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用酒詩說話,一樽濁酒有妙理
陸遊:用酒詩說話,一樽濁酒有妙理
2017-05-10木空不空 「百年光陰半歸酒,一生事業略存詩。」 誰敢這樣高調總結酒生活,誰又敢這樣低調概括詩事業?唯有陸遊。 如果僅憑印象掃描,論寫詩,論寫酒詩,恐怕至少三人排在陸遊前列。一是李白,二是陶淵明,三是蘇軾。 但這確是錯覺。當你步入陸遊的酒詩世界,會發現,陸遊酒詩的絕對與相對值不可逾越。 首先,陸遊是詩人是「史紅」詩人最高壽者,他活到85歲。 其次,他是高產詩詞人,寫詩詞近萬首。 最後,也是最為關鍵的一點,陸遊涉及酒的詩詞近二千首,其中標題帶「酒」的370首。 縱然,李白、陶淵明、蘇軾的詩詞地位略勝幾個小數點,但相對陸遊「三項桂冠」不斐的成績,誰都不會冒然攀比。 陸遊的酒詩詞或詩詞酒,幾乎到了斷熔的狀態,任何傳說和故事已黯然失色。寫評陸遊,必然用詩詞說話。然而,從超萬句的詩詞是「淘寶」,沒有十天八天的軟磨硬泡,「神回復」也教不了寫手。 陸遊甚是性情,愛講真話,從不避諱嗜酒如命的天性。他用平白直意的詩,為開篇總結詩句作註腳。什麼「平生百事懶,惟酒不待勸。」又什麼「淋漓詩酒無虛日」「流年盡付樽中酒」,還什麼「只將獨醉作生涯」「嗜酒在膏肓」。最什麼的則是:「半醒半醉常終日,非士非農一老翁。櫪驥雖存千里志,雲鵬已息九天風」。 想喝酒喝點唄。生理與酒嚴絲對接,賦詩賦詞需要酒,陸遊不喝點酒,將如何度日,如何填充無酒不歡、不詩不實的人生路。 深讀陸遊,不難發現他「泥醉醒常少」。他醉得範圍很廣,醉得形式很廣,醉得內容很廣。 似乎,只要喝下酒他都能醉,只要能喝酒的地方他醉在其中,而且他嚴重存在求醉視歸的故意,甚至為賦新詩強說醉。因為他曾寫過:「醉中往往得新句。」 舉些具體的例子吧。 他特愛寫題目帶醉的詩,一步到位,醉抒性情。 《醉歌》《醉題》《醉吟》《醉書》《醉鄉》《醉市》《醉歸》,簡直是醉呆的節奏。 他《醉中登避俗台》,他《大醉梅花下走筆賦此》,他《醉懷眉山舊遊》,他《醉書秦望山石壁》。 他醉面世間萬物,不知醉得其所其不所,但確實比較風光獨好。莫非,他深染「說醉不醉也不對」的情結。 一直以來,總以為陸遊像辛棄疾那樣,曾經「金戈鐵馬」,是徹頭徹尾的主戰派。他躍躍欲試,有心親臨前線殺虜。但投降派當道,致使他仰望北方空留遺憾。 如《醉歌》云:「學劍四十年,虜血未染鍔。不得為長虹,萬丈掃寥廓。」 又如《樓上醉書》云:「丈夫不虛生世間,本意滅虜收河山;豈知蹭蹬不稱意,八年梁益雕朱顏。」 還如詩句:「酒醒客散獨凄然,枕上屢揮憂國淚。」「吾輩豈應徒醉飽,會傾東海洗中原。」 不過,覽閱陸遊的履歷,他不過一介書生,一介文職官員,雖有短暫的軍旅生涯,基本沒當過武將,離參戰的職位遠之又遠。這些腔豪情壯語出自醉酒,是他內心的憤悶和悔國恨,只是聽聽罷了,實戰中派不上用場。 細細用心琢磨,陸遊惦記南宋的命運,國愁鄉愁徜徉酒里,雖不能「執戈王前驅」,卻時刻發出憂患報國的最強音,絕對是陸遊的精神放歌。將他定位愛國詩人,更為妥貼準確。 詩人的性格本是多維的,況且酒詩注入「變性」的酒素,陸遊的酒詩自然顯得變化多端,猶如陰陰兩界,又如上下兩重天。 他可以放縱狂歌,豪邁激蕩,超凡兼脫俗,一切一切都可化入酒中。「醉眼輕浮世,羈懷激浩歌。功名從蹭蹬,詩酒且婆娑。」 他可以放下詩架子,融進世俗的人間煙火。 