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隨便哪種未來

07-22

圖/謝馭飛

姑媽相親時見到對方首先就問：「你讀過張愛玲、杜拉斯和波伏娃嗎？」見對方愣住，姑媽就說沒有再繼續聊下去的必要了，兩人就這麼不歡而散。這已經是姑媽第N次相親失敗，儘管她已30多歲被人說成是老女人，可姑媽並不在乎。姑媽說如果兩個人沒有共同的精神追求，就算結婚了也不會幸福。家裡人算是對姑媽的婚姻大事徹底失望了，放出狠話說姑媽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反正不管了。姑媽還像個沒事人，安心吃喝，小日子過得優哉游哉，還說就算嫁不出去也要活得瀟瀟洒灑。

相親這事兒暫且不提，姑媽又說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還說要辭去小學老師的工作。家人勸姑媽再好好想想，丟了工作可沒人養她。姑媽說她心意已決，做了十幾年老師有些厭倦，想換個活法。很快，姑媽就辭了工作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大江南北幾乎走了個遍。回來已是一年後，整個人瘦了一圈，這麼多年辛苦積攢的積蓄也快花完。姑媽說這一趟走得值，見過了以前從來沒有看見的風景，遇見很多有趣的人和事，還寫了整整兩個日記本的遊記。有人說姑媽不安分，想一出是一出，姑媽笑嘻嘻地說：「我這個人忌正常，別人都有人做了，我就要做我自己。我才不要循規蹈矩的人生，多無趣啊！」

旅遊回來，姑媽去了餐館當服務員。服務員做煩了，就找人借錢自己開店做生意。生意不好不壞，勉強夠溫飽，姑媽也不在意。她在這個小鎮像個獨特的存在，引起不少爭議，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看不下去。有人甚至說姑媽因為覺得自己嫁不出去受了刺激所以才會變得如此神經質，這話傳到姑媽那裡，她只是笑笑，還說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就會活得很累。姑媽還用安德烈·紀德的話作為座右銘：「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隨便哪種未來。」

姑媽的好日子似乎來了。她的遊記出版了，而且反響不錯。姑媽被邀請到各個城市做演講，還被授予各種榮譽，找她簽名的排了很長的隊伍，還有人說要給她說媒，對方都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姑媽一下子成了名人，但姑媽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她毅然拒絕了各種誘人的好處，在縣圖書館找了個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大家都說姑媽太傻，姑媽說自己在圖書館和大師們朝夕相處，人生很滿足。

幾年後，姑媽說她遇見了意中人，還對家裡人炫耀說：「我就說老天不會虧待我這麼好的人吧，你們還不信！看看，緣分說來就來了！」姑媽很快就結婚了，生活似乎從此就安定下來。有人問姑媽結婚後有什麼打算，結果姑媽念了佩索阿的詩：「除掉睡眠，人的一輩子只有一萬多天。人與人的不同在於：你是真的活了一萬多天，還是僅僅生活了一天，卻重複了一萬多次。」姑媽說她暫時還沒有想好，但肯定不會安於現狀，她說她的心略大於整個宇宙。大家聽得一臉茫然，只有姑媽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