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瀟瀟,嘆聲聲[心情美文]
深寒冬日,夜雨瀟瀟。四下靜寂,沉沉人眠。天上人間,瀰漫凄寒。唯你倚窗聽雨,心神靜定卻也恍如隔世。迷離之間,隱隱綽綽聽見,雨幕之中似有聲聲惋嘆......一在這樣一個寒冬雨夜寫下的文字,理應是冰涼而清醒的。就像在零下的氣溫里,鼓起勇氣沖了一回冷水澡,寒冽的水流強烈痙攣了全身,再混沌的思慮,也該立馬變得無比清醒。可是,當我想到了文人們和雨的聯繫,頭腦又立刻陷入混沌。四季的雨水,各有不同的性情。春雨是纏綿綿的柔情蜜意,星星點點的落在臉上,溫潤清涼,又微微的發癢,你終於忍不住用手擦去雨滴,心底卻滿是憐愛。夏雨是涼沁沁的溫情體恤,款款褪去了灼熱炎光,送你點點冰爽,透心涼,亮晶晶。而庄肅的秋雨,則是一場情深無奈的送別儀式。中秋清晨醒來,看見窗外滿地殘留的雨跡,原來夜裡有過一場雨?還不及細想,便颳起一陣很大的風,纏綿起一地落葉飛向遠方。漸漸地,這棵樹上那棵樹上,最後一片黃葉也堅持不住了,撒開手隨風去,用彼此的溫情目送,作最後的訣別,只留下一棵光禿灰黑的枯樹。風,愈發勁寒,一切絢爛盡歸板滯,趨近黑白。忽然一天早晨,你滿懷不舍地從膠水溶溶的床上爬起,心緒慵懶的穿上衣服,走到窗邊,灰黑枯樹上,垂滿了瑩亮剔透的冰掛。原來,板肅嚴峻的冬雨,是位創造力十足的藝術大師。而其實,雨,應是千萬縷愁絲織成的幔帳,緩緩飄落人間,蒙罩住了整個世界。一絲雨便是一縷愁,遍染人間,逼退煩囂,盪盡浮塵。在雨天里,人心特別平和沉靜,直到有些微微的發空。滴嗒滴嗒的雨珠,細細碎碎的敲在心潭上,盪起圈圈愁緒漣汶。你就是感覺有些淡淡的悵然若失,難以言喻,卻又平寧實在,做什麼事情,都能前所未有的專註。可是,在內心最深處,總有一縷如迷霧般的意緒,像雨水落地濺起的水花,總先一陣跳躍,再歸於平靜,一陣跳躍,再歸平靜。往複循環,糾纏徘徊。還是,還是停下了手裡正在做的事,走到窗前,靜靜呆立。心事瀰漫翻湧,伸出手在霜氣迷濛的玻璃上來回塗畫,愈沉愈深,愈沉愈深。突然覺得心裡很悶,索性開窗透氣,不遠處的乾枯梧桐下,孤靜的路燈,散發著疲軟的幽黃煙光,在風中雨霧裡,像被打濕的黃昏。雨,在骨子裡,都有一個共同的性格特徵:宋玉無愁亦自愁。不管是在盡染千年風塵的唐詩宋詞,還是萬丈紅塵里的流行歌曲里,都能看見水氣淋漓的語句,聽到淅淅瀝瀝地雨聲。最深的雨夜中,靜靜凝視這些詞句,真的能透過雨幕聽見,早已被吹成千年清塵的詞人們,與現今活躍人間、風光耀眼的流行歌手們的聲聲吟誦: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人道山長山又斷,瀟瀟微雨聞孤館;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無限恨,倚闌干;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別在異鄉哭泣;下雨天在窗前我看見眼前淋濕的一切的哭泣的世界;心裡的雨傾盆的下也不沾濕她的發淚暈開明信片上的牽掛那傷心原來沒有時差……——古今交錯,不分先後,一併入耳。……
二我想,任何一種文學氣度的養成,多少與其所歷經的時代年月有著聯繫。《禮季樂季》中說:「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這段話告訴我們,音樂情緒,是可以體現出時代氣息的。時代祥和安樂,音樂必定親和歡悅;時代荒唐乖張,音樂會充滿怨憤;若是民不聊生,山河將碎,音樂必定哀傷酸楚。這也可以延伸到文學,畢竟,音樂與文學,有很強融通性。詞,顯然就是最典型的音樂文學。且總有太多傷感嘆息,為什麼?廣義上看,詞,起源於唐代民間,極盛於宋代文人,雖與唐詩一樣,都屬音樂文學,在通常情況下,皆可入樂而歌。但因文體形式的差異與限制,詞的音樂感比唐詩更強,更能入樂成歌。不過,從唐到宋初,用以抒發豪邁情懷、憂國之思,抑或說道言理,透析世事,處廟堂之高、面容肅整的正統文學,始終是詩。文人們用同樣的臉孔,窮盡一生,將其膜拜耕耘。