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D:抑鬱, 我們各自隱藏的秘密
文:安德魯·所羅門在抑鬱症患者與抑鬱症作鬥爭時,他們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今天給大家分享一篇由安德魯 所羅門帶來的演講,他會為我們講述他對抗抑鬱症的經歷,以及那些和他分享對抗抑鬱症的病友們的經歷。
(演講視頻)「我的腦海中,進行著一場葬禮,悼念者絡繹不絕不停的走著,踩踏著直到儀式的氛圍漸濃當所有人入座儀式開始,敲鼓的聲音沉重有力,敲打著,敲打著直到我的意識變得麻木我聽見他們抬起棺材沉重的腳步,搖搖晃晃我的靈魂,吱呀作響四周,喪鐘響起天堂,就像一個鈴鐺存在,那麼就是一隻耳朵安靜的我,如同異類在此孤獨,在此腐朽失去依靠,理性開始崩塌我從高處墜落跌入一個又一個世界終於,看清我們能夠在一些文學作品中看到抑鬱的影子.艾米莉·迪金森(美國十九世紀著名女詩人)通過詩歌詮釋它,戈雅(西班牙畫家)通過繪畫表達,許多藝術作品產生的初衷,就是為了表達這充滿象徵意義的狀態.就我自己來說,我一度認為自己非常堅強,認為自己是那一類即使被送去集中營,也可以存活下來的人.1991年,我經歷了一連串的不幸:母親去世,愛情終結。我也在幾年的海外生活之後,回到了美國。我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依舊安然無恙。然而在1994年,也就是三年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對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興趣,甚至不願意去做那些,我曾經很想去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抑鬱的反面,並非快樂,而是活力。而正是這樣的活力,似乎就在那段時間從我的身體中慢慢消失了。所有需要完成的事情,都感覺那麼麻煩。回到家的時候,看著電話留言機上閃爍的紅燈,我不但不會因為聽到朋友們的聲音感到興奮,反而會想,怎麼有這麼多人等我回電話。有時該吃午飯了,我卻開始想,我還得把食物拿出來,放到盤子里,得切,得嚼,得咽,讓我感覺就像耶穌受難一樣。人們在談論抑鬱時,時常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你知道這一切都很荒謬,即使你正處在抑鬱之中,你也知道這一切都很荒謬,你知道多數人都可以讓自己去聽語音留言,去吃午餐,緊接著讓自己沖個澡,然後出門。你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然而你已經被它掌控,並且無法找到任何解決的方式。於是我開始感到自己事情做得越來越少,思考得越來越少,感知得越來越少,就好像整個人已經沒什麼價值了。緊接著焦慮就來了。如果你告訴我,我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一直抑鬱,我會說,「只要一個月之後不抑鬱了我就可以接受。」但如果你告訴我「你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嚴重焦慮。」那麼我寧可割腕也不願意忍受。這是一種持續的感覺,就好像你走在路上,滑倒了或者絆倒了,地面猛衝向你的感覺。但這種感覺不是半秒鐘,而是持續6個月,這是一種時時刻刻感到懼怕,卻不知道自己在懼怕什麼的感覺。就在那時我開始想,活著太痛苦了,人不自殺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不想傷害身邊的人。終於有一天,我醒來的時候,我覺得我可能中風了。因為我躺在床上整個人是完全僵硬的,我看著電話,心想「不好了,我該打電話求助。」但我沒辦法伸出手去,沒有辦法拿到電話來撥號。終於,在我躺在那盯著電話整整四小時之後,電話鈴響了。我不記得自己怎麼拿到的電話,是我父親打來的。我說,「我現在遇到大麻煩了,我們必須做點什麼。」第二天我開始吃藥,開始接受治療。