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 其實,中國也有爵士!
「中國爵士教父」劉元。圖/搜狐娛樂
劉元喝了點酒就會感慨:當年四大天王都干不過中國搖滾。作為崔健的朋友、隊友,這個吹嗩吶出身的薩克斯樂手的另一重身份是「中國爵士教父」,組建了中國第一支爵士樂隊,從1995年開始,他張羅的CD café到東岸都是中國爵士的「絕對現場」。
「那時候玩音樂還真不是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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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到比利時的迪南訪問演出,劉元的嗩吶被偷了,沒法排練和演出,只得在迪南城裡亂逛,這座小城恰好是薩克斯的發明者阿道夫·薩克斯的故鄉,劉元在此第一次接觸到了薩克斯這種樂器。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上帝在關上門的時候,會給你打開一扇窗。而這扇窗開得適逢其時,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中國,年輕人開始反抗他們的父輩,渴望變化,希望有自己選擇的人生,特別是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
吹嗩吶對劉元來說是父輩、社會對他的某種規定,但是吹薩克斯不是,它代表了一個新的世界。比多數中國年輕人幸運的是,在國家文藝團體工作的劉元擁有一些出國演出的機會,在那個閉塞的時代較早地接觸了西方。
吹嗩吶對劉元來說是父輩、社會對他的某種規定,但是吹薩克斯不是,它代表了一個新的世界。圖/新浪音樂
劉元第一次在國外聽現場爵士樂演奏時,發現「它很吸引你,但是完全不明白,怎麼能有音樂會這麼隨心所欲,又那麼準確,自由而理性,我想那正是爵士最吸引我的地方」。
當年他已經聽過查理·帕克(Charlie Parker)、約翰·柯川(John Coltrane),決心跟著磁帶學。他有音樂基礎,可以模仿出跟磁帶里一樣的聲音,還練出了自己看譜的獨特方式。鋼琴譜是一種多聲部的譜子,而薩克斯用單聲部五線譜,但是,他就是能看著鋼琴譜來吹薩克斯,迄今,他還保留著這個習慣。
著名中音薩克斯演奏家查理·帕克。圖/網易
那批玩搖滾、爵士的中國年輕人很幸運地在國門打開之初便接觸到了一個全新的精神世界。皮爾·卡丹在中國開的馬克西姆餐廳是當時北京最活躍的地方,常有樂隊演出,但是得花150元外匯券買門票才能進去聽。
鼓手張永光沒錢,他在馬克西姆連一杯可樂都買不起,實在渴了就去廁所喝點自來水,然後回來繼續聽。劉元說,那時候他們玩音樂還真不是玩票。
「那是舞曲,不是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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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各種音樂一股腦兒進來,多到來不及消化、吸收,最早玩音樂的那一批人都分不清布魯斯、爵士、放克(Funk)、搖滾,全憑感覺玩。另一方面,資訊其實又匱乏得很,以致鬧了許多坐井觀天的笑話。
比如,有一段時間,所有人都認為約翰·丹佛或者卡朋特是最牛的。爵士是最講究現場感的,但是當時還沒有酒吧,劉元和他的朋友們就在飯店的大堂坐著聽,就是為了感受那種氣氛。
他們一起去參加艾迪在友誼賓館做的派對,那是1984年的聖誕節。來自馬達加斯加的艾迪已經組起了樂隊,就是他向崔健、劉元他們介紹了爵士、布魯斯、雷鬼,大大開闊了他們的音樂眼界。後來艾迪成為崔健樂隊的貝斯手。
八十年代初的友誼賓館,按照劉元的說法,進入這個大廳可以隨便喝酒跳舞,但是出去不行。這些涉外場所不能隨便進去,崔健有一次還冒充美國華僑去北京的友誼商店買外煙。
1984年,中國第一個搖滾樂隊「七合板」樂隊誕生了,當時他們能力有限,就是湊在一起玩音樂,但還是有一些專業方面的能力,崔健是吹小號的,文博之前是彈琵琶的,楊樂是吹長笛的。劉元說,當時也有試圖做爵士的跡象,但是完全不靠譜,最多也就是個輕音樂的感覺。
從他們發行的專輯《七合板演唱》封套上也能看出這種跡象:五位打著黑領結的年輕人像小型保羅·莫里哀樂隊。在「七合板」樂隊時期,崔健唱的《我有一隻小毛驢》頗有爵士的風味。
從七合板樂隊走出去的崔健與楊樂,時隔三十多年後,在《中國之星》的舞台上再次重聚。圖/鳳凰網
薩克斯已經吹得很好的劉元在當時有點孤獨,因為沒有專門玩爵士的人,更沒有爵士樂隊,「和平飯店裡的老年爵士樂隊演奏的是舞曲,不是爵士」。劉元只得帶著一批年輕人讓他們慢慢學起來,所以,崔健樂隊的鼓手貝貝、貝斯劉玥、鍵盤手夏佳都玩過爵士。
