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先輩的旗幟：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前的「簡襄之變」

▲虎鷹互搏銎內戈 . 春秋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騎射胡服，

開拓北疆。危亡改革，

還數趙氏。

……

趙武靈王名雍，

繼位於公元前325年，

是三家分晉後趙國的第八代國君，

他對趙國最大的貢獻，

可以概括為四個字：

胡服騎射。

但這項改革的推行，

最初可說非常艱難，

最主要是王公大臣們一致反對，

尤其是他的叔叔公子成。

對此，

趙武靈王如何應對？

他其實是踏著先輩的腳步，

去戮力改革的。

關鍵時刻，

他搬出了「簡襄之變」。

改革，

需要一代一代接連不斷推進，

一個國家才能強大。

如若中斷，

國家危矣！

本期推出馬紹民先生的文章，

為您講述當年那段歷史。

▲趙武靈王

趙武靈王時代應該不靠顏值吃飯，因此當身高超過兩米、相貌威武的他要推行「胡服騎射」時，因循守舊的趙國貴族照直接就把這個美男子國君懟到南牆上去了。

《戰國策》就說，趙武靈王的親叔叔安平君趙成，領頭跳出來反對「襲遠方之服」，指責趙武靈王「變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就快罵數典忘祖了。使勁兒壓住火氣的趙武靈王說，叔病得真不輕，看來我得提上點心匣子去登門拜訪呢。

也難怪趙成豁出老命直言犯上。那時中原貴族的標準打扮，頭頂是高聳髮髻，身上是廣袖寬袍，腰間是珠玉大帶，腳下是翹頭絲履，坐卧風度翩翩，行走衣袂飄飄。現在趙武靈王要搞「剃髮易服」，一律從騎馬打仗實戰出發，從頭到腳照著胡人的樣兒來，長發要剪成短髮，袍裝須裁成褲裝，玉帶應變成皮帶，鞋子也換成靴子。更重要的是，很多貴族還面臨原先出行有御者駕車，現在出行要執轡獨騎的變化，想想實在是太跌份兒了。

趙武靈王告訴趙成，他所做的事情，理論基礎和實踐依據都源自趙國兩代宗主的「簡襄之變」。趙成當然知道，「簡襄之變」是趙簡子、趙襄子父子治理晉陽時實行的系列改革措施的統稱。

▲趙簡子是趙國的初創者

▲趙襄子是趙國的創始人

但一提「簡襄之變」，趙成首先意識到大個子國君鐵腕推動改革的決心。接下來叔侄兩人的討論，應該從趙簡子和竇犨的交談開始。

趙、竇交談的大概意思，是趙簡子向竇犨闡述改革的必要性時，竇犨卻大談君主的仁義道德。趙簡子於是嘆了口氣說，雀鳥掉進河海都知道變成蛤蜊求生存，連烏龜王八也懂得順時變化，可唯獨人不會，真是悲哀！

這次著名的「晉陽談話」不久，趙簡子殺掉了本來深受民眾愛戴的竇犨。「簡襄之變」在中國古代樹立了不換腦筋就掉腦袋的最早範本，不論你的腦袋有幾斤幾兩。因此當「簡襄之變」舊事重提，趙成和他身後的保守派，都感覺到脖子後「嗖嗖」冒涼氣，結局是趙成帶頭換上了胡服。這是趙國推行以「胡服騎射」為主要內容的綜合改革的前奏曲。

▲方座四耳豆

高17.6厘米，口徑17.5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附耳鳳螭紋蹄足鑊鼎

高93厘米，口徑102厘米，耳間距129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鳥尊 通高25.3厘米，長33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虎形灶

通高162厘米，灶體高22厘米，長46厘米，寬38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但切莫因此認定「簡襄之變」充滿了血腥。趙簡子和趙襄子父子不是動輒殺人的暴君，史籍讓我們更多地注意到，他們爺倆掌舵晉陽93年，以政治家的遠見和魄力，推出不少順應時代潮流和民心所向的舉措，特別是趙簡子為正卿，治理晉陽的60個春秋，有很多堪稱開創性的建樹。

