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我心?——王陽明(二十七)
友:嗯,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你不是反對人們做事,而是反對人們在煩惱痛苦中做事。
我:使命所在怎能不做?即使你意識不到自己是被控制物,意識不到命運的存在,但也要明白,這個世界上,流行於世的一切意義、道德、對錯、善惡都是人為強加上去的,並不都是真理,所以我們不要執著於這些名詞。每個時代的名詞都不一樣,前天道德第一;昨天革命第一;今天錢第一,對錯怎麼判斷?
一個不能致良知的人是無法判斷是非對錯的,因為你依據的標準是特定的時代制定的,時代的本身也是人,標準本身的對錯你也不知道,以一個不知道對錯的標準去衡量事物的對錯怎麼可能不出問題?這樣一來,大眾就變成了被洗腦的盲流,人云亦云,隨波逐流。人類的戰爭和動亂都是因為大眾的糊塗而來。致良知的人畢竟少數,所以,從古至今真理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認清本質的唯一的方法就是致良知,致良知標誌著一個人的覺醒,也決定了一個人是否擁有真正的快樂。
鑒於致良知的重要性,王陽明非常擔心人們不能真正地去實行修鍊。他苦口婆心地說:「某於此良知之說,從百死千難中得來,不得已與人一口說盡,只恐學者得之,容易作一種光景玩弄,不實落用功,負此知耳。」。廷杖、流放萬里、十年與野獸作伴,王陽明千辛萬苦才覺悟到這一良知之說,可是說起來就是致良知三個字,所以王陽明擔心「致良知」變成了人們的口頭禪,光說不練,白白地辜負了這一直達真理的學問。
致良知之說與千古聖賢的思想是一致的,致良知帶來的是孔子的知天命,釋迦摩尼的覺悟,老子的無為,莊子的自由。
友:「命」這個事情真是奇妙,我自我感覺可以思考決定,可是這些思考和決定竟然都是造物主預設的程序,這的確讓人匪夷所思。有沒有一種簡單的說法讓我理解一下?
我:你玩過《紅警》《星際爭霸》《模擬城市》之類的電腦遊戲嗎?
友:玩過。
我:你理解一下,你在玩遊戲,你就是造物主或創造者,而遊戲里的東西或人都是你在控制,你用滑鼠在一個遊戲角色的身上圈一下,然後就可以指揮他去向,建房或造武器。比如《紅警》,你可以圈一支部隊去戰鬥,這些遊戲角色是沒有選擇的,就是面對死亡他們也會前往。即使每個遊戲角色都有一個大腦,但你可以給他們安裝一個你需要的程序,包括能力、精力、技巧、武功、身體狀況等等,讓他們按照你的意圖行動,而遊戲人物自己則認為是自己在決定了一切。
友:你的意思是,我們人類就是遊戲角色,而玩遊戲的那個人就是「造物主」。
我:對,這就是一切註定導致命運形成的來由。如果說遊戲角色與人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智慧和智商上的差距,但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被操縱的「木偶」。所以拿破崙說:「請相信我,沒有人能逃脫自己的命運,上天操縱著一切,我們只是它的工具而已。」。
擁有五千年文化的猶太人有一句諺語表達得非常形象:「人一動腦筋上帝就發笑。」。智慧的猶太人清晰地知道,人類的行為是上帝安排的,上帝正是通過人類大腦或佛家所說的末那識,實現了對人類肉體命運的安排和控制。這個控制方法和程序設計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因為它超越了我們大腦的能力。你一動腦筋,似乎想改變什麼,而那正是上帝程序安排你想的。當上帝看到你自以為聰明、認為自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而洋洋得意的樣子所以笑了。
之所以說猶太人是智慧的,因為不動腦筋與儒釋道的思想是一致的,佛家的坐禪,道家的心齋,儒家的坐忘,都是叫人們不要動腦筋,大腦停止思考了,心靈就悟到了「空」了,這樣就發現真相了,覺醒了。
至此,你認為一個遊戲角色值得崇拜羨慕嗎?
友:這樣說來真的不值得了,看來所謂的官員、富豪或成功人士都是不值得崇拜的,他們都是在執行使命而已。
我:是的。人們崇拜毛澤東、周恩來、拿破崙、林肯、松下幸之助、稻盛和夫、比爾蓋茨、巴菲特、李嘉誠等人,其實只是羨慕和貪婪他們的財富和名聲。而這些傑出的人士卻知道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他們只是在執行使命而已。你說羨慕他們的人們是何等的糊塗。
友:是啊。還是毛澤東說得好啊,世間本無英雄,皆心性命運使然。
我:是的。林肯也說:「每當我六神無主毫無辦法之際,我會虔誠地跪下來,請求上帝給我指示。」。所謂英雄征服世界,聖人征服自己,征服世界是肉身的命運使然,這實在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所以羅曼·羅蘭說:「以思想和力量來勝過別人的人,我並不稱他們為英雄,只有以心靈使自己更偉大的人們,我才稱為英雄。」,世俗中的名人如果不是覺悟者就不能稱之為英雄,而只是一個木偶而已。真正的英雄是征服自己的人。擁有權力和財富只是命運的安排,擁有智慧才是自己的成就。無知貪婪的人們羨慕稻盛和夫搞了兩個世界五百強,而稻盛和夫卻說與他沒關係,那只是肉身的使命,他自己活著的意義就是純潔靈魂這個「真我」。
友:既然一切註定,而我們又不知道那個註定是什麼,那麼所謂的人生規劃還有什麼意義?
