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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前後的日本藝伎

這是一個名字中就透著艷情和綺麗的職業,是世人對女性美的極致想像。而當女性的柔情遭遇政治的殘酷,當歷史的傳統面臨世事的轉折,美麗的藝伎們在戰爭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夕顏凝露容光艷」

輕盈的碎步如細浪漫過沙堤般掠過燈影重重的街道,瀰漫著淡雅香氣的屋子裡隱約可聞爽朗與輕柔相間的談笑聲。女子環佩叮噹,賓客絡繹不絕,這,便是百年前的吉原街道,是藝伎們的舞台。夜晚如同巨大的布景襯托著這些花朵一般的「瓷娃娃」。眾人的眼神流轉間除了風花雪月,也暗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攝影家阿爾弗萊德鏡頭下的藝伎們】

藝伎最早起源於日本元祿年間(1688年-1704年),至今已有300多年的歷史。到了18世紀中葉,藝伎成為一種正式職業,各種職業規範和風俗習慣得以確立。她們表演藝術,但並非賣弄色情,雖然有男歡女樂的成分,但總是與客人保持著禮貌的疏離,藝伎在從業期間甚至不能結婚,以保持藝伎「純潔」的形象。她們大多10歲起就開始學藝,每天訓練12小時以上,從詩文書法到琴瑟歌舞,從談吐裝扮到行路斟酒,神秘儀式一般關於美的標準就如此被固定到每一個細節中,將這些女孩兒精細的塑造成著華服而美姿容,風情萬種而長袖善舞,知書達禮,對天下事無所不曉又善於察言觀色的藝伎。從江戶的新橋、柳橋到京都的抵園,藝伎館四處林立。最興盛時從事相關行業的女子有萬人之眾,那是藝伎的黃金時代。德川幕府(1603-1867年)中期,藝伎主要為武士階層和商人巨賈服務,上流社會也以與藝伎交流為風尚。1867年日本應拿破崙三世之邀參展巴黎博覽會時還派遣了三名藝伎,有意無意間在世界上展示了藝伎的形象。

【1880年左右,兩個藝伎和武士】

許多著名的藝伎因與統治階層的特殊關係,對日本的歷史進程產生過重要影響。出身於武士家庭,亨有「勤王藝伎」、「維新之花」美譽的中酉君尾就是其中一位奇女子。當時她與維新志士井上馨一見鍾情,可不久,負責追捕維新志士的幕府高官島田左近也看上了君尾。君尾心中只有井上,拒絕了有權有勢的島田,而井上聽說後,竟勸說君尾接受島田的求婚,以此來刺探幕府的機密。她只好委曲求全答應愛人。於是,大量的幕府情報就經由她的纖纖玉指傳遞給了維新派,他們得以逃過追殺,還成功刺殺了島田,打擊了幕府勢力。

【藝伎們在學藝】

明治維新後,日本政府時常把藝伎作為國家的招牌參與國際交往,也因此藝伎與政界人物的關係越來越密切。伊藤博文的原配伊藤梅子就是當時有名的藝伎。與藝伎交往需要花費大量錢財,因此在二戰前能擁有一個隨叫隨到的藝伎是個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而藝伎們就像一種奢侈品般被人賞玩,出置屋而入茶屋,從一個不自由處到另一個不自由處。

「美人帳下猶歌舞。」

15歲的少女站在舞台下,被台上那夢幻翩躚的舞者們迷住了。櫻花絡點綴在雲翳一般的黑鬢旁,映襯的白粉紅唇更加鮮艷奪目,她們身著華麗和服,如同釉色瑰美的瓷器,緩慢地轉身揮手,輕盈若仙子,又面相莊嚴,宛若天照大神。

當晚,她回到家去,就向自己的醫生父親鄭重的宣布:「我要成為一名藝伎。」

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帶來怎樣風光無限又引人唏噓的一生,因她首先面對的是反對——這時已是1928年,藝伎們不再像從前那般是上流社會的專屬,許多女孩當藝伎是迫於生計,而她家境殷實,本不該如此,但那充滿了靈性的藝術著實吸引了她,即使經受刻苦的訓練也毫不在意。漸漸地,她聲名鵲起,人們記住了這個美麗的名字,中村喜春。

【年輕時的中村喜春】

當時日本早已結束鎖國的狀態,全面向西方學習,四處可見白人的身影,中村喜春就開始學習英文,天資聰穎又兼具美貌,她的名聲越來越大。

那時候,她是二戰前日本唯一會講英語的藝伎。

許多到訪日本的名人如卓別林、棒球巨人巴布·魯思和法國畫家吉恩·科克托等都特意尋訪她,並為她的表演所傾倒。

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風雨飄搖中,尋歡作樂的人卻沒有減少,藝伎館通常坐落在繁華的商務政治中心,富人名流往來頻繁。因為藝伎館隱蔽適宜的特殊環境,許多政治交易,軍事秘密和商業協定都是在藝伎的陪護下達成,這是極富特色的「料亭政治」「密室政治」。外面戰火頻仍,裡面歌舞昇平。多少政治謀略就在藝伎華麗的舞姿間輾轉,多少秘密內幕就在人們閃爍的言辭里傳遞。揮手之間,袖底都是煙雲。

