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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如同愛生命

愛你如同愛生命

——《山楂樹之戀》解讀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女主人公靜秋是K市八中的高中生。偶然的機會裡,她來到西坪村,採集革命傳統故事,編寫八中的鄉土教材。

在路上,靜秋遇見了一棵山楂樹,據說這是一棵英雄樹,開的是奇異的紅花。因為無數的烈士在花下獻身,流血。這棵樹深深地吸引了靜秋。

靜秋住在村長家。有個叫「老三」的小夥子經常來吃飯,他是地質勘探隊隊員,過去就住在村長家。英俊的老三多才多藝,幽默風趣,對靜秋體貼入微。

換一盞亮一點的燈泡,怕靜秋費眼睛;換一支漏水的鋼筆,說是為革命節約墨水。

老三的關懷和照顧,讓靜秋漸生好感。當靜秋離開西坪村的時候,卻因為誤聽到老三有了未婚妻而惱怒,從此不再搭理老三。蒙在鼓裡的老三,始終暗中關愛,終於,兩顆年輕的心走到了一起。

靜秋的母親發現了他們的戀情,為了靜秋的工作,希望兩個年輕人過幾年考慮,至少一年之後再見面。老三為靜秋換腳上的葯布,面對靜秋受傷的腳和自己苦命的愛情,老三流下了眼淚。

幾個月之後,聽說老三生病的靜秋趕往醫院,老三隱瞞病情,和靜秋度過了一天美好時光。為了靜秋的未來,老三忍痛從靜秋的生活中消失了。

靜秋苦苦尋覓,等再次見到老三,已是老三的彌留之際。在「我是靜秋,我是靜秋」的呼喚中,老三的眼角流下了熱淚……

老三用生命兌現了對靜秋的感情承諾:

「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個月了,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歲了,但是我會等你一輩子。」

一、這是一個普通故事

之所以說它是一個普通故事,是因為它真實。

可能是電影省略太多的緣故,我在看的時候,一度認為老三的感情發展太快,也太過火了。比如河裡邊游泳,半裸體的老三靠在靜秋的身上,感覺有點彆扭。再比如老三摟著靜秋飆車,這簡直就是現代版的愛情秀。也許老三是高幹子女的緣故吧,總之,他有點開放。

但老三骨子裡的開放,和他對靜秋的含而不露的愛,正好顯示了他對靜秋的尊重和體貼。

那個時代,真實的故事都是單純的,乾淨的,溫柔如水的。

想想我自己,一直到初三,都不明白小孩子是從哪裡來的。竟然以為小孩子是從肛門裡來的。

一個夏夜,很多人在我家門前乘涼。我們家在村莊的最東邊,門前是無邊無際的稻田,常常有涼爽的風。到了半夜,人就走得稀了。只剩下我和大春。大春比我大了不少,結婚了,兒子剛剛三歲。

我就羞怯的問他:大春,小孩子究竟是從哪來的?

大春反問我:你認為小孩子從哪來的?

我說:是不是,是不是從肛門裡來的?

大春哈哈大笑,說:「你太傻了,那小孩子還不臭死了?結婚了,你就明白了。」

大春並沒有告訴我,也許他以為少年不宜吧。

到了高中,我們班男女同學,基本上就沒有說過話。前兩天,我們老同學聚會,親如兄妹,無話不說。生命中,我們丟失了那麼多本真的東西,耗費了那麼多純美的青春。還能夠追回來嗎?

我們的高中時代是九十年代,比靜秋晚了將近20年了。可我們依然那麼壓抑,那麼不夠舒展。

所以,我敢斷言,靜秋的故事是真實的。

山楂樹之戀確實是純真的,也確實是清澈的。但這只是那個時代愛情的一種屬性,打著那個時代的烙印。之所以打動了那麼多人,也正因為它的這種屬性,能夠讓我們真誠的回顧過去,還有那麼一段,不敢愛情,壓抑愛情,卻又在朦朧中期待純愛的一種感覺。這種感覺,你很難說它對,也很難說它錯,它就那樣的存在過,像一面鏡子。

搜狐中國的潘石屹說得好:

在我的青春期,幾乎見過書中所有的人物。我太嚮往那種透徹心腑的愛了,但我斷然拒絕這樣的結局。因為它太殘酷,太黑暗,太讓人不能承受!

