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歐洲難民危機」,誰的危機?| 我們 · 時評
「歐洲難民危機」,誰的危機?劉波
時下國際輿論中有一個流行詞——「後真相」時代。2016年,在英國退出歐盟、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令觀察家們大跌眼鏡,成為一系列所謂「黑天鵝事件」後,輿論發明了這個詞,以表示我們從媒體上、網路上看到的並不是真相,而是被折射、被扭曲的真相,否則便難以解釋,為什麼主流媒體持續唱衰特朗普他卻最終入主白宮。也有人用「後真相時代」來指代假新聞的流行與嚴肅媒體的衰落。
然而,當人們為「後真相時代」而眾議洶洶,而迷茫、彷徨之時,他們或許忘記了,至少從2001年的9·11事件以來,穆斯林一直生活在「後真相時代」。很多人當自己遭遇「後真相」之時,才感到痛苦、困惑,卻對一直以來穆斯林的痛苦、困惑充耳不聞。
長期以來,西方媒體不問9·11事件以及恐怖襲擊泛濫的起因,不追究西方在中東長達至少一百多年的侵略和干預所造成的惡果,而虛偽地假設西方是清白無暇、毫無過錯的,要求穆斯林和伊斯蘭教負責來解釋一切。沒有任何歷史事件是由單一的原因造成的,不誠懇地追問、真誠地反思,逃避自身的責任,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把問題一股腦兒推給伊斯蘭教,導致西方社會裡對穆斯林的仇恨泛濫。在此過程中,穆斯林所主張的真相,即邀請大眾了解真正的伊斯蘭教教義,了解中東的發展歷程,正視當今諸多國際衝突的深層次根源,公正評價和追究不同方面的責任,一直是被遮蔽的。所以,穆斯林對所謂的「後真相時代」,早已見怪不怪、無動於衷。
近一年多來頻繁出現的一個「後真相」辭彙就是所謂的「歐洲難民危機」。這場危機被表述為,來自中東的難民潮衝擊歐洲,使歐洲不堪重負,經濟和社會都受到很大的壓力。然而真實的情況是,這是一場危機,但這是中東危機所衍生的難民危機,是難民遭遇了危機,難民背井離鄉,顛沛流離,慘死在逃亡、偷渡的路上,或是淹死在海里,而不是歐洲遭遇了危機。所謂歐洲遇到的問題,只不過是如何來應對和處理奔向歐洲的大量難民。對此,不同的歐洲國家採取了不同的態度,除了德國表示願意大規模接受難民外,大部分歐洲國家不願承擔任何責任,東歐各國更是主張嚴守邊界,不讓難民入境,並拒絕德國提出的在歐洲各國之間分配接納難民份額的提議。
2015年9月一張敘利亞兒童在土耳其海灘溺亡的照片,在全球的社交媒體上瘋傳,引發了各國公眾對難民的同情。德國總理默克爾主張向難民開放大門,並引入了100餘萬中東難民。這些難民來到德國後得到吃住等基本生活保障,並接受培訓以爭取獲得正式的工作機會。很多德國人也熱情歡迎難民的到來,而且在發生一些涉及難民的犯罪事件後,與難民站在一起,拒絕一些人對難民和穆斯林群體的污名化。對於默克爾政府和這些德國人的人道主義的友好行為,我們應該表示感謝。當然,除了德國人之外,歐洲許多國家的人,以及北美的加拿大,也對難民伸出了援助之手。天主教教宗方濟各也一直在呼籲救助難民,並對抗「伊斯蘭恐懼症」。這些慷慨、友愛的善舉都令人敬佩,這是毫無疑問的。
不過我們也應當看到,目前最主要的承受接納中東難民責任的國家,仍然是中東國家,如土耳其、黎巴嫩、約旦等,這些國家都沒有歐美國家富裕,也不應為中東衝突的爆發承擔責任,但是他們接納的難民人數遠遠超過歐美。如果只是說所謂難民「衝擊」歐洲,是非常不公正的,中東各國比歐美承擔起了沉重得多的國際責任。而且,絕大多數歐洲國家在難民問題上都不持完全開放接納態度,甚至德國也表示要考慮調整難民政策。大量歐洲國家採取了各種措施來阻止難民進入,如在邊境上修建鐵絲網,加強海上巡邏等,並遣返進入其國內的非法移民。歐洲各國在這些措施上花費的資金,超過了他們在接納和救助難民方面花費的資金。如果歐洲各國沒有嚴密防範,入境不是那麼困難,怎麼會有那麼多難民船翻沉在地中海、難民遭受蛇頭敲詐和迫害的慘劇呢?
