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世人如何品評，她都是梅蘭芳的一生摯愛

若她的男人是開國帝王，

她定是與之共享天下的女人，氣度不弱；

若她的男人是沙場將軍，

她定是與之共謀戰事的女人，智慧不輸；

而她只想做陪在他身旁的女人，

她的男人是梅蘭芳，她是王明華。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這是每一個女人都期盼的愛情，王明華也不例外。

梅蘭芳同第一任夫人王明華

她出生在京劇世家，父親王順福是知名旦角，胞兄王毓樓是知名武生，自己也頗有才華。18歲嫁給梅蘭芳時，梅家並不富裕。梅蘭芳小她兩歲，已學戲多年。當時正處在喪母之痛、倒倉（變嗓子）之苦和閑散之悶中。

王明華嫁入梅家也算門當戶對，既有父親對梅蘭芳才華的肯定，也包含了她對愛情的期盼。

幸福從吃苦開始

1910年，王明華與梅蘭芳結為夫妻。通情達理、處事幹練又能吃苦的她，符合了梅家祖母的期許：年紀長些能照顧人。

她的手很巧。看見丈夫有件過冬的羊皮袍，穿得時間太久，皮板子已經很破了。經過她細心縫綴，又能多穿一個冬天了。

丈夫因為倒倉不能開工，閑得在家養起了鴿子。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始終相信一切都是暫時的。她耐心地守護著這個俊美男子，二人恩愛有加。

也許是因為她這份溫柔的愛，梅蘭芳順利地度過了倒倉期，不滿一年就恢復了嗓音，重新搭上大班唱戲。

1911年，北京各界舉行京劇演員評選活動，張貼菊榜，梅蘭芳名列第三名，是為探花。

王明華

丈夫有了固定收入，家裡在經濟上漸漸寬裕了些。婚後第二年，他們的兒子大永出世，隔了一年，女兒五十也降生了。每次丈夫散戲回家，都會與她聊聊戲院里的事，和她一起逗弄兒女，真真是琴瑟和鳴。

從留下不多的照片可以看到，面貌清秀的王明華，不似福芝芳面如滿月富貴之相，也不似孟小冬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她只是一位內斂的舊式女子，聰明不張揚，心中有分寸。她不僅把家庭照顧得很好，對梅蘭芳的事業也有很大助益。

左為王明華，右為福芝芳

孟小冬和梅蘭芳

她算得上是「梅派」共同的奠基人。「梅派」那雍容華貴又典雅端莊的風格，和她獨特的審美與見解分不開，因為那些華麗的戲服、頭飾和化妝大多出自她之手。比如《嫦娥奔月》中嫦娥的服裝，比如嫦娥頭面的式樣，都是她改良的。

她對於梳頭也很在行。梅蘭芳初期演古裝戲時，總隨身帶著一個木頭盒子，裡面裝著的就是由她DIY出的假髮，只需要上台前把假髮套上，就能立刻變身古裝仕女。

愛就是全心投入

梅蘭芳成了名角後，演出和應酬都很頻繁，王明華也有了自己的擔心。一方面她怕丈夫結交到不好的朋友，沾染上不好的習慣，毀了聲譽和嗓子。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美滿的愛情出現變化。經過和娘家人的研究商討，她決定陪在丈夫身旁，貼身照顧，即保證丈夫的事業朝正道發展，還可以起到「轟蒼蠅」的作用。

已育有一兒一女的她，經再三的考慮，做了絕育手術。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不因為懷孕疏於對丈夫的照顧，才能保證一直以女扮男裝的方式，出現在有著嚴格規定的神聖的戲院後台。

單從這一個大膽的舉動，就能看出王明華對梅蘭芳的愛是多麼深切。在那個封建意識還很濃厚的年代，她這樣做不啻於是一場人生豪賭，贏了，便是一世的生死相依。若輸了呢？她從未想過。

無論梅蘭芳是到戲館演出，還是外出參加應酬活動，王明華都會形影不離地陪伴在身邊，扮演著「經紀人」的角色。

梅蘭芳因功底深厚、嗓音圓潤、扮相秀美，與程硯秋、尚小雲等被舉為京劇四大名旦。

為了出席各種活動的場面需要，王明華非常注意自己的衣著打扮。她會依照當時的時尚訂做衣裳，還學會了穿半高跟的皮鞋。她胳膊上常年不變地戴著一隻翠手鐲，其它飾品則隨身上穿的衣裳色彩和場合的不同有所更換。

當時的國際友人都以游長城、觀梅劇、訪梅宅為在京三大盛事。她作為梅府的女主人，在家中接待賓客，儀態萬千，落落大方。

1919年梅蘭芳應日本帝國劇場邀請訪問日本，先後在東京、大阪、神戶等地演出。王明華相隨前往，負責安排演出業務的大小事項。那次所獲得的成功，可以說她功不可沒。

梅蘭芳和梅葆玖父子同台演出

梅蘭芳對她所做的這一切不僅滿意而且很讚賞。

所以，他不但對家中事務概不過問，外出演藝的事務也由王明華來安排。夫妻二人形影不離，相處和睦，令周圍的人羨慕不已。

用黯然離場去成全

如果不是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將會是唯一的那個，夠資格站在梅蘭芳身側的女人，她也不至於過早的從人生舞台上離開。

1919年，隨著梅蘭芳演藝事業日漸昌盛，收入亦有增長，一家人搬入進了一間大宅子，接了梅家祖母來頤養天年。王明華恪盡孝道，全家愈加其樂融融。可是那場意外的蕁麻疹，加上當時的醫療條件不夠，奪去了她一雙兒女的性命。

原本幸福的家庭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王明華更是終日以淚洗面。

曾經，她為了專心照料梅蘭芳起居，陪伴其演出，選擇了絕育。兒女的離世不但意味著她失去了骨肉，還意味著梅家沒有了子嗣。她「以為」給梅家添了香火，真的變成了一種「以為」，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梅家需要孩子，梅蘭芳也想要自己的孩子，所以，沒有過繼，沒有收養，只有續弦。而她還親口答應了。於是1921年冬，梅蘭芳與福芝芳結為秦晉之好。

梅蘭芳同第二任妻子福芝芳

雖然梅蘭芳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即使在與新夫人的洞房之夜都先來陪她說說話；雖然新夫人也是個好相與之人，即使母子情深仍把初生孩子抱到她房中要過繼於她；可是她的心結始終打不開。

梅蘭芳同福芝芳和四個孩子

王明華，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如果生在古代，她可以當李世民身邊的長孫氏，如果生在現代，也可以當梁朝偉身邊的劉嘉玲。她卻偏偏是生在那樣一個新思潮與舊想法共存的年代，她的果敢敗給了自責，她的愛情敗給了香火。

失去孩子的王明華，精神一蹶不振，身體每況愈下。起初只是吃不下東西，時常胃痛，後來又染上肺結核病。她擔心傳染給一家大小，決定離開家。而明眼人都知道，她最擔心的是怕自己影響了心愛的丈夫，影響了梅蘭芳的事業。

她的執意離開，更是一種成全。

在特別護士劉小姐的陪同下，王明華到天津馬大夫醫院進行治療，1929年病逝天津。

她的靈柩被梅蘭芳夫妻接回北京，安葬在香山附近的萬花山。「萬花」暗合梅蘭芳的字型大小「畹華」，這是做丈夫的一份心意。

1961年，梅蘭芳病故，福芝芳親自檢視，安排王明華與梅蘭芳的棺木並葬。至此，屬於王明華的愛情故事落下了帷幕。

任世人對她怎樣品評，她已經帶著曾有的幸福，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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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小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