一方面是極度的嚮往,一方面是斷然的拒絕。正如莫蘭所說:「我們如此相似,我們如此不同。」

二、為什麼是山楂樹

其實,這句話是廢話,因為故事是真實的,而真實的故事中就有山楂樹。

靜秋要描寫山楂樹,老三吹奏的是《山楂樹》;兩個人相約去看山楂樹;老三給靜秋買了山楂樹顏色的布料;老三給靜秋買了山楂花的鐵臉盆;靜秋穿著山楂花的衣服給老三送行;老三最後葬在山楂樹下。

山楂樹是靜秋愛情的見證,是愛情的信物,所有的美好情感,都有一個附著的紅線,沒有這根紅線,愛情就沒辦法牽連。

如果沒有山楂樹,那麼,這個故事就是一個平庸的故事。

一個小夥子愛上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剛開始有點猶豫,也經歷了一些波折,後來,終於認真地相愛了,但小夥子卻得白血病死了。

但有了山楂樹,一切都不一樣了。人雖然沒了,但山楂樹還在,老三就在山楂樹的底下,生命還在那裡蔥蘢著,搖曳著,生長著。更要命的是,他們竟然一次也沒有去看神奇的山楂花。這個傷痛沒辦法補救。悲劇就要把人生最美好的東西撕破給人看。

一代代的《山楂歌》還在唱著,歌聲里有著老三的溫度和情感,這個歌老三曾經唱過,老三就活在這個歌里了。

想起了美國作家獵鷹理論中的那隻鷹,山楂樹就是那隻鷹,這個愛情故事,因為有了山楂樹作為背景,獲得了美好的生命力。也獲得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電影中,山楂樹成了一種很美的樹,很神秘的樹。似乎山楂花的光芒可以蓋過任何一種絢爛的花朵。而事實上,山楂樹只是山間很普通的樹,樸實無華,很難讓人注意到。

這是不是也意味著,這樣的愛其實很普通,很平凡?但因為老三和靜秋的互相馴養,這棵樹就不尋常了,尤其是他們用生命互相珍愛,使得這棵樹成了神秘的樹,獨一無二的樹。她的花,也就成了世界上最艷麗的、最美的花。

當代作家熊召政說:「看山楂樹,初看是酸,後看是痛,最後是痛徹肺腑。」是的,當山楂樹的歌曲再次唱起:

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的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廠已發出閃光,

  列車飛快地賓士,

  車窗的燈火輝煌。

  山楂樹下兩青年在把我盼望。

 

  在茂密的山楂樹下,

  吹亂了青年旋工和鐵匠的頭髮。

  白天在車間見面,我們多親密,

  可是晚上相見卻沉默不語。

我的眼淚長流,也不願意去擦,這樣的眼淚不僅是為靜秋,也為那個逝去的年代,它確實存在過,記憶猶新,卻永不再來。

三、幾個配角

影片中的背景安排極為巧妙。《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的歌舞排練,男女主人公的家庭生活,靜秋的田野採風,魏玲的上山下鄉。甚至靜秋戀愛中的用語——背叛,出爾反爾,這些習俗和話語體系,都是當時的社會背景。

中間的幾個配角的表演,極為出彩,共同構成了靜秋和老三的生活背景。

首先是歡歡,小姑娘非常可愛,最大的特點就是笑,尤其是喜歡接大人的話茬兒。小姑娘一來,「到處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歡歡帶著靜秋去喊老三回來吃飯,勘探隊的小夥子們正在唱《山楂樹》歌,靜秋沉醉在悠揚的旋律中了,當老三走出來的時候,靜秋有一點扭捏不安,內心裡她希望自己長得再好看一點。歡歡喊老三為「三爹」。

晚上,當老三向靜秋介紹自己說,「我是地質勘探隊的,在村長家住過,你就叫我老三好了。」歡歡馬上叫了一聲:老三。全場哄堂大笑,開心果歡歡,很好地營造了靜秋和老三交往的氣氛。

當老三不辭而別好幾天,再次回來的時候,靜秋責怪老三說:「你走了,也不和大伯大媽說一聲,歡歡天天都在找你。」

這句話簡直妙不可言。哪裡是歡歡天天在找老三,分明是靜秋自己,在想,在找,在念。分明是靜秋埋怨老三走了,沒有告訴自己一聲,哪裡是大伯大媽。

《紅樓夢》中,寶玉挨打之後,寶釵也說,「你被打成這個樣子,別說太太看了心疼,就是我看了,也……」

再看長林。長林是村長的二兒子。這個人物,是最讓我感動的一個,可以說他也是最純的一個。第一次是村長讓長林趕回來的,我懷疑是村長想讓長林認識靜秋。長林憨厚地說,「爸爸說家裡來客人了,我回來擔水。」說完,就走了。也沒敢拿眼睛瞧靜秋。