劉元說,當時的狀況是,傳統爵士不了解,fusion也不了解,直到九十年代也是這樣,甚至現在,也可以說只是在一個了解的過程中。玩爵士得有作曲、指揮的才能,聽力要好,有器樂的基礎,懂打擊樂,抓得住打擊樂的節奏,還得是一個臨時作曲的。跟古典不同,爵士有很多即興的成分。
即興是可以教出來的,就像踢球一樣的,經過訓練,技術是可以達到的,但是,每個人對音樂的獨特感覺也是不可或缺的。
1994年5月,美國爵士樂歌唱家B·B·King在北京。圖/搜狐
Going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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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唱片公司曾經給劉元錄製過兩張專輯:《夢桃花》和《舊路歷程》,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台灣唱片業大舉進攻大陸的時候,他並不滿意這兩張專輯的製作水準,所以也很少提。他說,台灣人那時候可能有流行樂製作的經驗,但是在爵士方面沒什麼概念。《舊路歷程》的封套上,戴眼鏡的劉元完全是一副姜育恆的模樣。
最開始製作人是李宗盛,當時的李宗盛沒有製作過器樂專輯,更沒有製作過爵士,劉元對他說,這就麻煩了,那你怎麼要求呢?後來李宗盛還專門去趟紐約了解爵士。但最後因為李宗盛太忙就換了另外一家製作公司,這家的選曲就更可怕了。比如,會讓劉元吹邁克·傑克遜的歌。劉元說他自己後來就不管了,吹完就算完事了。
劉元專輯《夢桃花》。圖/百度貼吧
直到1994年,劉元還沒有地方可以現場演出爵士樂。當時酒吧很少。1995年,三里屯主要只有四個酒吧,劉元挨個去問,都不要爵士樂。真正長期固定下來是在CD café,劉元一直記得剛去的時候,牆上一邊掛著譚詠麟、梅艷芳的畫像,另一邊掛著馬拉多納。
在中國開爵士酒吧並不像村上春樹那樣埋頭切黃瓜就可以了。台灣樂評人周昭平問劉元怎麼收門票錢,以便讓樂手維持一個正常的生活,讓酒吧生存下去。劉元說他的酒吧演出都不收門票,因為門票那玩意中國聽眾不太接受,得在酒錢上稍微計算點,比如今天請的都是大牛,那酒水的價格就適當提高一點,當然提高幅度也注意,基本這也是老闆與客人之間的默契。
酒客常常會將演藝吧的一些習慣帶進爵士吧,比如喜歡點歌。當年劉元在CD café演出時,也遇到過這種情況:有人突然就站出來了,你給我來一個Kenny G.,「我想當時觀眾對爵士樂也沒什麼概念,場面很尷尬」。
關於Kenny G.,樂評人張曉舟分享了一個笑話,比利時樂隊在廣州的酒吧演出時,有一個薩克斯樂手下場時很鬱悶,他說觀眾讓我滾回家,因為收到觀眾的一個條子,寫著「Going Home」,可憐他根本就不知道中國人民耳熟能詳的Kenny G.,經過一番解釋之後,這位薩克斯樂手還將信將疑,「你肯定嗎?不是讓我滾?」
以一首《Going Home》紅遍中國的Kenny G.。圖/杭州網
對劉元來說,像流行歌星一樣的Kenny G.是另外一個範疇的人物,就像很多搖滾樂迷不能忍受《春天裡》這樣的搖滾一樣,即便唱歌的那位始終穿著皮褲。劉元總是強調要做傳統爵士,那是因為爵士就是外來的文化,得從頭到尾學習和接受,並且在功夫到家了之後,才可以去自由發揮。還沒搞懂就想著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那是瞎玩。
在他看來,目前中國爵士還是一個做基礎的階段,之後才會產生相當數量的音樂家,才可能有出類拔萃的高手。
但是,時間還是給爵士樂在中國發展帶來了一些變化。在CD café時期,法語、英語是店內的主要語言,但是,現在到了東岸時期,中文成了主流了,那表示中國觀眾多了。到深圳舉辦第二屆OCT-LOFT國際爵士音樂節時,觀眾的人數已經大大超出了主辦方的預期。
關於時代的大環境,劉元顯得有點懷舊。圖/簡書
在爵士節上做完講座的劉元在華僑城創意文化園內的一家爵士吧喝啤酒,有一個樂手正在進行即興演出。劉元說,有時候,或許樂手不太專業,但是現場有回應,氣氛很好,那也不錯。
但是,他又接著說道,所謂即興發揮,也要得體,過了,變成神經病就不好了。他大致是個溫和的人,但對於原則十分堅持。比如說到劉索拉的free jazz時,他認為在專業領域可以進一步探討。
關於時代的大環境,劉元顯得有點懷念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文化是上層建築的一部分,社會是尊重藝術家的,姑娘如果跟一個大款在一起,會覺得特別沒面子。現在也有藝術家,但是主要通過商業和明星的方式來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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