▲晉陽古城遺址

最初由趙鞅(簡子)於春秋晚期建造

如他對接班人的選擇。周時實行分封制，從周天子到諸侯、卿大夫，爵位和封土一律按照宗法制世襲繼承，繼承的順序是嫡長子第一。但面對晉國卿族的殘酷紛爭，以及長子伯魯的能力不濟，為了確保趙氏一族在競爭中屹立不倒，趙簡子決定打破陳規，讓並非嫡出的趙無恤接班。但棄長立幼、廢嫡用庶，這是對周朝憲法中分封秩序的挑戰和破壞，必將面臨極大的政治風險和道德風險。趙簡子雖然有殺掉竇犨的勇氣，但這次採取了迂迴取勝的方法。

《戰國策》記述了這次挑選繼承者的故事。

趙簡子把那時最權威、最知名的相術師姑布子卿請到家裡做客，請他給幾個嫡生兒子相面。結果姑布子卿對幾個列成一排的兒子全部搖頭，說沒有一個能夠擔當宗主大任的。趙簡子叫出趙無恤，姑布子卿一見便站起來拱手道：「這個孩子才是未來的大將軍！」趙簡子說：「他出身卑微，不足為道。」姑布子卿於是當著伯魯等人的面，大講特講「天若廢棄其人，雖貴必賤；天若昌盛其人，雖賤必貴」的辯證法，最終讓大家接受了趙無恤立儲繼位的事實。這種肯定是事先設計好套路的演出，表明「簡襄之變」的治理體系中即有強攻之舉，也不乏智取之策。這麼說，趙武靈王和趙成一起重溫先王政績，本身就是對「簡襄之變」的活學活用。

▲勾雲紋玉璜

長7.2厘米，寬1.8厘米，厚0.2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勾雲紋玉瑗

直徑6.7厘米，孔徑3.4厘米，厚0.55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但如果趙簡子只有這樣的小聰明而無大智慧，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狡黠的政客而非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實際上，趙簡子譜寫的「簡襄之變」，一是經濟上革新畝制、調整稅賦；二是政治上禮賢下士、任賢選能；三是軍事上獎勵軍功、以功釋奴，正因為趙氏實行的改革比智、魏、韓、中行、范諸氏都全面、都徹底，才讓趙氏的經濟實力、政治地位都得到快速提升，並為後來的「三家分晉」和晉陽創國奠定基礎。必須說，是趙簡子提供了「簡襄之變」腳本中最核心的故事內容。

▲龍形玉佩

長10.1厘米，厚0.6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玉劍璏

長5.2厘米，寬4.2厘米，厚3.1厘米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出土

庶出的趙襄子沒有讓破例擢拔自己的父親失望。他晉陽執政33年，擊潰智魏韓聯軍，贏得晉陽保衛戰的勝利，最終實現立國宏願。他似乎在施政過程中更加冷血，比如在夏屋山設宴殺掉親姐夫以奪取姐夫統治的代地；同時也展現出和老爸相同的憂患意識，比如聽說攻打翟國取勝後的反常態度。

《列子·說符》記載了這則軼事。「趙襄子使新稚穆子攻翟」，新稚穆子一舉攻克兩座城邑，連忙派信使回來報喜，正吃飯的趙襄子聽到捷報卻面露「憂色」。旁邊的人大惑不解，說一天拿下兩城，這麼大的喜訊，怎麼無喜反憂呢？趙襄子說，再大的洪水，3天就退了；再猛的颶風，半天就停了；再毒的太陽，午後就斜了。咱趙國德行太淺，「一朝而兩城下，亡其及我哉！」意思是，好事來得太猛烈，亡國之兆啊！《列子》說孔老夫子因此高度評價了趙襄子，這肯定絕無可能，因為孔子去世得太早了。不過，趙襄子這種「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的危機感，應該也是吸引趙武靈王繼承「簡襄之變」、立志革新圖強的重要原因吧。

原文｜山西晚報 2018.4.2

原題為《簡襄之變與胡服騎射》

圖：山西博物院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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