晚上介紹到長林的時候,長林答:「到!」就站了起來。家裡人說:「這不是部隊,不用站起來。」歡歡也學語:「這不是部隊,不用站起來。」全場大笑,長林非常尷尬。

下一次,是長林給靜秋家送核桃。長林只說了一句話:「你們家比鄉下還要窮啊。」核桃中還有老三給送的冰糖,最終,冰糖戰勝了核桃。每一種情感都應該得到尊重,長林對靜秋的相思,也是至真至純的。

村長也演得好。靜秋剛來的時候,村長分人,說:「兩個人一家。」到了最後剩下來張老師和靜秋,村長說:「老師一人一家。」然後,很自然地對靜秋說:「你就住到我家去吧。」

可惜長林不能爭氣,沒有獲得城裡姑娘的愛。而他女兒長芳也同樣沒有獲得城裡小夥子老三的愛。這是我從電影中隱約看出的,後來查證小說,果然如此。

否則,我就沒辦法解釋長芳何以對老三有沒有未婚妻搞得那麼清楚,最後,判定老三得了白血病,也是長芳,而且判定得那麼決絕。

再有一個就是靜秋的女伴魏玲,魏玲代表的是另一類。

魏玲的成熟和另類,昭示了靜秋愛的純真和幼稚,任何一種笨拙的愛都是可貴的。包括靜秋的性無知。成也魏玲,敗也魏玲。沒有魏玲的「得手論」,就沒有靜秋對老三的誤解,也許靜秋和老三就會一道去看山楂花,生命就有了些許的安慰;沒有魏玲的打胎,就沒有靜秋的性覺醒,也就不會解除對老三的誤會。原來那個男人並沒有得手,當然,也就沒有必要躲避自己,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

應該說,是魏玲讓這段感情跌宕起伏。我在想,那個時代更多的是魏玲吧,這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上山下鄉,多少人被騙,被得手之後,又被無情地拋棄。

如果說山楂樹是鮮血染紅的,那麼,很多的河流就是女人的眼淚。只是,她們的眼淚被歷史的長河掩埋了。

四、關於得手

魏玲的「得手論」,讓男人們非常難堪,電影院里男人的訕笑就是例證。不得不說,魏玲的話有一定的道理。男人常常就是這種德性,喜新厭舊,喜新不厭舊,總之,男人喜新。一旦男人感覺不到新了,很可能就倦了,厭了,累了。

但,也要看什麼樣的男人,看男人的動機是什麼?如果男人的動機僅僅是要玩弄女人,一旦得手,就會罷手,因為動機已經完成。但如果男人是真的愛,就會像老三一樣——愛你如同愛生命。

老三確實是真愛,因為他在最愛靜秋的時候,躲開靜秋,讓靜秋一個人走。這需要多麼大的毅力!

有人說,「愛一個人,相當於給生命保上一次險,就算自己不在了,生命的另一半還在;愛一個人,相當於給生命冒上一次險,一旦那個人不在了,自己的生命也就失去了大半。」

老三就把靜秋當作自己生命的延續,他說:「只要你活著,我也還活著。若是你死了,我就真正的死了。」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能把兩種生命的血液流淌在一起?這種追問,在世風日下的當下,尤其有意義。當生命嫁接在一起,就永遠沒有別離。

重病的老三,讓人心疼。「我其實不怕死,我只是不想死,死了就見不到你了,我捨不得你……」

因家庭而自卑的靜秋常常要誤會老三,老三常常寬慰她:「靜秋,靜秋,你可能還沒有愛過,所以你不相信這世界上有永遠的愛情。等你愛上誰了,你就知道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你寧可死,也不會對她出爾反爾的……」

最後,老三是用自己孱弱的生命兌現了自己的諾言。這怎麼不會讓人感慨叢生?

我們不妨回到最初的問題,老三究竟有沒有得手?

