the Week:The Wailing》
刊物:FILMCOMMENT
出版日期:June 2, 2016
本譯文首發於公眾號 後窗(ID:ihouchuang)
拍電影網經譯者授權轉載
文中含有大量劇透,慎入。
「有人能察覺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么?」《哭聲》中的男主角問到——這句話絕不僅僅只是暗指影片中的一幕。若要真想從羅泓軫的電影中感知到最近的韓國發生了什麼,你可能需要先成為韓國恐怖片的專家。而編劇兼導演的羅泓軫,則是你不得不研究的一位。他之前在不同領域拍攝的一系列類型電影——懸疑驚悚片《追擊者》(08)和《黃海》(10),都在商業上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如果追溯至羅泓軫的第一部恐怖電影,這次的新片《哭聲》很有可能是他對自己以往規則的一次徹底的創新。同時,這也是他的激情之作。
電影中帶有強烈的恐怖與神秘相互結合的傾向,與西方恐怖片中的佳作產生相互呼應。對《驅魔人》的致敬、《閃靈》(催眠般的航拍鏡頭,跟拍著蔥鬱的森林中沿著逶迤的山路行駛的車)、以及《鬼驅人》。如果《哭聲》只是將這些經典鏡頭的呼應與致敬來回的堆砌,瘋狂的堆上去後則是羅泓軫的一部糟糕(我的意思是真的很糟糕)的後繼之作。但是它同樣也有來自韓國出色的犯罪題材電影——奉俊昊的《殺人回憶》(03)的迴響。從這一點上出發,我們會發現一個謎一樣的漩渦,隨後越陷越深,直至它讓我們凝視著人性中最純粹的譫妄的深淵。
洪慶彪
最近一次在戛納的首映之後,對於《哭聲》的一些評論表示其故事並沒有很好的處理意識觀念等方面的問題——雖然這種失重的比例也是挺有意思的。
故事的開始是一個標準的前置情節,小鎮的一個警察捲入了一場遠遠超越他個人能力的神秘事件之中。隨後便如同紅鯡魚繁殖一般,故事開始瘋狂的展開。類似於殭屍的生物、惡魔附身的案例、幽魂在森林中徘徊、排外的偏執狂、以及可能是源自於有毒菌類的投毒案件——儘管這些線索看上去並不像是羅泓軫刻意留下的。整個故事和彷徨無助的男主人公完美的交織在一起——鍾九(郭渡沅),一位典型的糊塗而又忠誠的警察,同時也是一位茫然而又承擔家庭的男人。拙劣臃腫的身材、男孩子氣的警官形象是影片中明顯的荒誕表現——但是在最後,你會為這個男人流淚。
無需贅言,這部電影可以稱之為近期西方佔據主流的恐怖題材電影中的一個特例。就拿電影《潛伏》(Insidious溫子仁2010年作品)來說,秩序和理性的代表在至少有一個短暫的勝利,就在為續集做鋪墊的最後一鏡之前——食屍鬼再次顫動之時被釘牢。而《哭聲》則無情地向著絕望的虛無駛去,並且一去不回。這156分鐘,是一場漫長的旅程,在這期間幾乎找不到一處可以停下,所以你永遠不會放鬆你的神經。
故事的設置是一個鄉下小鎮。谷城——同時這也是電影的韓國標題。顯然,通過漢字的書寫,它同樣也意味著「哭泣之聲」。
我們的主人公鍾九在清晨被叫醒去調查一宗謀殺案,在這期間只和家人一起吃了早飯,隨後便抵達了下著大雨的犯罪現場。鍾九在那裡聽見了很多雜音和尖叫聲,而不是注意那兩具多處刀傷、被鮮血與膿包覆蓋、處於殭屍狀態的屍體。同時,周圍繁茂翠綠的風景與之形成了強烈的衝突對比。
影片的主題,也是在極端的恐怖與圍繞著它的華美壯麗的自然之間所產生的對比,而洪慶彪的攝影則使之比明信片上的風景更加完美,正如影片早期的影像中,恢宏的山脈輪廓和橙色斑駁的天空相互映襯。美麗的景色帶來少許的慰藉,雖然它是作為自然秩序的一種印證——對人類悲劇的無望冷漠。
更多古怪的事情接連發生:攝影機前一個近乎裸體的男人在狼吞虎咽的吃著鹿的屍體,眼中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剪接到鍾九大喊的鏡頭:這很可怕么?然後鏡頭突然的推向觀眾)。一個臉色發黑的女人憤怒的佇在房子起火的場景中;人們開始做著地獄般的噩夢;一個神秘的白衣女人(千禹熙)和我們的男主角蹣跚在石頭邊,沒有任何明顯的原因,但卻使我們對他的失敗而感到好笑。
這種混沌的喜劇感瀰漫在空氣中,而這中混亂又能在任何的時間突然的爆發出來——但是鍾九和他的夥伴們的喜劇感相較於Abbott和Costello(譯者註: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的《兩傻大戰隱形人》的系列喜劇電影中的主角)要輕的多,他們不斷指責老闆是傻瓜,同時在面對任何恐怖的事情時總是選擇跌跌撞撞的逃跑。