與此同時我開始思考一個可怕的問題:如果我不是那種堅強到,即使被送去集中營也可以存活下來的人,那麼我是誰呢?如果我需要吃藥的話,那麼藥物是讓我變得更像自己,還是讓我更不像自己?如果會讓我變得像別人,那麼我又如何感覺到這點呢?在這個抗爭的過程中我有兩個優勢。首先是我很清楚,客觀地說,我有一個不錯的生活條件,如果我能好起來,那麼最終是會有一些東西,值得我去為之而活的。另外一點就是我能接受好的治療。但我卻不知為何,好轉了又複發,又好轉,又複發,再好轉,再複發。最後我才意識到,我必須一輩子,依賴藥物以及治療。於是我想,「但這到底是一個化學問題,還是一個心理問題?這到底需要化學療法還是心理療法(原話為「哲學」)呢?」我無法找到問題的答案。然後我明白了,事實上我們對這兩個領域的了解都還不夠,都還不足以完全弄清真相。化學治療和心理治療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我也發現抑鬱是這樣一個東西,深深的嵌入在我們的體內,我們無法將它徹底剝離,它已經嵌入到我們的性格和個性中了。我想說現在我們所用的治療抑鬱症的方法太可怕了。這些方法沒有什麼效果,還非常昂貴,並且伴隨著無數的副作用,它們簡直就是災難。但我很感激我活在當下,而不是50年前,那個時候還不存在有效的方法。我希望50年後,人們聽到我接受的治療方法,會震驚於竟然有人願意忍受,如此原始簡單的科學。抑鬱是愛的附屬品,如果你跟一個人結婚了,然後想「好吧,如果我的妻子去世了,我會找一個新的,」那麼據我們所知這不叫愛。沒有這樣一種愛情,可以只感受幸福而不體驗失去,這種絕望的幽靈,會成為親密關係的動力。有三種東西是人們容易混淆的抑鬱,悲傷,難過。悲傷是一種明確的反應,如果你遭遇了不幸並感到極度不快樂,緊接著六個月以後,你還是非常難過。但是生活大致正常了,這很有可能是悲傷,而且它很有可能在最終,一定程度地自我恢復。如果你經歷了一次災難性的打擊,然後感覺非常糟糕,並且六個月之後你依然無法正常生活,那麼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抑鬱被這種災難性的情形觸發了。這中變化的過程告訴我們很多信息,人們往往認為抑鬱只是難過而已。只是太多太多的難過,太多的悲傷,起因卻微不足道。當我開始著手了解抑鬱,並且採訪那些有過這樣經歷的人時。我發現有些人從表面上看來,好像是比較輕微的抑鬱,卻已經因此徹底喪失行為能力了。另一些人,從他們的描述中得知他們,經歷了非常嚴重的抑鬱,他們卻能夠在抑鬱發作的間隙,過著不錯的生活。於是我開始研究,到底是什麼,使一些人比另一些人能更好地適應。是什麼樣的機制,讓這些人能夠倖免?於是我去探訪了一個又一個經歷過抑鬱的人。我第一批採訪的人中有一個人,把抑鬱描述為,一種緩慢的死亡方式。這種說法最初在我聽來是好的,因為這告訴我緩慢的死亡方式,是會以真正的死亡結束的。這不是說著玩的,這是世界上導致機能障礙的主要原因之一,每天都有人因此死去。在我試圖了解這些的時候,其中一個我採訪的人,是我的摯友。我們已經相識很多年了,她曾經在她大學入學的那一年有過精神病發作,之後陷入了可怕的抑鬱。她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當時叫做躁鬱症,她經過多年的化學治療,病情控制得很好。於是後來,她嘗試停止化學治療,想看看能夠獨立的支撐下來。她卻精神病複發,並且陷入了我所見過的,最嚴重的抑鬱。她在父母的公寓里坐著,多少有些緊張症的樣子,幾乎一動不動,日復一日都是如此。當我幾年之後採訪她那段經歷時,她叫瑪吉·羅賓斯,詩人,精神治療醫師。當我採訪她的時候她說「我一遍一遍地唱著"花兒去向何處』來佔據我的頭腦,來清除我頭腦中不停重複的話語"你一文不值,你這個無名小輩,你根本不配活在這世上。』那時候我真正開始,有了自殺的想法。」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抑鬱,但是,你已經戴上了一層灰色的面紗,並且是透過這層壞情緒的薄紗,來看待這個世界的。你認為是快樂的面紗被摘掉了,這樣你可以看得更加真實,相對而言幫助精神分裂症患者更容易,他們認為自己身體裡面有某些異質,需要被驅除。