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女子「姑蘇三艷」

馬千姍飾演的柳如是

張瀾瀾飾一代名妓陳圓圓

孫菲菲塑造的董小宛 本報記者張利剛實習生蔣心怡崔冬梅席雲竹整理歷史上的姑蘇美女柳如是、陳圓圓、董小宛究竟是怎樣的人物？她們的身上又都發生了哪些故事？昨天下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一級作家宋詞做客由本報和蘇州圖書館聯合主辦的名家大講堂，給前來聽講的蘇州市民帶來了一場題為《姑蘇三艷——柳如是、陳圓圓、董小宛》的精彩講座。本報摘錄了講座的部分精彩內容和大家一起分享。秦淮「八艷」蘇州女子佔了一半今天非常高興和朋友們見面。很久以前，就想和蘇州的朋友談談我今天要講的三個人。大家都知道，南京有一條秦淮河，在明末清初的時候，有八個青樓女子非常出名。可是當時並不叫秦淮八艷，大概在清朝的時候，出了一本《秦淮八艷圖詠》，於是就有了「八艷」之說。在這「八艷」中實際上有四位非常重要的女子跟秦淮河關係並不是很大，而是我們的蘇州人，應該說是「四艷」，或者說是「四美」。我今天講的是柳如是、陳圓圓、董小宛。應該還有一位，是卞賽——卞玉京。柳如是到南京只有半年多時間，而且她當時已經是錢謙益的夫人，是禮部尚書夫人，跟秦淮河沒關係。陳圓圓根本沒有到過南京。董小宛是小的時候在秦淮河，十五六歲就到了蘇州，以後再也沒有回過南京。所以這三個人應該說跟南京的關係是不大的，是蘇州人，但習慣上已經成為秦淮八艷，所以說應該是姑蘇三艷。按說應該還要講一下卞玉京，因為卞玉京和蘇州太倉大詩人吳梅村有一段生生死死的戀愛，是很動人的，但由於時間的關係不能講那麼多了。今天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只能就我所了解的知識，把這三個人一生的主要事迹，跟朋友們交流一下。「姑蘇三艷」生活在改朝換代的亂世在講三個人物的故事之前，必須要把她們生活的時代背景、文化背景介紹一下。這是非常必要的，因為只有在那個背景下，才可能出現這麼三個人物。就年齡來說，柳如是略大一點，比陳圓圓大兩三歲，陳圓圓比董小宛又大兩三歲，應該說年齡懸殊不過五六歲，她們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姑蘇三艷生活的時代是一個亂世、末世，是明末清初這樣一個大大動亂的時代。簡而言之幾個大事件：晚明時期，各種社會矛盾大爆發。朝中宦官當道，腐敗成風，遍地災荒，農民軍紛紛揭竿而起。李自成、張獻忠等各種農民軍席捲中原，天下大亂。清朝崛起，皇太極屢次衝破長城，進犯北京，一直打到山東，搶掠財物。一直到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攻進北京，崇禎弔死煤山。這段歷史，在座的很多人基本都知道。然後就是清軍進關，把李自成趕出了北京，消滅了農民軍，然後進軍江南。在江南，也就是蘇州一帶，最早掀起了抗清復明的運動。所以才有「揚州十日」，清軍在揚州殺了十天，把人都殺光了。所以說江南的抗清鬥爭是很激烈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時代背景，我要講的這三位女主人公就是在這樣一個時代背景之下，她們幾乎是經歷了明清易代之際鬥爭最激烈最動蕩的全過程。再講一下她們生活的文化背景。這個文化背景很重要，如果沒有這個文化背景，是不會出現這樣三位奇特的女子的。她們的文化背景，就是「東林」和「復社」的背景。在晚明或南明這個階段，以顧憲成為首的東林黨，都是朝中的正人君子，但還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政黨組織。到了復社，則初步具備了政黨的雛形，它有綱領——「清君側，救世風」，影響著全國的輿論。