但是羅泓軫卻機敏的運用了這種喜劇效果所帶來的影響。在一個場景中,鍾九和他的夥伴前去調查一個男人(國村隼)的房子,這個男人被大家認為是個道德敗壞的人,而且他不僅僅是外地人,同時也是一個日本人;場景開始變得荒誕,男人的咆哮,狗掙脫了困住它的鏈鎖。這一片段建立了對瘋狂鬧劇的記錄,但是在警察的第二次到訪中,羅泓軫有效的再次重演了這一相同的事件,鍾九像畜生一樣失去了控制。喜劇的重複上演作為開端,而其內在確是可怕的發狂。
伴隨著瘋狂的加深,鍾九的女兒孝珍(金煥熙)生病了,在此之前琳達·布萊爾提供了一個糟糕的案例——通過轉頭來表示異常,但這並不重要。年輕的女演員金煥熙巧妙的傳遞了惡魔附身與其它簡單的癥狀的不同——一個輕蔑的目光就足以令人畏懼。這一次,《哭聲》是瘋狂的堆疊:一家人發現一隻山羊被弔死在門外,鍾九需要通過針灸療法來避免突然的中風。為什麼?誰知道呢?也許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純粹的堆積,所以才導致他陰鬱地反對岳母的呢喃:「開始了,你自己要撐住啊」
相應的,由此高費請來了一位薩滿,或者可能是薩滿——一位專橫的「酷貓」(黃正民)開著一輛疾馳的車到來。用刀片和樹枝樹葉來做一系列的準備,然後開始了他的法事,在這場由他所施放的豪華「死亡巫術」中,有著大量的啜泣聲,對肉的拍打,以及一隊的鼓手。當雷鳴般的法事開始時,日本男子正在進行自己的、略微安靜的另一場儀式,這兩個場景相互對位,此外還有一系列令人眩暈的音律相互作用。羅泓軫和剪輯師金鮮珉完美地完成了這耀眼的一段。
它不僅僅止於此:羅泓軫最一流的片段是令人費神的鏡頭排列,鍾九組織了他的夥伴們成立了一個團隊(事實上,是一群自發的暴徒)去面對假定的敵人,將球杆、鎖鏈、骨頭和釘耙堆在卡車裡。如果你樂於看到茫然的活死人和五花八門的花園工具之間產生的黑色幽默,那麼你可以去商店買一盤《lGrand Guigno》。
為了追求令人目眩的點位,攝影機在危險的懸崖邊如舞蹈般旋轉著(在這個充滿詩意眩暈的領域中,並不需要太多的暴力打戲),緊隨其後的是越下越大的雨和暗淡的結尾。(羅泓軫是惡劣天氣條件的無恥使用者,但是山地景觀卻給了他些許現實的借口)。
可以說,在最後一幕有太多的誤導。因其自身的緣故,在結尾有著大量的創造性恐怖景象——比如一個角色受到折磨鼻血如同泉水般湧出/大量嘔吐的組合,從鳥屎群中開車穿過。在這一點上,困惑的鐘九問道是什麼樣的罪過讓他承受這樣的磨難,而他被告知,這是沒有意義的:這就好像他在最初之地應該做某事卻沒有做,從而受到了懲罰。但正如許多超自然的故事,他顯示了邪惡之物的首要特色就是簡單的喜歡上演這樣的鬧劇——人類愚蠢的等待著它的到來,而通常都超出了他們應得的懲罰。
這部電影中一個特別的黑暗特徵是同情在很大程度上不能救一個人。鍾九是一個愚蠢並且完全凄慘的男主角,成為一個充滿愛的父親並沒有幫助到他;當他召集了他的朋友,絕望地陷入暴民的心態註定是他反抗自己命運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飾演鍾九的演員,矮胖的郭渡沅展現了他細微的魅力,雖然加工後的角色如小丑般,有著固有的缺陷和不可原諒的本質。
導演:羅泓軫
電影中的混亂和頻繁出現的華麗景觀相互抵消。攝影指導是曾拍攝過奉俊昊的《雪國列車》和《母親》的洪慶彪,在這裡他專職於寬廣全景的攝影來強調人物在混沌宇宙中的隔離,並突出了一些隨機的事件:比如在早晨一個騎自行車的人突然的剎車,突然間看見一個掛在樹上的身影。我們不斷的意識到村莊是暴露在廣闊的景觀之中,這感覺就像是被吞入了一個巨大的、布滿綠色植物的胃中。在洪慶彪富有質感的攝影中,你感覺你可以看清森林中的每一片樹葉,但其細節也適用與混亂之中:就比如在一個場景中,孝珍的媽媽和奶奶驚呆的看到這個小女孩狼吞虎咽的吃光了一整個廚房。《哭聲》的世界是一個溢出了大量混沌的泥潭,但同時,它又是美麗而清晰的。
Jonathan Romney是《FILM COMMENT》的榮譽編輯,這篇文章寫於「FILM OF THE WEEK「論壇。他同時也是倫敦電影評論圈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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