但對於抑鬱症患者來說這很難,因為我們堅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實。但事實是會說謊的。我非常喜歡這句話「事實是會說謊的。」當我與抑鬱症患者交談時我發現,他們有很多妄想出來的念頭。人們會說,「沒人愛我。」然後你說,「我愛你,你的妻子愛你,你的母親愛你。」你可以很快給出這個答案,至少對大多數人是如此。但是抑鬱的人還會說「不論我們做什麼,最終都是要死的。」或者他們說,「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親密交往的,我們每個人都被自己的身體所束縛了。「對於這個你只有回應說」這點沒錯,但我覺得我們眼下要考慮的是早上該吃什麼。「許多時候,困擾他們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對一些事實的偏執,他們會對一些事實超乎常人的在意。但是對於我們絕大多數人而言,並不在意這些有關存在的問題。我有一個特別喜歡的研究,是要一組抑鬱症患者,和一組非抑鬱症患者,分別打一小時的電子遊戲。一小時結束的時候問他們,他們認為自己殺了多少只小怪獸,抑鬱組的答案往往準確,誤差不超過百分之十。而非抑鬱組的人,估計的小怪獸數量,卻是實際殺掉的15到20倍。當我決定寫下自己的抑鬱經歷時,許多人說,要揭開這個秘密讓別人知道,一定非常不容易。他們說,「人們會用不一樣的口吻跟你說話嗎?」我說,「是的」人們用不一樣的口吻跟我說話。這種不一樣體現在,人們會告訴我他們自己的經歷,或是他們的兄弟姐妹的經歷,或是他們朋友的經歷。我現在明白,每個家庭,都埋藏著一個抑鬱的故事著改變了我的看法。幾年前我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連開三天,第一天是周五,一個與會者把我叫到一邊,她說「我有抑鬱症,我為此有點難為情,而且我一直在吃某種藥物。我只是想問問看你的意見?」我但是盡我所能給了一些建議。之後她說,「其實,我的丈夫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是那種無法理解這種事情的人。所以,嗯,我們的談話能否保密。」我說,「好,沒有問題。」周日開會的時候,她的丈夫把我叫到了一邊,對我說,「我的妻子並不知道,我跟她了解的那個我之間的不同。我有抑鬱症,有一段時間了,我現在需要吃一些藥物維持,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他們兩個人服用同一種藥物,並且將藥物藏在同一個卧室的不同的地方。於是我對他說,我覺得婚姻內部的溝通問題,可能是他抑鬱的原因之一。讓我感到震驚的,是人們想要保守這樣的秘密,並因此成熟的沉重負擔。抑鬱讓人精疲力盡,它會消耗掉你幾乎全部的時間和精力。而對此保持沉默,只會讓抑鬱的癥狀變得更加嚴重。我開始考慮所有可能的途徑,幫助抑鬱的人們變得好一些。我在治療方法上,一開始是很保守的,我覺得只有少數幾種療法是有效的,就那麼幾種——藥物治療、幾類特定的精神療法、電休克療法有時候有效果,其它所有的方法都是扯淡。但是後來我的看法變了。如果你的腦子裡長了腫瘤,然後你覺得自己每天早晨倒立20分鐘會讓自己感覺好一些,或許讓你自己感覺好一些。但是你的腦瘤還在那裡,你還是可能因此死去。但是如果你患上了抑鬱,然後你覺因為每天倒立20分鐘,感覺好一些,那是有一定效果的,因為抑鬱是你的感覺和情緒出了問題,如果你感覺好一些了,那麼你的抑鬱就會少一些,所以我現在變得非常的寬容,各種奇怪的偏門療法我都能接受了。我收到了成百上千的郵件。人們寫信跟我分享他們使用的治療方法,就在剛才還有人在幕後問我,關於藥物治療的事情。有一封郵件提供的方法我很喜歡,是一位女士寫給我的,她嘗試過心理療法,不管用藥物療法,也不行,各種方法都嘗試了,還是不行。最後她自己發現了一個方法,她希望我告訴全世界,她認為最好的療法是用紗線做一些小製品,她還給我郵寄了一些。我現在沒穿在身上,我建議她再去醫院查查,看看有沒有強迫症。(譯註:演講者在開玩笑)當我去了解其它偏門療法時,我也接觸到了其它療法的不同的視角。我研究過塞內加爾一個部落的凈化儀式。他們在儀式中使用了大量的公羊血,這裡我就不詳細講了。