在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時期，讀書人站起來了，都在想辦法如何救國。大學者、大文人等精英分子都在東林、復社中，就是這麼一個文化背景。所以說那個時候的青樓女子希望嫁的不是高官，也不是富商，也不是豪紳，而是東林、復社的這些志士仁人、大才子、大學問家、大文豪，更不用說這三個女人與東林、復社的關係了。比如，柳如是的情人是幾社的領袖陳子龍，幾社是復社的分支。她最後嫁給了東林黨魁、一代文豪——常熟的錢謙益。陳圓圓，第一個情人是復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後來是大家都知道的吳三桂。董小宛，最後嫁給了冒辟疆，都和東林、復社有著密切的關係。再補充一點，那個時代的妓院和我們現在理解的不太一樣，那個時候實際上是一個交際的場所，文人名士在那裡舉行集會，議論時事。很多妓女都是文化素養很高的，琴棋書畫都行的，她們並不是輕易就許身的，而是要跟你談情說愛，要經過很長時間，真正有了感情才行的。有很多是像戲曲演員一樣，像陳圓圓，就是非常出名的演員。柳如是誓不做妾的絕代才女柳如是在陳寅恪的《柳如是別傳》沒有出來之前，在民間知道她的人並不多。到了國學大師、歷史大家陳寅恪用了十一年時間在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寫了將近一百萬言的《柳如是別傳》之後才廣為人知。陳寅恪有兩句詩叫「留命任教加白眼，著書唯剩頌紅妝」，歌頌的紅妝，其實就是歌頌柳如是。柳如是是嘉興人，但是很小就被賣到了吳江一個退休的宰相周道登家中做小妾，有的說是做婢。14歲離開了周府，到了盛澤的一個妓院。當時妓院里有名妓叫「徐拂」，跟復社領袖張溥有關係。所以在柳如是很小的時候，就曾經在妓院見過復社領袖張溥。之後柳如是又遭遇了很多，這裡就不一一講述了。現在講柳如是的第一段戀情，和陳子龍的戀愛。柳如是在八艷中，包括那個時代的所有女性，沒有人比得上她的。她的學識非常高，留下來兩部詩集，一部叫《湖上草》，一部叫《戊因草》，現在中華書局都已經印出來了。她嫁給錢謙益之後，詩集雖然沒有流傳下來，但是在錢牧齋的《東山酬和集》中，也有她的詩詞。還有她寫給杭州一位名士汪然明的書信，看了這些書信你甚至不能想像這樣一位年輕的女子居然有這麼深的學問，文筆會這麼美。柳如是曾到過松江，原因就是仰慕陳子龍。陳子龍被稱為是曠世罕見的江東奇才，不僅詩詞歌賦水平很高，還有非常遠大的政治理想。柳如是先去拜訪他，遞上書信，但陳子龍沒有見。柳如是很生氣，這時有一位名士將柳如是的詩詞遞給陳子龍看，陳子龍大為驚喜。他沒有想到一位女子能寫出這麼好的詩，所以就親自回訪柳如是，但柳如是拒不相見。連去了兩次，柳如是跟他說：「風塵中不辨物色，何足為天下名士？」陳立龍道歉後，兩人才開始交往。但由於柳如是眼界太高，在松江得罪了很多人，知府受了這些人的賄賂之後，就想把柳如是作為「淫妓」驅逐出去，陳子龍就把柳如是接到了鴛鴦樓，一起居住了一個春天。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但柳如是不同凡響之處在於她不僅僅追求才子，還在於她誓不做妾。誰要娶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娶她過門做正室夫人。陳子龍做不到這一點，兩人只好分別。為了獨立的人格，獲得了愛情又放棄了愛情，這是晚明的時候婦女的一種覺醒。第二段戀情是和錢牧齋。當時錢謙益名聲很大，柳如是女扮男裝拜訪錢謙益，並遞上書信。錢謙益看過後十分佩服，很快接見了柳如是。柳如是25歲嫁給了錢謙益，但錢謙益此時已有夫人，加上名聲顯赫，要將柳如是娶為夫人，需要很大勇氣。