而詞,在一段時期內,一直被文人們輕佻視作」聊佐清歡」「娛賓遣興」的詩之餘:鶯鶯燕燕,你儂我儂的戀愛時光;笙簫纏綿,奢華綺麗的歌舞宴會,亦或是單純的感懷時傷、對鏡自憐的閑愁別緒,是主要的描寫對象。其詞句鮮艷濃麗,音節舒緩柔和,情感輕愁淡傷。一旦入樂成歌,便最適合秦樓楚館或官宦世家的年少歌妓演唱,其詞句長短相宜,音律諧婉,曲調低回委婉,最適宜表白各種纏綿情思,既是這種情感情緒,自然適合配搭幽回輾轉的曲調歌唱,而非慷慨激烈的。所以,詞,始終以婉約為正宗。而愈是婉約,就愈能寄託各種愁緒。到這裡,即使閑忽略詞的時代背景,僅從詞的文學體裁看,也可以略略得知詞之憂愁是為何的。可也正因這諸般創作題材與表現手法的局限,詞的思維眼界與總體內蘊難免失之狹小浮薄,在較長時間內,總體藝術調性始終無法與唐詩相比。但也如王國維所言:「四言敝而有《楚辭》,《楚辭》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這句話明確了一個道理,任何一種文學形式,在被眾生人云亦云太長時間後,總會漸漸失去新意,落入窠臼,僵化衰敝,喪失生氣。唐詩亦非例外。唐代中晚期,盛極而衰的唐詩已漸漸走向衰頹死硬,與此同時,在民間,詞,作為一種新文學體裁,正慢慢騷動出一片鮮活氣象。早已深覺唐詩局限與萎靡的敏銳文人們,便開始大力嘗試作詞,並不斷拓展詞的表現手法與創作題材。通過西蜀花間溫韋;南唐李氏君臣,及後來柳永、晏殊、秦觀、張先、范仲淹、李清照、蘇軾、辛棄疾、等等諸多詞人的努力,詞終於從江湖之遠一躍到廟堂之高,成了與唐詩並駕齊驅的時代之音。可是,吟唱這曲時代之音的多數詞人們卻又偏偏處於文弱不安,戰亂動蕩,危機四伏的時代氣象里,個人命運之起落無常,引人扼腕唏噓。如此一看,詞之憂愁,當是與此有關。那麼,再進一步想,詞中的雨愁現象,又是為何?是不是雨天的墨灰天光、泥濘難行和單音循環,黯淡了色彩,肅靜了世界,阻礙了行止,凝定了心神,圍逼了空間,他們只能獨處一角,望雨沉思,前人雨中寫下的憂愁詩句在腦中洶湧澎湃。感嘆之餘,思及此生遭逢,頓時感嘆萬千?謎題未解,又來迷惑。轉眼千年,現今的流行歌詞一旦被雨沾濕,為何也是滿懷愁緒?我想,這些是否可一併解釋為心理學中的——移情?人將自己的主觀情感遷移到周圍景物之中,例如眼前的雨,使得它們感染了我們自己的主觀情緒。但如果匆匆以此下定論,會不會使這種綿延千年,雖然憂愁但也堪稱大氣的文化現象變得有些單薄了?詞是文人所填,流行歌詞也是。那會不會出現種情況?當文人和雨天彼此相遇,雨水悄悄勾起他們心中隱伏已久的愁,而他們也自然而然順勢將一己愁緒回遷到雨中,這樣相互作用,往複循環,在靜默無聲中,形成了一種遺傳千年的文氣?還是迷惑,興許是我想太多。
三窗外的雨,一直滴落;窗內的雨,縈繞房間。總有一縷不可名狀的淡然若失,在雨中,腦間,心上,來回涌動,揮之不去。而你也不舍將他揮去,願意這樣輕輕承受。雨小了,路燈熄滅了,所幸還剩幾點微光,嵌在四周高聳的冰冷樓強上,讓你知道自己尚處人間。冬夜的黑冷,終於湮沒了一切,肅靜得讓人窒息,你彷彿覺得這個世界停住了運轉。心懷不安的拿起電筒,射向黑夜,白色光束里,雨點輕舞,合著心的節拍。心神沉定到發暈發困,想睡了,該睡了。迷迷頓頓的朝床走去,好像聽見有聲音,若有若無,淡隱淡現,我想我真的該睡了。可那聲音,竟然愈發的清晰,我怔住不動了。屏息凝神,卻又沒有聲音了,剛舒了一口氣,又聽見了。似從雨幕飄來,更似心底升起,總之有聲音,是蒼老的女音:「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情。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這是李清照南渡居溫州時所作的《添字醜奴兒》。此刻,竟飄過了千年歷史的山水阻隔,伴和著雨聲,流入我耳際,繞在我心間。詞中除雨之外,還出現了另一個在詩詞中傷感意象,芭蕉。雨打芭蕉,雙愁交疊,自是愁損人也。晚唐李商隱《夜雨寄北》與南唐李後主《長相思》是當中典型。李清照是濟南章丘人,父親李格非,老師晁補之皆是當世文豪。