然而,我們能看到一些既沒有知識也沒有基本良知的人,包括一些所謂的「知識分子」,諷刺歐洲國家接納難民是在搞「政治正確」,諷刺默克爾是所謂的「白左」,甚至驚呼什麼默克爾會毀掉歐洲。其實默克爾只是接納了100萬中東難民,即使相對於德國國內的1000多萬穆斯林,這也只是個小數目。像任何群體一樣,這些難民中是存在犯罪現象,但犯罪率並未高到不可承受的程度,而一些人總喜歡把個別難民的行為歸咎給整體,甚至把難民統統污衊為潛在的「強姦犯」。比如,被大肆渲染的2015年末科隆跨年夜性侵事件,根據德國警方調查,犯案者絕大多數是來自北非的移民,而與主要來自敘利亞的難民完全無關。難民是最脆弱、最需要幫助的群體,有的人可以不願幫助、也不支持別人幫助難民,但至少請不要再對難民進行尊嚴傷害和人格侮辱。如果再對這些可憐的難民進行二次傷害,把他們都污衊為潛在的恐怖分子,這是不是世界上最為可恥的行為呢?
這些人所諷刺的「政治正確」更是荒謬絕倫。西方社會所謂的「政治正確」是個含義很模糊的辭彙,通常是指在公共場合不發表歧視性、侮辱性、仇恨性的言論,這和歐洲接納難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比如說,假設某個東歐國家的領導人表示他不讓一個難民入境,但同時他不發表任何人格上貶低、侮辱穆斯林或中東人民的言論,他只是宣示一項政策,他就沒有違反「政治正確」原則。所以說,所謂「政治正確」「迫使」歐洲接納難民的說法,是十足的胡說八道。如果說有什麼「壓力」的話,只能說國際法規定了難民有得到基本庇護的權利,這是國際法,與「政治正確」完全無關。但可悲的是,眾所周知,沒有人尊重國際法,如果說西方大國可以違反國際法入侵中東國家的話,國際法關於難民保護的規定得不到執行,就更不足為奇了。
還有一些人說難民是去歐洲「吃福利」,這也是一種以自己愛佔小便宜的猥瑣心態去揣度別人。事實上根據德國的社會保障制度,難民享受的待遇與德國公民是不同的,同時德國政府統計數據也表明,歷史上德國吸納移民帶給國家的經濟效益是正向的,即移民創造的稅收收入超過了他們獲得的福利。移民為德國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絕不是扮演著「挖牆腳」的角色,這也是人口老齡化的德國一直保持接納移民政策的原因。
一些中國的所謂「知識分子」批判「政治正確」,潛台詞其實是想把對穆斯林的歧視不僅在言論上,而且在制度上公開化、正式化,允許公開侮辱穆斯林,政策上把穆斯林視為特殊群體、潛在危險群體,並把伊斯蘭教本身視為一種威脅。這其實已經與納粹法西斯思想沒有什麼區別了。我們可以看到,在中東發動戰爭的小布希也說伊斯蘭教是「和平的宗教」,在美國煽動族群仇恨的特朗普的旅行禁令也受挫了,迫使他承認那不是「禁穆令」,荷蘭的極右派反伊斯蘭領袖威爾德斯也曾在接受採訪時承認多數荷蘭穆斯林都是「好公民」。從這些對比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一些所謂的「知識分子」,可以醜陋、惡毒到何種程度。在他們眼中,伊斯蘭教是最大的威脅,即使為反伊而與法西斯合流也在所不惜。一個也經常遭遇種族歧視的民族中出現了這麼多的現代版「十字軍」,真是一幕「後現代」的怪象奇景。
不過邪不侵正,我們可以看到,在世界各地,穆斯林與非穆斯林的團結與和平,並未因少數反穆分子的挑唆而受到損害。世界也許會墮落,文明也許會倒退,族群、信仰群體之間也許會發生衝突乃至仇殺,但我們的信心與奮鬥可以阻止這種場景的出現。
同時,所謂的「歐洲難民危機」,從根本而言是全球秩序的危機,是全世界的危機。如果中東恢復不了和平和安寧,那裡的混亂和衝突就會溢出,而由全世界來承擔風險。但解決問題的前提是,所有人正視這場危機的真相,而不再試圖遮蔽和掩飾,把責任完全推卸給受害者。如果連這一點都無法做到,中東和全世界也許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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