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化的海南黃花梨:麵粉比麵包貴
海口公園裡受保護的海南黃花梨樹
海口近郊百年古村 美孝村
周末海口古玩市場上待售的海黃原料
作者:潘慧敏
導言:海南黃花梨當今被譽為樹木中的黃金樹,世界上有一百多種花梨木,絕品出自中國海南。1985年,海南黃花梨木材每五百克價格不過一元,二十多年間,收購價已飆升到萬元。一飛衝天的價格,早已超出了當地人的想像。無論原木還是成品,扶搖直上的升勢仍在延續。然而,也有另一種聲音在發聲,說海南黃花梨價格炒作有價無市,究竟如何?雅昌藝術網走訪海南本地具有代表的業界人士,並走進百年古村對海南黃花梨生長環境進行考察。
藥材、傢具、天價木料的神化過程
在海口,有兩處地是看海南黃花梨 原材料與成品的好去處,一處是海口東湖公園,一處是藍天路。東湖古玩市場早在80年代由海口古玩收藏愛好者自發形成的集市,吸引著大量收藏迷趨之若鶩。久而久之,被喜好盆栽的大眾聚集又自發形成了一個相當規模的花梨市場。早期禮品行業盛行,藍天路毗鄰機關單位的地理位置而佔據優勢,很多商家便將店面選於此。粗略計算,應有近30家經營與海南黃花梨相關的店鋪。
海南龍泉鎮占符村因海南黃花梨而揚名,這離不開關鍵人物王明珍。早年白手起家 的王明珍「供小孩讀書還吃力」,如今不僅解決了家庭的基本開銷,還建立屬於自己的藝術傢具文化館。在接受雅昌藝術網採訪時王明珍談及,海南黃花梨在本地最 早被認知的實用性是作為藥材出現。「最早的時候是我們村的幾個人在接觸,後來王英權、伍炳亮、 陳道愈還有我哥王明善四個人,從86、87年的時候海南黃花梨是作為藥材、藥用的,當時全國各市縣、省級藥材公司也在收購,他們就跑去鄉下收購就往海口藥材公司賣給藥材公司有一點差價。當時花梨幾毛錢一斤,大家一個月工資才二三十塊錢。一直到88年開始就廣東的傢具商伍炳亮開使用黃花梨製作傢具,然後他們開始跟藥材公司購買海南黃花梨,藥材公司裡面肯定有庫存。這些材料他們在民間也找,民間是所謂的原木老料,一節一節的我們就是原木老料(老料原木)民間五六十年代產地裡面有留一兩根,有用蓋房子用,有打農傢具,工具桿之類的,農傢具用材料質量有要求。」
「大概有三年的時間,我從89年開始接觸,到了93年藥廠用不了,因為價格貴了,福建人開始買樹頭做根雕了,價格就起來了。藥材起來幾塊錢一斤,質量越 來越差,稍微大一點的成型一點都被福建人收去當為根雕做根雕用了,都是邊角料,刨花、鋸木屑用藥。93年之前多大的木頭都鋸得小小的裝進麻袋賣走作為葯 用,最後加工成粉末。這個轉變是從福建人開始關注, 90年開始作為根雕,開始量很小,沒有幾個人做。大規模的是93年以後福建人大規模地收料作為根雕,所以樹頭有一點大有一點造型的根雕,幾乎90%都是福 建人收,大多數都是他們收。 當時量還是有的,好的原木。我所經歷收老料的過程,沒有說一噸一噸的買,都是一根根收從農民家裡收,沒有說一家人堆一兩噸的料。海南有幾個林區,早期每個 林場都有伐木隊,還有專門砍樹交易。到了80年代末國家就不給砍伐封山育林,後面推出了退耕還林這種政策,本身黃花梨屬於保護的科目,屬於國家二類保護,不允許交易的。這麼多年過來就是從藥材堆裡面找出來,從五六十年代砍出來留到現在。」王明珍回憶早期進入海黃市場的情況說道。
現今紅木 市場中只要一聊到海南黃花梨,很多人都會搖頭興嘆「有價無市」,而一路與海黃髮展起來的王明珍卻不以為然談道,「現在為什麼說黃花梨現在存世量少,93年 之前全國各大製藥廠還是用這個當藥材作為藥用,當時我們對這方面沒有研究,黃花梨的藥名叫做降香。製藥廠都是一車一車拉走,發到安徽的一個中藥材批發市 場,還有廣西玉林,藥廠買來無論大小全部粉碎,提煉精油,精油作為藥引入葯。後來開始做傢具,90年開始福建開始買那個做根雕、雕刻,最早是伍炳亮在廣東 那邊開始做傢具。」