但是幾年之後,當我去盧安達參與另一個項目時,我向一個當地人介紹了那個儀式。他說,「嗯,你知道那是西非,我們這裡是東非,我們的宗教儀式有一些不同的地方。但是我們也有一些地方是共通的,(我們的方法)跟你描述的那種有些相似。然後我說,「哦」。他說,「是的」,然後他繼續說道。但是西方世界跑過來的心理治療師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尤其是那些大屠殺之後跑來的心理醫生們。(譯註:指1990年代盧安達大屠殺)於是我問他,「什麼麻煩?」他說,「是這樣的,他們做的事情很古怪。他們並不會讓人去陽光下活動,雖然這會讓人感覺舒服,他們不使用音樂或打鼓的方式激發人們的情緒,他們不會讓整個社區參與其中。他們也沒有將抑鬱外顯化為一種惡靈,進行驅逐。相反的,他們將那些(抑鬱的)人單獨地,帶到一個昏暗的小房間,花一個小時,讓他們回憶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悲慘的事情。」他說,「我們只能請他們離開這個國家了。」現在,我想分享另外一種替代的療法,弗蘭克·若薩克夫接受了這種替代療法。弗蘭克的抑鬱症可能是我見過的,最嚴重的抑鬱症之一。他一直處於抑鬱狀態,當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他每個月都要接受電休克治療,所以他每個月第一周會被電的迷迷糊糊。第二周變得正常起來,第三周開始情緒又開始走下坡路,然後他就會尋求下一次電休克治療。當我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他說「這種(電休克的)周期對於我而言是無法避免的,我不能這麼下去了,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夠變好起來,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對我說,「我聽說麻省總院最近在進行醫療實驗,實驗一種腦手術,叫扣帶回切開術我想我會去嘗試一下。」我至今都記得當時我聽到後的驚喜的心情。想想這樣一個人,經歷了如此多的悲慘經歷,忍受了那麼多的治療方法,骨子裡依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樂觀,要去嘗試新的東西。後來他做了扣帶回切開術,出乎意料地成功。他跟我現在成為了朋友,他有一個可愛的妻子和兩個漂亮的小孩。那次手術的聖誕節後,他寫了一封信給我,他說「我的父親今年寄給我兩件禮物,一個是某個品牌的車載CD架,我不是很需要。但是我知道他是給我這個的目的,是想要慶祝一下,我可以重新開始,並且有了一份喜歡的工作。另外一件禮物,是我外婆的一張照片。她自殺了。當我拆開包裝的時候,我開始哭泣,我的媽媽過來問道"你哭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見過外婆么?』我說,"不,是因為她的痛苦,我同樣經歷過。』寫這封信的現在,我又忍不住哭泣,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我再也無法承受。我想我曾經也可能會自殺,但是我的父母給了我勇氣,還有治療我的醫生們,還有這個手術。我活著,心懷感恩,我們活在美好的時代,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很糟。」我很不能理解為什麼。人們普遍的把抑鬱症看成是現代西方中產階級特有的一種病。於是我開始尋找抑鬱症,與其它社會因素的關聯。在可能相關的社會因素中,我對貧困和抑鬱的關係特別感興趣。於是我做了一些研究,嘗試去了解窮人是如何治療抑鬱的。我發現大多數情況下,窮人的抑鬱症不會得到治療。抑鬱屬於基因的缺陷,這意味著在不同的人群中容易抑鬱的人的比例應該是一樣的。生活環境的不同導致了發病率的不同,而當人們處於貧困的生活環境中時,抑鬱症的發病率更高,也更嚴重。但是,如果你的生活一帆風順,然後你覺得自己一直都不開心,你會反思,"我為什麼不開心?""我一定是抑鬱了."然後你會去找醫生給你治療。