後來又嫁與重臣趙挺之之子趙明誠,家世可謂顯赫。她才氣縱橫,疏狂清傲,一篇《詞論》用激揚自信的筆鋒,一一點刺了眾多天縱之才,為那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奏響了一脈強音。但是,再怎樣的天之驕女也經不住太多人生凄苦際遇的顛沛。李清照寫這首詞時,已是鬢染寒霜,容顏嬌損。國亡家破、明城去世、政治風波、金石散落種種驚劫,隨時可以盪起她心中貯滿了的憂傷。詞中這間種有芭蕉樹的庭院,是李清照的客居之所。三更夜裡,窗外淫雨連綿。她在枕上輾轉反側,密密麻麻的雨打芭蕉聲密集的敲打著她的心房,她在記憶里愈走愈遠,愈陷愈深,便愈發清醒。在我看來,只要是回憶,不管是美如夏花,還是殘如冬枝,但凡成了回憶,都是傷感的。因為,美的,回不去了;苦的,又不堪回首。她斜倚寒枕,側頭望窗,聲聲入耳,淚眼朦朧,往昔種種,不論歡憂,都在回憶里澎湃翻湧,翻攪都心腸俱碎。南方總是多雨的,又恰巧遇上了這樣一個凄涼雨夜。雨中愁絲,與心裡愁絲,相互糾葛,一遇即融,難分彼此。那也只能聲聲長嘆:「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這嘆,在雨幕中往返徘徊,不絕如縷。凄婉、遼遠、沉鬱。如果說,這些憂傷,是歷盡太多驚劫後,鬱結在心無法舒解的癔症,平素無事,但只要遇上雨天,就立即發作,是有跡可循的。那麼,且讓時光流轉到李清照年輕的時候,我們再看看她的另一首詞,《念奴嬌》: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寵柳嬌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險韻詩成,扶頭酒醒,別是閑滋味。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樓上幾日春寒,簾垂四面,玉闌干慵倚。被冷香銷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煙斂,更看今日晴未?一種慵懶閑愁柔柔上升,縱使不比上一首那樣透骨凄涼,卻也不能否定,仍舊是愁。這首詞寫於李清照南渡之前,即北宋時期,丈夫趙明誠早已入朝為官,此時已因公外出。這時的李清照,正姿容俏麗,正一身傲氣,正過著品味高雅的官夫人生活,離以後所要經歷的種種苦難還有一些時日。暮春之晨,天色微寒,庭院深深,重門深鎖,一位俏麗女子孤處樓頭,斜倚闌干。她剛醒來,臉上睡痕依稀可辨,幾根髮絲輕垂臉龐,她也難得去捋,只是嘆。起風了,她抱緊身體,對風傾訴愁腸:明城,還有多久你才能與我團聚?一連幾天斜風細雨,寒食將近,春日將逝,我真的好想你。想你想到三更難眠,總要起來飲酒,總是醉到頭暈頭疼方才睡去。想你太深,我便只能用最艱澀的詩韻填詞,以此麻痹我對你的思念。我好想你。鴻雁都北歸了,你卻何時能還?我也知道,你報效朝廷,公事繁複,原也是應該,做妻子的我完全理解你。可我只想你能知,我真的好想你?之前之後,李清照不少雨詞都愁緒綿綿:《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的惜春傷時之愁;《浣溪沙》淡盪春光寒食天的閨中相思之愁;《孤雁兒》藤床紙帳朝眠起的晚年悼夫之愁;等等,而有一首《蝶戀花》晚止昌樂館寄姐妹,則充滿了歷史懸疑。都說李清照的婚姻生活,是美滿幸福的。但也有史學家認為,趙明誠曾經納妾,而且時常會踏訪煙花巷陌。相傳,這首《蝶戀花》就作於這個時期。只是爭論尚存,這裡就不可妄言。我們固然可從心理學角度去理解李清照這如許雨愁,是她身世沉浮伴隨心緒波動,在一定情境里的情感外化。那是不是一世安穩太平,便可將這纏綿不斷的雨愁消解呢?