王明珍認可海南黃花梨神化之說,在看他看來這個神化不是子虛烏有,它是真實的,「之前我們聊到藥用把黃花梨原料消耗 很多,消耗了一大部分就使它變得稀缺了。海南黃花梨是木頭黃金的說法,確實它的量比黃金少很多,黃金以噸為單位計量,簡單一點拿印度小葉紫檀來對比,印度 小葉紫檀是以一噸多少錢,海黃是以市斤為單位,一市斤跟一噸是1:2000,按照我個人看法印度小葉紫檀貴的時候賣100多萬元一噸,黃花梨一市斤1多萬 元,要是拿來對比印度小葉紫檀的量比黃花梨大不知道多少倍。從70年代、80年代算一市斤來計量來算,本身就少。」
「1993年的時候 福建人收購木料製作根雕價位從幾元到十幾元一市斤的都有過。明朝的時候已經有一批海南黃花梨被砍伐了,解放以後鍊鋼也可能有一些黃花梨被砍去當木柴少,這 些都是沒有記載的。80年代,藥材公司開始收購海南黃花梨,大家就時興去砍樹,並沒有一個數量的限制。海南黃花梨的價格炒作並不是那麼容易的,試想你有 50億元,想收購所有的海南黃花梨來把價格提高其實是很難做到的,因為海南黃花梨數量稀缺,所以價格從幾毛錢漲到了今天這個價位。」王明珍明晰地把海黃價 格一路的變化告知我們。
海南黃花梨的稀缺也因為生長緩慢,花梨木種植30年後可以結「格」,但要真正成材,至少需要50年,這是一個漫 長的周期。在海南的鄉間連開四輪拖拉機運貨的居民都認為,「種樹是造福子孫後代,如果現在誰家不種花梨,二三十年後,會遭子孫們罵的。」 因此幾乎全島人民,但凡對海南黃花梨有所認知的,都會門前屋後栽樹。為了獲取更多的經濟利益,很多商家開始玩起了賭樹,王明珍還告訴我們,「『賭樹』在海 口周邊幾個城鎮比較多。那裡屬於火山岩地區,房前屋後有一些隨著樹的價格越來越高。那裡有些樹被鋼筋水泥圍起來,這樣就看不到樹頭的長勢,只能量到樹榦。 我們會通過測量圍徑來預測心材大小。大概都看不出來的,就是賭樹。經常有人開出來的只有牙籤粗細的木材。不過現在賭樹的人也少了,畢竟大家更加傾向於去收 購老料和老傢具,這樣更為保險。前幾天有個村裡的祠堂拆下了一根260多斤重的房梁,以每斤1.4萬左右的價格賣出去了。」
盆栽開始轉變的收藏意識
海南島內,人們為一株株花梨樹築起高達兩米的磚牆,甚至在樹身上滿 縛荊棘,以此來對抗盜伐者的斧鋸。幾乎所有的野生花梨樹都被遷植到人們的宅院中,每一株售價起碼數萬元,一個密密麻麻種滿花梨樹的院落,價值以千萬元計。 越來越多的海南人囤貨惜售,人們抱有強烈的升值預期,堅信「捂盤」是最理性的選擇。島外,一堂花梨木傢具的售價超過了名車、遊艇和私人飛機。
海口近郊火山口地區,有幾個保存尚好的百年古村落家家戶戶可見少數原生花梨樹。我們來到了其中一個叫美孝村,當我們走進美孝村,古樸的村落收進眼帘的全 是火山石建造的老宅子。而就在火山噴發數千年後,留給這片區域的是一方貧瘠的土地,但正是這貧瘠、惡劣的生長環境下,海南黃花梨才長得越發茂盛。在業界資 深行家周鳳姣的引領下,我們與村民陳民順認識並交談,「我們村像我這樣70、80後幾乎都不在村裡生活,都到海口市上做生意,絕大多數都經營都與海南黃花 梨有關。90年代初,我們大家都是挖黃花梨的樹根當盆景去售賣,當時我們都聚集海口的東湖公園。現在已經沒有野生原始木材銷售,大家很多都是從一些村落家 族的祠堂中拆卸下來的門窗、房梁所得。」
早在唐代,人們就認識和利用了花梨木。陳藏器在《本草拾遺》上說,「花櫚,木出安南及南海,用 作床幾,似紫檀木而色赤,性堅好」。由於產地土質不同,各地花梨木質色澤也不同。海南是我國花梨木材最大的生產地,所產的花梨質優紋美、清香四溢。與國外 花梨相比,海南花梨木含油量高達3.8%,遠遠高出泰國花梨木0.3%、越南花梨木0.8%的含油量。這使得海南花梨木製作的傢具天然順滑,無需油漆,色 澤好,經久耐用。到東湖古玩市場看花梨,也成為海口一道別樣的風景線。