但是如果你的生活本來就很糟糕,然後你一直都不開心,你的感覺和你的生活狀態是相稱的。於是你就不會想到這個是病。"或許這個可以治療一下"所以實際上我們這個國家的低收入人群中,抑鬱症像是傳染病一樣流行。但是卻一直沒有被人注意過,沒有人評估過患病的規模,也沒有人為這些低收入者提供治療,這是非常大的一個悲劇。後來我發現了一位研究人員,她當時正在華盛頓特區周邊的貧民窟中做與之相關的一項研究。當有婦女前來看其它的疾病時,她會邀請這些婦女,做一個抑鬱症的診斷。同時提供一份六個月的實驗協議。其中有一位女士,名叫洛莉以下是她第一天到診所來的自述,她說她是一位母親,7個孩子的母親,她說,"我曾經有一份工作,但是不得不辭掉了""因為我無法離開我的屋子"我一句話都不想跟我的孩子們說早晨,我迫不及待的讓孩子們出門上學,然後立刻爬上床蒙頭大睡,然後下午三點他們就陸續回家了,時間過得太快了。她說,"我已經吃了很多的泰諾(一種止痛藥)"以及其它所有能夠讓我多睡一會兒的東西,我的丈夫一直說我蠢,說我令人討厭,我真希望能夠結束這痛苦。然後她接受了實驗協議開始進行治療。六個月之後當我去採訪她的時候,她有了一份新工作,在美國海軍(的幼兒園)照看孩子,她離開了以前那個虐待她的丈夫。她對我說,我的孩子們現在比以前開心多了。她說,現在我的新家有兩個孩子的卧室,男孩子們一間,女孩子們一間。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們都會來到我的房間,我們一直做家庭作業,做其它的事情。一個兒子立志做一名牧師,另一個想要做消防隊員。我的一個女兒想要做一名律師,他們不像以前那樣哭得那麼頻繁,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相互打來打去了。看著這些孩子,我現在覺得很滿足,一切都在不斷的變好。我的穿著,我的情緒,我的言行,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害怕出門,也不會再擔心糟糕的心情會捲土重來。如果沒有米蘭達醫生(那位研究人員)的幫助,我現在可能還我在家裡,用被子蒙住頭呼呼大睡,或許我已經死了。我曾祈禱上帝為我下凡一位天使。而上帝聽到了我的聲音."(譯註:指米蘭達博士)我被這些真實的故事深深打動了。我之前計劃只是寫一本書來記錄,但是現在我覺得遠遠不夠,我還要寫一篇文章(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我跟紐約時報雜誌說好,寫一篇有關低收入群里中抑鬱症的報告。當我寫好之後,我的編輯打電話給我說,我們真的沒辦法發表這個。然後我問,"為什麼?"她說,"故事太牽強了"這些人生活在接近社會底層的地方,然後他們經過了六個月的治療,然後他們就可以去管理摩根史坦利了?(譯註:一家知名投資機構)太沒有說服力了,她說,"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然後我說,"你從沒有聽說過"恰恰說明這個是一個"新聞",而且你們是一家新聞媒體啊。來回協商了幾次之後,他們同意發表了,但是他們說的話讓我想了很多。他們這種態度跟另外一個觀點多少有點關係,即很多人還是反感。抑鬱症需要治療這個觀點,好像這就意味著我們會開始,大規模的開始治療低收入者,這將是一件帶有剝削性質的事情。因為我們是在改造他們,看起來我們所有的人,都受到一種教條的影響,即治療抑鬱的療法也好,藥物也好,都是人造的產物,並不是自然的結果。我覺得這完全是使入歧途了,雖然人老了掉牙是很自然的時候,但是這並不影響任何人使用牙膏,至少我的周圍沒有。人們可能會接著問,"那麼,抑鬱本身不應該是我們註定需要經歷的一個過程么難道抑鬱不是我們的演化的結果么難道這不是你個性的一部分么對此我的看法是,情緒是有適應性的對於我們而言能夠感受喜怒哀樂以及其它豐富的情感意義重大而當一個人總是抑鬱的時候,那一定是他的情緒系統出問題了不再能夠適應環境了有些人會跟我這樣說,"即便如此,我想如果我自己再多熬一年"我就可以走出抑鬱了。對此我總是這樣回答,"或許你能夠自己走出來,但是失去的青春你再也找不回了。人生苦短,你現在卻在跟我說,要浪費一年的時間(自己挺過抑鬱),你再想想。