四李清照在《詞論》中曾厲評諸多詞壇大家,如張先之破碎不整;柳永之塵下俚俗;歐蘇之不諧曲調等等,唯獨對南唐君臣詞有過一點好感。南唐君臣詞,主要是指南唐中主李璟、後主李煜、大臣馮延巳的詞作。其中的馮延巳,雖然身逢五代亂世,效命萎弱南唐,但他一生太平安穩,絕沒受過像李清照那樣顛沛流離之苦。他是南唐開國元勛,貪圖享樂,風流文采善於曲意奉迎,與先主李昪、中主李璟的建立了篤厚私交,一路打壓群臣,級級攀升,直至宰相,在朝廷之上可謂呼風喚雨。但就是這個安樂宰相,卻有一句:「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的千古絕唱,獲得了王國維「能攝春草之魂者」的激賞。全詞如下: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煙鎖鳳樓無限事,茫茫。鸞鏡鴛衾兩斷腸。魂夢任悠揚,睡起楊花滿綉床。薄倖不來門半掩,斜陽。負你殘春淚幾行。《南鄉子》我很私人的揣想,作者在寫這首詞的時候,正可能眺望遠處。因為距離遠了,纖纖碧草在煙雨中就像一片朦朧綠影,流溢著青色光芒,所謂,細雨濕流光。雨濕芳草,綠光朦朧,這種美讓人不安。當你還在流連忘返時,接下一句,訴盡幽怨,愁如芳草,正一點點增長。草長一寸,愁生一縷。讀完這句,又會沉思,愈思愈覺其妙,真有一點「迢迢不斷如春水」的味道。當從沉思中抽離出來,又見一句,煙鎖鳳樓。鳳樓,是指秦穆公之女弄玉與仙人蕭史得道飛升之前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個傷感典故。在這裡指孤樓中女子獨守閨房,等待情人回心轉意。這種落寞凄涼,已經讓人心事沉悶,而樓外的茫茫雨霧讓心事更為凝重,使人在對往事的茫茫回憶里,沉得愈來愈深,無法抽離,壓迫了呼吸。但是,女子甘願這般受苦,她相信情人終會歸來,所以將閨房的門關了一半,心中的門,亦是如此。用情之深,感人落淚,但不知道這情人是否歸去?所以,還是給人一種,略有想像餘地的憂愁。還有另一首,《鵲踏枝》: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誰把鈿箏移玉柱。穿廉海燕雙飛去。滿恨遊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濃睡覺來鶯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詞里這位女子幽居閨中,看見微微春雨中鳥鳴輕輕、飛燕穿梭、柳枝搖曳、嬌花濕暈的美麗情景後,突然想到自己的青春年月就如這美麗春色一樣,再一天天流逝。甚至還不如這春色,春色每年都有,青春卻只此一回。而自己始終不曾遇見心上人,心中不免傷感。從字面情感看,這些詞,是代婦抒情的。但即使如此,心中無情,又怎麼抒情,而且是這樣的銷魂於無形。與其說是雨水觸動了這些女子愁懷,不如說這些女子其實就是作者自己的某個側影。作者只是巧妙的借代婦抒情這個媒介,傾訴自己的某種愁苦,還是為自己。是的,又是這不期然的滴滴雨點,勾起了作者深埋在心的愁緒。公元959年,南唐剛平定湖南叛亂,緊接著朗州節度使劉言又起兵叛亂。中主李璟欲休養生息,決定扶正劉言統領當地政務,以此籠絡人心,止息戰事。正要將旨意交予大臣孫晟執行時,已官至宰相的馮延巳卻因貪功奪利,成功說服李璟征伐劉言。結果劉言奪去長沙,後周軍隊乘勢南侵,佔去南唐江北大片土地。馮延巳見大勢已去,便與後周簽訂屈辱條約換取和平。因此被免除宰相職位,病逝於公元960年,終年57歲。馮延巳一生之中,真正比較大的打擊只此一次,其他時間皆可謂平穩順當、春風得意。但即使如此,他的詞中也還有很多雨愁,如《上行杯》落梅著雨消殘粉;《南鄉子》細雨泣秋風的相思之愁;《採桑子》中庭雨過春將盡的傷時自憐之愁等等。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絕無矯揉造作之嫌。似乎,身世遭際的憂歡苦樂對雨愁並不是決定性的。馮延巳有名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而李璟的「小樓吹徹玉笙寒」更是千古名句。私交深厚的君臣倆便以此互相調侃。馬令《南唐書》記載:「元宗嘗戲延巳曰:"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延巳曰: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特高妙也。