我:當然沒有意義。孔子的「知天命」就是知道天的安排。如果你知道這個註定,註定就是規劃本身;如果你不知道這個註定,那麼你的規劃就是妄想。所謂的計劃或規劃可以理解為一種猜測或願望,而實際則是另一回事。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按照預先規劃的人生軌跡前行的,因為這意味著他是神,一切都是事後的總結,對未來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大腦對當下的認識和對未來的判斷有很大的局限性,不確定的非物質因素太多。誰也不知道能走多遠,我們連明天的生老病死、意外、地震等等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哪件事的成與不成呢?各行各業有成就的人都是失敗和挫折塑造出來的。對未來,每個人都是瞎子。準確地說,每個人都在想當然和碰運氣。這聽起來讓人有些沮喪,但事實的確如此。
友:既然一切註定,我天天睡覺也一樣嗎?
我:你當然可以天天睡覺,餓死了我負責。問題是你睡得住嗎?不信你試試。
「我執」不去如何心安?你的慾望,你家人的慾望,你的寂寞,你的孤獨,對未來的恐懼等等,都會讓你坐立不安,六神無主。
你想想那些貪官、富豪,還有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他們就是睡一輩子都不會有問題,為什麼他們沒有一個待得住,還要出來闖禍呢?
大家要知道,安於平靜,安於閑散,無欲無求,如如不動只有覺悟的智者才能做到,前提是致良知,知天命,滅人慾明天理,這裡需要極高的智慧。
很多人吃苦耐勞、艱苦創業不怕。而一旦退休閑下來就呆不住了,這就是蘇東坡說的「安勤苦易,安閑散難」。
努力是刻意,故意睡覺也是刻意,不要兩頭跑,隨遇而安,自然而然就行了。
友:各行各業的人們都是在絞盡腦汁地策劃、計算、戰略、客戶、網上網下、創新、創業、上市等等,如果大家都不努力時代怎麼進步?
我:這又回到了命運問題。既然「程序」安排了你努力,性格基因讓你努力,你天生是個勞碌命,你怎麼可能不努力工作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就是了,肉體想吃飯就讓它吃飯,對食物不滿意,有條件有時間就滿足它,否則就不用理他。我問你,為什麼古今中外的聖人和大智慧者都是窮人呢?
友:是啊,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他們那麼高的智慧,崇拜他們的人那麼多,想發財太容易了。
我:哈哈,我在問你,你怎麼又問我了?好了,是這樣的,你搞不懂是正常的,這就像我們下圍棋,我看業餘二段的棋就看不懂了,而業餘二段的棋手告訴我,他看不懂專業棋手的棋,至於看專業九段棋手的棋則如看天書。而九段之上還有超一流棋手,棋聖。我們在下棋上和棋聖的距離就如同在智慧上與聖人們的距離一樣。所以沒有辦法理解。
有一點必須明白,物質財富是為肉身服務的,「真我」不需要任何物質財富,所以,貧窮是聖人的自然特徵,因為他們不會為了肉身去爭名奪利,浪費時間。聖人的原則是,只要不餓死這個肉身就行,他們需要這個「臨時居住地」實現在物質世界的存在。老子說:「吾之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你看,老子是非常討厭這個肉身的,因為一切的煩惱憂患都是它帶來的,但討厭歸討厭,老子依然利用這個肉身在世間修行。但這個肉體大限一到,也就是住的房子倒了,聖人們轉身離去,毫無眷戀。
我們常常把古今中外的聖賢在生活上的窮困艱苦看成是故意的修鍊或是無可奈何,實際上是他們無暇顧及他們所住的房子,裝修不裝修無所謂,倒了就走。至於什麼財富、名聲、面子等等更是房子外面的東西了,他們更是視而不見。而俗人恰恰相反,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整天忙忙碌碌,勵志奮鬥就是為了自己的殼——肉體。把自己房屋裝修得富麗堂皇,死的時候,戀戀不捨,房屋帶不走,屋裡的東西也帶不走,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自私貪婪的靈魂飄向那無邊的空寂或走向地獄。
友:我是個刨根問底的人,我大腦承認命運是註定的,因為我無法反駁聖人和科學家得出的結論,但讓我還是感覺不到這種註定怎麼辦?
我:感覺不到是正常的,因為大腦在不斷地提醒你,肉體就是你自己,而你由於心靈的智慧沒有出來,你就把大腦的話當成了真,相信自己就是肉體,如果心靈覺醒,發現心靈才是真正的你,這個時候,你就會作為一個旁觀者來觀察大腦,而觀察的結論就是你一直被大腦迷惑著。
友:大腦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答案只能問「造物主」了。按照佛家的理論,這是末那識在起作用。根子還是因為我們的心靈本身不純潔。佛法唯識學中的「八識心王」是指眼、耳、鼻、舌、身、意、末那識、阿賴耶。前五識是感識,認識具體對象。意識是第六識,具有認識抽象概念的功能。前五識中有一識起作用,意識便同時俱起。現在醫學、心理學上,研究到前六識為止。但是在佛法上,還有第七、第八——末那識和阿賴耶識的存在。這是目前科學無法企及的。
末那識是人的第七識。它的職能是起思維度量的作用。是前六識和第八識阿賴耶識的中介。它以阿賴耶識為其自己存在的前提和認識對象,由於末那識的活動伴隨有四種根本煩惱,從而使人們陷於痛苦和生死輪迴。這個問題我在《白話哲學》的文章中談過,你可以參考一下。這裡就不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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