但錢謙益不顧家人反對，還是大張旗鼓地迎娶了柳如是，並專門為她建了一座紅豆山莊。結婚以後，局勢很快發生變化，明朝覆亡，錢謙益在南明當了禮部尚書。很快清軍打到南京，為了保住氣節，柳如是決定和錢謙益一起投水自盡，但未能實現。隨後柳如是回到紅豆山莊，捐出自己財物給抗清義軍，並將自己的山莊作為抗清據點，直至江南所有抗清戰火被撲滅後，柳如是才回到家財散盡的錢謙益身邊。錢謙益死後，錢謙益的族人要求柳如是將財物交出來，柳如是以死相抗，結束了她的一生，做到了當時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陳圓圓「一代紅妝照汗青」關於陳圓圓的事迹有很多說法。我認為在大的關節上，最值得信任的還是吳梅村的《圓圓曲》。其中有兩句詩：「全家白骨成灰土，—代紅妝照汗青」，足可見其對陳圓圓的評價之高。如果說柳如是在才學上是第一，那麼陳圓圓在相貌上則應排第一，聲色甲天下。先講她和冒辟疆的戀情。雖然冒辟疆連舉人也沒考上，但名聲很大，眼界很高。一次乘船經過蘇州，聽說了陳圓圓，於是捎信邀請。當時天色已晚，冒辟疆本以為陳圓圓不會趕來，但最終陳圓圓還是趕到，並在船上為冒辟疆唱了一首《紅梅》。見到陳圓圓後，冒辟疆一下被迷住了，陳圓圓對冒辟疆也是一見鍾情，兩人當晚在船上私定終身。此時冒辟疆的父親被困在襄陽，冒辟疆趕著要營救父親，就約定第二年桂子飄香時節虎丘相見，但當一年後冒辟疆再到蘇州時，卻來晚一步，陳圓圓已被當時的權貴田弘遇田皇親買走。兩人短暫的愛情也結束了。按照我的理解，此時陳圓圓的心已死，對愛情也失去了信心。田弘遇的女兒是崇禎最寵愛的妃子。田妃病故後，田弘遇失去依靠，聽人建議將陳圓圓送進宮，但被崇禎送了回來，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這時大明處於風雨飄搖之際，吳三桂鎮守山海關，是人們眼中的抗清英雄，為了得到這一靠山，陳圓圓又被田弘遇送給了奉命進京的吳三桂，但因形勢的原因，陳圓圓和吳三桂又很快分開，吳三桂趕赴山海關，陳圓圓則留在北京。不久，李自成攻進北京，準備招降吳三桂，派人到山海關許以重官，但沒有想到自己的下屬劉宗敏一到北京後就將陳圓圓據搶走，並將吳三桂的父親抓了起來。原本打算接受招降的吳三桂聽到消息後大怒，「衝冠一怒為紅顏」，於是投降清軍進攻北京，大敗李自成，重新找到了陳圓圓。這個時候陳圓圓還不知道吳三桂已經投降清軍。等後來知道吳三桂投降清朝後，陳圓圓拒絕了吳三桂封的王妃。讓陳圓圓對吳三桂徹底絕望的是吳三桂到緬甸追殺南明的最後一位皇帝永曆皇帝，隨後陳圓圓削髮為尼出家了。後來吳三桂反清，清兵攻克雲南時，陳圓圓投蓮花池而死。董小宛努力成為賢妻良母董小宛從小在南京長大，到了大約十五歲就到了蘇州。當時冒辟疆正在南京考試，在他人的介紹下和董小宛見了一面。第一次見面時正好董小宛喝醉了酒，兩人只見了一面。再次見面已是三年之後，其中冒辟疆又發生了和陳圓圓的故事。三年後，冒辟疆再次來到蘇州，遇到了病中的董小宛。因為不肯接客，董小宛非常落魄，家境凄慘。冒辟疆資助了董小宛後，仰慕冒辟疆已久的董小宛十分感動，決定一生追隨冒辟疆。此後兩人之間又經歷了諸多的分分合合，但董小宛對冒辟疆始終死心塌地。最終在朋友的撮合下，董小宛成為冒辟疆的小妾。在冒家，董小宛努力成為一位賢妻良母，這在冒辟疆的《影梅庵憶語》中都有詳細記載。最後要講的是冒辟疆在數次逃難中，面對冒辟疆的多次拋棄，董小宛毫無怨言，一直追隨著冒辟疆。此後冒辟疆連續幾場大病，董小宛始終無微不至地照顧，甚至連糞便都嘗，最終因過於勞累，27歲患上重病，28歲病逝，死後埋在了影梅庵，而冒辟疆則活到了83歲。（本文未經主講人審閱，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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