元宗悅。」關於李璟,《江南野史》說他:「天性儒懦,素昧威武。音容閑雅,眉目若畫。趨尚清潔,好學而能詩」一派濃郁的文人氣度,根本沒有他父親先主李昪的剛毅果決氣質。可能因此,李昪先後兩次確定皇位繼承人時,都沒有將這位「長子」納入其中。但充滿變數的人生之中,總是潛伏著太多或悲或喜的意外,一次宮廷政變,李璟登上了皇位。從此,一度強勢的南唐,境況愈下。盡獻江北郡縣於周,便是他執政末年的最大政績。這雨中所成的「小樓吹陳玉生寒」,出自他的《攤破浣溪沙》: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晶透的雨滴,敲在荷塘水面上,點起圈圈漣漪,眩暈了水面上漂浮的凋落荷花與枯朽的荷葉倒影。荷葉碧綠飽滿、荷花鮮艷欲滴的美麗景象,早已消逝成如今的憔悴光景。低頭沉思時,突然看見自己的臉容倒影在水面上,鬢染清霜、眼袋下垂、皺紋隱隱。嗨,人花共老,怎敵時光?原來世間美物,都是瞬間即逝的,朝為紅顏,夕作白骨。到了下片,似乎是在為婦抒愁,細雨連綿墜落,愁絲連綿盤升,徵人遠在雞鹿塞服役,只余女子獨在家中,笙簫吹遍相思曲,不見徵人把家還。淚幾升,恨幾許。因為李璟的皇帝身份,自然富貴安樂,能寫出這種洞徹人生蒼涼本質的詞,是很難得的。於是,王國維誇讚,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是的眾芳蕪穢,有一種堪比香草美人的氣質。但偏偏,自古以來,人們都陶醉於「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這一句。審美眼光發生了偏離。這些也只能是審美角度不同導致的,不能代表什麼。李璟的雨愁之詞,當然還有。如另一首《攤破浣溪沙》手卷珠簾上玉鉤中的人生渺小之愁也一樣令人深嘆共鳴。但我偏執偷懶的認為,只這一首,足夠了。它有一種被九霄甘露淋濕的孤清芳潔與空曠迷離,但迷離之中又有對人生蒼涼的清醒認識。我曾經生出一個怪異的念想,如果有一天,我去紋身,一定在後背紋這首詞。當然了,我怕痛,還怕被罵......這曲哀音,足夠高亢,已是透骨,卻無終止跡象,它還將蔓延,循著時光拉長,不斷抬升音階。最終,到了他兒子南唐後主李煜體內,終於匯成一曲曠世絕音,一番沉寂之後,迎來的是後世綿延千年的轟轟然的虔誠喧囂:後主疏於治國,在詞中猶不失南面王。(沈謙);花間之詞如古玉器,貴重而不適用;宋詞適用,而少質重。李後主兼有其美,更饒煙水迷離之致。(納蘭性德);李重光風流才子,誤作人主,至有入宋牽機之恨。其所作之詞,一字一珠,非他家所能及也。(余懷);予謂重光天籟也,恐非人力所及。(周之琦);詞至李後主爾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爾為士大夫之詞。(胡適);溫飛卿詞,句秀也;韋端己詞,骨秀也;李重光詞,神秀也。(王國維);尼采謂一切文字,余愛以血書者,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詞,亦略似之。然道君不過自道身世之感,後主則儼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王鵬運)——千古喧囂終於還是在王鵬雲先生這裡,簡化為四個字——詞中之帝。中國古代傳說里,若人生有重瞳子,即一雙眼裡,各有兩個連綴一起的瞳仁,就像橫卧著的「$2。這樣的人,都成就了經天緯地的事業。歷史記載,他們分別是:造字聖人倉頡、上古帝王舜、晉文公姬重耳、楚霸王項羽、齊文宣帝高洋,最後一個便是南唐後主李煜。但李煜與多在政治軍事上成就大業的各位先人不同,他所成就的大事業,遠離中華歷史建功立業、帝王將相的主桿,只在安靜一隅,獨自沉醉也逃避於文化藝術中。所以,趙匡胤就曾嘆息他:若以治詞之功治國,豈能為我所虜?而事實上,我覺得,李煜也是沒有辦法。他從父親哪裡繼承下來的仁慈儒弱,尤厭言兵的先天性格,在北宋姦細小長老的重重佛理之下,得到了徹底的升華凈化,宋軍兵臨城下之時,他求佛護佑南唐山河。