我的觀點是老三得手了。

老三擺脫了木棍,握住了靜秋的小手;老三帶著靜秋遊泳,親吻了靜秋的秀髮;老三和靜秋躺在一張床上,撫摸了靜秋的臉。

靜秋說:「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這可以理解成靜秋給了老三特別通行證,無知的靜秋並不明白,男人會做什麼,她只知道男人應該會做些什麼。

當老三的手摸向靜秋的敏感部位,靜秋在等待。當老三的手遲疑的縮回,靜秋突然抓住了老三的手,不讓他拿開。電影轉成了慢鏡頭,靜秋的手鬆開了,老三的手慢慢收回……

真正的愛,讓老三想得到靜秋的身子;同樣還是真正的愛,讓老三打住了。

黃顏說:「如果在適當的時候打住,大多數愛情都可以是美好的,大多數情人都可以是偉大的。故事裡的愛情往往比生活中的愛情美好,是因為故事能打住,而生活不能打住。」

幸運的是,故事裡的老三和生活里的老三,都打住了。愛情成了經典,女人們眼淚婆娑,男人們一聲嘆息。

老三的打住,難能可貴,但我在想,老三難道不應該打住?

明知自己不久於人間,老三憑什麼奪走靜秋的第一次?須知這樣的一次衝動,會讓靜秋變成魏玲,會直接改變靜秋的人生走向。

如果不是愛,這簡直就是趁火打劫;如果是愛,而愛的名字是犧牲,為自己的所愛犧牲。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嚴格的說,老三沒有選擇,他的手只能放開。放開就是高尚,就是純潔;不放開,就是低俗,就是殘忍。放開了,就永遠把自己留在了靜秋的心裡,不放開,有可能就會被靜秋忘卻。這是怎樣的辯證法啊。

老三沒有了健康,就失去了愛的資本。否則老三可以對靜秋做任何事情。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愛你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疾病還是孱弱,無論你過去是什麼樣,將來會變成什麼樣,我都愛你。我愛現在的你,所以我今生今世都會跟你走下去,直到我不愛你為止。

但是老三不能陪靜秋走下去,所以他不能這麼說,這是老三的悲劇,也是靜秋的悲劇。

五、單行道

老三說:「從我遇見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裡懇求你,如果生活是一條單行道,就請你從此走在我的前面,讓我時時可以看到你;如果生活是一條雙行道,就請你讓我牽著你的手,穿行在茫茫人海里,永遠不會走丟。」

殘酷的是,生活既不是單行道,也不是雙行道。老三既不能時時看到靜秋,也不能牽著靜秋的手。生活是一個鬼門關,命運是一道奈何橋,病魔最終奪走了老三的性命,命沒了,愛情何以維繫?

但老三還是對靜秋承諾:「聽到靜秋這個名字,即便我一隻腳踏入了墳墓,我也會拔回腳來看看你。」

所以,在彌留的老三面前,當靜秋一次次的哭訴「我是靜秋,我是靜秋」的時候,老三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眼角的一行渾濁的淚,告訴靜秋,他沒有食言,他從墳墓里拔回腳來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命運就是這樣,總是要和人玩笑。面對運命的無常,人類的無助,我們除了唏噓,除了屈服,還能有什麼?可憐的老三,單薄的身體被愛情激勵著,依然不願意妥協,他對靜秋說:

「我要你好好活著,為我們兩個人活著,幫我活著,我會通過你的眼睛看這個世界,通過你的心感受這個世界。我要你結婚,生孩子,我們兩個人就活在孩子身上,孩子又有孩子,我們就永遠都不會死。生命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延續下去的……」

一種偉大的情感被升華,我不由得流下了熱淚。

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自己的樹下》一書中,曾經講述過自己小時的一個故事。幼年的大江健三郎常逃學到山中,自己拿著植物圖鑑去認識植物。一個暴雨的秋日,他迷失森林中,第二天才被人們發現救回。他對媽媽說:「我會死嗎?」她母親說:「就算你真的死了,媽媽還是會再把你生下來。」大江說:「但是那個小孩不是現在的我啊。」母親說:「是同一個小孩,我把你生下來之後,就會把你以前所看過、聽過、讀過、做過的事一一講給他聽,那個新的你也將學會現在你在說的語言……」

這就是說,只要孩子經歷了我們的一切,孩子就會說我們一樣的話,我們就會活在孩子的身上,我們是不死的。

這樣想想,就會有很多安慰。

刻骨浪漫的張愛玲小姐說:「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對於老三而言,命運已經足夠垂青,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很多年之後的靜秋這樣說:「看破紅塵也好,獨身也好,都不算會游泳,只是站在此岸,看著彼岸,同情那些在河裡掙扎的人,但自己不敢下水。我也不知道怎麼才算會游泳,但至少要下水,不下水怎麼游泳?