早年,還有一批執著的年輕人,為了找木料,從海口騎著摩托車不辭 百公里路程的辛勞到鄉下,在這隊伍中就有周鳳姣及她的家人。「當年在東湖擺地攤很重要,看原料很多,讓我們對原料識別,鑒定識別有很好的一個基礎。在 04-06年的時候我做的原材料生意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原材料基本上去鄉下收,我老公騎著摩托車去,我在家看店,他騎摩托車,從海口到昌江、十字路、八 所,向下的村長、鄉長都很熟的。在海口就賣給福建人、北京、海口的行家們,當時就是很勤快地到處去跑。」 周鳳姣回憶早年收料艱苦歲月時說道。
海南黃花梨被真正關注是北京的一些專家、行家帶動,王明珍談到,「我經營過藥材,也經營過傢具和根雕。1996年年底,越南黃花梨在市面上出現,是由一 位廣東的商人從越南帶回來的。越南黃花梨的顏色、紋理和海南黃花梨很相像。包括吳明亮在內的廣東的各個藏家認為,越南黃花梨比較尺寸大,價格低,就開始收 購越南黃花梨來製作傢具。後來海南黃花梨因為數量少,木材小,質量不好,出柴率低,1997年就基本就停頓了,一直到2000年。後來國內的藏家、商家也 漸漸明白,兩種黃花梨製作出來的東西是不同的,海南黃花梨的品質遠遠高于越南黃花梨。1999年到2000年這段期間,有一位叫周默的北京人來到海南開始 收購海南黃花梨,他著有《目鑒》一書。1996年底我也是去越南收購越南黃花梨再運到廣東出售,直到周默、楊波來了海南收購海南黃花梨,才重新回到海南黃 花梨的經營上。」
王明珍還談及周默和楊波早期一開始就決定要收購海南黃花梨,「當時國內整個市場並不認可越南黃花梨,大家對比之後還是 認為海南黃花梨更好。周默和楊波其實是專門到海南收購海南黃花梨的。1996年底,伍炳亮開始製作傢具,他製作的家具有80%到90%都是用於出口,可以 說當時國內需求比較少,2000年後國內需求開始增加,大家開始關注海南黃花梨。生產海南黃花梨傢具的地方不再限於廣東了。2001年後,北京、福建、浙江等地都開始的傢具製作。海南黃花梨的產地是海南,當時僅有的這些木材面對的是全國的市場。2000年到2005年間,海南黃花梨的價格還是在不斷上漲, 但漲幅不大。2005年後,海南黃花梨的價格漲幅變得非常大。」
從收藏到黃花梨的精打細算
在海南有那麼一批海南黃花梨的收藏家,陳川就是其中之一,早年從自 己熱愛迷戀,幾乎把自己所有積蓄都砸到收藏中。最後卻變成了海黃推手,從海口到三亞,他都開設了自己的海南黃花梨博物館,除了展示也希望將海南黃花梨的精 品普及給大眾。「2000年認識周鳳姣時,已經有陸續入手一些黃花梨。到了2010年,我到三亞開設了第一間店。因為黃花梨的價格水漲船高,經營門檻也隨 著變高,因此我的資金也不足以支撐起一家店鋪。當時,周鳳姣支援了我將近100萬元的貨物,讓我得以在三亞開設店鋪。第一年的營業額就達到了800多萬, 其中盈利就超過了500萬。我用這筆資金繼續收購貨物,就這麼一年一年地累積下來。所以我的資金就是我的貨物,我也沒有使用奢侈品的習慣。」
目前,海南黃花梨走到今天,進入了一個「麵粉比麵包貴」的一個怪圈當中。陳川就當下的行業情況分析說道,「儲備麵粉能夠掙到錢,但如果把麵粉做成了面 包,則很難盈利,甚至還會虧本。因為麵粉可以做成不同的產品,作為原料,它的市場很寬廣。然而做成麵包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有的人喜歡法式麵包,有的人 偏愛葡萄牙麵包。只要合乎消費者的需求偏好,那麼就能掙錢,反之就會虧錢。而經營黃花梨還有一個高風險性的問題。