李煜同父親李璟一樣,本非皇位繼承人,卻先後都被一場宮廷變亂推上皇位。李璟即位,雖也歷盡波折,但基本還是合情理的,他畢竟是皇長子。而李煜只是李璟的皇六子,本身的皇位繼承人是手段剛猛狠辣,大有先主李昪之風的李璟長子,即李煜大哥李弘翼。李煜從沒想過做皇帝,但李宏翼卻早就認定一目重瞳子的六弟李煜會是自己登基皇位的絆腳石。這種情況下,李煜便只能退居在「治詞寫詩,作畫寫字」的文藝世界中任意遨遊,袒露自己無意皇位的心志。可惜,身性多疑的李弘翼,最終在日驚受怕的重重算計中,逼死了自己。李煜,就這樣似睡非醒的登上了皇位,一張坍塌的傀儡龍椅。因為此前,父親李璟早已向北周盡顯江北郡縣,削帝號,稱國主。國勢羸弱蕭索,他本又性情儒弱,滿腹文氣,厭惡刀兵,實在無法勵精圖治,硬氣面對咄咄逼人的北周,於是長期的自卑轉為自戀,獨守在自身才情與皇室物質建構的精神空間里任意蕩漾,不問外事。日日夜夜與娥皇女英談情說愛、耳鬢廝磨;與群臣飲宴歌舞,笙簫齊天,直到國破身降。看似瀟洒富貴、太平安樂,其實心裏面,傷痕纍纍。山河傾頹危在旦夕,總是他第一個無法逃避卻拚命逃避的傷;愛子仲宣與愛妻娥皇的相繼離世,又是兩道無法癒合的傷口。於是,他哪裡經得起雨水敲打?只能嘆,一直嘆:綠窗冷靜芳音斷,香印成灰。可奈情懷,欲睡朦朧人夢來;香霧薄,透重幕,惆悵謝家池閣。紅燭背,綉簾垂,夢君君不知;桃李依依春黯度。誰在鞦韆,笑里低低語;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顆,夜長人奈何;瓊窗春斷雙蛾皺,回首邊關。欲寄鱗游,九曲寒波不溯流。……總是嘆不盡。漸漸地,這縷縷雨絲幻化成的絲絲愁緒,終於沉積為心底深不可測的愁潭,深寒刺骨;這如許輕愁如同涓涓細流,終於匯成深愁巨憾的泱泱江流,奔涌不息: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紫菊氣,飄庭戶,晚煙籠細雨。嗈嗈新雁咽寒聲,愁恨年年長相似。能感到的,是一種透徹人世虛無的清醒蒼涼。雖是一己之愁,卻可推及人類眾生:在洪荒宇宙里,人窮盡心力追求的任何美,總是脆折易逝,去不再返。此身朝為紅顏,夕作白骨,就是這個道理。我忽然想起電影《廊橋遺夢》里,羅伯特寫給弗蘭西斯卡的信里有這樣一句:對宇宙來說,四天和四道光年,沒有什麼區別。由此延伸,縱使人生百年,在宇宙之中又算得什麼?不過: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所以,王國維先生說:詞至李後主爾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爾為士大夫之詞。人生蒼涼,就是如此,想到這裡,又恐消磨銳氣。我換了首喧囂激揚的音樂,讓思緒不至長久平穩低沉。我得理理思緒,定定情緒。我始終不曾忘記自己早先說過的一句話:既知人生本質如此,悲觀也要度日,歡悅還是度過。為何不選後者,用一種超然的眼光,換個思維,享受俗世生活。這樣想,頓感寬解。可當我轉頭又看見暗暗黑夜、瀟瀟雨幕,沉思凝滯,又聽見:(晏殊)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柳永)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秦觀)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姜夔)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周邦彥)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賀鑄)半黃梅子,向晚一簾疏雨。斷魂分付與、春將去......這愁,濃濃淡淡,一併入耳,壓抑人的呼吸。也許,這雨中之愁,確與愁苦身世密切相關,如李清照。但又並不完全相關。因為,身世富貴如李氏君臣、晏殊,平穩順當如周邦彥、張先,也未見將之消解。即連一生曠放疏狂的蘇軾,在雨過天晴之後,也曾傷吟「今夜殘燈斜照處,熒熒,秋雨晴時淚不晴」。難怪,余光中先生也嘆:饒你多少豪情下氣,怕也經不起三番五次的風吹雨打。——和性情絕無直接聯繫。難道,它真的就是一股綿延千年,永在遺傳與續接的文氣?