所以要敢愛,要相信世界上有人會真正愛你的,也許你永遠沒遇到這樣一個人,但那並不表明你不該期待,因為他可能只是在世界上的一個什麼地方等著,機緣還沒讓你遇到他,說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就算臨死也沒遇到,也不證明這個人不存在,只是沒遇到而已。」

六、我們都是老三

大學讀書的時候,我排行老三,大多數人都叫我老三,小的叫我三哥。所以,看到老三死了,我的生命好像也丟了一半。我知道老三的身上,有我們這一代人的宿命。

所謂的感動,常常是一種喚醒。看電影的時候,有兩次,我禁不止淚流滿面。很多時候男人都諱言流淚,以為那是一種孱弱,我以為男人流淚,很多時候,恰恰是沒有被污染,沒有被世故。

第一次流淚是老三幫靜秋最後換一次腳上的紗布。一個大男人握住心愛人的腳,愛你也會愛你的腳,哪怕是瘡痍滿目的腳,老三熱淚長流,我也禁不止淚灑衣衫。當男人溫柔地握住女人小腳丫的時候,這樣的男人動人心魄。

最後一次是靜秋的呼喊,當我隨著鏡頭看到老三頭頂的那一張相片,禁不住涕淚橫流。

「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個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歲了,但我會等你一輩子……」

想起馬郁這樣唱,「如果下一輩子我還遇見你,我們死也不會分離……」但是馬郁死了,有些宿命的話,不說也罷,說出來多麼傷人。

老三縱身跳下小溪,我只會笑,這樣的傻事,青春年代的我們,誰沒有做過呢。

大學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和女友吵架了,她誤解我,說我是騙子,不是真心的。這是對男人很大的侮辱,我沒辦法證明,我就對她說,「我是真的,你不信,我可以從這山上跳下去。」

記得那是一個黃土高坡,有好幾層樓高呢。女友半信半疑,看著我。我心一橫,眼一閉,縱身跳下懸崖,感覺自己就像狼牙山五壯士,後來果真被樹枝擋住,沒有摔死,一條牛仔褲,壯烈犧牲了。

「莫道男兒心如鐵,君不見滿山紅葉,儘是離人眼中血。」很多年後,我在《最美的愛》一文中,藉助楊過表達過男人的心跡:

「在合練《玉女心經》的時候,他們必須裸身相對,楊過心裡一片澄明,像冰雪一樣純凈,像湖水一樣清澈……

只因為她是姑姑,她是人生中的至愛!她是聖潔的,沒有跨上紅地毯,就要給她選擇飛翔的自由!她可以失去,卻不可以侮辱!她可以親吻,卻不可以侵犯!她可以在夢中親昵,卻不可以在現實中褻瀆!或許姑姑心中早已經芳心暗許,但楊過就是楊過,男人有男人的原則。真的愛豈是凡俗之人所能理解?」

靜秋說:「很多時候,一個人發現自己愛上一個人,都是在跟他分別的時候,突然一下見不到那個人了,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對那個人產生了很強的依戀。」

這是真理名言,遺憾的是,很可能分別就是分手,再見就是永不再見。所以席慕容說:

在年輕的時候,

如果你愛上一個人,

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

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多短,

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相待,

那麼,所有的時刻都將是一種無暇的美麗。

而我,打著那個時代印記的老三,捧著自己心靈的愛火,高舉著自己消逝的青春,在一篇文章中,曾經這樣寫到:

如果再讓我年輕一回,

如果再讓我遇見我的所愛。

那麼

我會停止所有的愛好

包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寫作

在黑夜到來,大街溫柔、我文思泉湧的時候

在那個叫七夕的晚上,

寫下自己最火辣辣的情書

在五線譜上

用自己的眼淚

狂亂的寫

寫9999封信

然後

拜託青鳥

那時候,我會

找遍所有的天涯海角

告訴她

我找到了庄生曉夢梁祝化身的那兩隻蝴蝶

然後,在她眼睛被露水打濕的時候

等候在她窗外

為她放上一枝和她一樣嬌艷欲滴的

紅玫瑰

送,

9999天……

然後,我會……

我會在杏花紛飛,江南煙雨,桃花灼灼中

讓她看著我的眼睛

讓她交出她的小手

我將在她的手心裡

寫9999句

愛你

然後,我會……

選擇一個季節

選擇一個陽光把所有憂鬱都烘乾的清晨

跪在她必經的路上

慎重的開滿了花

那個時候

我的心就是海洋之心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

緩緩地說

嫁給我吧。

我只說

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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