關於抑鬱這種情感,英語中用來形容的詞出奇地少。當然別的語言也多不到哪裡去,我們用"depression"這一個單詞(譯註:中文可以翻譯成"沮喪"或"抑鬱"),即用來描述一個小孩子生日那天下大雨的心情,也用來描述一個自殺者,自殺前一分鐘的感覺。人們會問,"這是不是就是長時間的悲傷?"某種意義上可以這麼理解,悲傷和抑鬱之間有一定的連續性,但是他們之間的連續性就像是。悲傷可以看成是你房子周圍的鐵柵欄,有一點生鏽了,你需要用沙紙打磨一下重新噴漆,但是如果你的房子100年沒有人住了。那麼鐵柵欄會鏽蝕到只剩下,一堆黃銹。悲傷和抑鬱的差別,就好比生了一點銹和鏽蝕到什麼都沒有了,後者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現在人們會問,你吃了這些快樂丸(指抗抑鬱葯),你快樂么?不,但是我不會因為要吃飯而不開心,不會因為要回電話而不開心,不會因為要洗澡而感到不開心。事實上我覺得自己的感受比以前更多,因為我現在能夠體會到悲傷,但是不會感到虛無,我會因為工作上的不如意而悲傷,會因為破碎的愛情悲傷,會因為全球變暖而悲傷。這些是我當下能夠體會到的悲傷。最後我問自己,"結論是什麼呢?"為什麼有些人的生活條件更好,卻需要去戰勝更嚴重的抑鬱?又為什麼我們能夠康復?我總是一次次地遇見,抑鬱之後的康復者不願意接受這段經歷。他們會說,"我很久之前抑鬱過,我再也不想回憶那段時光了。我也不會再去分析它,我只希望繼續自己當下的生活。諷刺的是,恰恰是這些人,最容易被他們過往經歷的糾纏不放。迴避抑鬱,只會讓它更兇猛,你越躲,它越強。而另外一些人,他們承認並接納自己有抑鬱這個事實,他們表現得更好一些,能夠接納自己抑鬱的人,最終會康復起來。弗蘭克對我說,如果一切重新來過,那麼我可能會換種處理方式。但是很奇怪地,我很感激,感激我經歷過的一切。我很高興住了40次醫院,這段經歷讓我深刻的理解了什麼是愛,我的愛人,我的父母,以及我的醫生。這對我而言都是巨大的恩賜,過去是,將來也是。瑪吉·羅賓斯說,我在艾滋診所做過志願者。我跟自己負責的病人,不斷的說話,但是,他們的反應並不積極,然後我想"是不是對他們來說這樣不太友好,或不管用."後來我意識到,我意識到在第一次見面的簡短聊天中,他們只要能夠坐在那裡就好。第一次的聊天實際上是一個機會,讓他們認識到雖然我沒有艾滋病,我沒有等待死亡,但是我能夠接受他們有艾滋病,並不斷惡化的事實,我們的需求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後來我學會了,如何盡我所能(去幫助他人)。正視抑鬱的價值,並不能保證不再複發,但是卻能改變看待抑鬱複發的態度,甚至會減弱抑鬱複發的程度。我們要解決的問題,並不是要去找到偉大的意義和決策,讓你的抑鬱看起來意義非凡,而是要去尋找這樣的意義,能夠讓你思考,當抑鬱捲土重來"這會向下地獄般痛苦,但是我會受益良多,我從自己的抑鬱中看到,情緒的作用能夠如此之大,甚至能夠蓋過客觀存在,而且我發現我的這段經歷,讓我能夠更加強烈和專註的,去感受和體會積極向上的情緒,抑鬱的反面不是快樂,而是活力。現在這段時間,我的生活充滿活力,即便我有時會悲傷,也是如此,我看到自己的腦海中也進行著一場葬禮。我坐在世界的邊緣,挨著一個巨人。我發現,身體里的一些東西,稱為靈魂的東西,在20年前尚未真正的成型,直到地獄的使者突然出現。我想,雖然我很厭惡抑鬱時候的狀態,也很厭惡抑鬱舊病複發,我還是會尋到一種方法接受並愛抑鬱的自己。我愛它,因為他迫使我去尋找快樂,並牢牢抓住。我愛它,因為它讓我在生活中,牢牢抓住,讓我活下去的理由,雖然有時候也會不那麼理性,雖然偶爾也會遊戲人生。而這,我想,是非常值得高興和讚賞的事情。————The End————文章來源:http://www.ted.com/talks/andrew_solomon_depression_the_secret_we_share?language=zh-cn題圖來源:Unsplash責任編輯:Yus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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