五暈沉沉嚮往椅背猛靠,鎖目凝思,深深呼口氣,良久,睜眼看見,眼前繚繞著絲縷藍煙,慵懶綿柔里透著殺機,幾隻蚊子屍體橫卧地板。我才明白,自己還處在這親愛塵世里。那千年風塵將我吹得滿眼困頓,是該儘快抽身離去了。因為,轉眼千年,現今這紅塵緋燦的流行歌曲里,光良在《雨》里痛哭;周杰倫在《心雨》中追念;南拳媽媽在《下雨天》里自白;蕭亞軒在《雨季中》沉陷;鄧麗君在《淚的小雨》里埋葬愛情;孟庭葦在《冬季到台北來看雨》里糾纏徘徊;張信哲在《九月雨》里麻木冷笑;還有劉德華在《冰雨》的傷心等待著沉淪......留心一下,會發現,宋詞和流行歌曲,其實大同小異。都是音樂形式,都由詞與譜組成,都一樣流行可歌。詞,一旦寫出,幾乎都要吟唱,或在飲宴上,或在妓館裡,或在市井中。尤其北宋,更是凡有水井處皆能歌柳詞。可見它的流行程度。而現今輕旋或激亢在世界方寸角落裡的流行歌曲,更是不在話下,如我這樣五音不全,抽風的時候,也會恬不知恥的哼出兩句,可見它早是一種尋常不已的眾生常態。所存區別僅在於,宋詞的創作,需嚴格恪守詞牌平仄與固定的歌唱曲調,比較拘謹,不像流行歌曲的創作是先寫詞,後譜曲,無平仄限制,比較活躍。而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流行歌曲也同宋詞一樣,都「雨愁」綿綿!一般說來,流行歌詞都是白話文,比之於宋詞,能直白通俗的熨帖日常生活,迅速簡白的表露情緒。讀上幾句,即可感受到其總體情感。但也有不少流行歌詞,文白相諧,古香古色,有種詩化的凝鍊感,可稱「中國風」。寫到這裡,能立即想到周杰倫的御用詞人,方文山。他寫歌詞,亦詩亦詞,亦詞亦詩,精雕細刻,淵博的文史典故與細膩婉約的筆觸融合出了一片纏綿而傷感的情感,有種欲說還休的朦朧感,《東風破》、《菊花台》《千里之外》、《花戀蝶》、《黃金甲》、《青花瓷》、《煙花易冷》皆是如此。這些歌詞里,更有不少斑駁的雨水印記,一如既往的愁絲盤繞,比如《青花瓷》里煙雨纏綿、凄切痴情的等待;《千里之外》中冷雨敲心,生死未知的迷茫。但我真正喜歡的,只有《煙花易冷》。這首歌曲里的故事,源自北魏楊炫之所著的《洛陽伽藍記》中的典故:一位皇家將領與情人在相愛篤深的時候,忽受皇命遠征邊境,彼此傷心分別。情人獨自等待多年,未見音訊,便落髮為尼,後抑鬱而終。若干年後一天,雨絲飄飄,將軍凱旋,故地尋人,情人卻早已離世: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仍舊一個人緣分落地生根是我們……,是縱橫江山、忠君報國的英雄在雨中故地,含淚矗立,遙思往事,追懷佳人的曠古凄涼。《中國風》,是方文山的歌詞合集,配以對歌詞中出現的文史典故的詳細註解,讀後讓人深感受益。他的確是一位很有才情的人。但他的歌詞,畢竟古味太濃,又將我吹到了塵世之外,暈沉沉,沒著落。我努力的將自己拽回塵世,將他的音樂換成陳奕迅的《不如不見》。頭沾濕無可避免倫敦總依戀雨點乘早機忍耐著呵欠完全為見你一面尋得到塵封小店回不到相戀那天靈氣大概早被污染誰為了生活不變越渴望見面然後發現中間隔著那十年我想見的笑臉只有懷念不懂怎去再聊天像我在往日還未抽煙不知你怎麼變遷似等了一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見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見。這首《不如不見》,是香港詞人林夕所寫,這是一位資格更老的詞人,曾為多位歌手創作歌詞,聲名遠播兩岸三地,在華語歌壇有著極高地位。平淡真切。溫暖又冰涼,像一場飄飄洒洒的夏日太陽雨;陳奕迅唱得情緒低潮,卻痴情不二,如那綿綿不絕的蚊香藍煙般慵懶而執著。但是,蚊香的藍煙,總是再追尋什麼,不肯放手,它已執念成魔。