【藝伎們在軍營】

而由於戰爭的影響,許多藝伎開始了勞軍。她們身著盛裝來到軍營進行歌舞表演的場面,呈現出一個強烈的對照。日本這個民族的兩面性也有了直觀的表現——一方面是淺笑嫣然的美麗女性,精緻的彷彿脆弱無力;另一邊卻是殺人如麻的戰士,對他人的性命毫不珍惜。藝伎們給了士兵們極大的心理安慰,使其暫時擺脫了對死亡的恐懼。無論是否有意為之,這些藝伎都成了戰爭的幫凶。而另一方面,她們與日本隨軍的慰安婦們比起來已是幸運萬分。此間命運對比,又是另一番嘆息了。

【1945年1月,東京都北多摩郡調布機場,被前來慰問的藝妓包圍的震天隊板垣軍曹。】

此時,昔日光輝奪目的中村喜春感受著戰爭的動蕩,又經歷了兩次婚變,似乎無法逃離藝伎「無法獲得真愛」的魔咒。戰爭結束後,又過了幾年,43歲的中村喜春帶著兒子移居美國。

「隔江猶唱後庭花」

曾經華麗的街角此刻已是廢墟,到處是飢餓和絕望的人群,日本終於為自己的貪婪和殘酷付出了代價。他們也深知自己會受到怎樣的報復,於是緊急將許多婦女轉移到鄉村地區,以防遭到勝利者的俘虜和姦淫。

日本被佔領後,藝妓宴會是違法的。因此曾經宛如畫中仙人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藝伎們也被迫轉到鄉下從事勞動。在藝伎館裡待了大半生的藝伎們深入民間,從事農婦們的體力活,還有一些人被迫淪落到工廠去生產戰時物品,發簪垂落,華服盡褪,落差之大,打擊之深,此中艱難無法想像。

【二戰後藝伎工作照】

但很快,作為日本「國粹」的藝伎們又被召喚回昔日的繁華處——她們將作為陪侍,向那些粗糙的西方人展示神秘細膩的東方藝術。

美軍佔領日本後頻繁光顧慰安所,享受美艷女性的服務,並以與藝伎交往為樂,藝伎們甚至作為一種沒有個人地位的「奢侈品」用來討好外國人,甚至有很多對日本抱有敵對態度的美國駐軍因此改變了敵意。

【1950年,在尼亞加拉河的船上,藝伎在奉茶。】

有意無意間,美國將日本女性化,而「藝伎」這一女性的典範,正可以作為日本作為「女性」的外在形象。而戰後日本害怕在國際政治上被孤立,因此也順應並強化了這種形象。可是藝伎們本身作為女性的訴求卻被壓抑了,藝伎作為一種藝術也漸漸成為政治的附庸。

【1955年,藝伎在喂洗桑拿浴的客人喝啤酒。】

「門前冷落車馬稀」

二戰之後,藝妓們陸陸續續重操就業,但昔日的輝煌一去不復返了。

中村喜春彼時也已青春不再,卻依然熱愛藝伎文化。她開始教授日本傳統民謠和舞蹈,介紹日本禮儀,甚至還為《蝴蝶夫人》做過顧問。無形之中,她成了日本藝術的一個化身。

她於2004年1月6日在紐約寓所與世長辭,享年90歲。

出茶屋而入墳墓,從昔日的不自由處步向一個藝伎文化時代的終結。

戰後經濟恢復的一段時間內,藝伎又稍稍興盛一時,但不久後隨著泡沫經濟的破滅,藝伎業再度陷入低谷。21世紀後,很少有女子踏上職業藝妓的道路。藝伎館被歌廳和超市取代,服飾被轉賣,樂器被出租,許多藝伎竟然還轉到夜總會當招待。當然也有固守傳統的一些人繼續學習藝伎文化,但保存失落藝術的艱難可想而知,這些唯美技藝最後的守護者們踏著孤獨的舞步,重現著永不復還的過去。濃墨重彩的妝容之下依舊看不清悲喜,仙鳥飄颻的丰姿之中儘是落寞。她們漸漸只作為一種美的標本被時代定格。

【1950年,一位漂亮的日本藝妓在為客人彈三弦】

當今的日本已是一個西化程度很深的社會,年輕人們並不熱衷這種古典藝術,願意吃苦學藝的也越來越少。雖然高級的社交場所中仍有藝伎出入,許多人為保存藝伎文化而四處奔走,但儀式已經大於內容,畢竟,承載著藝伎的那個時代已經終結了。夕顏凝露容光艷,伊人不復駐馬來。其間往事種種,盡如雲煙散去。

如今的街道已經鮮見這些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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