唐宋詩人寫下了許多田園詩,大部分只是意念里的山水風光,過於超然理想化,適合活在詩里,很不接地氣。 而陸遊的田園詩則不然。他紮根在間地頭園子里,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彼此相處和睦,感情深厚,很有共同語言。他寫出的田園詩,恬淡、平和、清澈、清新,有股子親民味道。 《與村鄰聚飲》寫道:「交好貧尤篤,鄉情老更親。鮓 香紅糝熟,炙美綠椒新。俗似山川古,人如酒醴醇。一杯相屬罷,吾亦愛吾鄰。」 再說《醉歸》景象:「夜分飲散酒家壚,歸路迢迢月滿湖。小豎卻言翁未醉,入門猶記露菖蒲。烏柏蔭中把酒杯,山園處處熟楊梅。 醉行踸踔人爭看,蹋盡斜陽踏月來。」 若不入駐陸遊的《劍詩稿》尋根,相信諸多詩詞愛好對陸遊的認識,往往停留在《釵頭鳳·紅酥手》的層次,冷觀他與唐婉對倚斜欄,紅淚咽嘆:一杯愁緒世情薄。 「不如茅舍醉村酒,日與鄰翁相對對眠。」陸遊詩言情言志言閑適,醉心在田園老家,「但有濁醪吾事足,浮名不作一錢看」。他酒後詩,勾勒出一個「放翁」的自在像,也不愧梁啟超贊他「亘古男兒一放翁。」 陸遊走到哪喝到哪。每游一地的採風活動,先嘗當地名酒,從酒里體味當地風土人情。從他的《詩稿》里摘抄他喝過酒,簡直是一本南宋時期的名酒譜。 難怪他評酒如數家珍,詩詞說來就來。原來呀,他有豐沛的資料庫。 揚州的「雲液酒」,敘州的「春碧酒」,眉州的「玻璃春」,漢州的「鵝黃酒」,邛州的「臨邛酒」,衢州的「萬室酒」,樂陽的「石洞酒」,再羅列十餘種也有後援,以下只能省去。 陸遊詩中的酒色眼花繚亂,足以見證他的酒緣很好。看他如何下詩,描繪這些顏色酒。 「白酒釅釅鱸魚鮮」。 「鵝黃酒色映觴船」。 「綠酒盎盎盈芳樽」。 「杯觴灧灧紅燒酒」。 喝不喝無所謂,讀幾讀應算作享受。 陸遊附有浪漫情懷,尤愛以梅佐酒。當然不是摘鮮花吃,而是探賞,尋求花色可餐的酒境。在他眼裡,梅就是下酒菜,而且梅酒詩不分家。 他寫下詠梅的詩多達幾百首,有的詩含酒,不含酒的也是酒後所作。愛梅愛得深切痴情,堪稱中國詩界獨一人。 「我與梅花有舊盟,即今白髮未忘情。」陸遊醉眼生離,道出他與梅花壓箱底的秘密。 陸遊《大醉梅花下走毛賦此》:「忽然酒生興,一醉須一石。把酒梅花下,不覺日既夕。花香襲襟袂,歌聲上空碧。我亦落烏巾,倚樹吹玉笛。」 他視梅花為紅藍知己,注入一往情深的酒詩水:「山村梅開處處香,醉插烏巾舞道旁。」 「一樽濁酒有妙理。」 陸遊「醉 」的不僅僅詩詞,他至少還「 」書法,特別醉後草書橫絕一時。由於他詩名爆盛,掩住書法的光芒。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詩與書法同棲而行,詩是被草書帶進紙裡面的。 陸遊醉草醉書結為連理,激情萬丈,氣勢如虹,不用讀原帖,僅從留下的醉詩中,就能感同身受。 選曬幾句,僅為忘卻的紀念。 《醉中所作草書》:「醉草今年頗入微,卷翻狂墨瘦蛟飛。」 《醉書山亭壁》:「綠蟻灧尊芳醞熟,黑蛟落紙草書顛。」 《夜飲示坐中》:「縱酒長鯨可吞海,草書瘦蔓飽經霜。」 夠了足夠了。 已寫醉,但願醉鄉通靈,能與陸遊把盞放歌,著實夢遊幾番。 本文來自騰訊新聞客戶端自媒體,不代表騰訊新聞的觀點和立場 點擊展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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