不像《不如不見》,在痛苦執著後看開了一切,生出一種無奈蒼涼的徹悟,淡然一笑,如莊子所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更如張愛玲冷冷地打招呼:噢,你也在這裡嗎?我很喜歡。確實,有些人離開了,見,不如不見;再見?再也不見!那倫敦雨點,讓人清醒!林夕的歌詞,平淡如水不事雕琢,卻能一下擊中人心,讓人再更深的痛一次之後,去思謀放下。讀過他的兩本書,感到有太多早被約定俗成的思維見解,在他那裡全被推翻。瞠目之餘,偶爾想反駁,卻又無法辯駁。強迫自己平心靜氣的思考,多數時候還是心有抵觸的接受。我想,這可能是一種深度透析世事後,生出的自我排解。但,縱使如此,也總有人執著太重,無法排解。越是掩飾,越是欲蓋彌彰。有些東西,藏得愈深,愈易失控。於是,我想到了鄧麗君,和她《淚的小雨》。前段時間,從貴州衛視《真相》節目得知,鄧麗君一生有過四段戀情,卻都無結果。十八歲初戀,男友林振豪是馬來西亞青年富豪,年輕有為,品行端潔,對她呵護百般。四年後訂婚,林振豪卻在婚前心臟病猝死,成了鄧麗君一生無法癒合的傷口。以至於鄧麗君以後每次演唱《Goodbyemylove》時,都會情緒失控,淚如雨下。八年後,鄧麗君在美國與成龍相遇不久後墜入愛河。但終因性格差異太大,無奈分手。時隔多年,一次訪談節目中,成龍坦言自己沒有珍惜鄧麗君。與成龍分手兩年後,鄧麗君在朋友介紹下,與馬來西亞商界精英郭孔丞相戀,而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郭家人的苛刻婚約,迫使鄧麗君無奈退婚。下一次戀情,是14年後,與一名法國攝影師的姐弟戀。在一次與男友的泰國之旅中,鄧麗君因哮喘,不幸去世。——一生未婚。我想,每當鄧麗君演唱這首《淚的小雨》時,腦中翻卷的往事,一定扯裂了傷口,疼得淚水連連。畢竟是埋藏不住的,埋得越深越緊,一旦衝破,將如洪水海嘯,怎麼抑製得了。鄧麗君如春風般馨甜的笑容背後,潛藏太多不願言說的凄愴:分不出是淚是雨淚和雨憶起了你憶起你雨中分離淚珠兒灑滿地哭泣你哭泣為了分離分離分離後再相見不易我重把你的愛情藏在我心底啊藏在我心底就好像藏起回憶我喜歡綿綿細雨細雨里憶起了你憶起你在我懷裡淚珠兒灑滿地哭泣你哭泣為了分離分離分離後再相見不易我重把你的影子藏在睡夢裡啊藏在睡夢裡就好像藏起回憶多少次《淚的小雨》,便是多少滴淚水,便是多少段往事,便是多少次的翻看傷口,便是多少次決絕傷痛的長久積壓,成了情感沉痾。有些分別,雖是難見,但你我的安好,也能溫慰彼此。而有些分別,是陰陽永隔,想你即是生死祭奠,那麼決絕。這雨愁,還在涌動。南拳媽媽的《下雨天》,是率真直切、溫婉熾烈的女子含羞相思曲;光良的《雨》,是一種用情太深、不能自拔,無法刪除的戀人回憶,其實是種自我折磨:張信哲的《九月雨》,給人一種被傷到麻木,卻還存有一絲痴想的感覺。劉德華《冰雨》,讓我想起了張小嫻的《不如送我一場春雨》,都想用雨掩飾眼淚,但春雨,是心甘情願卻不願讓人見到的淚水。冰雨,是赤裸裸的切膚哭喊——你就像一個儈子手把我出賣我的心彷彿被刺刀狠狠的宰。還有,還有,我小時候就聽過的,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那是一種今日之緣,明朝逝水,物是人非,戀情不在,只能回憶的空牽念......簡直無法消解,或許這涌流在詞與流行歌曲里的雨愁,已經成為一種潛移默化的千年文氣,永遠隨著時光的蔓延,遺傳續接。也或許,它的憂傷,真的來自每個人心中都可能隱伏這的那段憂傷,如張信哲唱: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掩蓋,卻欲蓋彌彰。恰巧遇上一場雨,愁就愁吧,姑且讓這雨淋淋的文氣永久續傳。千年以來,中國的大地、中國的史冊,瀰漫著太嗆人的煙火味。需要這瓢潑大雨,綿綿雨愁潤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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