和麵粉不同,開採出來的料子表面上看沒有 問題,但很難確定材質是否上乘。如果材質不好,只能做成小擺件,那麼價格很可能就會低於我們預測。例如像這一件原料,大概花了8萬購入,當時我估算可以制 作17根煙斗,製作每一根煙斗的費用是1200元,最後核算的總成本是102,200元,平均每根煙鬥成本是6000元左右。假設同樣的原料但只能製作 15根煙斗,其他的變成了廢料,平均成本就變成了將近7000元。而物料總成本是8萬左右,平均下來這一件廢料的成本將近4900元,而這一成本也要算 入,所以煙斗的平均成本就到了7000元。如果要把廢料做成其他物品例如煙插是可行的,但是需要削掉一些物料。所以說「麵粉比麵包貴」是有道理的。」
現在海南黃花梨藏品的出路主要是收藏,以前收藏的主要客源是官員,而現在的客源基本是真喜歡海南黃花梨的藏家或是要標榜品味的富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海 南黃花梨的資源也慢慢地在消耗,現在基本都是一些比較新的原料。陳川直言不諱地談道,「早期,我主要在東湖收購海南黃花梨,現在則很少前往那裡了。現在的 東湖人很多是儋州的年輕一代。黃花梨的手串價格暴漲是在2013年後期出現的,當時我因為存貨多,就按捺住不繼續收購。過了兩個月,發現手串價格依然在上 升。儋州的一批年輕人敢於「賭料」,以前我們收購木料是按斤兩計算,現在他們「堵 料」則是按根算,所以收購一根木料花費7到8萬正常,花費十多萬也正常。如果收購是按斤兩算,一根這麼長的木料製作手串,估算下來是虧本的,現在大概兩掌 半的長度就可以製作一串手鏈,這個大概可以做三串,一串售價8000元,總價24000元。這樣算下來,還怎麼和這一批年輕人收購木料呢?」
藉助三亞的旅遊資源,陳川接觸到的大部分的顧客都是外地客人,當地客人非常少。「以前還有一些當地的客人購買黃花梨作為禮品送人,現在基本絕跡了。以前 我還會做一些茶葉配送,一年營業額達到十多萬,自從那一年禁止送禮之後配送也停止了。今年的中秋節禮品也只有一些私人老闆在繼續交易,但機關單位相關的交 易都沒有了,包括黃花梨的交易也是這樣。可以說黃花梨這個行業舉步維艱,畢竟渠道太少了。」
由於多年過手經驗,許多朋友都想通過陳川來 收購黃花梨,陳川補充說,「現在肯定是能夠收購到超值的藏品,比如我為客人找一套椅子,以5000元作為車馬費,對於我們而言,這5000元就是利潤。不少有現金的人還處在站在岸邊看什麼東西好,什麼東西便宜就買哪個。以前很多藏家都急需現金,原本價值100萬的產品極有可能會以50萬到60萬的價格出 售,但是有錢的一方可能會拖延,議價到40萬元,最後雙方各退一步以50萬元成交。對於收購方而言,以50萬的價格收購100萬元價值的藏品,他的目的已 經達到了。事實上,要找精品並不容易,還要找到擁有精品又急需套現的人更是難上加難。最近有不少客戶常問我收不收購藏品,還有一個準備出手條案的顧客。我拒絕了。其實藏家以跌破發行價的價格出售,我也會想辦法把藏品收購回來的。收藏的藏品和股票不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東西,而且在經濟環境越好的情況下,藏 品的價值會越高。在人民幣越貶值的情況下,藏品的價格也會越高。如收購傢具,主要是看木料,做工精細一定不是名款,最起碼大戶人家的精品款或是後期做的精 品款。木料質量好,沒有什麼瑕疵,跌破發行價的話,這件傢具就值得收藏,畢竟這樣的傢具是可遇不可求的。」
來源:雅昌藝術網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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